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千篇一律,不外乎Y亲近我,V妒忌我,朋友暗讽我,文少对我忽好忽坏,有时好像回复朋友关系、有时很暧昧
、有时像陌路人。
这样的日记实在郁闷,同样的事情一次又一次地发生,包括自己的事,也包括了其它人的事。
可是,今次我决定了,不管结果是坏是好,我也要看到最后。
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复活节。上年因遗失护照,我不得不留在Kyle的家过圣诞,但今次这复活节,由于已办妥补
领手续,所以可回香港,而且跟Y和文少同机。
在得知自己跟Y和文少同机时,我的心情异常复杂,有冲动改机票。
我是喜欢文少,我们曾经亲密过,可如今,却空馀冷漠的眼神,这种极端的态度,教我如何坦然面对?可是最终,我
依然没有改机票。
因为没机位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跟Y和文少一起离开学校,来到机场,乘过内陆机后转机,隔着走廊分开坐。
「食屎,不如你转过来一起坐吧。」吃过晚餐,我拿起当年维珍长途机上独有的游戏机手把,准备再次挑战赌城拉斯
维加斯时,文少突然扬声说道。
我不禁呆掉,回头惊讶地望向文少。「先生,请问你可以跟我朋友交换座位吗?」
那位先生望了我一眼,随即笑着点点头,站了起来,见状,我也不好意思拒绝,拿起手提行李及随身物品,坐到文少
身边。「你在玩赌城吗?刚才我也在玩,结果破产输了,你有什么秘诀?」
「有什么秘诀可言?也不过是好运。」我依然维持平和的语气,可是脸上的笑容早已出卖了自己。
「那么我看着你玩好了。」语毕,文少也真的不再说话,静静坐着。
有很多说话想跟文少说,有很多问题想问文少,想问他为何疏远我,想问他为何在冷漠后又突然热情起来,很多很多
的话,来不及离开唇边,已被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我的手或许很镇定,带领人物赢大钱,可是我很清楚,我在害怕,怕此刻的温柔亲近只是谎言,怕一旦说出口,便会
撕破隔在事实与假像之间的薄纸,怕会加快失去文少的速度。什么也怕,再怎么坚强的人,在接触情爱后都会变得软
弱下来,更何况本是胆小如鼠的我?
我甚至不敢主动说话,害怕会破坏此刻的宁静安祥。
「食屎...」最后先开口的,是文少。
当时机舱内已关上大部分的灯光,四处一片昏暗。「食屎,告诉我,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闻言,我不禁一怔,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向文少反问:「什么真正的我?」
「我看不到真正的你。」文少的声音有点凄然。「虽然你就在我身边,只要伸出手,便可握上你的手,可是,我却觉
得有道墙隔在我们之间,我摸不到你、也看不到你,更不明白你,了解你。」
文少伸出手,停到我们之间的半空中,彷佛在摸着一道墙。「你看?我的手根本无法伸向你。告诉我,为何你可以这
么平静?之前的感情都是假的吗?」
「怎会?我当然是真的。」我心中也是苦涩,却依然伸出手,贴在文少的掌心上,缓缓收拢。「我就坐在你身边,可
以摸到你,我们之间并没有墙壁隔着。」
「你不明白,你根本不相信我。」
「不,我明白。」我是真的明白,可是,我无法再完全相信你也是事实。我是个懦弱愚蠢的男人,不说清楚、不解释
清楚,不向我说明每件事,我是无法安心下来。
我说不出这么孩子气、软弱的话,我是男人,不管真正的我有多脆弱,也无法轻易开口。
我默然,文少也不再开口,静静在黑暗中十指紧扣,却无法感到两颗心正靠在一起。
回到香港,取过行李,我、Y和文少如无事人般,有说有笑地出闸,然后在看到父母的一刻,随即说声再见,没有留
恋地离开机场。前一刻还在嬉笑玩闹,可下一刻再见后变成陌路人,离开时甚至不会回头,Y是这样、文少是这样,
我也是这样。
这就是宿舍中所谓的好朋友,不管曾经多亲密多友好,回到香港,马上变为另一回事。
落差太大了。尽管我知道宿舍中的好友跟生命中真正的好友,两者定义有所不同,可是却不应有鸿沟似的差别。
相距之大,犹如所谓的友好也只是演戏,戏完了,自然曲终人散。
文少,你说我不相信你,是的,我承认这一点,可是,文少,告诉我,在之前莫名其妙的疏远,到依然不愿给我一个
理由的现在,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什么?你以为一直活在几乎没有真心的宿舍的我,会傻痴痴地,仅为了刹那间的心动
而轻易地相信某个可称为陌生人的人吗?
文少,你说我很成熟世故,这是因为我看过很多、也遇上过很多,然而,亦因为我曾有过这样的人生,所以我不会轻
易地相信别人。
不断地怀疑、拚了命地怀疑,直到最后一刻。
文少,你到底希望我个性天真、容易乱信别人,还是性格成熟,却不会轻易相信他人?
可能文少希望,我完全不会相信别人,却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信心灌注在他身上。
拿着烟,坐在房里对着窗外吞云吐雾,看着远处的星星一闪一闪的,我轻轻苦笑起来。看来我和文少真是一个错,文
少希望可独占我全部信任,偏偏我却知道,只要自己留在宿舍里的一天,我的多疑也不会有所改变。
千金难买早知道。如果可在感情发生前,先看出文少的独占欲,或许,我们不会开始,我也不会卡在这不进不退的局
面,被一个人打扰了整盘棋子。
事情未发生,还可尽力阻止,那么若事情已发生,我又该怎办?
熙,如果是你,你会怎办?你会任由事情继续一发不可收拾下去,还是以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决?
星星并没有为我带来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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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假期,一如过往的假期般,在打机、动画、漫画、上网及温书中渡过。
在这十几天里,我也有想念文少,亦曾有过打电话给他的冲动,可是这些都被自己强行压下了。找他?找他干什么?
约出来?在电话上谈情?又或是挽回二人间的关系?别说笑,从文少于飞机上说出那番话后,我们已注定回不了头。
其实事后不是没想过,向来自大的文少何以说出这种示弱的话,是因为再受不了我的冷漠还是刻意地感动我?
我不知答案,也没有想过答案,可是,下意识告诉自己,凡事小心为妙。
说到底,我不过拉不下面子主动找文少,情愿一次又一次忍耐冲动,呆望电话,期待下一刻会响起来,传来文少的声
音。
当时我认为,会造成这局面,都是文少莫名其妙的疏远所致,却没想过文少另有借口。
复活节结束后,我和楠一起回到学校,跟圣诞节前相同,迎接我们的,是文少和Y找到女朋友的消息。
V在得知这消息后,恨得一双眼透出红光,吃饭后即把我和桡程硬拉到后校抽烟。
「我不信,不过十几天,哪有可能这么快便交到女朋友?一定是假的!」V用力吸了一口烟,重重地呼出来,恶狠狠
的道。
我不愿答话,静静地坐在一角抽烟,倒是桡程忍不住开口道:「不奇怪啊,现在有谁出手不快?你以前也是这样,不
会不明白。」
「你身为我好友也帮着他说话?你是否存心气我?」
拜托,桡程不过客观地分析,不是帮谁说好话,别强词夺理好不好?我在心中暗道,下一秒,话题已转到我身上。「
食屎!你别坐着不说话,你的文少被人抢走了,做些事吧!把他抢回来然后甩掉,让他知道你不好惹的?」
「我想你必须先明白一件事,文少不是我的,所以谈不上抢回来的问题。」我轻描淡写地答道。
V听罢冷笑。「枉你还是带种的,还是每个Gay的都跟女人一x样?」
「V,你这样说也太过份吧?文少交了女朋友,西的心情也不好,你别这样说吧。」桡程看到我的脸色登时一沉,连
忙打圆场道:「西,你打算怎样?总不能任由这段感情不清不楚地消失吧?或者跟文少聊一聊?」
「聊?」听到这个字,我也忍不住笑起来。
或者文少在飞机上的那番话就是暗示我们已结束吧?现在还聊什么?聊再见亦是朋友吗?我不知他做不做到,可是我
不行。「我想,我们之间已再没什么可聊。」
失去就是失去,我自问自己几看得开。
「你们..真的完了吗?」
「我们有开始过吗?」
桡程默然,良久才问口道:「西,有时我真不知你是冷静还是冷血,你不是喜欢文少吗?喜欢的话便争取回来吧。」
「桡程,你别再劝他,食屎这种人是我最讨厌的,明明是Gay,却硬要说男人面子。」
「V,现在我倒觉得是你在顾人怨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知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尽往
我痛处踩去,太过份的话,我会生气。」
「生气?像你这种人会生气吗?生气的话,去把文少抢回来啊!别在这里给我看脸色。」
这是两码子的事。「我说了多少次?文少不是我的,我们从未交往过!」我不怒反笑,深觉自己不应再跟智障纠缠下
去。「算了,再说下去,你也不会明白。」
V似乎被我漫不经心的态度惹怒,只见她用力把烟蒂丢到一旁踩熄,站起来,话也不说地离开,留下我和桡程两人独
对。看到V离开,我感觉自己终于可松一口气,瘫软的靠在墙上,闭上双眼,露出疲态。
「其实你心中并不是这样想吧?我真不明白,这种事,让V知道也没所谓。」桡程叹息的道。
闻言,我苦笑起来。「别说笑,怎可让V看到自己的弱点?」
「其实我一直在想...」桡程说得犹豫,但最终还是把疑惑问出来:「你会是同性恋,是否因为你害怕女人?」
我不禁狂笑起来。「害怕?我尊敬她们也来不及。」说着,我脑中不禁想起家中的老妈,来到这里后所认识的每一个
女性,还有刚离去不久的V。
「你们女人,每个都是天生的强者,生来就会争宠,不需别人教导便知道如何观人入微、并利用自己的优势取得成果
。要温柔时温柔、要坚强时坚强、要流眼泪便流眼泪、要决绝时决绝到死,是我这个男人学十年都学不了的强处。」
「我也是女生,但我哪有这样啊...」
我笑着拍拍桡程的头。「对啊,你是女生的异类,所以我才会跟你亲近,如果你很聪明,我大概不会跟你成为好友。
」这话,有一半是谎言。
我并没有把桡程想为愚蠢单纯的女子。
试想想,S也算是一头暴龙,家庭背影为他带来性格缺憾,可是桡程却把他驯服了。这大半年来,我看着桡程在该温
驯时变成小绵羊、该活泼时变成小猫咪,完全符合S对女友的要求。桡程是摸透了S的心理,所以做出对方理想中的
模样吗?
恐怕未必。桡程没有经过思考,不过下意识认为S会喜欢,于是这样做了。对我,桡程也是如此。一个单凭直觉便可
做出圆滑的人,我怎可能说她愚蠢?
桡程只是不知自己有多厉害而已。
关于我和文少、我和Y,还有V的风流事,看来到此为止,在聊过这一次后,我不再提起文少,也没再跟Y亲近(该
说是Y没亲近我),反而回到企鹅身边。
每天上课、下课,到镇上赌几镑,抽几支烟,接着回宿舍吃饭,做功课,等睡觉...
我以为最后三个月的日子可在平凡中渡过,而我,也衷心希望自己可平平安安地完成最后一年,可是文少这个人,又
再次把我的宁静打破了。
在很多很多年后,在回忆到那时,我也不禁觉得,文少真是我天敌。
那天,星期六,没有任何特备节目,老师不过带我们到附近的大型商场逛个街,在回程的时候,文少走到我身边,跟
我说,他是因为我的要求而疏远,只是一直到现在,也找不到女生讨厌我的原因。
若是一个月前,我肯定自己会相信,然而,事到如今,一切..好像已经太迟。
至少,对我来说,已经迟了,因为我完全不觉得惊喜,甚至没想过相信文少,在我脑中,只思考他突然这样说的原因
。
到底是什么..令文少有必要重新亲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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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少真的这样说?看来他对你几好啊,为你一句话做那么多,嗯,别想了,回去文少身边吧。」桡程听过我的解说
后,当下回答道。
我不禁皱眉,怎可能文少说一句,我便轻易相信?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
桡程点点头。「是啊,如果他说真的,你可得回文少,而文少也值得,然而...」桡程顿一顿,再道:「如果他真
是骗你..西,坦白说,我不认为你完全没有准备,我相信即使无法反击,你也可全身而退。」
好听的话谁不爱听?我的心情马上轻松下来。「你是这样想?哈,你太看得起我了。」虽然难免有点轻飘飘,但我总
算可维持冷静。「我才没你说得这么厉害。」
「是吗?我倒觉得你是全宿舍最厉害的人。」桡程随即为我扣上更大的帽子。
这下子,我反而平静下来,轻轻苦笑。全宿舍最厉害的人?别说笑,如果真的厉害,我不会惹上麻烦,更成了宿舍公
敌,真正厉害的人是I,没人留意到他的存在,没人会讨厌他,没人会想到伤害他...平平静静地生活,这才是我
真正想得到的。
越想,我不禁越是颓然,更觉再不远离这地方,我便无法再得救,回到正常的生活里。
我该怎办?真的狠下心肠断送自己前程,就为了重生吗?而且是否真可重生,在现阶段依然是未知之数,这个赌,未
免太大。
桡程拚命地说服我,希望我试试回到文少身边,却不知我心中正想着离开的事。
到最后,事情当然不了了之,我未有刻意亲近文少,然而,也没有阻止文少和Y再次亲近自己,一切似乎回复原状。
真的吗?
我心中自知,一切看来平静,却隐藏暗涌,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
文少和Y,互相看对方不顺眼。Y亲近我的理由很明显,就是避开V,至于文少,亲近原因不明,可莫名其妙地,他
们硬是要把自己塞在我身边,曾有一次的祈祷会,我站在最角落的自闭位,文少看到我,笑着走上前,却被Y挤开,
最后Y站在我身边,文少则黑着脸,站在另一边发脾气。
我的心,没错是向着文少,可是看着他们二人如此暗斗,心情烦躁的我难免觉得他们无聊兼孩子气。
理所当然的,令我烦躁的原因是V。
坦白说,对于V,我真是觉得很烦扰,甚至厌恶。这女人,开口闭口男人,最惨是她不停说我抢她的男人,一哭二闹
,虽未到第三步-上吊,但那些说话也够难听。
首先是警告,警告我再跟Y一起,她便抢去我的文少;接着就是哭诉,可怜兮兮地在我面前拚命地哭,说什么会祝福
我们,再来都是哭,外加歇斯底理的指责,控告我下流淫荡贱格,到最后不哭不闹,一味冷嘲热讽。
「我说嘛,同样躺下来让男人插,Gay的硬要耍贱,抢个男人回来插自己,你们说,这是什么心态?抢回来的男人插起
来特别劲吗?」以上为最不堪的侮辱。
我真想跟那些三八大声说,我何时抢男人?你们哪只屁眼看到我抢男人!
企鹅也看不过眼,私下跟我说道:「抱歉,虽然我也觉得她们过份,可是..她们又没指名道姓,骂她们,只会害了
你,让别人觉得你对号入座。」
「是啊,回骂她们,不过代表自己正是她们口中的贱人,只好哑忍。」我同样无奈。
「不如你疏远Y吧,V不过因为Y才针对你,疏远他后,或许她们会放过你。」企鹅满脸忧心,向我提议道:「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