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關閉。
陰風拂過,聶行風耳邊傳來地獄里遙遙鬼哭狼嚎,似乎看到張玄隨紅線落入無邊炎獄,瞳光湛藍如海,在火中流星般
劃過。
「張玄!」
喉嚨一緊,被林純磬從后面狠狠勒住,聶行風反手將利刃刺去,林純磬發出一聲驚吼,頹然倒地。
聶行風回過頭,溫楚華和林純磬都已昏倒,手中傳來冰森,他低頭看著握在掌心得犀刃,這古物是照靈事件中他無意
中得到的,他怕傷害到張玄,所以讓顏開將它封印在自己體內,沒有顏開的咒語,無人能拿到犀刃,可是現在犀刃卻
自動破除了封印。
刃角上七彩游走,閃耀出詭異的艷麗,而后色彩漸淡轉為透明,慢慢消失在他掌心。
「出了什么事?」溫楚華醒了,茫然問道。
犀刃斬神除魔,所以能擊退九嬰附身,卻對凡人無害,林純磬也回了神,想起剛才發生的事,暗叫不好,飛快祭起神
案,可惜爐火已滅,香炷飄過最后一縷青煙,燃成灰燼。
鮮血順肩頭流下,慢慢匯于掌心,聶行風將手握緊。
該死,他為什么會這么笨?九嬰既然有九道元神,自然可以同時附身在數人身上,他為什么沒想到要去提防林純磬,
如果他早有防備,張玄就不會出事……
「聶先生,你受傷了!」
無視溫楚華的驚叫,聶行風沖到林純磬面前,叫道:「快重新打開鬼門關,我要去救他們!」
「沒用的,沒有無常陰符,即使打開鬼門關,你也進不去。」
「那有沒有其它辦法?」
林純磬看看躺在地上的張玄軀體,搖頭,「入獄救人,本來就有違天道,你是普通人,只怕還沒靠近八炎火地獄,就
會被燒為灰燼,別再逆天強求了。」
「沒有強求,我就是天!」
聶行風抄起堆在神案的一疊冥幣,扔進銅盆,劃火點燃,大叫:「無常現身!」
錢能役鬼,亦能通神,只要無常現身,他就有辦法再要出一道陰間令符,可惜冥幣不斷投進去,換來的只是騰起的火
焰和一片灰燼。
「陰陽有別,一道陰符已是法外開恩,無常不會隨便把它送給普通人,即使你花再多的錢。」
買通不了陰差,那一定還有其它辦法……
聶行風胡亂環視四周,血順著指尖不斷落下,他卻毫不在意,看到他陰戾血紅的眼神,溫楚華嚇得退到一邊不敢作聲
。
聶行風目光最后落在小白的軀體上,他想到了什么,對林純磬說:「林先生,我想請你繼續為張玄念咒護法,再多燒
法器,越強越好,等事情解決后報酬隨你開。」
他隨便包扎了一下肩頭傷口,走到小白面前,解開它頸上綠珠繞到腕上,轉身出去,林純磬忙問:「你去哪里?」
「去救他們!」
聶行風出門,坐在張玄的車后,把手機電源接通,毫無意外的,留言信箱裝滿了魏正義的來電。
顧不得此時已是深夜,聶行風直接打電話過去,魏正義居然沒有睡,第一時間就接聽了,急急說:「董事長,你總算
回電了,我現在在圣安醫院,魏美鳳出事了,你馬上過來。」
果然出事了,聶行風放下電話,迅速開車趕了過去。
圣安醫院的病房大樓里冷清寂靜,魏正義和一個便衣小警察在走廊守著,見到聶行風,忙奔過來。
「魏美鳳怎么樣了?」
「暫時脫離了危險期,不過醫生說不敢保證會不會成為植物人。」
傍晚魏美鳳在商場購物時,突然從樓梯上滾下,后腦受重擊造成顱內出血,還好魏正義他們當時就在附近監視,及時
把魏美鳳送進了醫院。
「她孩子呢?」
「還守在病房里,魏美鳳出事時小孩就在旁邊,可能是嚇壞了,到現在一句話都不說。」魏正義帶聶行風去病房,小
聲問:「這女人摔得太蹊蹺,是不是跟什么詐騙案、兇殺案、搶劫案有關,所以被人滅口?」
看看一臉興奮的熱血警察,聶行風實在不想打擊他的熱情,「都不是,她只是個普通的女人,別亂想了,回去休息吧
,這里的事交給我。」
一聽跟大案重案無關,魏正義的臉垮了下來,不過董事長是師父的頂頭上司,他不敢抱怨,郁悶地告辭離開。
聶行風走進沒有開燈的病房,里面很陰暗,借著走廊的燈光,他看到魏美鳳平躺在床上,臉色安著氧氣罩,呼吸很微
弱,小虎則靜靜坐在床的一側,聽到響聲,抬起頭,默默看他走近。
聶行風來到床邊,看看魏美鳳,又把目光轉向小虎,輕輕說:「其實我一直都想錯了,被九嬰附身的不是魏美鳳,而
是你,在我的茶里下迷幻劑的也是你對不對?」
孩子黑亮亮的眼睛看他,卻不說話。
弱者總會讓人產生錯覺,常看到魏美鳳打罵小虎時,聶行風很自然地對魏美鳳起了疑心,卻沒想到真正的九嬰正身正
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孩子。
「是你用意念控制魏美鳳經常來醫院看病,并趁機控制周醫生幫你查詢命柱十靈,然后讓火狐替你一個個殺死,好利
用他們的魂魄助你復生,最后一個我們沒查到的十靈命柱的人就是小虎,你附上了他的身,并毀掉了電腦里有關他的
檔案記錄,讓人無從查起。」
「你很聰明,不過可有想過只身來找我的后果?」小虎笑了,微笑在暗影下泛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
「小虎生下來就有病,沒有我附身,他早就死了。」他伸出小手撫摸魏美鳳的髻發,繼續玩味地笑:「你以為這女人
真不知道?她需要的只是個慰籍,即使慰籍是假的。她很聽我的話喔,我說不喜歡周醫生,她就不再去找他,我說討
厭見生人,她就帶我住進偏僻的小村里……」
「那你還殺她!」
「那要怪你!那天要不是你多嘴,她就不會心血來潮跑到醫院來找周醫生,就不會發現他已經死了,她猜出是我做的
,沒辦法,我只好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嘿嘿……」
原來魏美鳳真的是周醫生以前的戀人,她一直不知道周醫生去世的消息,她來醫院是因為想見他,而非殺自己,自己
怎么會愚蠢到被這個老妖怪騙得團團轉?
看著小虎純真的眨眼,聶行風直恨不得上前給他一拳。
孩子的聲音變了,換成了耄耋老人的沙啞之聲,「其實我沒你想像得那么嗜血,與十靈無關的人我都沒傷害過,更沒
有制造恐慌,我所殺的人還沒有一起交通事故死得人多,如果不是你插手,相信因十靈而死亡的人早就被遺忘了。」
走廊燈光在小虎臉上投出一道斜斜白影,讓聶行風清楚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不寒而栗的陰森。
「別為自己的罪行找借口!你不敢多行殺戮,只不過是因為你靈力不足,怕被人看破而已,我很不解,以火狐的道行
,怎么會為你驅使?」
「很簡單,我巧施妙計取到了她丈夫的內丹,迫不得已,她只能跟我立下血契。」孩子咯咯笑著伸手去撫摸媽媽的臉
頰,但隨著即指節暴長,狠狠掐住她脖頸。
「其實我該謝謝你,云霧山的魏界是陰府入口,到處充斥著魑魅魍魎,我附身在小虎身上借陰氣修行,被鬼婆看出了
古怪,她幾次三番來找我麻煩,卻被你打傷,有你相助,現在我可以不必依附這具俗人軀體了,哈哈!」
「住手!」
魏美鳳在扼制下發出痛苦喘息,聶行風急忙上前拉開小虎的手,誰知呼吸一滯,被只冰冷觸角按住天靈,眼前火光四
射,怪獸現出原形,小虎的背后露出詭譎陰森的九頭蛇身,頭頸扭動,緊緊困住聶行風,他頓時感到體內有股強烈生
氣被飛速抽走,心痛得厲害,就像上次在檔案庫經歷的那種感覺。
嘶啞聲音在耳邊獰笑:「力量并不代表一切,只要找到對方的弱點,想打敗他們一點兒都不難,就比如火狐的弱點是
她丈夫,而你的弱點是你弟弟和張玄。」
「難道你害魏美鳳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引我過來?」力量在一點點的抽離,聶行風恍惚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了什么。
「嘿嘿,不錯,從一開始我想要的不是十靈,而是你!他們只是助我修行的引子,而你才是真正的良藥,你在檔案庫
時的表現證明我沒看錯,吸了你的靈氣,我就將獲得真正重生,不過當時你身上有張玄下的血咒,我無法完全得到你
的靈力,所以只能暫時放棄,現在你的守護靈在保護你弟弟,張玄在地獄,血咒已經失效,而林純磬正忙著為他念咒
祈福,那么,想想看,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難怪睿庭并非四柱十靈,卻仍被狙殺,原來他只是引自己上鉤的餌。
呼吸越來越困難,聶行風眼前迅速閃過一連串畫面——沈建的死亡、弟弟的遇險、周林林的車禍、還有小白的復生,
似乎所有的一切開始就都布好了局……
他伸手猛按床頭呼叫鈴,卻得不到半點兒回應,九嬰精怪的法力不斷增強,陰氣充滿整間病房,強戾到他已無法抵御
的程度。
犀刃,那柄犀刃……
掙扎著抬起手,冷眼看面前這張丑陋猙獰的面龐,這不是孩童該有的臉龐,充滿了邪惡和暴戾,像地獄惡鬼。
「力量有時候代表一切!」
犀刃終于隨強烈意念現于掌中,外放耀眼輝光,聶行風手起刀落,靈刃劃過一道金光,剌入九嬰人形的胸口,冷聲喝
道:「地獄去吧!」「不……」
七彩光華爍爍,小虎眼里閃過恐懼,發出一聲凄慘嘶吼,顫抖著倒在地上,九嬰雖說是有九命,卻還沒完全脫離人體
束縛,抵擋不過古器的鋒芒。
怪獸九肢散開,化成黑霧從小虎天靈竄出,在空中不斷幻化成各種詭異形體,隨即被犀刃的恢宏金光擊得四散,一粒
珠子落下,珠身周圍罩著淡淡赤色,恬淡安寧。
這應該就是火狐的內丹,聶行風彎腰撿起,慢慢走出去,出了病房,才聽到呼叫鈴猛響,小護士匆忙奔來,問他,「
先生,出了什么事?」
驚魂未定,聶行風疲倦地靠在墻壁上,指指病房,「去看看吧,他們母子可能有危險。」
護士進去后,里面很快傳來急促的儀器警聲,緊跟著又有幾名護士從值班室奔出來,沖進加護病房,聶行風回頭看去
,見病房門上亮起急救的紅燈。
他默然轉身,來到走廊盡頭的陽臺上,室外冷風飄忽,臉頰有些發涼,是秋雨的冰冷。
聶行風在心中默念顏開,很快,顏開的身形便出現在眼前,他早已感應到聶行風遭受的危險,不過沒有主人命令無法
前來相救。
「睿庭他們都還好吧?」
「還在沉睡。」
為免麻煩,睡覺是最好的辦法,所以顏開施法讓聶睿庭等人一直保持沉睡。
聶行風將火狐的內丹交給顏開,「他是小離的父親,被九嬰困住了原形,你看用什么法術可以讓他恢復。」
顏開接下,見聶行風轉身離開,忙追上,將手放在他肩頭,清涼拂過,聶行風肩上的傷口已完全愈合,顏開請求道:
「主人,請讓我陪您一起去。」
「幫我好好照顧睿庭和爺爺,我很快就回來。」如果可以全身而返的話。
聶行風走幾步又停下,轉身問:「在什么情況下,被封印的東西可以自動解印?」
「在它的力量高出封印者靈力的時候,或者……」顏開定睛看聶行風,「在它認主的時候。」
第九章
聶行風出了醫院,在自動販賣機里買了盒煙,坐上車點著火,深吸了兩口。
他以前偶爾會在心情煩躁時抽煙,被張玄教訓過后就沒再染指,現在張玄不在,抽抽沒關系吧,因為他很需要有東西
為自己定神。
幾口將香煙吸完,聶行風定下心,發動引擎,車向目的地疾奔而去。
云霧山,魏界。
已是凌晨,天空卻依舊陰沉晦暗,黑云密布,仿佛這里永無光明的時刻,雨點凄厲,很快在擋風玻璃上覆成一片雨簾
。
眼前不斷有白影閃過,車上還不時多出些默坐影像,看不清容貌,只見黑發在空間飄移,向聶行風拂來陰森冷氣。
現在是夏天就好了,連空調都不必開。
最近見鬼比見人多,聶行風早已習以為常,「小姐們,麻煩換個別的造型吧,這個貞子發型早過時了。」
影像瞬間消失,不過前方依舊游魂飄移,聶行風把車開得飛快,將擋道的陰魂們撞得七零八落,對車后不斷傳來的氣
憤嘶吼置若罔聞。
魏界終于到了,不,應該說是鬼界,張玄并沒有說錯,這里是鬼界魔域,是屬于陰間的地界。
前方山石崴嵬,道路已斷,不過聶行風視若無睹,繼續踩油門向前猛沖,眼前寒光閃過的同時,一條筆直大路豁然開
朗,前路迷霧橫野,看不到盡頭,天色暗如深夜,游魂野鬼在兩旁飄曳,發出低嚎。
正橫沖亂撞著,前方突然有個佝僂身影閃出,沖著車頭大吼:「你一個大活人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正是那個跟聶行風打過幾次照面的鬼婆婆,她臉色一片慘綠,不知是被氣的,還是鬼魂原有的模樣。
聶行風跳下車,將叼在嘴里的煙卷啐掉,說:「來找你。」
「找我?」鬼婆冷笑:「你活得不耐煩了,來找鬼談心嗎?」
「不,我要下地獄救人,鬼界是你的地盤,我知道你是亡者的引渡人,可以指點我該怎么走。」
他曾在魏界落入地獄,可見這里是通往陰間的入口,九嬰的話也證實了他的猜想,在沒有通行陰符的情況下,他只有
來找鬼婆。
「我為什么要幫你?」鬼婆桀桀狠笑,看向聶行風的目光里充滿怨毒。
她挽起衣袖,露出胳膊上深可見骨的疤痕,狠狠道:「看看你做的好事,你上次抽我的那鞭到現在還沒好!」
「那次莽撞出手是我不對,我現在向你道歉,你可以不接受,但我希望你幫我,條件任你開,只要我做得到。」
他是真心道歉的,鬼婆吸小虎身上的陰氣也許是為己欲,但也無形中克制了九嬰,可是他卻莽撞出手阻攔,還傷了鬼
婆,不過后來鬼婆也數次害他,大家扯平,誰也不欠誰。
「哼哼,想得倒美!」
鬼婆在這里數百年,還是頭一次傷在個凡人手上,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鬼婆怨恨地嘟嚷,突然昏黃眸子看向聶行風,露出詭笑,那笑容配在一張青綠交加的臉上,實在有夠恐怖,以至于聶
行風很想提醒她,大家有話說話,不必做微笑服務。
「我可以幫你去地獄,不過事成之后要用你的余壽做交換,同不同意?」
她看出了聶行風的異稟,反正送他去地獄不過舉手之勞,他要是死在地獄,一定永生痛苦不堪,即便僥幸逃出來,余
壽也是自己的,不管哪種結果,自己都不吃虧。
「余壽?」聶行風猶豫了一下,想起爺爺和弟弟,又想想張玄和小離在烈獄里的痛苦模樣,一狠心,道:「同意!」
鬼婆發出歡暢大笑,伸出尖長指甲在聶行風掌心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將流出的血滴收到自己掌中,道:「契約成立
!」
聶行風看看手掌,傷口很快合攏,只留下一條暗黑傷疤。
「其實,你不必跑來求我,你手上就有可以穿梭陰陽時空的乾坤珠,根本不需要我相助。」
鬼婆扯下聶行風纏在腕上的綠珠,一臉獰笑,「只可惜契約即立,無法銷毀,你現在是不是很后悔?」
一點兒都不,他早猜出了綠珠的用途,可是卻不知該如何哂茫灾荒軄砬笾砥拧?/p>
「把乾坤珠放在心口,向它傳達你的意念,意念越強,它的力量就越大,讓它帶你去張玄和御白風剛墜落的八炎火煉
獄的時空,找到他們后,立刻帶他們回到屬于你的空間,否則他們的結局就會跟當初一樣永墮地獄,珠線是你們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