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第一部 穿越 下）——煤飞

心底微微颤抖，我心虚地回答：“你……你是尚清啊，谁不认识你？只不过你不认识我罢了……”

“那你躲我做什么！”清靠近我。

我又向后移了移，有些小声地说：“没什么……我不习惯别人靠我这么近罢了。”

说完，又移了几步之远。

“尚临！”他瞪着双眼，大叫道，“你给我过来！”

觉得这般气势有些可怕，我僵硬地摇摇头，越移越远。

清气急，连忙跳了起来，全然不顾这里是树上，然后急冲冲地就要过来抓我，我自然是不愿，于是想跑，却不想拐角的时候不小心碰到清……然后，他脚步一个不稳，哗啦一下就从树上掉了下去。

从这个树上摔下去，当然不会死，也就终身残疾吧……

我大脑再次一片空白，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面朝大地，亲吻泥土……看这架势，真成了五体投地了。

脑海一热。

清他人呢？

这时才发觉自己背上上坐着一个人，双目含笑，满脸的春风得意。

看他身上倒是一点受伤的痕迹都没有……我才想起，原来自己方才居然跟着清一起跳了下来，还傻愣愣地给他当了个垫背。

突然在脑海掠过一个画面，在跟着他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我居然看到他嘴角掠过一丝笑意。

……

清坐在我背上，好像很舒服，就是不愿意下去，我无奈拍拍他，问道：“你可以从我身上下去了吧？”

他继续含笑不语。

让你碰触到我，真是我的不幸……不仅失去自由，还动不动要有英勇就义的心理准备。

正想着，突然从远方飞进来两个侍卫，他们见到清，立即单膝跪地，抱拳道：“清主子，皇上召见，请速速前去。”

清原本笑着的脸立即拉得老长，冷脸扭头：“知道了。”可两个侍卫迟迟不动，清见状，加重了语气：“你们退下，我自会前去。”

“清主子莫要为难小的，您每次都这样说，结果……”

侍卫还没说完，清便狠狠喝道：“我去不去轮不到你们来指使，滚！”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最后无言地退下了。

仍然被压在地上的我略微挣扎，小声问道：“清……哥哥找你一定有事，你为什么不去？”

清将我拽起，抓着我的手，却是反问：“你要我去？”

我点头。

要是你和我哥成不了事，那我死得也太没有价值了吧？

“……那你跟我一起去。”清说道。

跟你一起去？

那不是……会见到哥哥……

猛地摇头，我说：“我在你屋里等你好了……”

“尚临！”今天不知道是他第几次这么吼我了，“要么你跟我去，要么打死我也不去，你自己选吧！”

你玩真的？

我呆呆地看着他，最后很窝囊的屈服了。

为了怕我跑掉，清一路牵着我，还时不时跟我说说话，引来众人怪异的目光。

身为一只鬼我都忍受不了，于是提醒道：“清，不要忘了，别人可是看不到我的……你这样在别人眼里很奇怪……所以暂时不要跟我说话吧？”

清瞪了我一眼，两眼发紫：“管他的，我又不跟他们说话！”

好了，我无话可说。

步入大殿，我即使明白自己已经是个鬼魂，可还是不禁有些紧张……皇宫大殿处处金碧辉煌，下面云云一片肱骨百官，而在那远处高坐之上的人，是我哥哥，尚君。

我不敢抬头看他。

清望了望我，手抓得更紧，硬是将我钳制在身边，走到大殿地正前方。

我偷偷抬头瞥了一眼哥哥，他雍容华服，面冠如玉，眼神里多了一股威严，而表情却沧桑了许多。

他的身边站着几个我从没见过的侍卫，但不见了温柔。

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温柔……你去哪里了？

哥哥示意身旁的老太监宣读圣旨，老太监恭敬地捧起圣旨，霎时间，文武百官齐齐跪下，只除了清。

清仍然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没有要跪下的意思。

哥哥望着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然而，其他人也没有太大异议，任由这样的安排。

于是太监开始宣读奏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吾自即位以来，四海升平……自古训，皆长幼有序，此乃人之常也，朕自觉有愧于先王……承天厚爱，贤兄数年昏迷却得以回苏……决议封尚清为玄清王，钦此。”

说完，见清没有动静，于是老太监冲尚清弯弯腰，恭敬的口气却半带催促：“请玄清王领旨谢恩。”

清仍旧没有动静，我拍拍他肩膀，说道：“还不快去领旨谢恩？大家都看着你呢……”

他回头望了望我，说道：“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闻及他言，满堂倒抽一口冷气，包括我在内。

我惊愕地瞧着他，半天张不开口。

倒是清发话了，他望着尚君，再次重复说道：“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几位排在前面的大臣发话了，斜视清，他们的眼里充斥着满溢地不安：“皇上，尚清不知好歹，违抗皇命，理应重责！”

大臣看着清的眼神，却被清藐视而过。

尚君先是错愕地望着他，然后神情恢复平淡，挥手让大臣们退下。

“皇上，可是！”大臣不依不饶，却被尚君一一回绝。

结果，几位大人愤怒的拂袖而过，从我身上穿了过去。

待到人几乎走光，尚君退下了其他人，只留清一人在场，问道：“清，昨日你生辰我问你想要什么，你却不说……这个礼物你不喜欢么？”

哥哥的神情有些暗淡。

我想靠近哥哥，却被清拉得死死的，他说：“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清字字清晰，“你不必为我煞费苦心。”

“可是……”尚君靠近，想伸手碰触清，却被清避开，他有些忧伤地抬头，“你为何老是要避开我？自你苏醒至今……你一直都不愿靠近我，是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哥哥的哀伤全部在眼里，我不忍心的对清说：“我哥哥对你真的很在乎，请你对他好点……就算稍微一点点也好，可以吗？”

清瞥了我一眼，望向尚君，紧闭双唇，死都不开口。

你真比茅坑里的石头还……

“主人。”

从尚君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他戴着金边面具，掩盖了整张脸。

他悄悄在尚君耳边说着什么。

不知怎么回事，我觉得这个声音听着很熟。

难道是温柔？

可是声音不像……

会是谁呢？

正猜测着，却发现尚君脸色一黑，他回神望着清，稍稍缓了缓情绪，说：“你先回去罢……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跟我说。”

我用力掐了掐清，他才从喉咙里冒出一个字：“哦。”

你还不如不说。

走出大殿，清抓起我的手壁，用力咬了一口。

虽说我不会疼，可并不代表我愿意让人家咬。甩开他的小尖牙，我喊道：“你干什么咬我？！”

不以为然的，清舔嘴说道：“谁让你刚才掐我！很疼啊！”

原来被鬼掐也会疼？

见他满脸埋怨的神情，我不好意思地说：“那真是对不起了，我不知道掐你你会疼……你看看我做鬼这么久，掐人也是第一次……”

他臭脾气上来了，干瞪眼就是不说话。

我跟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哥哥的话：“清……昨天你生日？”

清停在半路，背对着我，冷哼道：“是啊。”

唉，其实以前跟清相处那么久，我根本没记住他的生日，想想可真让人伤心的。以前做不到的，现在弥补一下，应该还来得及吧？

于是，我主动上前抓住他的手，待他停下，在他耳边轻声说：“清，现在说可能有些迟……不过，生日快乐。”

他安静了好半天，才长长地“嗯”了一声。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么？虽然我是鬼……可是鬼也有人做不到的事。”但是，你不能要求太过分。

我等着他的回答。

终于，清转身，使劲揉着我的脸，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模样，他说：“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啰嗦？我已经得到想要的了，所以你不要去给我想这些有的没的，听到了没？！”

是是是，不想就不想，看你那凶样。

可是，你偷笑什么？！

40、 无墓

“尚临！”

正在院子里发呆的我，被那震天的吼声吓住了，当然，那个正在发怒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望着怒气冲冲朝我跑来的清，我心有余悸地飘到半空中。

“你给我下来！”见我飘走，清原本只是微微冒出怒火的眸现在可是烈火焚烧得厉害。

下去？

开什么玩笑……下去还不被你折腾死。

前几天我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去花园赏花，结果清居然夜半杀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我倒挂在树上，直到清晨才放我下来。

没良心的小子，忘记上次是谁舍身救你的吗？居然这么对我！

看他罗刹般的眼神，我愣是生生把这句话咽下去。

问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横眉一挑，片字不提，与我冷战三天。

我原本也不想理他的，可想想他每次见我就用力“哼”那么一下，我开始反思……难道真是自己做了什么？越想越不对的我只好拉下脸皮成天让绕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功夫不负有心人，昨天我终于慢慢将他哄开心了。

而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是以后你再敢离开我的视线，我一定要你好看！”

你吓唬鬼啊？

我虽然不满，但还是被迫接受了。

做了鬼还要被别人这么欺负，想到这，我不禁悲戚万分。此刻对上他发红的眸子，我小声说道：“……我不是没离开你的视线么？”

清瞪红了双眼，怒道：“尚临，你下来！”

“不下。”我言简意赅。

清猛瞪我一眼之后，转身，不知朝着什么地方跑掉了。

清，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我不安地跟过去。

顺着他奔跑的方向望去，竟然是处在偏僻后山的皇家陵园，里面沉睡者尚氏先王、皇后，以及每朝每代的皇亲国戚。当然，我的坟墓也应该在这里……哥哥再怎么说也不可能让我曝尸荒野吧？

有些忐忑，忽然发现清居然在我发呆这会儿跑着跑着就失去了踪迹。

你小子该不会是去挖我坟吧！

于是我连忙跟了上去，追到皇陵，除了守卫的士兵，根本不见其他半个人影。

正想着，却发现有一个小黑点在远处一座陵寝前伫立不动，飘近了，一看，果然是清。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那座陵寝。

他正面前的是太后，也就是清母后的陵寝。

清……你想你母后了么？

我软下心，想拍他肩膀安慰她，察觉我靠近，清便一把揪住我，不让我离开。过了许久，清缓缓开口，说：“她怎么可以死得这么早。”

闻言，我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希望能安慰他：“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

我小的时候就听母亲说，清的母后是个很厉害的女人。

当年入宫之时，只有她与她妹妹二人明争暗斗最终得以角逐这个位置，而到最后，得以被父皇钦点为皇后的人，却是她的妹妹。

但不知出了什么变故，封后大典前一夜，她妹妹被人毒死了，事关重大，皇家并未外传这个消息。

而她由此得以坐到皇后的位置。

可父皇心里喜欢的始终是她妹妹，于是广征秀女，只为寻找长得像她妹妹的女人。

母亲便是这些秀女之一。

说道这些的时候，母亲的眼里始终嚼着泪水……虽然那时我还很小，可我知道母亲一直活得很悲伤。

因为母亲喜欢着父皇，可她一辈子只能做别人的替身。可是想想，最凄惨的应该是清的母后，虽然贵为皇后，却始终不得宠。

所以宫中盛传她经常以残暴的手段对付父皇的宠妃，可那些宠妃毕竟只是那人的替身而已……对父皇来说，谁的死亡，根本无足轻重。

既然父皇都不愿管，谁还能管呢？

那个女人或许是想以这种方式引起父皇的注意，可谁曾想，父皇心已死，根本没理会到她，任由她去兴风作浪……不过人已死，她曾经做过什么也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从古自今，所有的恩怨情仇都随着时间的长河远去而慢慢被人们淡忘。

她也不例外。

可清不同，他是她的儿子，唯一的亲人。

清冷冷地说道：“难过？”然后他嗤笑了一声，“没错……我是很难过，我难过的是为什么她不是死在我手里。”

问及此言，我惊讶地望着他。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清言辞之中有些阴冷，“你根本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多变态。”

理了理思绪，他兀自说道：“她从我小的时候就不停在我耳边念叨，告诉我这个世上的人都要害我，她让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你知道么，”清望着我，“一开始有些太监宫女还是愿意跟我玩的，可是到最后他们居然一个个想方设法来害我……不是给我投毒就是在玩耍的时候故意将我推落水池，让我几次都差点死掉！”

想不到你小时候竟然会受到这样的痛苦。

我不免皱了皱眉头。

那些人太过分了……

“我恨那些人，可我更恨这个女人！有一个不愿意伤害我的小太监偷偷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母后指使的。那时我自然不相信，我不相信自己的母亲会狠心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于是我去质问她，她当时什么话也没跟我说。那天夜里，我睡不着，于是到花园到处走走，路过她的寝宫，却听到几声惨叫。于是我偷偷潜进去，透过她的卧房，我看到那个小太监在她面前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生生烙在身上，而这个女人却只是残忍地微笑着，亲手拿着一把小刀，动作熟练地将他身上的肉剜下来……”

清幽幽地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一般：“我以为我在做梦……可是第二天那具被剥皮抽骨的尸体就直直摆放在我房前……自那以后，我好久都做着同一个噩梦……梦中全是这个女人沾满鲜血的笑脸。”

清紧紧抓住我的手，我能透过他的手心感到他心中的恐惧及愤怒。

他狠狠地望着他母后的碑刻，说：“到后来，只除了父皇委命在我身边的两个护卫外，她每年都要更换我身边的人，当我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几近发狂地嘲笑我的懦弱，然后告诉我，世上本来就无人可信！”

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眼里全是恨意：“我恨这个女人，她终于使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我也恨那些由于畏惧而远离我的人，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相信过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