不能爱——斜行

“你想怎么炸我们？”明辉虚弱的声音问道。

小影哈哈一笑，说道：“不是炸你们，是我们同归于尽。老实告诉你，这个仓库下面已经埋了很多炸药，只要我一松手，哇，那会是个什么场景。”说着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样开心的大笑。

金在勋和明辉这才警惕的打量了四周，果然嗅到了一股火药味，“你早就知道了？”明辉问我道。

我点头。下面埋的炸药可以在瞬间将我们炸成肉酱。

“那你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明辉吼道，似乎很生气。

“那你明明不在仓库里面，为什么要跑进来。”我歇斯底里的大喊。明辉啊明辉，我知道很危险还跑回来就像你知道很危险跑来救我一样，没有什么为什么，如果非要找一个原因，那就是，爱。

“够了。”小影生气的大喊道，“都要死了，还有闲心谈情说爱。”说罢那张嚣张得意的脸渐渐笼罩上一层悲恸伤感，哭丧着脸对明辉说道：“明辉，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不，喜欢到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是你为了王振家，正眼都不瞧我一眼，不管我为了做了多少，还比不上他的一句话。”小影抓狂的手四处晃动，看得人心惊肉跳，就害怕他手里的打火机突然掉到地上。

明辉没有说话，只是斜了小影一眼后又用一种深情的眼神看着我。这个细节显然是惹怒了小影。

小影把已经熄灭的打火机重新点燃，发疯一样的怒吼道：“好，既然这样，我就让你们死在一起，我，也和你们死在一起，明辉，我也和你死在一起。”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很深情的注视了一眼明辉后，就又兀自的哈哈疯笑起来。

笑完之后，小影就把火机高高举起。打火机在他手里，好像随时会掉下去一样。所有人都提着心看着小影，整个心窝仿佛被人刺了一块似的，很憋闷却又好不了。

龙天霸在一旁骂骂咧咧，却不敢朝小影靠近。看小影的模样，看来是神经错乱了。今天这一劫是在所难免了。

也许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你能看到你所爱的人，那就是一种幸福。如果能依偎在你所爱的人的怀里，那就别无遗憾。

所以此时，我虽然害怕，但还是觉得很幸福也很安心。这种心暖暖的感觉，在消失了五年之后又回来了。我抬头看了看明辉，和他对视了半会，就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一切的来临，此刻，已没有什么好畏惧的了。

心里数着倒计时，为剩下的时间倒数，也为能和明辉永久厮守在一起的时间倒数。

“蕙儿，我对不起你，不能和你结婚，也不能照顾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金在勋在一旁伤感的念叨着，闭上眼睛仿佛在祈祷着什么。可能是祈祷那个神经质女人以后能有一个照顾她的人出现，或许在祈祷能平安的度过此劫。

“快走。”一声着急的大喊惊醒了我。

睁开眼睛时，就看到林风紧紧抱住小影，奋力的去抢他手里的打火机。

“快走啊。”林风又撕心裂肺的大喊了一声。小影手里紧紧握住的打火机，任林风怎么掰，也抢不过来。看那模样，林风是力气不支。也就是说，等到完全没有力气的时候，小影就可以趁机把打火机点燃，引爆炸药。

“高明辉，快带振家走。”

仓库里的人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龙天霸和他的两个弟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仓库里，就剩下厮抢打火机的小影和林风，还有明辉在勋和我。

林风面部表情开始扭曲，说话的口气也显不足，看来是力气消耗太大所致。

“你们快走啊，还愣着干什么？”林风又怒吼了一声。

明辉这才有所反应，拉着我就要往外跑。

“振家，你……”眼泪早已滑过我的脸，我静静的注视着林风，和那个燃气的火苗。

“你也是我在乎的人，你也是我在乎的人。”我喃喃。

突然，林风重重的点了点头，对我笑了笑。很幸福很满足的那种微笑，从那个微笑里，我似乎看出了什么，也看懂了一切。

我想要撒腿不顾一切的跑过去，不过林风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似的，大喊道：“不要过来，危险，赶快走。”

眼泪止不住的流，仿佛五官都已经模糊了，连听觉都受到了影响。世界呈现一片宁静，静得没有任何声音。

我只知道在我被明辉强行拖出仓库的时候，这个宁静的世界传来林风那熟悉的声音，“明辉，帮我好好照顾振家。”

这不是音符构成的，却是我听过的最好听最感人的声音。我多想时间能够停驻，让我在这个美妙的声音里流连忘返。

可是没有，在这个声音发出不久之后，一声剧烈的爆响，把我拉回这个现实，震动了我整个人的神经，也震碎了我的心。

这一声爆响，太恐怖，也太不真实了。所以，我不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希望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这一切都是梦，虽然是个噩梦。

第四十一章

明亮的天空，舒适的质感，那一切，真的恍如梦中。不，一定就是梦，好长的一个梦，那么恐怖还那么真实。

还好现在醒了，我睁眼想擦去额头的汗。

咦？明辉怎么在这，还用一种焦急的眼神看着我，还有小蕙，好像哭过似的。金在勋，脸色也不怎么好，不过在我醒后，大家好像都松了一口气似的。

林风呢？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最先冲出来对我献殷勤吗？怎么还没见他？

我四处张望，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病房。有明辉，有金在勋，有小蕙，就是没有林风。我不知道眼泪已经打湿了枕头，却还在假装微笑道：“你们干什么都这么看着我？发生什么事了？小蕙，你哥呢？”

小蕙没有回答，只是刚刚好转的脸色又阴沉了起来，还伴有抽泣。

我又勉强的笑了两声，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梦，“别哭了，你哥呢？林风。我问你林风呢？”后面那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振家，别激动，医生说你受刺激太大，不能太激动。”明辉急忙宽慰道。

“林风呢？”我又问了一遍，其实看大家的神情，我就已经猜到那不是梦，林风可能已经。但是我不确信，或者说我不想相信，我要听他们亲口说出来。

小蕙只是靠在金在勋的肩膀上放声大哭，明辉则是无奈的摇摇头。我想，那天的结果我已经猜得七八分了。

“振家，都过去了，别想了，也别难过了。”明辉安慰笨拙的安慰着。

我安全了，明辉也安全了。这本来是一个大团圆的结局，可是，我一想到我们的幸福是用林风的命换来的，我就想笑，没错，是想笑而不是想哭。

笑这个可悲的人生，笑这个可怕的命运。笑那些为爱受折磨受煎熬却依然奋不顾身的去牺牲的爱情傻子们，你们真的很傻。

笑着笑着，我发现我哭了，哭得那样淋漓尽致，哭得那样歇斯底里。哭得那么痛快，好像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就是为了迎接这一次的大哭。我哭，因为我同情，我哭，因为我感动，感动到一定境界，那叫撕心裂肺。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大家似乎都知道我现在的境况，不能受刺激，所以也就没说什么就静悄悄的出去了，也包括明辉。

诺大的房间里就剩下我一个人，只要我不喘气，就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真的好适合一个人静一静啊，不过我没有。我估摸着明辉他们在走廊拐角的时候，我就从走廊另一头走掉了。

对不起，明辉小蕙和金在勋，可能会让你们担心关于我的不辞而别，我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但是逃避可以解决掉我自己。

我在心里把这几句话默念完的时候，就已经离医院很远很远了，远得连我自己都说不上来。

X市，是沿海的一个外贸发展特别发达的城市，很多年前我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时候，看着什么东西都觉着新鲜，时隔这么多年回到这里，还是觉得新鲜。

因为这个城市发展实在太快了，基本上一天一个样。第一次来这的人，如果买的是一个月以前的地图，肯定会迷路。

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高家的故居，那栋靠近海边的别墅。

当年高伯父死后，明辉出国后，这栋别墅就卖给别人了。我当然不认得别墅现在的主人，当然没本事能回到别墅里去住上两天，哪怕看上两眼也行。

但是我选择了住在不远处的度假村，那里装潢古典，风景优雅，更重要的是，那里价格便宜，以我现在的经济实力，足够可以住上半年。

半年？我冷笑。其实根本没必要，医生检查说我胃癌晚期的时候说我最多能活半年，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也就是说，我只有三个月的活头，说不定哪天我在这度假村住着住着就一命呜呼了。

时间如流水，我每天就是在海边走走，或者有时候会去老地方看看，就这样，一晃就是一个多月了。

这天，我心情大好，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么轻松。因为昨晚上肚子疼得厉害，吃多少药也无济于事，最后终于在疼痛中昏了过去。

我知道我大限来了，所以特别轻松，特别坦然。趁这之前，我要再去看看海。

海，确实是一个很美的地方，波涛汹涌却险浪不惊。

“大海啊，你好是好，可是你怎么不兑现你的承诺呢？你怎么不保佑那些在海边许愿的人，给他们幸福呢？他们要一辈子都在一起，你为什么狠心将他们分开？”我对着大海大喊道。

“就算不能一辈子在一起，最后的时刻，大海还是会让他们相守在一起的。”伴着海风，传来一阵熟悉的低沉而有磁性的男人声音。

我微笑着回头，任海风撩起我的衣服，像是飘散在海边似的。

“明辉？”我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明辉挑挑眉，给了我一个很痞的笑容。这个笑容好熟悉，仿佛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好温馨，一切好像又回到了过去。

明辉从怀里掏出了那块玉佩，是刻有“天涯”的那块。我也从胸前拿出那块刻有“海角”的玉佩。

明辉慢慢朝我走近，笑道：“天涯和海角，经历了这么多，这一次终于可以团聚了。”

我微笑，带有泪花的微笑，但很快就被海风风干。是啊，经历了太多太多，这一次，是可以团聚了，可是不久后，海角就要永在海角了，他只能用他的灵魂默默的守候着天涯。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和明辉散步在海边，我问道。

明辉笑了笑，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这，我只是想来这，因为这里是我这一生最珍贵最值得纪念的地方。第一次听到某人的告白，第一次听到某人的许愿，也是第一次和某人在这里分开。现在，我就在这里和某人重新开始。”

我也笑，很幸福的笑，可是笑脸背后，却有我控制不住的苦涩和难过，“明辉，如果在这里某人将离你而去呢？而且是永远的。”

海风呼啸，海浪惊涛。海边的一切是那么自然，又是那么超乎常理。在这里，永远可以享受你永远享受不到的。

明辉望着大海出了神，半响才说道：“那么，我就在这里等着某人，一辈子的等着。”

我不想哭，更不能哭。和林风的分别已经让我哭得痛不欲生死去活来，这一次，我要笑着说再见。

“明辉，你相信小说里的那种爱情吗？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我急忙岔开话题道。

明辉狡黠的笑了笑，说道：“我们俩不就是吗？”

是啊，我们两个人的故事就好像小说里的一样，“可是，小说的结局都是圆满的。”我肚子怆然道。

明辉一把将我搂住，坚实的臂膀勒得我有些窒息。熟悉的体味，熟悉的拥抱。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有安全感，一种从小就缺失的安全感。

“我们最后在一起了，就是很圆满的结局，这就是幸福。”明辉轻轻的在我耳边说道。

幸福？是啊，幸福真的很简单，就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共同做一件事，不管多无聊都会觉得有趣幸福。

“明辉，你看。”我指着不远处海面上的海鸟说道。那是一种我也叫不上名的海鸟，喙特尖特长，头顶还有一撮红毛。不过我注意这种海鸟已经很久了，它们不管到哪都不是孤独的，身边总有一个陪伴着它们的伴侣。这种鸟应该是海上鸳鸯了吧。

“明辉，你说人死后会不会有下辈子？”

“当然会有，要不然那些待续的感情怎么弥补。”明辉说得着话，却听得我心如刀割。我和他的也将变成待续的感情。

“如果有下辈子，我就要变成那种鸟。”我用手指了指正在海上自由翱翔的“双飞鸟”。

“那好，我就变成那一只。”明辉用手指了指旁边那一只。

心，再也控制不住的抽疼起来。我还是不能哭，决不能哭，我要笑，要把最美好的一面留给明辉。

“你说那只会不会是林风呢？”我指着最调皮的那只海鸟说道。

“胡说，那明明是你爸和我爸，咱爸。”

我笑了笑，是啊，就是他们。这么多年了，终于熬出头了，终于在一起了。

“振家，你说咱爸他们苦不？”明辉问道。

我依旧依偎在他怀里，轻轻的摇头，道：“不苦，很幸福。”

“他们年轻时候没有在一起，后来还有一个先离开了人世，虽然二十年之后，他们终于能在天堂相遇，可是分开这么久了，你还是觉得他们不苦吗？”明辉很认真的问道。

“不苦，因为他们有爱。”

突然，明辉手上力度加大，搂得我更紧了，半响，才缓缓的说道：“五年前我们相遇，中间分开了一段时间，现在能够重新在一起了，就算以后要分开，也总会有相遇的一天，所以，我们也不苦，我也不会觉得苦，因为，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还是会再在一起的。”

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的淌下了。比那海浪还要凶猛。终于，我体会到了一句话，笑着哭，最痛。

“明辉，不管将来怎样，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

虽然是被明辉搂在怀里，看不到身后的他，但还是感觉到他点头，然后微笑着说道：“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等你，一直等着，如果等不到，我就去找你。”

泪流纵横，我已经说不出话了，却还奋力的说着，“那你就先等我五十年。”哭声已经埋没到了海里，连我自己都听不到。

“太久了，我真希望短一点。”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