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乱挥舞的双手溅起了水花,洒落在地上弄得脚下更是一片滑腻。
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叮咚。
忽然响起的门铃声令行凶的男人疑惑的皱了一下眉,他松开了按着阿圣的手,然后站起身向着门走了过去。
他取出了放在背包内的手枪,并没有急着过去开门,只是警惕的站在了门边。他希望无论是谁,最好以为这房子里是空的,然后就这么离开。
叮咚、叮咚、叮咚。
门铃不甘寂寞的再次响起,这次,好像响的更急促了些。
男人刚要伸手去开门,门铃声却又奇怪的停止了。
这下子,反而让绑匪心中起疑,他打开了手枪的保险,然后慢慢的打开了门。
门外空无一人。
就在绑匪愣神的一瞬间,房间里面走出来的人忽然将他的手臂往上托起,同时按下了扳机。
他手中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发出啾的一声轻响,一颗子弹从他的下巴进入,打穿了他的颅骨。
可笑的是,他到最后都没有能看清袭击者的脸。
……
羽看着绑匪的身体倒下,他的手上还有之前卸下玻璃时划破的伤口。
他将男人的尸体拖进了屋内,然后锁上了门。
阿圣的大半截身体都泡在水中,羽马上将他拽了出来,用力的拍着他的脸。
“阿圣,醒醒!阿圣!”
羽并没有察觉自己声音里的那一丝慌张,他开始给阿圣做起了人工呼吸,每吹气三次,作一次心脏起搏。
终于,阿圣咳嗽了一声,吐出了肺里的积水。
“阿圣。”羽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伸手将阿圣扶起来,那个少年恍惚又不接的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死了吗?”阿圣有气无力的低声喃喃。
“当然没有,你离死远得很呢。”
阿圣的个子很高,至少要比羽高出不少来,要把这么一个长手长脚的家伙抱上车并不容易,羽费了一番力气才把阿圣弄上车。
“等等。”少年筋疲力尽的看着他,声音沙哑,“那个人的尸体怎么办?”
“我没有留下指纹,你可能留下指纹的地方我都擦过了,那人的扳机是自己扣下的,你觉得会出什么问题。”
阿圣看着羽,迷迷糊糊的点了点头,然后便闭上了眼睛。
羽看着他缓缓睡去的侧脸,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轻轻的抚摸着少年手感很好的皮肤。
阿圣睡着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全无防备的,就像是一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狗,一睡着就把本性全部暴露出来了。
甚至连羽自己都没有觉察到,自己正在微笑着。他随意的扫描了一眼反光镜里的人影,忽然意识到了这点,略带苍白的皮肤顿时泛起了一阵红晕。
大感丢脸的他咳嗽了一声,确定阿圣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之后,才转动了车钥匙。
等到阿圣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羽租下的那间小公寓的床上。
身体就好像纵欲过度一样酸痛的要死,阿圣捂着隐隐作痛的头坐起来,厨房里一阵阵的香气很快勾起了他肚子里的馋虫。
鸡蛋在锅子里发出一阵阵嗤嗤的响声,阿圣慢吞吞的走出卧室,羽正在明显被收拾过的厨房里忙活着。
“觉得好受点了?”
“没有。”阿圣揉着太阳穴,没精打采的坐下,声音沙哑,“你怎么找到我的?”
羽没有吭声,只是把锅里的煎鸡蛋放进了盘子里,然后推到了阿圣的面前。
“先吃点东西。”
阿圣难得没有辩驳,只是低下头,专心的与食物斗争,盘子里的鸡蛋加上了奶酪和胡椒粉,闻起来很香,加上一整天的饥肠辘辘,阿圣很快就解决掉了。
“如果有发烧的症状,还得去医院。”羽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那种温柔的触感令阿圣愣了愣,脑海中恍惚的记忆慢慢的变得清晰起来。
“我看到了。”少年的脖子缩了缩,有点不安的看着羽,“你那个时候,脸上的表情。”
“很可怕吗?”
阿圣垂下头,轻轻的笑了,“你好像很害怕,很慌张。”
羽愣住了。
“从来没有看到你这样的表情。”阿圣抬起头看着他,笑了,“你还是在乎我的,对吧,叔叔。”
羽沉默了,他将放在椅背后面的干洗西装拎了起来,声音微弱:“我答应了你爸要照顾你的,我可不想你就这么被三流货色给干掉。”
阿圣的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那笑容让羽莫名的感到有点讨厌。
“对了,还有,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羽还没来得及回答,桌上的手机便叮铃铃的响了起来,他拿起来,按下了接通键,里面马上传来了比尔的怒吼。
“你是不是疯了!你非要让你自己横死街头才算数吗?!我告诉你……”
羽马上挂断了通话。
“怎么了?”听到只言片语的阿圣惊讶的看着他,“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羽的声音平板,“你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
“大概还有几天吧,怎么了?”
“没事。”羽的心事重重的皱起了眉,他缓缓的抬起头,看了一会墙上滴答滴答的钟。
羽不想告诉阿圣自己为了救他而开罪了凡可尼家族,对于阿圣而言,他既帮不上什么忙,羽也不想让他去瞎操心。眼下,如果不尽快弄清到底是谁在一个个的铲除真田家的要人,无论是龙介还是阿圣,恐怕很快都会再次遇上麻烦。
就在他想事情的时候,阿圣却忽然走过来,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放手,想挨揍吗?”
如果不是考虑道这家伙被人注射了药物,羽的拳头绝对会毫不客气的挥上去。
阿圣毛茸茸的脑袋贴在他的脸边上,带着薄荷味洗发水的香气,羽心烦意乱的拉开了他,转身走进了卧室。
“叔叔~”阿圣撒娇的声音还没跑到门口就停住了,他看到羽从床头柜里取出了一把黑色的手枪。
“会用这个吗?”羽的声音冷硬。
阿圣点了点头,以前龙介曾经带他去射击场玩过几次。
“很好,如果有人敲门,进来,先开枪,然后再问问题。”
羽将弹夹装进了手枪内,然后递给了阿圣。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阿圣狐疑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叔叔,“你要出门吗?”
“嗯,只是出去一会,你待在这里应该是安全的。”
“你要去哪里?”
羽没有回答,他将那套西装穿好,打好领带,头发也梳得很整整齐齐。
“别出门去,也别接任何的电话。”
自己的公寓应该是安全的,至少在一定的时间内是这样,但是,随着自己惹火洛伦兹的时间越来越久,那个男人的耐性大概也会很快的淡去。
毕竟,意大利人向来注重家族荣誉,自己拿着啤酒瓶抵着他们教父的脖子,估计已经结下了不小的梁子,而且,最糟糕的是,羽为了赶着去救阿圣,甚至没有问到底是谁要洛伦兹这么做的。
领带大概扣得太紧了,弄得他很不舒服。
艾利耶特的公寓在布鲁克林区,坐地铁要坐上好久,但羽还是决定勉为其难的去一次。
糟糕的街区总是有糟糕的人在四处游荡,羽虽然被几个可疑的家伙盯上过,但最终还是顺利的到达了艾利耶特的公寓。
小警察的车正停在外面,大概也是上面警灯的威慑力,才令这附近稍微安全了一些吧。毕竟,就算是流浪汉,也没有哪个白痴会想要去招惹警察,无论是不是一个新晋的菜鸟小警察。
门铃坏了,羽只有敲了敲门,里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接着,赤裸着上身的艾利耶特一脸迷糊的开了门。
“什么事啊?”
看样子是刚刚值夜班回来,正在睡觉。
当小警察看清羽的脸时,一张迷糊的脸顿时慢慢变红,接着一阵手足无措的呆立在了原地。
“你怎么……怎么……怎么……”
羽笑着将他推进了房里,接着关上了门,“只是路过,所以,就顺便想来看看你。”
艾利耶特面色绯红的看着他,小声支吾:“你就算来,之前也应该给我打个电话吧?”
“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羽笑着眨了眨眼睛,那个小警察脸上更是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看来,上次在饭店里还真是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怎么了?脸红得很厉害啊。”羽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伸出手去,可以的摩挲着艾利耶特的皮肤,“难道是生病了?”
“没有,我只是……”艾利耶特慌慌张张的转过身去,“我只是有点累罢了。”
“我学过印度按摩手法,要试试看吗?”
“呃,不了,我想我睡一会就好了,你还是先回去吧。”艾利耶特对自己能表现出警察的威信而感到很高兴,然而,一双温暖的手缓缓地环住他的腰时,警察先生一下子手足无措的呆立在了原地,完全动弹不得。
羽的声音暧昧而轻柔,“可是,我想跟你一起睡,怎么办呢?”
“唔……”
柔软的舌尖缓慢的擦过艾利耶特的皮肤,警察先生骤然睁大了眼睛,浑身上下都绷紧了。
羽笑着扳过艾利耶特的脸,用舌尖轻轻的描绘着他嘴唇的形状,“你真是迟钝的可以啊。”
艾利耶特慌张的逃开,连连摆手,“等一下,我真的……”
多余的话语再次被羽堵在了口中,羽一面盘算着接下去怎么套话,一面低头含住了艾利耶特胸前凸起的小珠。
如果有什么大的行动,警察这边多少会察觉到一点,艾利耶特是个很聪明的警察,他所缺少的只是一点经验罢了。
羽觉得自己的投资还是值得的,这个小警察,迟早会变成大人物。
“等一下,J,我真的是不想……”小警察红着脸嗫嚅。
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羽索性一脸遗憾的叹了口气,站起身,“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艾利耶特反而急了,“既然来了,就坐一会吧,你从曼哈顿过来也挺远的。”
“只是来看看你罢了,”羽微微一笑,“事务所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活,最近代理的几个不太干净的人似乎有什么大问题要处理。”
“不太干净的人?”艾利耶特愣了一下,旋即恍然,“你是说黑帮。”
“说实话,我不喜欢这几个客户,但是你如果要把他们都逮捕的话,我日子也会不好过的。”羽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我也听说了,”艾利耶特皱着眉,“似乎最近几个家族的活动都多起来了,像是在忙活着什么,而且,根据我们的线人所说,除了当地的几个家族之外,似乎还有第三方的介入。”
“控制着纽约市的基本都是意大利佬,能跟他们比肩的只有青帮,而那群家伙都比较修换在旧金山那一带做事。”
“我也不知道,不过,几个老的家伙都闻出了火并的味道,多半这群家伙又要来一场大屠杀吧。”
“是吗,”羽沉默了一会,接着低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最近哪家是安静到没什么动静的?”
“……”艾利耶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为什么你要问这个啊?”
警察的情报要比自己亲自去调查来的好,谁都管不住自己的嘴,下面的人或许会透露点什么给你,但是,谁也保证不了那是真的,相比之下,警察就是更好的情报源了,可是,很多杀手都不明白这一点。
要控制艾利耶特很容易,只要自己小心,也许十年二十年都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自己的电话很可能被什么人监听,而且,如果在电话里问,很容易引起艾利耶特的怀疑。
虽然猜到了对方的藏身地和目的,但是羽并不打算就这么冲过去打草惊蛇。
倘若幕后真的是那个人,那么他可能早就闻到了威胁的气味,只要羽稍有动作,他马上便会离开美国。
到底能不能找到他,羽实在是没有把握。
他所有会的东西都是那个人教给他的,何况,就算他找到了对方,他也不知道应该去说什么。
龙介是羽的哥哥,这一点,那个人自然是知道的。
——杀手只是工具,执行应该做的事情,个人的感情永远都不可以牵扯起其中。
这是那个人教给他的。
如果看到他慌张的去救阿圣的摸样,那个人大概会很生气吧。
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苦笑。
即便习惯了冷酷的取走旁人的性命,羽还是无法坐视自己的亲人被杀。
他站在电话亭里打了几个电话,很快的就确定了对方的位置,可是,他还是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接听电话的女人不耐烦的嚷嚷着,最终,羽还是沉默的挂断了电话。
就算找到了,他又能做什么呢?
他在冰冷的夜空中静静的吐出一口白气,仰起脑袋,出神的看着被纽约市灯光映照到一片漆黑的天空。
以前住的地下室里的时候,几乎永远都看不到天空。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羽的脸色仿佛永远都是苍白的。苍白几乎到透明的颜色。手脚也总是被冻得冰凉,那个时候男人便用温暖的手缓慢的摩挲着他的皮肤,让他感到很舒服。
若有若无的轻微挑逗令他满足的眯着眼睛,意识恍惚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记住,首先要让对方沉迷于你,等到你需要他的时候,他就会对你惟命是从。
那个时候的羽,只是拼命的点头,努力的忽略自己沉迷于那双手的事实。
当他被那双手紧紧拥抱的时候,痛楚或者是意识什么的,都被那灼热的温度而融化了。
你是否对我用过一样的花招呢?父亲。
为什么,十五年过去了,我还是无法忘记?
他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发了一会呆,甚至没有意识到一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小羽。”
熟悉而陌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带着记忆中的温柔。
羽缓缓的转过头去,一个苦涩而遥远的词语也从口中就此滑出。
“……父亲。”
Chapter13
曾经。
雨一直下个不停,黑暗的地下室里,潮湿而泥泞的霉菌沿着墙壁无声的蔓延。
这里根本看不到任何的阳光,他也早已习惯了那无休无止的寒冷和湿气。
黑崎羽一说过,总有一天,他可以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听到过守卫的抱怨,说这里的潮气迟早会长出蘑菇来。
羽从来没有见过蘑菇,自从他记事以来,就待在这个黑暗的地下室内,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也没想要去见外面的世界。
蚊子咬出的肿块让他痒得难受,年幼的羽一个劲的抓着,直到出血。
黑崎羽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一天,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往这个时候,那个男人都会走出来检查他训练的成果。
地下室里只有最低限度的照明,坏掉的灯管甚至忽明忽暗的闪烁起来。
黑崎羽一总是说,人的眼睛经常会说谎,不要相信你眼睛,宁愿相信你的嗅觉、触觉和听觉。
羽也有过像其他的孩子那样害怕黑暗的时候,他哭着从夜晚惊醒,蜷缩在黑崎羽一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