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在梧桐树下,他吹箫,他舞剑,两人琴瑟和鸣天生绝配。如今清风剑人在雪中起舞,何处觅箫声?收起清风剑他有些微喘,额间有细密的汗珠,忽而他裂唇笑了起来,笑的如花开静寂无声。
“父皇,孩儿有一事相求。”南宫越跪在地上,双手交叠放于地上,额头重重的磕在上面。南宫浩宇自从南宫越五岁起就不见他对自己行如此大礼了。于是惊讶的问道“是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父皇先答应孩儿孩儿才说。”他仍旧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南宫浩宇坐在龙踏上,手里拿着一本闲书打发时间。听到南宫越如此说不禁有些暗恼,他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你该知道我的脾气,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是不说?”南宫浩宇口气森冷了一些。
南宫越仍旧匍匐在地上,没有起来,倔强的坚持着。“要跪的话出去跪,朕要休息了。”南宫浩宇又压低了声音。南宫越恭敬的退到了门外,跪在他门前。
其实南宫浩宇已经猜到了他想要求什么事,可是那样的话,对他太危险了。血冥的毒不是不能解,只是解法很离奇,而且至今未有成功者。
南宫家世代相传一块古玉,玉身温润,而且常年跟人的体温一样。有驱邪避凶的功能,传说这块玉是女娲补天时遗留下来的碎屑,流传至今已经成为南宫家世代供奉的神物了。
不过南宫浩宇看待那块古玉也只是一块玉,一个摆设而已。想要解血冥之毒,须得通过古玉为媒介将云岚体内的毒血全部过到南宫越体内,称之为洗血。到时候南宫越能不能继续活着那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第二天一大早,南宫浩宇视若无睹的从南宫越身边走过。他没有气馁,只要他继续跪着,终有一天父皇会答应的。
一天一夜过去了,因为压迫腿部血管和神经,他的双腿已经感觉不到刚开始的酸麻胀痛了。
宫女太监随看见南宫越跪在皇上寝宫外,但是也不敢靠近,因为皇上吩咐过谁都不许接近太子,不许送吃的,连水都不能送。
柳宪之在不远处看着腰背挺得笔直的南宫越,暗自摇摇头,心道:你这又是何苦?
其实他的想法很简单,当初是他亲手端得毒药并且看着他喝下的(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现在也要有他亲自给他解了。让他永远的不再被毒性发作折磨的死去活来。
第二日一早,皇上从他身边经过,瞥都未曾瞥他一眼。太监总管着急了,南宫越他可是看着长大的,也是个执拗的家伙。诶……自求多福吧!
第三天,过去了,他面如菜色,没精打采,嘴唇干裂……
第四天早上,南宫浩宇见到他的时候他双眼无神却仍旧坚持着。
在御书房批改奏折的南宫浩宇急了,这孩子跟他杠上了。阴郁的天空,沉闷的空气,给人一种窒息感,貌似要下雨了。不一会儿,乌云便集满了天空,狂风骤起,大颗大颗的雨水开始接踵而至,瓢泼大雨,虽是水,但是打在身上也会带来微微的刺痛感。
南宫越感觉双耳嗡鸣,双眼开始昏花,雨水浸湿了衣服,贴在身上很难受。光是跪了这四天三夜已经够他受了,现在又下起了瓢泼大雨,老天啊!你为什么要跟他作对啊!
咦……怎么没有雨了,明明还在下雨啊!他抬起头一看,原来南宫浩宇正打着一把伞,为他遮挡住一些风雨。
“父……皇……”
“起来吧!”
南宫越那个激动啊!父皇终于同意了,可能由于激动过度,加上跪了着许多天,还风吹日晒加雨淋的,还没等站起来就先昏过去了。
“诶……”
南宫越叹息一声,将他抱起来,放在自己的龙床上,找来了太医为其诊脉。两天过去了,他终于醒过来了。
“太子,御医说您现在还不能下床,您收了风寒,需要静养。”一个十五六的小宫女端着药碗缓缓说道。南宫越哪儿管得了那么多,急忙就跑去找南宫浩宇。
“现在我是不会给你的。”南宫浩宇看着奏折,眼都没抬一下。南宫越一下子怔住了,他以为他的父皇说话不算话,不讲信用。
“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南宫越激动的差点哭了,乖乖的在床上继续躺了两天,这两天是他过的最漫长的两天。见到宫女太监端来药,眉头都不邹一下直接喝掉,因为他想快点好起来。
第七十六章
第三天过去了,南宫越终于在床上躺不住了,明明身体已经好了,父皇却还是每天送来那些汤药,这明摆着是想要拖延时间。他从床上跳了下来,不顾宫女太监的阻拦,径直穿过长廊,来到御书房。此间,皇帝正在批阅奏章,两鬓的白雪似乎比以往更甚了。
“父皇,孩儿已无恙了……”南宫越低着头,犹如一个做错事得孩子一般,南宫浩宇搁下手中的朱笔,从袖间取出一个锦盒,锦盒古朴典雅,小巧精致。南宫越欣喜的接过那盒子,打开来看看,唇角微扬,“多谢父皇。”
南宫浩宇却是没有理会他,又执起朱笔细细的批阅奏章。南宫越退了出去便立刻飞奔至翠萍锋山脚下,他怀揣着玉石,又再次去了一趟断望崖,却不想在山崖上于云岚不期而遇。
云岚还是那副冷清到极点的样子,面无表情,身上却还是那一件青色大氅。南宫越神色黯淡了一下,鼓起勇气想要跟云岚打上一句话,却半天找不到一句词。
“这位公子,可否借过。”云岚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语一下子将南宫越怔住。他和他错身而过,失落之后他再次鼓起勇气,转身一手搭在云岚的肩上,尽量用以往比较痞语气道:“哟~~怎么不认识了?”
云岚皱起眉头,这语气实在是让他感觉生厌,更是搅得他心烦意乱,拍掉那只搭在肩膀上的手,没有多做停留,也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他径直的往前走。南宫越内心一下子空落起来,牵动嘴角苦涩的笑笑,自己终究是欠了他太多。也难怪他会这般不情愿看见自己,果真是自己将他伤了个透彻。
没办法了,他从身后点了云岚的睡穴,用了十层的功力,因为他害怕云岚内力太过深厚,他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必须一招德胜。云岚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点穴,身体软软的向后倒去,正好被身后的南宫越接住。南宫越找到了和云岚从逢后第一次过夜的那个山洞,哪里人迹罕至,没有人打扰正是一个去毒疗伤的好地方。
将云岚轻轻的放在地上,自己也盘膝而坐,解开他的睡穴,却点住他周身大穴不让他随意活动。“你这是干什么?”云岚全身都动弹不得,睁开眼睛之后看到自己被带到了这个山洞,不解的问道。
南宫越只是笑笑,没有多做解释,拔出匕首,云岚眼中掠过一丝惊讶,不过转瞬即逝。南宫越痞痞的笑道:“怎么?怕了?”云岚闭上眼睛,一副仍由宰割,视死如归的表情,却逗得南宫越哭笑不得。他将匕首对着自己的掌心狠狠地一拉,迅速的将古玉贴在右手的伤口上,再将云岚的手心也划破然后两掌相合。左掌缓缓地催动内力,使得云岚的血液缓缓向右流,血液通过古玉流进南宫越的身体里。而左手南宫越的血液缓缓的流进云岚的身体里。
云岚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忽然才明白他这是在给自己解毒,他在一本古籍上看过的解读法,以血还血的解毒法子简直就是一命换命的做法。
“快停下,你给我停下来……”云岚看着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的南宫越,大吼道。南宫越缓缓的真开眼睛,扯出一丝调戏的笑意,“怎么了?弄疼你了吗?那我慢一点轻一点好了,不着急,咱们有很多时间。”
“为什么?”虽动不了,也不能强行冲开穴道,否则内力反噬他们两人都会有生命危险,眼泪已在眼眶打转,他颤抖的问道。感受着体内的鲜血一点点的流到南宫越的身体里,南宫越的血液缓缓地流进他的身体,这种血脉融合的神奇感知让他忽然间觉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一捧黄土,一杯水,用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之打破;再和水,再捏一个你,塑一个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南宫越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的可以滴水似地,脸色却依旧惨白,他缓缓地低语着,答非所问。可是云岚的泪水早已决堤,一颗颗的滚落下来。他是多想抬起手为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啊!可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无法完成。身体里尖锐的刺痛让南宫越几乎快要晕厥了,他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睁着眼睛心疼的看着他滚落的泪珠。
他缓缓地闭上眼睛,源源不断地催动内力,催动着血脉运行。云岚心慌意乱,更是无计可施,这毒本就在他身体里,他也没有打算有一天会得解。
“停下来好不好?在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求你了……”云岚哀求道,云岚是自愿的,为他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就算是死也在所不惜。他牺牲了这么多,若是南宫越不在了,他独活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别……说话……专心……点……”艰难的挤出几个字,大汗淋漓,显然已是快要到极限了。
云岚知道他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好闭上眼睛,等待这个过程早点结束。心很痛,很痛,若是可以他宁愿自己死掉,若是知道南宫越要这样做,他是坚决会反对的。为什么南宫越总是那么自以为是,从一开始就是,自以为是的他会爱上他,自以为是的可以将一切安排妥当,自以为是的为他着想。可是若是爱上了,又怎么会一次次得怀疑他,南宫越终究是不敢爱的人啊,他跟自己不是一样的么。
原来他们俩都以为自己全心全意的为对方着想,都以为只要自己做什么对方一定会明白,这样一来,他不说,他也不说。无形的隔阂在彼此的心中产生,他怀疑他,他伤心……
云岚悄悄地将眼睛睁开,痴恋的看着他,这张脸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征服了的,明明他就是那么自私的一个人,这张脸到底有什么好的,明明他三番四次的怀疑自己?
可是看着他脸色苍白,自己又怎么忍心,终究最爱的那个人还是他啊!渐渐地感觉到南宫越的内力枯竭了,他缓缓的向后倒去,双手分开的一瞬间,云岚感觉心里空了一块。他的穴道也正好在这时解开,他抱着南宫越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他惨白的脸上。南宫越虚弱的睁开眼睛,勉力扯开意思安慰的微笑,然后缓缓合上眼睛……(南宫越没死,待续--)
第七十七章
云岚身板小更是挪不动南宫越稍显魁梧的身躯,在一个他体内的毒虽是清除了,但是身体还很虚弱。他只得焦心守着他,想去找点水回来却有害怕他中途醒来。云岚把南宫越的头放在自己的双腿上,轻抚上他紧皱的眉梢,“你这又是何苦?”他知道那种痛,全身都如同被冰凌刮过,寒冷彻骨的疼痛。弯下腰,低下头,轻轻的落下珍贵的一吻。每次南宫越都会很温柔的吻他的额头,眉心,眼窝,唇角……看一个人爱不爱你,从他吻你的时候就看得出来,将你视为珍宝的人,他会很小心的亲吻你的眼角,唇角;这两个地方最能体现这个人是否是个温柔细致的人。他会考虑你的感受,所以都是小心的亲吻着你。
时间过得很漫长,从来没有感觉到原来他是这么的脆弱,他小时候也过得不快乐吧,要不怎么会这么不肯相信人。其实他一直都在努力的相信他的吧,可是自己也什么都没有和他说过,所以两个人的距离就越来越远。云岚修长的手指游走在他惨白的脸上,南宫越紧咬着嘴唇,不让一丝呻吟溢出嘴边,他努力告诫自己,不疼,一点都不疼……
其实小时候他也有一次差点死掉了,后宫之中争宠,暗中毒害其他皇子嗣是很平常的事,那次他吃了一个妃子的糕点,回到寝宫就开始全身抽搐。那时候林芳华常常告诫他不要轻易的吃别人的东西,可是那个妃子看起来很和善,而且总是微笑着跟他讲故事,而他每天都会偷偷跑去那个妃子哪里玩上一小会儿。看起来并不是坏人,很善良很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就狠得下心对一个小孩子下毒。那次惨痛的教训让他深刻的意识到,人都是不可信的,要保护自己,就要把自己孤立起来,不要相信任何人。
两人相依相偎在山洞之中,夜幕降临,云岚找来了一些枯枝,升起来火,两人相依相偎在山洞里,无限缱绻。
但是云袖她们却急坏了,满山的寻找云岚的下落。
柳宪之这边也急坏了,因为太子忽然失踪了,四处都找不到,城里却发生了大事。南宫裕果真起兵造反了,十万大军攻打进了皇宫,南宫浩宇没想到南宫裕逼宫速度这么快。不过南宫裕四处找不到玉玺,皇帝又怎可轻易的将玉玺交出。南宫裕倒是不着急的样子,他将自己的父皇绑了起来,两父子就这么耗着,而且南宫裕还将南宫浩宇的儿女,妃子全都绑起来,一炷香的时间杀一个。
柳宪之也是因为王虎和翠萍二人才奋力逃了出来,现在全城四处都是南宫裕的卫兵,四处收查在逃的柳宪之等人。虽然南宫越有调动暗军的兵符,但是四处找不到他人,而柳宪之调到城外的三万军队对于南宫裕的十万大军来说真是杯水车薪。
“你们看看,这就是咱们的父皇,他不会管你们的生死,真是狠心的人啊!宁愿看着自己的儿女死在自己的面前也不愿意交出玉玺。”
南宫裕邪魅的笑了起来,说这番话的时候语调仍旧是轻飘飘的,就像在闲话家常一般,而在写公主皇子,妃子们都一个个惊声尖叫起来。他竟然可以微笑着亲手了结他弟弟妹妹的生命,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要是这样的人登上皇位,那么天下的百姓将生活在人间地狱中。
“柳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王虎和翠萍都焦急的看着柳宪之。这时柳宪之也没有什么良策啊!没有南宫越就没办法调动暗军,这样时间拖得越久越对他们不利。
“还是先找到太子再说吧!在天亮以前一定要找到他。”柳宪之看着翠萍和王虎。翠萍和柳宪之都想到了应该去哪里找南宫越,王虎就暂时留在城外跟陈将军一起留着帝都。
翠萍和柳宪之则是连夜去了翠峰山,可是当他们到达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云岚也不见了。红湘听说了帝都的局势之后还是很忧心南宫逸,她还是不愿意看到南宫逸出什么事。于是她对云袖说:我先回帝都去,你们继续找。
云袖傻傻的点点头,红湘离开了翠峰山。
直到黎明时分,南宫越才幽幽转醒,古玉化解了大部分的毒素,残留在体内的毒素暂时还不会要了他的命。只会让他很痛苦,可是云岚不止中了一种毒,他身上还有化功散的毒,自然也全部都转移到了南宫越的身上,他脚步虚浮,勉力站起身,云岚搀扶着他。
忽然传来了翠萍的声音,虽然声音有点嘶哑,但还是可以分辨出那是翠萍的声音。
“翠萍,我们在这里,你怎么来了?”云岚走了出来。
翠萍一脸憔悴,满身疲惫,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南宫越便立刻要赶回去。云岚很担忧,不想让他走,可是帝都他不能丢下不管,那样会死很多人的。他不能抛下肩上的责任,他是太子,将来也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我必须的回去,哪怕回去只有一死。”他坚定的看着云岚,仿佛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他的想法,他坚定了信念,要回去,一定要回去。
云岚释然的笑了,柔声道:“我陪你。”他的笑容如春风一般,南宫越忽而心头一暖,握着他的手更加的紧了紧。
一声口哨,不消一刻,一匹黑色骏马便长嘶着奔来。云岚和南宫越同乘一骥,飞驰着赶回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