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牙——酒莲

龙一到铸剑峰的时候，赵笋已经被初步处理了一下。换了干净的衣服，身上伤口也都上了药。人倒是没晕，还睁着眼颇有精神。见到龙一，立刻就笑了，一笑却又扯到了脖颈上的伤，表情变成了苦笑。

龙一冷着脸，也不坐也不说话。房间里的人立刻明了，纷纷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了关门。

门一关，龙一立刻咆哮起来：「你到哪里去了？！」

赵笋表情有点委屈，扁了扁嘴，不敢看龙一，「打了一只狼回来。」

「就是门口那只？」龙一口气有些软，坐在了床边，「你弄只狼回来做什么？」

赵笋一笑，「剑是冷性的东西，想要铸剑自然要冷性的材料。我想，雪狼常年生活在昆仑雪堆里，自然也是冷性一类。谢言又说跟你很像的，我一下子就想到了狼牙，又锐又狠，真的跟你颇为相像。」

龙一一皱眉，雪狼牙，自己怎么没想到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伸手摸了摸赵笋的脸，关切问道：「那只狼可不小，你这一身伤都是它给弄的？」

「不是。」赵笋摇摇头，「打死它我受伤不是很严重。但是我没想到那是只狼王，它临死时吼叫的声音把狼群给招来了。我是边打边退，一直到了快靠近铸剑峰的时候，那些狼才回去的，大概是怕山外的人吧。」

「你可以跟我说啊，我陪你一起去。」

赵笋摇摇头，不知是不是发热的原因，脸红了起来，「我想，我想给你一个惊喜。我赵笋不是什么都要靠你的。也不是……」一时竟没表达清楚。

沉思了一下，鼓足勇气似的说：「我喜欢你，想让你高兴，也想帮你分忧解难，我，不是依靠你的，我跟你是平等的。」

良久，没见龙一有什么动静，抬头一看，龙一正愣愣看着自己。赵笋摸不着头脑，眼珠子转了转，「你……」

话未说完，龙一已经俯下身来，一双灼热的唇贴在了赵笋凉凉的唇瓣上。赵笋慢慢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一刻。

16、南行

龙一有时候想，这个小子好像跟受伤颇有缘分，自己才认识他半年，已经轻轻重重的受了好几次伤。而且每次几乎都是遍体鳞伤。

这次也不例外。

「你把衣服脱了，我给你上药。」龙一特意差人在房间里多放了几个火盆，怕房里太冷让赵笋着凉。

「嗯？」赵笋先是一愣，随即说：「你把药放在这里，我自己上就行了。」

龙一笑道：「害羞啊你？跟你师兄弟一起游泳的时候不用脱衣服吗？」

「那，那个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赶紧脱。我等会儿还要去铸剑峰，谢言等着我呢。」

「那你快去吧，让人家等着，失礼的。」赵笋钻到被窝里，只露了一双眼在外面。

龙一把药放在桌上，上前趴到赵笋身上，戳了戳赵笋的眉，「小子，别这么诱惑我，你这双眼犯桃花。」

赵笋立刻闭了眼，被里嗡嗡着声音，「你快走吧。」

龙一在赵笋额头上亲了一口，这才起身出门。

谢言对赵笋拿来的东西大加赞赏。这小子很有些头脑，眼光也很锐利。这雪狼牙若是融到剑里，定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好剑。事不宜迟，马上就动工开始铸剑。

这一铸就是半年，一直到昆仑吹了暖风，凋了酒莲，这才完工。

完工那天，南国恰开了最盛的荷花，龙辛算了算日子，龙一也该回来了。

谢言在铸剑峰将那把雪狼牙剑交给龙一。剑身是狼牙的形状，雪白通亮，薄如蝉翼，剑鞘是狼骨做成的，摸起来温滑细腻。龙一一看就喜欢得很。

「试试看。」谢言退了两步。

龙一剑一出鞘，一道寒光闪过。试着将怡堂燕雀练了一遍，果然比那把青龙剑顺手得很，武功似是上了新的一层。最后一招翻身闪过，院里的梅花树被剑锋逼得飒飒作响。

「好剑！」

「好剑法！」

两人同时感叹。龙一笑道：「不愧是闻名天下的铸剑峰，我龙一今生得此剑，死而无憾。」

谢言朗声笑起来，「龙公子言重了。」

两人正说着，柳简抱了孩子出来，见到龙一正收了剑入鞘，笑道：「公子这把剑可称天下无二了。」

「都是赵笋的功劳。」龙一道，他不喜跟女人说话，每次跟柳简都是能少说则少说。

柳简是个聪明人，知道龙一喜欢男人，自己不至于自讨没趣。但是赵笋那个少年的的确确是招人喜欢，怎么说也是她们母女的恩人。谢言虽给龙一铸了剑表示感谢，但是自己还是觉得能再做点什么。

这剑已做完，想必龙一很快就会带着赵笋离开昆仑了。柳简将孩子交到奶娘怀里，拿出一个小锦盒，「龙公子，我一个女子，没什么大本事，这点小东西送给你和赵公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弄起来也费了点工夫，权当是我一点心意。」

龙一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笑道：「夫人客气了，多谢。」

从铸剑峰回来，龙一心情大好，奔着赵笋就去了。

赵笋正写了几个自己琢磨的方子，摆在桌上晾着，门被猛的推开倒是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龙一不说话，将手里的剑给赵笋。赵笋眼睛立刻亮了，「这是雪狼牙？」拿到手里抽出剑来看了看，「好剑。」

龙一坐到赵笋对面，从怀里掏出来两个小东西，拴着红绳，递给赵笋看。

拿过来一看，是两颗小牙，也就小手指甲那么大，打磨的很是细心，磨出了狼牙的形状，被打了孔，穿上红绳，能挂在脖子上的。

「这是？」赵笋抬头问龙一，「狼牙？这么小？」

「柳简送的，她把用剩下的狼牙打磨成的，你一个我一个。我觉得很好看呢。」说着给赵笋带上，自己也套在了脖子上。

天气渐热，赵笋穿着单衣，将整个脖颈露在外面，脖颈上一道显眼的疤痕。正是那次猎狼时被雪狼咬去的那块皮没有长好。一张俊秀的脸下有如此的疤，看起来多少有点怪异。

龙一摸了摸狰狞的皮肤，「你这疤不能除去吗？」

赵笋调皮笑道：「如何？让你每日见到都觉得亏欠我岂不是很好。」

龙一伸手将赵笋拦在怀里，「我自然是欠你的，欠了你很多，所以用这一辈子补给你。」

「走开走开，」赵笋挣扎着，「被你憋死了。」

这一动恰巧勾起了龙一的火，身下几乎立刻有了反应。手臂自然不能松。这些日子跟赵笋一起可算知道了他的脾性，跑起来鬼都追不上。

透过薄薄的衣料，赵笋觉得有个坚硬的东西顶着自己，脸马上烫起来，眼珠子转了又转。

龙一趴到他耳边，呢喃道：「赵笋，我忍了半年了。」

「青天白日的，你，你，走开……」

「不行。」龙一钳制着赵笋，几乎是用拖的，将他拖到了床上。

赵笋多少还有些犹豫，龙一却已经压到了身上，火热的唇霸道的贴到了那个伤疤上。「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得。」嘴上说着，手已经伸到了衣服里面。少年颇为光滑有弹性的身体被龙一这样一摸，立刻灼热起来。赵笋感觉下身已经有了抬头的趋势，脸红得要滴出血来。顾不上火烫地脸，伸手挡在龙一前面。龙一动情至深，顺势抓住赵笋的手指，炽热的眼神里已经有了情欲的光彩，带着势不可挡的请求。

这个眼神看过来，赵笋几乎马上溃败，手上没了力气。缓慢地缓慢地闭上了眼睛，黑色的视野到来之前，脑海中全是龙一迷离的眼神。

龙一顺着颇有触感的腰际一路摸下去，嘴唇霸道地吻遍了赵笋的胸口。

两人衣衫尚未褪尽，却已经燃烧起来。

墨仁玉照赵笋的指示买了上好的药材回来，门也不敲就进了房间，高兴道：「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话未说完，就看见龙一和赵笋两个人衣衫半褪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趴在床上，登时愣在了原地。

龙一一副要杀人的目光射过来，不用多话，墨仁玉立刻感觉到了杀气四溢，手里的药草哗啦啦撒了一地，却顾不上捡，逃似的出了房门。身后响来龙一愤怒的声音：「关门！」

墨仁玉哆嗦着手关上了门，想了想，不敢走远，就在门口守着，怕有别人再来打扰。他真是被吓傻了，除了他，想必别人也不会不敲门就进去。

到了晚上，龙一还是一脸不痛快的样子。看墨仁玉的眼神都带着刀，恨不能将他凌迟。虽然赵笋这座山是攻占了，但是被墨仁玉这一打扰，中间生生断了一截，不那么完美。

赵笋晚饭没跟大家一起吃。林原夕不是多话的人，从来不问为什么，墨仁玉有心事，但是不敢说，吃饭吃的尤其心不在焉，龙一计划着下一步的事情，一直是深思熟虑的样子。这顿饭吃得颇为静谧。

晚饭过后，龙一跟赵笋商量：「你跟我一起回南国吧。」

赵笋想了想，「我要去幕国。」

「我最近派人专门打听了周素，他的妹妹很快要嫁到南国，到时候他定会以送亲的名义到南国去的，我们守株待兔岂不很好。」

赵笋一向随和的表情不见了，脸上淡淡的，「谁让你帮我打听，这件事我要自己做。」言语里竟然掺杂了几分冷冷的杀气。

龙一迅速思索着，说道：「你自己做就自己做，我绝不插手。但是你要是千里迢迢到了幕国，知道了他去了南国，岂不是还要赶到南国去。这样奔波也没有什么意义。你放心，等我们到南国，他差不多也就到了，以后的事情我绝不过问。」

赵笋表情没什么变化，掩藏的很深，咬了咬牙，终于点头，「好，到了南国再作打算吧。」

几个人第二日便收拾了东西，龙一在洗刀买了几样南国奇缺的药材装上了马车。其它也没什么要带的，这就准备启程了。

赵笋思量许久，带了祭品又去了默林一趟，给刘曰那些人郑重其事的上了香，撒了酒。立誓道：「刘曰，我赵笋今日在你面前起誓，一定会杀了周素给你们报仇，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刘曰的坟前撒了滴滴的血，赵笋饮尽了一碗酒，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默林。

于希晏在一棵梅树上坐着，一身黑色衣衫，青丝扬了扬，看着赵笋渐渐远去的背影，咬紧牙忍住心里的疼。直到赵笋已经远去不见了踪影，这才回过神来。胸前还是一阵一阵的疼，疼得白了脸。

17、序幕

南国这时恰是最热的时候，柳絮已经落尽，荷花开得正红。赵笋对于这偏热的气候有点不适应，一路上昏昏沉沉，吃不好也睡不好。

好在好奇心还是有的，到了南国都城花行渐，非要自己下车走走。这一看，心里就想，古人所言极是，南国花都，果然十步一柳洋，百步一荷塘。

这个城的繁华美丽却不是简单十个字就能形容的。赵笋从未离开过昆仑，站在闹市之中，忽然有种不知所归的感觉。龙一跟在他身后，向四周看看，「这就是花行渐了。」

龙一的宅子跟他父亲龙辛的并不在一起。龙辛是个守旧的人，龙一说他早就搬出老宅好几年了。他的宅子在花都最西，不算大，房间却个个都宽敞明亮，里面摆设颇有些奢华的感觉。地上铺的墙上挂的，都是挥金制成的。

管家早早等在门前，龙一大概早就安排好了，直接就有下人领着赵笋进了他的房间。龙一刚回南国，燕门虽然有龙辛在坐镇，但是还是积累了一些事情要他亲自处理。这一回来可忙了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几乎不着家。

赵笋见龙一这般忙，也不打扰他。自己还有的是事情做。花了几天工夫把花都逛了个遍，热闹的不热闹的，花街柳巷的，平民市井的，富贵聚集的，潦倒逼迫的地方都大概知道了。

有几个酒楼在赵笋看来颇有意思。一个是桂花楼，以桂花酒闻名。据说宫廷摆宴都要用这里的桂花陈酿。平时进出的客人不是达官便是贵人。

再一个就是东记，想必老板是姓东的才起了这名字，这家能闻名花都靠的就是他家的牛肉和二楼的说书先生。这家的牛肉少说也有十几种做法，好吃还不贵。说书先生有五六十岁，一天一个事，小到芝麻绿豆大到朝廷官员，江湖琐事，皇上房事，打架赌博，嫖妓喝酒，大大小小没有不敢说的。赵笋听了几天，颇为惊讶这人为何能活到这么大把年纪。

最后一个就是欢喜楼，这家是最有意思的。门面不大，只有一层，伙计鼻子长在头顶上，牛气冲天，但是听说这家是最挣钱的，原因就是这家酒楼菜色花样很多，酒种也很全，南国几乎所有的人家摆喜宴都是从这里订菜。喜事自然是不会吝啬打赏的，对价格也一般不会计较太多，老板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发了财。

这日，赵笋依旧在东记二楼占了一张桌喝茶，说书先生锣鼓一打，唾沫横飞起来。

「彭新门周素的妹妹周筝儿过几天就要嫁到袁门了。袁家虽然生意在南国做的不错，但是这几年很想到幕国发展发展，这回儿子娶了幕国人，还是幕国首屈一指的大门派掌门的妹妹，以后生意在幕国想必就顺畅多了。听说彭新门也是很重视这门亲事，掌门周素亲自来南国送亲。队伍已经从幕国起程，估计不出十日定会到达南国。据说送亲的队伍有二里长，光陪嫁就十几个大箱子。」

赵笋一个人坐在窗边，不动声色的仔细听着。说书先生说的肯定有些夸张声势，但是周素亲自来南国是肯定的了。

说书先生接着说：「这袁家总共就一儿一女，大儿子二十有一，小女儿恰好二八，等这袁大奇娶了妻，袁酉酉很快也会嫁人的，只是不知道袁老爷子还想去哪里发展。」

这没有头绪的一句话说得二楼客人纷纷笑起来。其中含义大家不言而喻，娶妻为了生意，嫁女自然也是为了生意。

赵笋低低念着，「袁大奇？袁酉酉？」袁大奇看来就是家中长子，袁酉酉肯定就是那个女儿了。

晚上，龙一照样还是很晚回来。赵笋的房间亮着灯，人正趴在那里看药方。见龙一回来，笑了笑，「吃饭了吗？」

「吃了，但是又饿了，你再陪我吃点吧。」

赵笋收起来药方，「好啊，刚才厨娘说熬了粥等你回来。」

叫了人，不多时粥就送来了。龙一低头闻了闻，「嗯，很久没喝到这个味道了。你尝尝，这是加了很多果子的。」

赵笋一口一口吃着，不说话。

「怎么了？」龙一觉出来不对劲，「你有心事啊？」

赵笋偏了偏脸，放下手里的汤匙，这才看着龙一，表情严肃，「龙一，你还记得你把我从八大门派的营地里救出来的样子吗？」

龙一一时不知道赵笋在想些什么，点头道，「记得。」

「我那个时候那么惨，被他们整的全身是伤，疼的恨不能去死。就那样我都没张口。」

龙一心里咯噔一下，「嗯……」

赵笋眼神清澈，盯着龙一，「你说，我什么都没说，八大门派是怎么知道九纹阁埋伏的地方的？还早早设了包围圈，带了劲弩去。」

龙一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赵笋接着说，「那点疼我也不会计较，伤好了就是好了。可是刘曰死了。整个九纹阁里数他对我最好，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就像亲人一样，以为可以一起变老呢。还有那么多九纹阁的师兄师弟，我们一起练功一起去血池游泳，说没有就一下子都没有了。我醒过来的时候，那种感觉，真想跟着刘曰他们一起去死。你说，我这么难受，周素知道吗？他纠结了其他七个门派去昆仑，是为了什么呢，难道就为了死这么多人？」摇摇头，「真没意思。」

龙一还是不明白赵笋到底想说什么。

赵笋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想让他也疼一次试试。」赵笋这句话说的温文尔雅，口气极其轻淡。龙一却立刻皱了眉，凭借多年来锻炼出的危机感，他能感觉出赵笋已经下了狠心。伸手摸了摸赵笋的手，凉的。

「赵笋，其实你大可不必内疚，清者自清，你没做错什么。依我看，不用等三年，于希晏也不会等那么久，他很快也会有所动作的。」

说到于希晏，赵笋眼神跳跃了一下。很微弱，但是龙一看得到，心里之前的猜测又被证实了一分。却表现得毫不知情一般，「你不必给自己压力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