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跳江湖 下——七烨

67.大会

左玄明推开了门，看见周小跳安静地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入定一般，呼吸均匀，气息顺畅。便知道司徒辽应该是教给了周小跳呼吸吐纳之法。江湖之上各门各派的内功心法各不相同，虽然左玄明精通乾坤大法，但是因为不知到周小跳的内力来源，因此从不敢随意指点他修习内功。只是不知道剑圣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够清楚张家的内功调息之法。

“三胖，你来啦？”在左玄明距离病床还有三、四米远的时候，周小跳就睁开了眼睛。他的精神看起来比刚才要好得多，眼中十分有神采。

看见左玄明略带惊讶的神情，周小跳嘿嘿笑着解释道：“三胖你身上的薄荷香味我很远就可以闻到的。”

左玄明眼中一下子映出了周小跳那张大大的笑脸，他看着周小跳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顿了一下，道：“跟我回家养伤吧。”

“诶？”周小跳有些惊讶，因为他觉得自己伤得不是很严重。骨折这种事情也不是没经历过，上次膝盖骨折的时候一直在宿舍养着也挺好的。更不用说这次老剑圣还保证他一个月就会康复，那不是更没有兴师动众的必要了。

“三胖，我看没这个……”周小跳觉得又给大家添麻烦很不好，正要拒绝，眼神却与左玄明的相撞。

漆黑的眸子，很深邃也很漂亮，有着能让人沉迷于其中的奇妙的吸引力。就如同周小跳第一次从楼梯上滚到左玄明脚边时见到的那样。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只是连彼此的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现如今，他们已经是恋人了，但是周小跳就是莫名的觉得，此时此刻，这仍然是一双孤独的眼睛。

有什么随着体内游走的热流涌向了大脑，周小跳突然感到眼前一片空白，但却有声音从脑中不受控制的响起来。

【妈妈，恋人是什么？】

【书里面写的吗？呵呵，恋人就像我和爸爸这样呀。】

【那是什么样？】

【就是妈妈寂寞的时候，爸爸会陪在妈妈身边。爸爸孤单的话，妈妈就会和他在一起。】

【那妈妈，小跳以后也会有恋人吗？】

【当然会的。】

【小跳的恋人是什么样子的？像妈妈一样吗？】

【这个妈妈就不知道啦，不过应该会有一双和你一样漂亮的眼睛吧。】

周小跳头脑中的声音几乎是自然而然的传出来，但却没有画面。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这些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场景，又是什么人用与他相同的名字产生的对话。

“小跳？”左玄明看见周小跳突然间不做声，双眼呆滞如同离魂，急忙赶到他身边。

“没事。”周小跳甩了甩头，脑海中的声音完全消失不见。他看着身边的左玄明，微笑道，“三胖，我和你回去。”

左玄明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迎着光的瞳仁却微微的晃动了一下。

“嘿嘿，不过我要先把这里的事情都处理好。”周小跳接着道。

“主席大显神威端掉新月宫并生擒其头目”的爆炸性消息自然是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整个湖江大学。原本人气就在持续走高的周主席的支持率，因为这个为全江湖谋福利的可歌可泣的壮举而一路暴涨。

但是随之而来的就是俘虏的处置问题。新月宫为祸武林多年，大家有怨的想报怨，有仇的想报仇，其余的出于武林公正也不想善罢甘休。于是这件事情便被提上了学生会工作日程的第一条。周小跳在吃了几顿烤鸭精神恢复了之后，立刻着手处理这件事情。

“你想好了？”赵乐担心周小跳临时顶不住会突然改变主意。

“当然了！乐乐咱俩这么长时间的兄弟，你看我做什么事情后悔过。”周小跳非常坚决，“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周主席下令召开“杀新大会”……哦不是，是“法办大会”的事情在当天便见诸于学校内的各大媒体。原本周小跳预计是在学生会会议时召开，各院系派代表参加。但是没想到群众对于此事件的关心程度远远超乎想象，几千号人联名上书要求参加，于是周小跳便向学校申请了大礼堂，只要是想要现场参与的都可以到场。

“你就穿这个去？”赵乐一脸嫌弃的瞅着周小跳的连帽卫衣和洗的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你见过那个主席在这么重要的场合穿得像去食堂吃饭一样随便？就算你不为学生会的形象考虑，也要为你们魔教的形象考虑一下吧，教主夫人？搞不好会有人以为教主虐待你呢。”

“我这衣服才穿过两次！高三毕业新买的！再说我穿什么干魔教什么事啊，不是有三胖在前面给人拉出去看么。”

“人靠衣装，你说一个穿的像送快递的一样的瘸子说话能有威慑力么？没有威慑力说出的话能管用么？说话没用你这个会不就白开……”

“乐乐，你唐僧附体了？我这就算是想换不是也没衣服么。”周小跳觉得正装这个东西，就像他和左玄明的身高一样，和自己永远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赵乐嘴角扯出一抹诡异的微笑：“你这个教主夫人真是白当了。”说完响亮的击了两下掌。

莫一手捧着一个巨大的缎面礼盒推门而入，径直走到周小跳面前：“这是教主特别准备的礼物，祝夫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赵乐推了周小跳一把：“衣服来了。”

比起主席竞选的那一天，今天礼堂里更加人山人海。周小跳临时安排加开了礼堂的二楼座位才避免了一批又一批人为了抢座跑到外面单挑。来到这里的众人，很大一部分从当初对周小跳的质疑转变为现在对他所作所为的拭目以待；从当初的不屑、反对转变为现在的中立、支持。对于这位曾经的普通人到现在即使是在武林中都小有名气的主席，大家都怀着很大的好奇和期待。

离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礼堂楼上楼下已经座无虚席。走廊上也已经挤满了人。圆通方丈特别为周小跳安排了几十名少林弟子来维护秩序。

周小跳从后台刚刚准备好出来，便被自己的粉丝围住了。

“周主席！你可能不认识我们，但是我们可是久仰大名了！师兄经常和我们提起你的事迹，啊，忘了自我介绍，我们是圆通方丈师兄的师弟，中通、申通和铁通。”三个大和尚从包围圈中挤了进来。

为首的和尚足有一米九高，身量魁伟，挡在周小跳面前就像一堵墙，他亲切地抄起周小跳的手：“我听师兄说了，周主席真是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屡次挫败和恶势力，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那是自然，因为……”周小跳刚开口，一直帮他推着轮椅的赵乐就暗地里掐了他一下，周小跳立刻改口，“承蒙大师抬爱，这都是各位武林同道共同努力的结果。”

申通一步上前：“周主席年纪轻轻能够如此谦虚大度，实乃将帅之才！”

周小跳微笑着和粉丝们打过招呼，然后被赵乐火速推向了前面。周小跳他们从嘉宾入口进场，先来到了第一排前面。这次的大会因为是武林内部的事情，因此校领导并没有参加。第一排的嘉宾席安排的都是武林中位高权重的人物。正中央的自然就是耿天征、司徒浩和左玄明三人组。

看到周小跳入场，中间的三个人带头站了起来。周小跳伸手示意大家落座，然后在赵乐的搀扶下也从轮椅上支撑起了身体，最后笔直地站在大家面前，向着全场致意。

周小跳身穿一套特别定制的月白色缎面改良中山装。不同于西装，中山装似乎更能凸显中国人的身材优势。周小跳本来就生得眉目清朗，这会全身上下都经过了打理，再配上这么一套量身定做的正装，举手投足间显得潇洒非常。连熟悉他的人都禁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周小跳甫一起身，全场立刻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接着他便坐回轮椅，被陆家兄弟抬到了台上。

前排几乎都被周小跳他们自己人占领了。宋婉岚带着一群漂亮的姑娘占据了三四排的位置，她们手里或捧着鲜花或举着牌子，一副标准的周小跳后援团的样子。看见她们的偶像风度翩翩的冲楼上楼下各路武林人士致意，宋婉岚激动地满脸通红。手里举着一个扩音喇叭，但是却因为过于激动一个字也喊不出来。

她身边的苏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夺过宋婉岚手里的大喇叭，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喇叭冲着台上大吼道：“周小跳，你今天他妈的太帅啦！”苏菁这么喊完，非但没有冷场，反而带动了又一轮热烈的掌声。

耿天征捅了捅身边的左玄明：“你们家四胖出息了。”

左玄明面无表情，但是目光却一直都没有从周小跳身上移开。

周小跳端坐在台上淡淡一笑，轻抬手做了一个“收”的手势，只一个动作便让全场又恢复了安静。周小跳开口，语气沉稳，神态从容大方，与平日里判若两人：“感谢各路英雄豪杰前来参加此次大会。场面上的话我不太会讲，既然大家都是为了新月宫的后续处置而来，那咱们便直接切入正题吧。”

周小跳话音一落，便有四个少林僧人将五花大绑的游新推到了台上。

68.正法

游月当初用在游新身上的强效迷药早已经失去了效力。不过游新虽然清醒，但是双腿仍无法自由行动。纵使是这样耿天征还是不放心，下令让人将游新的四肢都绑在了可以移动的铁床上。新月宫素来诡计多端，而这个二宫主又最是让人防不胜防。他现在就是连人带床一起被推上的台。

周小跳吩咐所有人下台，只留他自己和游新在台上。

游新一动不动的平躺在铁床之上，双眼盯着天花板。周小跳来到他身边，台下立刻有人带头喊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周小跳充耳不闻，只是回头用余光瞥了一眼台下。这目光虽然不带有任何攻击性，但是台下带头叫喊的那些人在这种轻描淡写却颇有气势的目光之下瞬间收敛。

游新的视线从天花板僵硬的转到周小跳身上，细长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阴森诡谲。

大家都屏息凝神的等待着周小跳下一步的动作，但谁都没想到，周小跳竟然低头凑到了游新耳边，用台下的人谁也听不见的音量和他说了几句悄悄话。

“你姐把你交给我是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游新听到周小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但是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死死盯着周小跳的眼睛。

由于游新被绑于铁床，周小跳又坐着轮椅，所以他们俩头部的水平高度相差无几。这就导致周小跳刚才几乎是贴着游新的侧脸在说话。他们简短的交谈虽然在台上看来没什么，但是在台下人眼中却是暧昧以极。

众人皆不知道周小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和新月宫的二宫主看起来关系如此亲密。台下已经有人开始起哄了：“周主席说了什么呀？”

“说出来我们大伙也听听！”

“说出来！说出来！”

周小跳在一片喊声中从容地微笑着，他接过后台递上来的话筒，朗声道：“新月宫为祸武林多年，今天终于到了做出了结的时候。我方才只不过是告诉他‘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好！”底下又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好像春节联欢晚会的现场。不同的是带头鼓掌的不是荣誉观众，而是卓道长特别委派的武当派弟子，俗称“托儿”。

周小跳面向台下：“大家今天来无非是想讨个公道，但是众口难调，若是大家都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处置，势必不能达到公平。因此，在下有一拙见，不如让他将新月宫的人力物力移交给武林盟，从此归顺武林正道，从而为武林造福。不知道这个建议各位意下如何？”

“哗——”台下立刻安静了下来。给门各派一直都想着如何将新月宫的势力一网打尽，却没有人想过要反过来利用这股力量。因为从来没有这样处理的先例，大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周小跳事先并未与任何人商量过自己的计划，因此就连坐在第一排的人也惊讶不已。倒是圆通方丈作为慈悲为怀的出家人，对于周小跳这个建议大加赞赏。

“那我们的仇怎么报？！”

“一定要让新月宫血债血偿！”

“不能就这么算了！”

马上便有与新月宫结怨或者曾经在他们手上吃过亏的人高叫了起来。虽然周小跳的提议对于整个武林确实大大有益，但是仍然有很多人无法忍下心中的怨气。不过这些都已经在周小跳的预料之中。

“这个简单，今天就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周小跳说晚了就靠向了绑住游新的铁床。

一切都发生在突然之间，突然到在场这么多人竟然没一个人能够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当场作出反应。

游新的左手突然挣脱了捆绑，手中当即便多了一枚透骨钉，闪电般的出手，正中周小跳的心口！

“啊——！”前面的女生几乎全部都惊声尖叫起来。

赵乐是第一个冲上台的，接着左玄明他们也要冲上去。但是更加惊人的事情发生了，刚才还按住心口蜷起身子的周小跳，竟然抬起了头，随后像是慢动作回放一样缓缓地一点一点立起身体，手中紧握着露出身体之外的那部分透骨钉的尾部，当着所有人的面一下子把它拔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因为他们都是亲眼看见钉子钉进了周小跳的心脏位置，全部都以为周小跳必死无疑。而游新是这其中最为震惊的一个，眼睛瞪得老大，话都不会说了：“不、不、不……这不可能啊！”

“有什么不可能？我还说你挣脱了绳子是不可能的呢。”周小跳看起来神色正常，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抬手将那枚险些致他死命的暗器扔到了台下，大声吩咐道，“来人，把他绑起来！绑紧了！”

周小跳吩咐完，立刻就有少林僧人手执拇指粗的精钢链子走上台来。重新将游新固定在了铁床上。所谓固定，就是说他们基本上已经将游新和床板绑成一体了。刚才太过于疏忽，因为谁也没想到这个新月宫的二宫主在那种情况下都可以悄悄挣脱束缚，甚至还可以当众暗下杀手。所以这次再也没有人敢大意，将游新固定住之后，四位少林僧人谁也没有下台，而是守在了游新两侧，以防意外。

周小跳对身边的赵乐一点头，又向着大家道：“本来还想先礼后兵，但是看来二宫主比我还着急，那我就不客气了，上刑。”

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观众又炸开了锅，很多人开始交头接耳。

耿天征更是奇怪，又忍不住捅捅左玄明：“你们家媳妇什么时候开始玩刑讯逼供这一套了？”怎么看周小跳也不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人啊。

左玄明没有说话，但是从他细微的反应来看，似乎对于周小跳将要做的事情也不知情。

赵乐快速的从后台取来一个需要用两手才能端住的大盘子，他身后紧跟着两名少林僧人则是一个人举着一大缸水，另一个拿了把大勺。

盘子上放着一颗黑黢黢圆溜溜的足足有脑袋大的丸子。

“这是什么？”台下议论纷纷，但是不管怎么讨论都没有结果。有人猜是皮球，有人猜是炮弹，离谱一点的觉得是某种神秘的不为人知的活体生物。

但是第一排正中座位的三个人要坐不住了。这东西他们都认识啊，这不是乾坤异体丸还能是什么？！

耿天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没有让自己当场笑出来：“小跳真是个奇才。”

司徒浩一拍左玄明：“我操你也太宠着了，还真把那么危险的东西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