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通道才发现,外头是白日,但茶馆空荡,似乎没有营业,只有经理一人还守在“通道”入口,见到觐灵与卿甫出来,激动说:“你们可出来了。”
从觐灵和卿甫进茶馆那刻起,茶馆就没有正常营业,因为担心他们突然从“通道”出来,吓着顾客。
离开茶馆,卿甫开车,跟觐灵开玩笑说:“这两天的经营损失,一定要找仲敏赔偿。”
此时,仲敏仍昏迷不醒,横在车后座,觐灵怀捧装有梓晴魂魄的衣服,头靠在卿甫肩上,露出疲倦的笑容。
他们都安全出来了,真好。
仲敏很“幸运”地再次入院,因为虚脱在医院里躺了一天。卿甫不得已告诉老罗头仲敏去了某个活人去不了的地方,老罗头气恼说要把仲敏用铁链栓家里,世上哪有这么不孝顺的儿子,三天两头出事,还给他留封遗书。卿甫自然不能附和说是啊就该拴起来,只能安慰老罗头两句,说仲敏这回遭罪,再不会做傻事。
梓晴的魂魄才是一个大问题。
一点自然光都见不得,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将他从“通道”带出来,实属无奈,否则以梓晴现在的情况,他最好的去处,就是待在“通道”里。
要说帮梓晴超度吧,仲敏会抓狂,不超度吧,他待的地方必须完全避光。还是卿甫想出个主意,他家有间西向的房间,平日一直锁上没用,密封极好,只要把门闭上,无论白天黑夜都伸手不见五指。卿甫开门给觐灵看,觐灵看后,觉得暂时住还是挺保险的,就和卿甫将唯一的窗户用木条封死,把梓晴放置于里边。梓晴现形致谢,询问仲敏的情况,知道仲敏只是虚弱,不会危及生命,喜极而泣。觐灵叮嘱梓晴,永远不要迈出门槛,即使夜晚也不行。
卿甫将房门反锁,这倒不仅能防止梓晴外出,也能预防阳光渗入。
梓晴现在的情况,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超生,要么永远孤独一人生活于漆黑中。
仲敏出院后,前来找梓晴,两人隔着门板说话,梓晴说他和仲敏的缘分已到头,两人不可能在一起。仲敏其实也清楚,他们必须分开,这不是他能做选择的。
觐灵问仲敏,是否找法师超度梓晴,这是梓晴唯一的出路,仲敏说再给他一段时间做想想。
自从梓晴入住卿甫家,卿甫时常发现院子有小孩子玩戏过的痕迹,跟觐灵说恐怕院子种的桃子成熟,附近的小孩翻进来偷桃子。觐灵摇头说不是,并说这是游魂留下的,应该是个孩子。
这让卿甫联想到,当初卿年曾在厅中被一位小女孩的鬼魂恐吓,该不是那个小女孩?古怪的是,卿甫现在能看到鬼魂,却从不曾在家中见到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有可能是邻居早夭的孩子,生前就有到你家院子玩耍的习惯,胆子比较小,有人时就不敢过来。”觐灵做猜测,他在卿甫家住了好一段时间,同样也没看见这孩子,就说明这孩子躲着他们。
这之后不久,觐灵在梓晴的房门外发现新鲜的桃子,问梓晴是不是有个小孩来找他玩过。梓晴笑说真有个小孩,叫小彤,十二三岁,每天午后都会过来,陪他讲些外头发生的事情。
因为怕梓晴孤独,晚上仲敏都会过来,在门外坐至深夜,跟梓晴聊天。没想到还有个小女鬼,在午后也常过来陪梓晴。
隔日午后,觐灵躺在寝室午休,听到外头有女孩笑声,悄悄出来,果然发现是从梓晴房间里传出。
小女孩很警惕,听到外头声响,急忙想逃。她穿出房门,以为觐灵顶多看得见她,但不能把她怎么样,谁想觐灵却伸手一把将她拦腰挡住,笑说:“原来是你偷桃子。”
小女孩吓得瑟抖,她虽说是个小孩,但也有几十年的鬼龄,知道活人如果不是有特殊的能力或缘故,无法碰触到鬼魂,更别说捕抓了。
觐灵拿出碟糖果哄小女孩,女孩见觐灵温和可亲,也不再怕觐灵,悠然坐在大厅里吃糖果,跟觐灵闲聊。
从女孩的谈话中可以知道,这女孩确实是赵家邻居早夭的孩子,而且女孩的家人,在女孩去世后就搬走了,房屋也拆掉。女孩无家可归,因此时常四处晃荡,有时想起生前在赵家玩耍的欢乐情景,就会偷偷溜进赵家。
“平时住哪里?”觐灵知道孤魂野鬼很凄凉,尤其是小娃娃。“住XX桥下,和河伯住一起。”女孩把糖果兜在裙上,她很爱吃小白兔奶糖,一吃就停不下来。看她的打扮,应该是五六十年代的孩子,那个时代物质匮乏,也就难怪这女孩这么爱吃糖了。“河伯?是说XX河的河伯吗?”觐灵很少接触到山川湖泊的神灵,他也认为这类神灵在现代社会已所剩无几,没想到附近一条不起眼的小河中,竟住着河伯。“是啊,我就是在那里溺死的,然后河伯看我可怜,就让我跟他住。”女孩原来是溺水死的。“上次有个男孩溺死在里边,河伯叫我去还魂,但是我不喜欢当男孩。”显然,也就没有还魂了。说到这里,女孩突然神秘兮兮地分享信息:“今天晚上,有个男人会溺死在河里哦。”觐灵本来只是在和小女孩闲谈,却不曾想小女孩谈及了还魂,现在又听说今晚将有男子会溺死在河中,也就不奇怪觐灵会有想法。“河伯说的吗?有说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觐灵急忙问。女孩摇头:“河伯只知道性别,不知道年龄的。”
陪女孩聊了一下午,女孩离去。觐灵站在梓晴门外,他还没跟梓晴说,梓晴就已开口:“我也听到了,我愿意还魂,这样才能保有记忆。”
投胎的话,一碗孟婆汤下腹,说是新生,其实是毁灭,记忆被抹杀,再不是先前的自己,与仲敏也将永无相逢相识之日。
夜晚,觐灵让梓晴依附在他的衣服上,用厚厚黑布包起,携带到XX河畔,一同来的还有卿甫与仲敏。
桥下是流淌的河水,桥上往来不息的车流。
觐灵在河畔见到小彤,迎上去问能不能见见河伯。小彤说河伯已经看到他们到来,但他只见一个人。小彤手指卿甫,卿甫不解,好奇问河伯怎么会想见他?小彤牵卿甫的手,说去了就知道。
“河伯也真古怪,怎么只见卿甫。”仲敏纳闷,觐灵摇头示意他也不清楚。
卿甫在小彤的带领下,沿着河畔行走,河畔路灯昏暗,石围栏上可见几位歇脚的行人,卿甫没留意这些人,还想往前走,小彤却扯住他,指着前头一个年轻背影,轻声说:“那就河伯。”年轻人也在此时转过头来,他的模样与大街上的青年没有不同,顶多就是穿得不够时尚。卿甫置疑,盯着河伯上下打量,河伯轻笑说:“你们这样做,违反法则,不过现在也很少有人来管这类事。”卿甫决定姑且相信这人就是河伯,压低声音问:“大概晚上几点,能给个确切地点和时间吗?”
河伯对卿甫的询问,似乎无动于衷,他眺望河面,思绪飘远,就在卿甫要再次询问时,听到他幽幽说:“九百年前,定都于此时,你的祖上就住在对岸,一住就是一百五十年。我还认得你,你小时候从舟上落水,我见你命不该绝,曾救过你。仿佛还是昨日发生的事情,一眨眼,竟已是七百年后。”
河伯确实认识卿甫,不过那是卿甫的前世。卿甫愕然,他没想到自己与河伯还有这样的渊源,也就不奇怪河伯为什么指明只见他。
“我隐隐知道前世的事,不过只有支零破碎的记忆。”卿甫此时已相信这人就是河伯。
“十点时,你带上你那朋友,到桥头等吧。人生苦短,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河伯转过头,对卿甫低缓讲述,他给了答案。“我们走吧。”河伯拉住小彤的手,小彤朝卿甫挥手,卿甫点点头,目睹河伯与小彤缓缓消失于眼前。
河伯是因为认得他,所以才告诉他时间与地点的吗?
好好珍惜你身边的人,说的可是觐灵?
卿甫往回走,见到前方等待的觐灵与仲敏,他笑着轻挥手,觐灵与仲敏都领会他的意思,面露喜色。
九点四十五分,三人等待在桥头,桥上往来车辆渐少,没有行人。
仲敏不时抬手看表,时间一点点流逝,很快分针指向十点,仲敏抬头,目不转睛盯着桥面。
此时车少路阔,往来车辆开得飞快,一辆辆车快速从眼前消失。仲敏盯得眼睛发涩,就在他揉眼的瞬间,只听震耳的“啪”一声,一辆货车撞飞了一辆宝马,宝马车冲往七八米落差的桥下,激起巨大水花,随即不见踪影。
三人震惊过后,是沉默,他们在等人死亡,虽然这死亡并不是他们导致也不是他们能阻拦。
警车很快到来,救护人员随后抵达。撞车现场惨不忍睹,卡车的头撞烂,那轿车的情况无法想象,何况还是坠下七八米,沉入水中,神仙也救不了。
觐灵轻唤梓晴,将包住梓晴魂魄的衣服解开,梓晴的形体呈现,对觐灵与卿甫深深鞠躬,转向仲敏,绽出微笑,温柔说:“仲敏,过几天我们再见面。”仲敏想揽抱梓晴,无奈梓晴自从上次被阳光炙伤,已失去实体,无法拥抱,只能忍泪点头说:“不管你变成怎样,我都认得你,你去吧。”
梓晴飘往事故地点,静静等侯,许久,轿车被吊起来,尸体抬出,梓晴的身影随即消失不见了。
仲敏激动之下想上前去,被卿甫拦住。
事故地点围观的人群突然一阵骚动,有医护人员大叫:“快!还活着!”匆匆将担架上的人抬上救护车。
眼见梓晴被抬走,仲敏再不顾一切,往前狂奔,卿甫拦不住,只得上前劝阻,仲敏不听劝,争执说:“卿甫,别拦我,我要问问受伤人的名字,抄个车牌号也行!”觐灵气喘吁吁追上,扯住仲敏的袖子说:“还魂后有记忆的,梓晴会回来找你!”
这句话,让仲敏冷静下来,不再上前,三人远远目送载着梓晴的救护车离去。
帮梓晴还魂后,三人都很高兴。回去路上,仲敏一再感谢觐灵,确实没有觐灵的协助,梓晴根本不可能还魂。
“别光感谢觐灵,也要感谢河伯,你看河上垃圾这么多,你以后每年租艘垃圾船,清理河面,就是对河伯最好的感激。”卿甫不忘表彰河伯的功绩。“别说每年,每月的钱我都出!”只要梓晴还魂成功,要仲敏捐出全部身家,他都没异议,更别谈这么点垃圾处理费了。听两人对话,觐灵在一旁噗嗤。
如果真能治理干净这条河,那么河伯住起来也比较舒服吧,这是大好事。
“河伯还要我好好珍惜你。”卿甫握住身边觐灵的手,深情望了觐灵一眼。觐灵脸红,心想河伯真有意思,可惜他没有缘份见上一面。
仲敏天天搬块椅子坐在店门外,看到陌生的年轻男子进来,就一脸深情地迎上去。卿甫又好气又好笑,让小张把仲敏的椅子搬店内,自己将仲敏往会客厅叉:“你还做不做生意了!有你这么恐吓顾客的吗!”
于是仲敏就只得每天坐在会客厅里,望着门口发呆发愣,短叹长吁。卿甫每次看到都想踹他,这小子这幅衰模样,财神爷都被赶走。
“你也亲眼见了,还魂很成功。梓晴寄体的伤还后,他自然就会来找你,别整天哭丧着脸,还做不做生意啦!”
卿甫能理解仲敏的心情,但是每次看到仲敏这半死不活的模样,就想揍他,这小子一点出息都没有。
无论卿甫怎么念叨,仲敏依然如故,眼看这个夏天就要对着仲敏的愁眉苦脸渡过时,一日黄昏,来了一位打扮时尚的男孩,白皙干净,看着有说不出的顺眼。
男孩站在店铺外张望,小张瞧见,就迎过去招呼说店里什么样的古玩都有卖,要不要到里边看看。男孩露出笑脸,轻轻说:“我找罗老板。”
卿甫当时站在店里,看到男孩,觉得异样,又听要找仲敏,已有七八分把握,立即出来说:“仲敏刚出去,一会回来,要不到会客厅里先坐下。”将男孩往里边带,男孩仍是面带微笑,见到卿甫,还端端正正地鞠躬说谢谢。
把会客厅门关上,卿甫开门见山问:“你是孟梓晴?”孟梓晴微笑点头。卿甫急忙打仲敏手机,将刚外出的仲敏叫回来。
仲敏怎么说他呢?每天都窝在店里等,怎么也等不来,稍一离开孟梓晴却来了。
手机打出没有十分钟,满头是汗的仲敏狂奔回来,撞开厅门,见到孟梓晴,立即一把抱住,涕泪交加。
卿甫出会客厅,帮他们把门带上,抬头对上小张惊恐的脸,无奈耸肩。
好在黄姐今天请假没来,店里只有小张,要不黄姐这人很八卦,会问这个人是仲敏的谁,问个不停。
这天晚上,仲敏,梓晴到卿甫家聚会,觐灵自然也在,四人聚一起吃饭。卿甫亲自下厨,吃得仲敏险些把舌头咬了,说没想到卿甫还有烧菜这招绝活。
饭桌上,梓晴讲述他还魂之后的遭遇。
原来,梓晴肉身的主人,生前是位富家小子,生活混乱,还磕药,那天开着车载着妞,酒驾飞车,迎面撞上一辆货车,被撞飞坠桥,就此溺死。
梓晴在这富家小子身上还魂,因为富家小子肉身伤得不轻,梓晴还魂后,倍受痛苦折磨,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才出院,一出院就跑来找仲敏。梓晴与仲敏先前曾约好,还魂后在古玩店相见,也就不古怪仲敏整天在古玩店唉声叹气了。
不知道这富家小子的父母,见儿子大难不死,却性情大变,是惊喜?还是诧异呢?
第十八章
家里没有梓晴,每天晚上也没有仲敏过来骚扰,卿甫乐得不行,他终于可以在大厅,院子里跟觐灵毛手毛脚,家又属于他们两人世界。觐灵见卿甫这样,取笑卿甫说,梓晴还魂成功,卿甫的欢喜之情仅次于仲敏。
梓晴还魂后不久,觐灵就想回自己宅子住,说是一直住卿甫家,也不方便,离茶馆有些远。卿甫不愿意分开,说早上醒来,枕边没有觐灵会很不习惯,再说觐灵住他家这段时间,他已经养成好些习惯,觐灵这样剥夺他,十分残忍。
“你也可以到我家住啊。”觐灵如此回答。
卿甫二话不说,就真得把日用品和几件换洗衣服带上,跑觐灵家去入住。
此时,还魂后的梓晴还没来找仲敏,仲敏每天在店里短叹长吁,卿甫对仲敏表示十二分的鄙视,回觐灵家还会跟觐灵抱怨。觐灵问他:如果我是梓晴,你会像仲敏这样吗?卿甫回:不会,老子哪还有心情坐店里,早出去找了。
梓晴与仲敏的磨难,也使得卿甫更爱惜觐灵,他完全是宠着觐灵,百依百顺,包括觐灵先前不肯与他有肉体关系,他在后来也再没抗议过。卿甫夜里搂着觐灵睡,有时卿甫会拉觐灵的手去碰自己的炙热,他自己也为觐灵这样做。先前觐灵动作生涩亦十分羞赧,觐灵后来渐渐不再感到为难与不堪,也不知道是他读的书起作用,还是卿甫逐渐帮他排除了这方面的心理障碍。
每当亢奋过后,卿甫与觐灵交脖喘息时,总能相互感受到对方的心跳,他们赤裸拥抱在一起,相互间都没有秘密,紧密而坦率。这时候,卿甫会想,已经拥有了对方,他看见觐灵不为人知的一面,迷乱,渴望,激荡,这些只有他能看到。
或许是在这之后,李则成这个过去式彻底被卿甫遗忘。卿甫已不再嫉恨这家伙,并有时想起,对自己往时的不理智感到可笑。
卿甫不再提要与觐灵交欢的事,觐灵自然也难以启齿,即使他觉得自己能接受那种性爱方式,并且有时在与卿甫亲热之时,他会有些许遗憾。不只是自己身体感受到的空虚,更在于他想取悦卿甫,想知道卿甫和以往性伴侣在一起时的模样,他也想知道与卿甫交欢时是怎样的体验。
觐灵这种拘泥,压抑了卿甫,也压抑了自己,直到梓晴回来找仲敏那晚,四人聚集在一起吃饭,因为开心喝多了酒,送走梓晴与仲敏,已是深夜。卿甫突然露出色狼本性,将正在收拾碗筷的觐灵从背后抱住,大手揉着觐灵的腰,咬着觐灵耳朵说:他们肯定回去和谐了,碗筷明天再收拾,我们也去搞个鸳鸳浴什么的。觐灵推开卿甫的脸,卿甫又贴上来,缠着说:“我可是忍很久,刚在桌上,你笑倒我怀中时,我就想狠狠把你给要了。”卿甫已有几分醉意,他说这话时,眼里染上情色。觐灵脸红,低语:“不收拾会有蟑螂,你先去洗个澡。”卿甫压根没听,扛起觐灵,嘿笑:“这回听我的,洗鸳鸳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