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落雪——叶落千羽

作者:叶落千羽  录入:12-13

早在希辰若走过来的时候宫冽溟就发现了,毕竟,他从小练武,听力和警觉都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宫冽溟只是想看看希辰若过来后要做什么,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希辰若的动静,便挣了眼。

希辰若没料到宫冽溟会突然睁开眼,一时之间尴尬的不知道该将眼神移到那里。

宫冽溟看着希辰若无措的模样,突然就觉得心情开始变得明媚起来了,于是就心情很好的开口道:“吟祁侯的琴,果然名不虚传啊,既然今日吟祁侯为本王弹了一曲,那作为回礼,本王请侯爷品茶可好?刚好今早皇兄赐了本王一些南陵国进贡的上好的碧落来。”

希辰若正无措间,突然听到宫冽溟明显在为他解围的邀请,便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宫冽溟说:“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宫冽溟对着清幽的院子轻声的吩咐道:“魅,去拿本王的茶具和今早皇兄赐下的碧落来。”

语毕,就听空气中传出一道低沉的男声:“是,主子。”

希辰若有些惊讶的望了空气一眼,飞羽和幻雪的国制极其相似,皇室的影卫只供皇帝本人和未封王建府的皇子使用,为了防止其他王侯谋国篡位,已经封王建府的皇子是不得使用的。

影卫果然不愧是影卫,在希辰若吃惊的时间里就已经取来了品茶需用的所有用具,并将其摆放在院子里的另一张石几上。

宫冽溟走了过去,坐在石几旁的矮榻上开始点炉煮水,黑亮的小火炉中加了红彤彤的木炭,放上上好的紫砂壶,在壶中注入新鲜的甘泉水。

希辰若本以为宫冽溟说的品茶只是单纯的喝茶,没想到还要泡茶,更没想到宫冽溟居然会懂茶艺,在他的观念里,懂茶艺的人一般不是七老八十的老头子就是淡雅出尘、无欲无求的世外之人。

宫冽溟煮沸了甘泉水,用木勺从茶叶罐中舀了适量的碧落,倒入石几上另一个刻花紫砂壶中,冲入沸水,左手揽了右手宽大的衣袖开始温杯。

希辰若看着宫冽溟如行云流水的动作,走了过去坐在宫冽溟的对面,认真的看着。

明明应该节奏很快的动作由宫冽溟做来,不仅不显得急躁凌乱,反而多了一份从容大气。

宫冽溟温好杯后,再次将沸水冲入刻花紫砂壶中,淡淡的茶香飘出,希辰若闻了闻道:“好香,不愧是陵南国的贡品碧落。”

宫冽溟不急不缓的盖好壶盖,取过温在小炉上的沸水,一圈又一圈的倒在了刻花紫砂壶上,然后,轻手捻起刻花紫砂壶斟了两杯,伸手示意希辰若品茶。

希辰若右手三指拈起小巧的紫砂茶杯,先三闻茶香,然后才轻轻地抿了口,含在口中细细的品了,这才慢慢的咽下。

“王爷好手艺,这茶泡的浓淡适中,又充分泡出了碧落的香味,能喝到如此好茶,是辰若的福气。”希辰若真心的赞道。

宫冽溟伸手又为希辰若添了一杯碧落,这才淡淡的对希辰若说道:“今日你我不论官职身份,只论弹琴品茶会友。”

这日是希辰若自住进这数梅苑中过的最踏实的一日,他和宫冽溟,就像那经年的故人一般,同坐在飞满落花的庭院中,听琴品茗。

第三章:心动

这日,宫冽溟与希辰若在数梅苑喝茶弹琴直至傍晚,二人才散。

晚上,宫冽溟处理完公务后,招呼来侍女畅儿准备沐浴。

看到畅儿在浴池里准备好了适宜的温水,宫冽溟便走到屏风后换下衣衫,缓缓下了浴池,畅儿拿过一旁的布巾抹了一点皂角开始为宫冽溟擦背。

“魅,今日叶落可有事发生?”宫冽溟眯着双眼懒懒的倚在浴池边,放软了身体问道。

一道黑影落在浴池边,魅跪到池边缓缓地开口回答:“紫衣今日中午上报说,皇上派人要了都城各官家未出阁千金的名单和资料画像,可能是要选妃或赐婚。”

“哦,这个魅你怎么看?”宫冽溟状似无所谓的对魅说。

“依魅之见,皇上选妃的可能性不大,皇上去年才选了一批秀女,所有在朝中有势力的家族的女子都在,所以,应该是为了赐婚。”魅有条不紊的分析道。

“赐婚么?”宫冽溟喃喃的自语道,他相信魅的分析能力,能做溟王府暗部首领的人,本事自是不会平凡。

“魅,你说而今在这朝堂上最有可能被皇兄赐婚的是谁呢?”宫冽溟用手轻轻的拨了拨浴池里的水,然后问道。

“主子,是否真的可以赐婚,这个事的决定权不在皇上手中。”魅意有所指的回答。

宫冽溟睁开眼看了魅一眼,这才随便的挥了挥手说:“好了,你下去吧。”魅随即一闪身隐在了暗处。

宫冽溟起身出了浴池,站在池边任由畅儿为他擦干身上的水珠,换上了睡觉所穿的亵衣。

畅儿是宫冽溟母妃娴妃生前宫里大丫鬟红筱的女儿,自小服侍宫冽溟的贴身事务,宫冽溟也不喜他人插手,所以,宫冽溟的贴身事务一向不会假与他人之手。

穿好亵衣后,宫冽溟接过畅儿手中的干布巾擦了擦自己的湿发,将一头未干的墨发散着就出了浴池,出了浴池,一段小小的走廊过去就是宫冽溟所住的寒夕楼。

寒夕楼不像希辰若所住的数梅苑是一个单独的院落,寒夕楼是一座两层的、半面架空在水上的小楼,青砖飞檐,完全按皇子宫制所建。

宫冽溟走到寒夕楼门口,微微抬了头看着高悬楼上的写了“寒夕楼”三个大字的牌匾,如玉的脖颈微斜,露出漂亮的锁骨。

寒夕楼,寒夕,夕寒,“宫中愁损催寒夕,夕寒催损愁中人。门掩月黄昏,昏黄月掩门。黄衾孤拥醉,醉拥孤衾黄。醒莫更多情,情多更莫醒。”这是从飞羽先帝凌傲帝年轻时所写的诗文《念夕》中引用出来的,相传,凌傲帝一生唯一爱过的人,名夕寒。

“王爷,夜深露重,您还是进屋吧。”畅儿跟在宫冽溟的身后轻声提醒道。

“嗯。”宫冽溟拢了拢有些散开了的衣襟,抬步向楼内走去。

宫冽溟走进卧房,脱下鞋躺上床合了眼,畅儿走过去轻轻地放下了白色的纱帐,点了一支安神香便熄了床头的烛火,悄悄地退了出去。

宫冽溟躺在床上很快便入眠了。

宫冽溟身处在一片浓雾中,他奇怪的看着眼前渐渐出现的景物,眼前渐渐呈现出来的,是希辰若所住的数梅苑的大概笼括,宫冽溟抬起步伐,想要走近眼前的数梅苑,可是无论他走得多快,数梅苑和他之间的距离总是一成不变,宫冽溟只得无奈的停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数梅苑的变化。

只见,数梅苑慢慢的从浓雾中脱离了出来,院内的景物也渐渐的清晰了。

院内,希辰若一袭素锦白衣,满头青丝尽散未挽,在漫天落雪般的白梅花雨中蹁跹起舞,细软的腰肢缓缓扭动,轻轻一个转身,发丝凌乱,风情尽显,妖娆妩媚。

宫冽溟呆呆的看着院中随风起舞的希辰若,试图走过去,可是,脚步好似定在了原地般怎么也无法移动。

宫冽溟正着急间,院中的希辰若好似发现了院外有人般的停下了曼妙的舞姿,从数梅苑中走了出来,走到了宫冽溟的面前,宫冽溟仔细的看着近在眼前的希辰若,希辰若面色微红,凌乱的发丝有些湿润,还有一些贴在了面颊上。

宫冽溟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柔柔的为希辰若拨过了面颊上贴着的发丝,看着眼前面色微红的希辰若,宫冽溟突然很想亲亲他,于是,身随心动,俯下身,在希辰若的绯唇上蜻蜓点水般的印下一吻。

希辰若乖巧的任由宫冽溟这般轻薄与他,在宫冽溟亲完他后,希辰若抬起自己的右手爱怜般的摸了摸宫冽溟冷傲的眉眼,轻启朱唇:“宫冽溟,今生我最悔的,就是遇见了凉薄如你的人,若我没遇见你,我一定会安然的度过这一生,无悲无喜。”

宫冽溟疑惑的望着希辰若突然之间变得凄凉的面容,他不懂他在说什么,但是,心很痛,他想要留住他。

宫冽溟伸出手去拉希辰若,可是,一晃眼,眼前再度被大雾浓罩,希辰若也随着大雾的出现而消失了,宫冽溟焦急的在大雾中寻找着希辰若,一挣扎,宫冽溟从梦中醒了过来。

宫冽溟先是茫然的看了看头顶的床帐,然后才反应过来刚才出现的那一幕只是一场梦而已,宫冽溟揭开床帐望了望窗外的天色,窗外天色尚暗,起床尚早。

宫冽溟又躺回床上,可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于是便略微直起了身,靠坐在床头上,仔细的思考着刚才的梦,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宫冽溟抬起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还残存着梦中的疼痛,清晰而真实。

宫冽溟想了好久,他知道,自从他第一眼见希辰若起,他就对希辰若有一种特别在,他也不知道他对希辰若到底存了一份怎样特别的感情,但他一直知道,他的心不希望希辰若离开他,所以,他不会让梦里出现的情景出现在现实里,希辰若,就算不属于他也得在他身边,在他宫冽溟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失去这个词,这就是他宫冽溟处事的风格。

可是,这时候的宫冽溟还不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除了失去这个词外还有抛弃这个词,但无论哪个词,都会是同一个结局,只是,等到宫冽溟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所有的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第四章:拒婚

次日早朝散朝,宫冽清果然宣了宫冽溟到御书房。

宫冽溟站在御书房里,恭敬的行了君臣之礼,然后坐在了一边王公公为其准备好的椅子上,静待宫冽清开口。

宫冽清看了看宫冽溟,然后一言不发的走到书桌后翻着桌上待阅的奏章。

蓬勃的朝阳从宫门外缓缓升起,带着一丝微寒的阳光静静的洒在这座空旷的宫殿里,跳跃的金黄色尘埃偶尔掠过宫冽溟冷峻的眉眼,纵然是沾染了暖黄色的光,依然无法融化那片冷峻。

二人静默良久,宫冽清估摸着宫冽溟开始有些烦躁了,这才缓缓地开口说道:“皇弟应该已经知道孤今日找你来所谓何事了吧?”

宫冽溟抬眼扫视了一下自家皇兄,这才不急不慢地回到:“昨晚魅汇报过了。”

魅隶属皇家暗卫,是宫冽清亲自指派给他的暗部首领,他的行事才能,宫冽清自是清楚非常。

宫冽清听到宫冽溟的回答,这才抬起了头从龙案后走了出来,站在离宫冽溟一步处,貌似随意的开口问道:“那依皇弟你的意思呢?”

“皇兄,娱荷年纪尚小,再过些时日,如何?”

宫冽溟自昨晚听到魅呈报上来的消息时就知道宫冽清的打算了,幼时,他的父皇凌傲帝为了稳住远在飞羽边境触云的司王,就在私下里和司王二人,给他和司王的幼女娱荷定了娃娃亲,并将小他几乎六岁的娱荷接到宫中来抚养,直至他出宫建府这才回了触云,他和娱荷还有皇兄,应该算是青梅竹马了吧,而今,娱荷应该还不满十四,现在成婚,实在太早。

其实,宫冽清也不打算让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弟弟这般早便成家,成家后就需要背负更多的责任,很难像现在这般随心了,更何况,他娶的,还是边境手握军权的司王最宠爱的女儿,昨日他如此举动,只是想告诉边境最近蠢蠢欲动的司王,他的准女婿,是他宫家的王爷,仅此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再缓几年吧,孤相信,司王也不希望娱荷这么早就远嫁到叶落来。”宫冽清挑挑眉开口,眼中一丝狐狸般的狡黠划过,邪肆的眉梢染上点点笑意。

宫冽溟看着自家皇兄狐狸般的笑容,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缓缓地开了口说道:“臣弟前几日听人说,右相的女儿顾妃有了龙嗣,不知这消息可否属实?”

宫冽清听到“顾妃”二字,脸色立马阴沉下来,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暴虐地杀意。

“是有了嗣,可不是龙嗣。”

“哦,这么说是顾妃失贞或者顾家纯粹欺君了?”宫冽溟狭促的看着自家皇兄,眼中是赤裸裸的“绿帽子”三个字。

宫冽清不爽的看着宫冽溟,“你那什么眼神啊,马上给我收起来,看你皇兄笑话很好玩吗?”

宫冽溟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嗯,是挺好玩的啊。”

“呃——”宫冽清气急。

宫冽清极其没有帝王形象和风度的扶着身旁的椅子做了几下深呼吸,平是,他可从来不会这么失态,只有在他这个从小宠到现在的弟弟面前,他才会这般放松,而宫冽溟,也是如此,只有在宫冽清面前才会收起冷漠的面具,像平常人家的兄弟般嬉笑打闹的相处。

“嗯,皇兄,虽然如此,但依右相现在的实力,我们还是不动为好。”宫冽溟收起刚刚开玩笑的心态,认真的对宫冽清说道。

“嗯,孤知道了,在没有查清右相身后之人是谁前,孤是不会动顾妃那个贱人的,但,等孤查清后,孤一定会让她知道,敢背叛孤就要有承担背叛的后果的勇气。”宫冽清眯着双眼危险的说道。

他本就不是一个仁慈的圣主,对待这种敢于挑战他善心的人,他可从来不知何谓宽恕。

在御花园喝茶的顾妃和右相齐齐打了个冷战。

宫冽清又接着说道:“再过几日就到春分了,朝中礼部尚书近日上书说,希望朝廷可以按照幻雪国旧俗举行一次春分祈福典礼,一来愿今年我国雨顺风调、五谷丰登,二来也可以安抚原幻雪国的百姓,让他们可以尽早的融入我飞羽,这点,皇弟你怎么看?”说罢抬手从案上扔下一本明黄覆面的奏章。

宫冽溟抬手接过,看也没看就丢到了一旁,这种东西,这么厚,起码有一两万字,依那帮老臣的习惯,天知道正文在哪页,他才不会那么傻的一页页去找呢。

宫冽溟手指习惯性的敲着手边的椅子把手,想了想说道:“臣弟认为此提议甚好,可以一试,但,臣弟记得幻雪的春分祈福礼上最重要的一环是由主祭者跳一段古老的祁舞,这祁舞,一直只传给幻雪皇室之人,而今,恐怕是无人会了。”

宫冽清听到这里便摇了摇头对宫冽溟说道:“这皇弟你可错了,幻雪的祁舞除了幻雪皇室会跳外,还有一个家族也会。”

“哦,那是哪个家族?”宫冽溟停下敲着椅子的手指,惊讶的问道。

“是幻雪曾今的国师希家。”宫冽清回答。

“希家?希楠祁吗?”这下,宫冽溟更惊讶了,希楠祁不正是希辰若的父亲吗。

“嗯,希楠祁生前曾帮幻雪完善过有些残缺的祁舞,所以,希辰若应该也是会跳祁舞的。”

“那,要让希辰若教皇兄跳吗?”宫冽溟问道。

“嗯,孤是这样决定的,这是飞羽第一次举行春分祈福礼,还是由孤亲自主持的好,何况,希家在幻雪民间一直很得民心,让希辰若教孤这祁舞,还可以间接的告诉天下人,希家已经承认了飞羽的存在。”宫冽清精明的分析道。

“既然如此,那臣弟回去会先给希辰若通知一下的。”宫冽溟淡淡的回道。

“嗯,过几天孤会拟一道圣旨,传希辰若进宫教授孤祁舞。”

“臣弟知道了,如果再没别的事的话,那臣弟就先回了。”宫冽溟边说边起了身。

宫冽清也没别的事要安排了,便点了点头准了。

宫冽溟给宫冽清行了一礼便出宫回府了。

数梅苑,希辰若得到渊清帝要让他教授祁舞的消息后,怔怔的看了宫冽溟很久,然后平静的转过身,望着院中已经凋零了的梅树,怅然若失的声音缓缓传到宫冽溟耳中。

“我,已经很久都不曾跳过舞了,都忘了,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宫冽溟看着希辰若孤单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的心,其实就是一片没有水的沙漠,就算再大的风暴过后,沙还是沙,永远也不会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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