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呀,我觉得挺好的。”蓬建彬睁眼说瞎话。
一听蒲志华这么说,蘧临翰心里哀怨不已,怪不得这臭小子和自己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尤其晚上睡觉,早早就锁好门休息,害得自己天天辗转反侧,心痒难耐,原来他心里把自己想像得太高尚了,以为从那大学毕业出来的,必定是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这……这……这也太纠结了吧,不行,看样子得彻底改变他心目中自身的形象,要不然,猴年马月能熬出个头呀,照这么发展,性福生活遥遥无期呀。
“三姐夫觉得挺好的话,要不你就接着唱?”蒲志华笑道。
“不不不,在歌星小舅子面前,我哪敢班门弄斧,你先来,我得把我脑子里的东西检索一遍,搜枯烂肠找首歌来。”蓬建彬连连摆手。
“那行,我就先唱了。”蒲志华冷冷看了一眼蘧临翰,意思说,臭小子,给我听清了,要分得清唱词的下流和高雅来:
太阳出来亮堂堂,
如诗如画美山乡,
山乡歌声汇成海,
唱成对对好鸳鸯。
“好了,现在轮到你了,三姐夫。”蒲志华转头对蓬建彬说。
“要不叫你三姐先唱吧。”蓬建彬还想拖延。
“没那个理,都是客人先开腔主人再和,到了这个地段,我和三姐就算是本地地主了,唱吧唱吧,就阿翰那破锣嗓子都敢嚎,还有什么好怕的。”蒲志华一句话,把蘧临翰打击得郁闷至极。
“好,我就唱了啊,可首先声明,我可是第一次唱你们这的山歌啊,唱得不好可别笑话。”蓬建彬不好意思地道。
“还真是啰嗦,要唱就唱,婆婆妈妈想挨揍么。”蒲志兰不耐烦地道。
“行,我唱啦。”蓬建彬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月亮出来亮汪汪,
妹在河边好梳妆,
哥哥有意抛石头,
响在妹的心坎上。
一唱完,蒲志华率先鼓起掌来,笑道:“三姐夫唱得真不赖。”
见得到了小舅子的肯定,蓬建彬很兴奋:“真的么,还行么?”
“真不错,你一个外地人第一次唱就能唱成这样,真是很不错,我们清溪人虽然一听就知道你不是本地人,但也会认为你跟我们清溪有着很深的渊源。唱得有模有样的,三姐夫不愧是留过洋的,学什么像什么,腔腔调调拿捏得很准,就是每句的末尾稍显平淡了点,嗓子在那地儿得拐个弯。”蒲志华这时候俨然以歌唱家的身份自居了,对蓬建彬的歌声说三道四。
“老婆大人,现在该轮到你了。”得到蒲志华的肯定,蓬建彬很受鼓舞,越发的来了兴致。
蒲志兰拗不过了,也只得唱了起来:
茶山有棵摇钱树,
金子满地银无数,
如今百姓能作主,
勤劳俭朴好致富。
一唱完,蒲志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说了不会唱你们偏逼着,我让你笑,让你笑。”蒲志兰伸手死劲地掐着蒲志华。
“我说老姐啊,这都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歌吧,亏你还记得。”蒲志华笑得全身无力,任他姐掐这掐那。
“这车里也没别人,唱唱好玩嘛,又不是比赛。”蘧临翰为蒲志兰打圆场。
“还是你唱吧,跟她一比,你那嗓子可算是天籁之音了。”蒲志华笑着对蘧临翰道。
“行,我唱就我唱。”这蘧临翰还真是无知者无畏,大嘴巴一张,又唱开了:
茶花开来无人采,
风吹雨打花自败,
花败只道天惜物,
对镜色衰徒自哀。
蘧临翰这一唱,蒲志华又翻白眼了,这臭小子,什么德性,怎么嘴里就没句正经点的,也懒得再说他,自己唱了起来:
一山一水自有情,
有风有雨亦有晴,
莫道寂寥无人问,
幽径深涧有人行。
蒲志华唱完对蓬建彬竖起大拇指,示意他接着往下唱,蓬建彬看了看自个老婆,呵呵一笑,接着唱道:
人逢喜事歌声亮,
妹妹歌声何故伤,
妹若有苦对哥说,
哥愿陪妹诉衷肠。
蒲志华也不再怂恿蒲志兰唱了,也怕蘧临翰再唱出什么污七糟八的,蓬建彬一唱完,他又唱道:
人生一梦说短长,
喜怒哀乐各自尝,
说苦说甜一个字,
滋味自在心里藏。
“我说阿华啊,我有个建议你看行不行。”听着蒲志华的歌声,蘧临翰甚是享受。
“什么建议?”
“咱们这不是很多会唱山歌的么,干脆来个山歌大赛,让那些姑娘媳妇老头老太太们一竞高低。”
“好是好,谁有那能耐组织呀。”蒲志华倒有点心驰神往的样子。
“可惜我是在经济部门工作,要是在文化部门,倒可以向领导提出这一创意。”蓬建彬惋惜地道。
“这有什么,文化搭台,经济唱戏,借这山歌比赛,推进庆源的旅游事业,扩大清溪茶叶、竹编、瓜果的市场影响,多好啊。”蘧临翰越说越来兴致了。
“咦,你这主意是不错啊,造福一方呢。”蒲志兰称赞道。
“嗤,理想主义者,说得倒是头头是道。”蒲志华嗤鼻道。
“话不能这么说,只要努力,也不是办不起来。”蒲志兰反驳道。
“如果能搞起来,阿华你会参加么?”蘧临翰笑嘻嘻地问。
“你要真有那能耐,不但我会参加,蒲春丽苍小英蒲辉民董贤清大姐小姨都包在我身上,保管他们也会参加。”蒲志华笑道。
“真的?”蘧临翰兴奋地道。
“不但是‘蒸’的,而且是蒸熟了的。”蒲志华信誓旦旦。
“三姐三姐夫你们可要作证啊,”蘧临翰乐颠颠地道,“回头我们三个四处张罗张罗,一定要促成这事。”
“单凭我们三人的力量那是肯不行,得惊动蘧市长,我们跑断腿办不成的事他可能只要说句话。”蒲志兰建议道。
“这个自然,当然要动用他的关系了,我爸那我去游说,这也是为他谋政绩,相信没什么问题,再说了,新书记新市长上任,正好借此机会涤清行政风气,打造亲民的政府形象,多好啊。”
“再有多好你又不是书记市长,哪知道人家心里想的,别期望太高,省得失败后打击太大。”蒲志华不看好地道。
“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蒲志兰打气道。
“回去我就向我们领导写个报告,把这事的意义,社会影响介绍一下。”蓬建彬也来劲了。
“好,争取在明年清明节前后举行。”蘧临翰胜券在握似的。
“要等到明年么,这才八月份呀。”蒲志华惊讶地道。
“废话,你以为是小孩子过家家,要请评委,要组织报名进行海选,要进行宣传造势,要找主办部门,要拉赞助商,请电视台,事情多着呢。”蒲志兰耻笑道。
“呵,这点倒是真的,”蒲志华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那朋友莫攀贵在他那当地的音乐界名声不小,要不我跟他说说,问问他有没有空,来当当评委或是做些指导监制类的事务?”
“好好好,缺的就是懂行的人啊。”蘧临翰大喜过望。
“赞助商你那思华超市跑不脱吧。”蒲志兰道。
“那是自然,正好借此机会做做广告,”蘧临翰若有所思地道,“当然,思华超市一家是力量单薄了,我再去窜掇几家大企业进来。”
见蘧临翰那有所思的神态,蒲志兰劝慰道:“放心,人家做大生意的都嗅觉灵敏得很,肯定知道活动中蕴藏的商机,不用你上门,人家也会找到你的,主要的是做好前期的宣传造势,这非得由政府主导才行。”
“哎,从来没面对面求过我家老爷子,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了。”蘧临翰苦笑道。
“要不,我去找蘧市长说说,可能效果比你还要好些。”蒲志兰道。
“三姐愿出马,一个抵三,那是最好不过了。”蘧临翰赶紧陪笑道。
第八十五章
快到蒲家岙时,蘧临翰想停车从后面拿鞭炮出来,说是后面那货车到了地儿一停下就要放的。蒲志华说不用,家里人都已准备好了,全在候着呢。
“不会吧,搞得这么隆重啊。”蘧临翰不相信地道。
“你还好意思说,是你先说要搞隆重点正式点,你知道的风俗还有家里的大伯多啊,我打电话一说,他就说了怎么怎么安排呢,咱们一到,就会燃鞭炮的。”
“我也是听那鬼朋友说的,不伦不类,大伯他们不会说我吧。”蘧临翰不好意思地道。
“没事,你做得挺到位的,都很满意呢。”蒲志华难得地和颜面悦色。见蒲志华这么温柔的一面,蘧临翰更是像打了鸡血,握方向盘的手都有点发颤。
“你把车停下,让我先下车。”蒲志兰突然对蘧临翰道。
“干嘛,不是快到了么,前面就是董家滩呢。”蘧临翰不解地问。
“让她先下吧,一点点路,走着回去就行,掀红绸接寿料时女眷不能在场,她坐在车里,没办法回避。”蒲志华道。
“那我也下去吧,陪你姐走回去。”蓬建彬说道。
“不行,你还要帮着卸木材呢。”蒲志华道。
“这样子啊。”蘧临翰只好示意后面的货车缓行,靠边停了车让蒲志兰先下了。
见一向辣气霸天的蒲志兰都这样谨慎,蘧临翰心里不由得打鼓,担心在礼节上做得不好。蒲志华洞悉了蘧临翰的心思,便安慰道:“其实也很简单,没什么繁文缛节的,掀了红绸,请些村里的男丁帮着卸车,搬完了请帮工们吃顿饭就完事了。”
“哦。”听蒲志华这么一说,蘧临翰稍稍放松了些。
到了蒲家院门前,车一停,果然鞭炮就响了。蘧临翰不敢造次,见蒲志华打开车门下车,才紧跟着下了车。蘧临翰一下车手就被蒲来福握得死死的,只见那老爷子嘴巴在动,鞭炮声中不知他说些什么,只有满脸陪笑应付着。
鞭炮声中,拄着拐杖的蒲爱东指挥着几个青壮劳力,上货车掀了红绸,开始往院内抬木材了。蒲家叫的人多,鞭炮还没响完,木材就卸完了,整整齐齐码成一堆。等鞭炮放完了,蘧临翰才听清蒲来福的意思,原来一直在谢他呢。
卸完木材就没什么禁忌了,屋里屋外不少人涌了出来,围着那堆木材叽叽喳喳不已。蘧临翰被这大张旗鼓的架式闹得不手不脚,蒲志华看出他的神态不自然,怕他夹在里面尴尬,便让他先进屋,帮大伯招待那些帮工的,蘧临翰一听,赶紧进了屋。
蒲来福围着那堆木材看个不停,手里不住里摩娑着,老脸乐开了花,听着围观老头老太太们的羡慕声,胡子都快飘起来了。
吃了饭,送走了那些帮工和请来的木匠,蒲家总算是清静多了。
“这下你满意了吧,死了能享受皇帝待遇了,这可是慈禧太后和那些皇公贵族用的寿料呢。”蒲山对儿子笑道。
“满意满意,心满意足。”蒲来福直点头。
“这寿材花了不少钱吧?”蒲爱东问蘧临翰。
“那可不便宜,就这点木材,他可花了三十多万,还是人家念在朋友的份上。”蒲志兰接过话道。
“什么,三十多万?”蒲来福一屁股坐了下来,“哎哟,怪不得他们几个年轻力壮的搬得吃力,以前只听说过慈禧太后用的是金丝楠木,没想到这么贵呀。”
“废话,皇家用的东西能便宜呀。”蒲山没好气地道。
“怪不得芟京华只轻轻劈了一斧头,他也怕废了材啊。”蒲爱东感叹地道。芟京华就是请来的木匠师傅,按当地风俗,寿材运来时,要请木匠当场劈一斧头,以示材有所用。
“爷爷的寿料是芟京华打么?”蒲志华问他大伯。
“他是大木,说这木材做的寿料是不能上油漆,怕盖住了木材的自然香气,他不敢一人做了,要我们再另请个小木师傅,他甘愿为小木师傅打打下手。”
“什么叫大木小木呀?”蘧临翰不解地问,蓬建彬也是一头雾水。
“大木是造房子和做棺木一类大型东西的,小木是做桌椅床凳之类的小物件,相对来说,小木做工精细,掌握的技艺要高,一般在木材上雕花搞造型设计都是小木才能完成的。”蒲志华解释道。
“听芟京华说,外面那木料做三口棺木都有余,留一口棺材料就行,剩下的要么阿翰你退回去吧,老贵的东西,别浪费。”蒲山对蘧临翰道。
“这怎么行,按照行业规定,要退回去那也退不了多少钱,再说一拉来一运去的,运输成本也高了,还是留着家里做别的家具用吧。”蘧临翰连忙摇头道。
“阿翰这些都是送给我的吧。”蒲来福笑嘻嘻地道。
“那当然,就是为爷爷你买来的,这是我和阿华两人送给你八十大寿的寿礼。”
“那意思我就有权处理这些木材啰。”蒲来福喜滋滋地说。
“呵……,任凭爷爷打发。”
“那行,就做三口棺材吧,活了七八十岁,能为老爷老娘置办一套高档寿料,传出去也是我的孝名,”蒲来福对蒲山道,“咱爷三个一人一口,我这个做儿子的可以吧。”
“哼,少在这拿阿翰的血汗撑自己的脸面,越老还越在乎这些个东西了。”蒲山笑骂道。
“怕是这么好的料一放就是几十年,我们还看不到它用的日子了。”蒲志蓉插嘴道。
“你个丫头,这是骂我们老不死还是咋的。”蒲山笑呵呵地道,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蒲山又对蒲爱东道:“大孙子啊,我的就不要准备了,死了用个杉木板搭个筐筐就行,让你老爹跟你奶奶准备一副就行,剩下的料让木工师傅帮我做把太师椅和一张茶桌吧,余下的边角料做些茶托茶匙之类的小物件。”
“这不好吧,岂不枉费了老爹一番孝心么。”蒲爱东笑道。
“就是领了他的孝心我才要做些在世能用得着的东西啊,死了,两眼一抹黑,鬼知道自己是躺在什么金棺银椁里,椅子还能活着的时候坐坐呢。”
“行,我跟白广表兄打个电话,让他帮忙找个好点的小木师傅来,这方面他人脉广点,早点把那木材用了,省得放在院子里风吹日晒。”蒲爱东点头道。
“我是农历八月二十二的生日,你阳历八月二十二送寿礼来,还赶上了七月初七的七夕节,日子选得挺好呀。”蒲来福对蘧临翰称赞道。
“他特意请荀居士测的日子,就是上次帮阿华看病的庆善大和尚的徒孙。”蒲志兰道。
“哦,怪不得,难得你这么上心,想得挺周到的,大伯他们都不如你呢。”蒲来福对蘧临翰道。蘧临翰被说得挺不好意思,只有呵呵傻笑。
蓬建彬蒲志兰第二天都要上班,蒲志华便让大姐收拾好东西,带两个小的一起坐车回庆源。
“小姨的病怎么样了?”蒲志菊问蒲志兰。
“没什么要紧,就是要靠养,小弟让她在医院再呆个半个月。”
“哎哟,还要半个多月呀。”蒲志菊失望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