霓虹 上——司徒舒憬

韩煜楚见宁君宇这个样子，知道他不想深交文岚这个朋友，“宁君宇，这是文岚，她是……”韩煜楚不知道怎么向宁君宇介绍她，提及女朋友这件事，韩煜楚总有点不知所措。

“煜楚的前女友”文岚回答得干净利落，说完还不忘笑着将手伸到宁君宇眼前，示意宁君宇和她握手。

宁君宇听见前女友这三个字的时候明显震了一下，当然，他没有在韩煜楚和文岚面前表现出来。“久仰大名”宁君宇说的话虽然客气，但却带着毫无掩饰的疏离，其实他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文岚的存在，当初韩煜楚被学生会的那帮小子嘲笑的时候自己还帮他解过围。抬眼看看称不上十分漂亮的文岚，宁君宇带点疑惑的想着韩煜楚到底因为什么被她吸引。

文岚没有因为宁君宇的反应生气，只是自顾自地回头和韩煜楚说些没大要紧的话。韩煜楚非常不解的发现，虽然两人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文岚还是像刚认识自己一样没有太多拘谨，这个认知让他更加深了些愧疚。文岚看见韩煜楚的样子，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说实话，自己不是没有芥蒂，只是很好地掩着而已。话说了将近20分钟，文岚看着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少。

“好了，见也见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潇洒地向韩煜楚挥挥手，文岚头也不回的走掉了。只留下韩煜楚在原地愣神。宁君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自顾自地走向不远处的换衣间。

第25章

修长而白皙的无名指和中指微弯，指根几乎没有空隙的贴合着球面，稍稍退后几步，穿着白色运动鞋的右脚缓缓向前迈步，沿着倾斜着的身体向上望去，挽上袖子白衬衫下柔韧的手臂借着球的力量后拉。随着一道优美弧线的划出，张无殇抽出插在球内的拇指，无名指和中指随后微扬着提拉。

“bingo！”随着最后一个球瓶转了两圈后没有悬念地倒地，张无殇这个角度几乎达到6°的保龄球成功打出全中。

“果然名不虚传，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学的这么精湛”体态有些肥胖的中年男人露出谄媚的笑容。

张无殇面无表情地走回座椅，拿上为了打球脱下的黑色外套，无视掉身边尴尬的众人，只朝找他来的高中同学挥挥手示意离开。

“幕垂，你先在这儿等一会，妈妈过去打辆车”林月玲将手里的行李放在林幕垂旁边，自己一个人走向外面。刚走出出站口的大厅就听见袋子里的手机铃声冲破周围的噪音传入耳内。

“喂？”

“林阿姨，我是无殇，你们到了吗？”张无殇清爽的声音夹杂着风声传到她耳朵里。

“刚到车站呢，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在车站了，你们在哪儿”。

林月玲有些吃惊：“怎么要麻烦你来呢，我和幕垂可以自己回去的”。

“阿姨不用客气，在家也没什么事可做”声音有点渺远和空灵，张无殇在电话那头只轻轻的说着，林月玲不好再推辞。

“幕垂在出站口的那个大厅里，就麻烦你去接一下他了，我马上就过来”

“嗯”

她挂断手机，回身看向来时的方向，“这样，对你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林月玲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但是，“幕垂，妈妈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回身走向旁边的超市，眼神里化不开的浓愁渐渐淹没在涌动的人潮里。

张无殇在出口处停下车子，身着浅灰色运动衫的他优雅地跨出车子，偏宽的帽檐遮掉了他含着冷光的双眸，空气中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气味。随手把一大串钥匙揣进怀里，甩上车门就往出站口走。

林幕垂静静地呆在大厅的角落，眼睛看向透明玻璃窗外的人群，人来人往的火车站，他看着各色各样的人物在眼前游走。忽然想起高中时候学的“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窗前看你”，林幕垂唇边荡开一个笑容，他不禁想，现在，真的有人在哪个角落看着自己吗？将缠上了绷带的右手放回胸前，林幕垂带着浅浅的笑意观望着拥挤的人群。

张无殇拍拍身上因为刚才挣扎着通过出站口大门时弄皱的衣服，这种人都堵在出站口的情况经常在火车刚到站不久的时候出现，这种时候往往出站口门口是人山人海，而里面的人倒不是很多。他抬头在大厅里张望着寻找林幕垂，只是一眼就看见东边角落不起眼的地方放着的轮椅，和轮椅上带着浅笑的林幕垂。他脱下头上的帽子，刚刚狭小的视线马上变得宽广很多，放慢脚步尽量不出声音地走近正在发呆的林幕垂，直到站在他的斜侧面，林幕垂还是没有发觉有人已经站在自己身边。张无殇看着他明显消瘦下去很多的侧脸，心里突然涌出很多内疚和自责。他出手轻怕林幕垂的肩膀，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突然间的颤动，出声道：“哥”。

林幕垂扬起脸，有点惊讶的神情迅速的被微笑所代替，“怎么是你？”

“我接你上车，阿姨马上会来”张无殇没有回答林幕垂的问话，只是推着他的轮椅走向出口。林幕垂动了动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顺利的从火车站出来，张无殇将林幕垂带到刚刚停车的地方，掏出钥匙打开车门，这时才回过身对林幕垂说：“我抱你上去”。

林幕垂在轮椅上身子僵了一下，张无殇矮下身子，左手插入林幕垂双腿和轮椅的空隙，右手从椅背上托起林幕垂的身体。就在他将林幕垂整个抱起的时候，林幕垂嘴里溢出的一声痛哼阻止了他想要走到车旁的动作。

张无殇看向怀里，带着疑问的眼神看向林幕垂，此时的他已经疼得几乎说不出话，但是就算这样，他还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什么，你，快点把我，放到车里”一句话说的十分艰难，张无殇看到林幕垂苍白的脸上因为痛苦渗出了细汗，被自己抱着的身体上可以摸到汗湿了的衣裳。快步跑向旁边的车子，迅速将林幕垂放到旁边的副驾驶座上。“怎么样？”不太习惯多说话的张无殇有点紧张地问看上去虚弱至极的林幕垂，“没事”拍拍还放在自己腿上张无殇的手，安慰似地轻轻说着。挪挪自己的位置，林幕垂长舒一口气，刚才之所以疼的要命，是因为张无殇抱着他的部位有一条裂了的肋骨，以前韩煜楚抱自己的时候都有意避开了那个地方，但是，张无殇不知道林幕垂身上的伤在哪里。更何况，林幕垂看向正把轮椅放到车后的张无殇，即使他知道，也许，也不会在意吧。林幕垂的呼吸有点喘，尽量平复自己的呼吸，林幕垂无奈的捏捏眉心，其实，让无殇来接这样的自己，是不是已经是种罪恶，又怎能苛求无殇做的再多。林幕垂有点无力地不再多想，这一安定下来，林幕垂就感到疼痛耗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再加上这几天的药剂里都加了一些安神物质，刚才因为痛觉昏昏欲睡的感觉没有很明显，现在却是一股脑涌了上来。

等张无殇安置好轮椅走回座位，就只看见林幕垂半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没有直接坐入车内，他斜靠在车身上，拿出手机拨了林月玲的号码“阿姨？”

“无殇，我临时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就先把幕垂送回你家吧，我晚上再来接他”

“好”挂了电话的张无殇开启车门，昏昏沉沉的林幕垂只是抬头象征性地叫了一声张无殇的名字就又靠回椅背。

“你……还难受吗？”张无殇看着从小到大一直在自己面前做的很好的林幕垂此时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他的身体，原来听母亲说他伤的很重的时候就做过心理准备，但当自己亲眼看到那个在自己心里一直伟岸的哥哥这副模样，却还是没有办法不震惊。从来都以为会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坚强地不像话的哥哥在消失在自己视线不到半年的今天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却是这么脆弱的样子。

林幕垂几乎没有听见张无殇的声音，难受得只想睡下去，无意识地皱着眉头，没有回答张无殇的问题。

张无殇覆上林幕垂的身体，尽量轻地从旁边摸出安全带帮他系上，用手抚了抚他紧皱的眉头，张无殇转头专心开车。

第26章

宁静的车厢里除了林幕垂有点粗重的喘息声几乎听不见任何多余的声音，一方面，张无殇不习惯在开车的时候放歌，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吵醒睡的很浅的林幕垂。暖气慢慢弥散在狭小的空间里，林幕垂原本湿透了的衣服渐渐地变得干燥。张无殇将车子驶出了高速路，接下来的普通路段就不像刚才那么顺利了，张无殇在路过一个障碍的时候车身幅度很大地震动了一下，对于健康人来说自然没什么问题，但是当还在浅眠中的林幕垂感受到这个震动的时候嘴里却无意识的啊了一声，正在驾驶的张无殇很清晰地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这种似乎难以忍受的疼痛让张无殇的心脏有些悸动。

“还是很疼吗？”张无殇看着还是没有醒过来的林幕垂暗暗想着。

虽然没有回答，张无殇却自觉地放慢了车速。

回到两家所在的小区，张无殇停下车子，拿出车后的轮椅，打开另一侧的车门。

“哥”

林幕垂感受到外界的干扰，又似乎听见张无殇的叫唤，勉强睁开迷蒙的睡眼。不是很清醒的他就看见张无殇放大了的脸，“小殇”。

“我直接抱你上楼”张无殇稍稍改变抱着林幕垂的姿势，很满意的发现林幕垂并没有刚刚上车时的疼痛，心里了然刚才的状况应该是自己接触到他的伤口才会发生。

林幕垂和张无殇的的家不高，不到一分钟张无殇就已将将林幕垂带到自家门前，没有多余的手开门，张无殇用脚踢了踢门板，张母很快就从里面开门出来，看见张无殇手里脸色差得出奇的林幕垂后惊叫了一声：“天”。张无殇没有理睬母亲的惊讶，直接将林幕垂抱进自己的房间，“林阿姨晚上会来接你回去”他向已经在床上躺好了的林幕垂解释。

匆匆地转身打算下楼，又回头有点别扭地替林幕垂盖上被子。“妈，不要吵他，还有，煮点清淡的东西给他”张无殇没有关门，直接跑下楼梯拿轮椅和安放车子。

记忆里刺目的阳光透过印花玻璃窗投射入房间，只穿了一件淡绿色衬衫的林幕垂忐忑地站在张无殇身边，个子才到他肩膀的张无殇如往常一样无聊地翻看着书桌上被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参考书，习惯了两人之间平淡的相处方式，张无殇不在意地问着自己背后的林幕垂：“什么事，哥”

林幕垂注意到张无殇细长而有力的手指抚过满是笔记的书页，高亮度的白光从他平整而光滑的指甲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肉色的皮肤在此时让林幕垂有种透明的的错觉。“这么美好的少年呢”，林幕垂矛盾地思考着，瞳孔慢慢没有了焦距，“真的应该现在告诉他吗”，他的心跳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就如同准备进行初次告白的少女即将面对自己心仪已久的对象。不自觉地，林幕垂的右手摸上胸口，“果然面对感情，我的智商也只是负数吗？”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折磨着他的心脏，想要坦白的愿望和害怕失去的担心并存于大脑，林幕垂迫切地希望眼前的这人能理解甚至接受自己这份不容于世的爱情，但理智却不断地提醒着这么做可能带来的后果，决裂，厌弃，甚至鄙夷。到底应该何去何从，林幕垂平静的外表下波澜四起。

“哥？”

张无殇挑着眉等待一直发呆的林幕垂，刚刚用来翻书的双手此刻交叉放在身前，嘴角带着一丝嘲讽，改变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原本随意的身体变得更加适合长时间站立。

“啊？什么”回过神的林幕垂瞬地看见对面的张无殇，已经类似出于本能地对张无殇说。

“你走神了而已”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张无殇嘲讽着直到现在才回神的林幕垂：“有事快说，我今晚还有约”。

“什么约？”没有经过大脑，这句话已经先林幕垂的思维一步传达了他的紧张。

“私事”言简意赅，张无殇并没有多言的打算。

“是和李霞的约会吧”林幕垂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其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动摇。

“你怎么知道”张无殇是绝对的自由主义者，对于这种窥探别人隐私的事情最不能容忍。

林幕垂没有回答张无殇的问题，只是把头慢慢低下，让额前不算长的碎头发遮住自己的眼睛，如果不这样，他怕即使沉稳内敛如他也还是会泄露那满满一腔的落寞。

感觉自己的行为被监视，怒火开始一寸寸地侵蚀张无殇的理智，“回答我”。充满震慑力的声音在小小的屋子里回响，张无殇紧盯着眼前垂头的男人。

仍旧是可怕的沉默，林幕垂并不算长的的指甲随着拳头等不断撰紧渐渐嵌入皮肤，殷红的血点出现在已经磨破了的掌心。

张无殇突然夺路要走，就在他的肩膀擦过一直低着头的林幕垂右手臂时。

“我喜欢你”很轻很轻的声音，轻到只有林幕垂和张无殇能够听到，然而，能让他们两人听到也就足够。

张无殇离去的脚步猛地一滞，大部分时候都面部表情的他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看向还是低着头的林幕垂。

“我……是同性恋”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因为紧张，林幕垂抓上身侧张无殇的衣袖。

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林幕垂觉得在这行走得如纳米般细小的时间里，张无殇正进行着一场判决，而自己就是那只不得不等待法官宣布最后判决的可怜虫。没有察觉到微微发抖的双手传来的生疼，他固执地等待着张无殇拯救自己出那炼狱般的生活。

“开什么玩笑”粗暴地甩开林幕垂的手，张无殇回头对着林幕垂一字一顿的说：“同性恋都是变态”。将不屑和鄙视毫不掩饰地传递给林幕垂后，他踏着大步子走出房间，随着震耳的摔门声，阳光绚丽的房间里仅留下林幕垂一个人的背影。

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久到以为自己已经忘记，却又在这种时候想起。心痛一如当年地揪着林幕垂不断跳动着的心脏。

“不要”猛地睁开眼睛，林幕垂看见周围昏暗的光线长舒一口气。他动动还都绑着石膏的双手，眼睛望向窗帘未密合的缝隙，音乐的光线里，窗台上当年林幕垂送给张无殇的那盆仙人球健康地成长着，心痛的余韵和着苦涩在身体里流转，他望着仙人球细细的刺头出神。

第27章

随着歌唱比赛的结束，H大今年最大的活动落下了帷幕。因为举办的十分成功，相关的影像视频很快在各院学生之间流传，在韩煜楚还为工作人员一栏没有公布支持人名字而窃喜时，一个帖子在H大bbs上火速蹿红。

“寻找你周边的男女主持”以红色楷体大字作为标题的话题贴在比赛结束后第二天就荣登点击榜榜首，经久不衰的回帖率致使这个承载者千万花痴幻想的热帖奇迹般的不断被人工置顶，连着一个多星期没有下沉。从一楼到100楼之间都是当晚那对男女主持的截图，还处于兴奋状态的楼主惊讶的发现，当自己再次手痒刷帖时，楼层数已然涨了五，六十。还没有将因惊讶张成O型的嘴巴合拢，帖子里已经挤满了各院疑似人员的照片。

坐在电脑前的男生们看着一张张美女图片乐此不疲地讨论着谁最有当日那个女主持的风采，八卦精神充沛的花痴一族盯着楼层里不断出现的帅男照片腹诽怎么都没当日那男主持帅。这股揪人的浪潮一时袭向整个学校，课前和课间多了一群鬼鬼祟祟到处张望的学生，路上总有人偷偷对着身边的帅哥靓女指指点点，就如大革命时期反敌特战争再次爆发一样，各种注意力都集中在找人这件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