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越听着云岚的呓语心痛的无以复加,手臂更加的圈紧了他的身体。
天空渐渐的明亮起来,折腾了一宿,终于看到云岚眉峰舒展,双唇也不再紧抿呼吸也逐渐均匀。南宫越抱着云岚除了药浴桶,亲自为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衣,也为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一宿未曾合眼,南宫越的眼下有淡淡的青紫,吩咐了云袖几句便带着柳宪之和翠萍离开了。
云岚悠悠转醒时已是晌午过后了,浑身疼痛的感觉提醒着他他还是一个活着的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翠萍在将双手放在他腿上时用内力催动毒性在血液中流转,导致他再一次的毒发,其实她只是想确认自己是不是中了‘血冥’。云岚想笑,可是竟然牵不动脸上的肌肉,泪渐渐升起。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那断望崖上,父亲坠崖前那一滴未曾滴落的泪,云岚心里竟然产生出一种理解及释然。爱的太痛,撕心裂肺,阴谋阳谋终究摆脱不了,还不如那一片飘落的秋叶,至少树根也算是它的归宿。
忽然之间对父亲他恨不起来了,甚至强烈的思念蚕食了他的心。这么多年固执的不会那个家,固执的恨着已逝去的人,竭力的撑起身体。云袖惊呼一声立刻跑了过来,放下药碗扶着云岚,说:“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躺下,你身体还很虚弱。”
“云袖,把轮椅拿来,我要去一个地方。”勉强的坐起身体,对云袖说道。
“那怎么行,公子还是安心把伤养好了再去吧!”云袖担忧的看着脸色苍白的云岚。
“叫你去你就去,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云岚冷下脸,厉声喝道。
云袖委屈的看着云岚,磨磨蹭蹭的吧轮椅推了过来,床板上一个借力,云岚便稳稳地坐在轮椅上。云袖推着云岚到了一个叫“清风居”的地方。云岚吩咐云袖守在大门外,自己慢慢催动着轮子前进。
一个小小的四合院,院子里都是竹子,青翠欲滴,后院那一棵百年梧桐仍然屹立着,只是秋天叶儿都黄了,被风一吹就簌簌的掉落。回到熟悉的房间,过去最不愿记起的画面一一浮现在脑海里。取出那只玉箫,云岚来到了梧桐树下。手执玉箫,抬眼望着满是萧条景色的院落,心有戚戚。
将玉箫放在唇下,一曲哀婉,凄凉的曲子倾泻而来。
在云岚不远处的地方一个身着紫色袍服的人站在那里,静静地聆听着那凄美的曲子。神情激动,眼底是藏不住的喜悦。一曲终了,他立刻激动地冲过去,抱着正在沉思的云岚。云岚一惊,忘记了要推开那人,却听那人动情的说:“子淸,是你么?你真的回来了?”
云岚立时怔在当场,他是谁?怎么知道父亲的名字,他为何如此悲伤。莫非他就是当年那个逼死了母亲又逼的父亲跳崖的那个人么?
第十三章:忆往昔
云岚未动,任凭那人抱着自己,一阵秋风吹过,梧桐树叶簌簌的落下。而云岚紧握玉箫的手有些泛白,男人大概四十五岁左右,一身深蓝色锦袍,腰间配有一块泪滴形状的羊脂玉。刚毅的脸庞似刀削般,浑然天成的高贵的气质,即使是在他失态的时候也毫无遗漏的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您是家父的……”云岚淡淡的开口,其实他内心里是很难平静的,但是习惯了隐忍的他表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清的样子。
那人一怔,随即放开了云岚,缓缓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形遮住了秋日的阳光。他俯视着坐在轮椅上的云岚,而由于逆光,云岚看不清他的脸庞,但是他一眼便看见了男人挂在腰间的那块泪滴状的羊脂玉。他还记得那是父亲最喜爱的一块玉,是父亲亲手琢磨出来的。表面的越是平静如水,内心越是痛苦如火。云岚本就苍白的脸,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
他就那么俯视着这个年轻人,他是那么的像他,他的子淸。他像是陷入回忆一般,脸上挂着幸福满足的微笑,一会儿又变得痛苦晦涩。
“你是子淸的儿子?”男人蹲下身,仔细的观察云岚。云岚只是微微的点点头。男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难怪长得那么像子淸,连这清冷的性子都像极了。”男人脸上闪过一抹痛色。
“诶……”男人站起来,爱怜的拍拍云岚的肩膀,再次无奈的叹息,转身离去。那背影仿佛有几个世纪的孤寂,落寞。看着渐行渐远的男人,云岚忽然意识到还不知道男人的名字。算了吧!他大概国的也不轻松,每日都要忍受思念的煎熬,还要面对斯人已逝的悲痛。云岚忽然又不懂了,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呢?为什么父亲要用如此惨烈的方式让对方永远把自己铭记在心,并且带着歉疚过一辈子呢?这到底是爱还是恨?
天色渐渐的暗下来,云袖在门口等的几乎要睡着了,可是云岚还是没有出来。忽然一双黑色绣着金丝的鞋子出现在云袖面前。云袖一惊,立刻站了起来,由于蹲了太久一下子站起来有点头晕,差一点摔倒在地。幸好王虎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你家公子呢?”南宫越带着薄怒的声音传来,让云袖有点害怕,她瑟缩了一下,若若的说:“公子在里面。”南宫越直接进去,前院没见人影,客厅还是没有,所有厢房也没有。南宫越焦急的来到大门,看见云袖还杵在哪儿不由得火大,厉声喝道:“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的么?他人现在在哪儿?”
云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被吓得全身发抖。
“公子不让奴婢进去。”
南宫越正待发火,翠萍跑了过来,说:“四爷,公子在后院。”南宫越一甩袖,直奔后院去了。
王虎那个木鱼脑袋,见南宫越去后院也跟着去,幸好翠萍及时拉住他,把他留在了大门外。经过刚才一吓,云袖开始嘤嘤抽泣,见状翠萍急忙安慰,王虎也笨拙的安慰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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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南宫越一来便像是个要糖吃的小孩,抱着云岚瘦弱的身体。刚才的火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你的试探结束了么?”云岚没有看他,冷冷的说道。南宫越一怔,便像是一个犯错的小孩似的,紧紧地抱着云岚,连声道:“对不起岚,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对不起岚,原谅我好不好。”
云岚将南宫越推开,将玉箫放在唇边,再次吹起了那一曲忧伤的曲子。这次他一边吹一边落泪,有些音几乎都破碎了,不成曲,索性也不吹了。
“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情不是情,伤不是殇。这首曲子是我父亲最爱的曲子。我记得他最后一次吹的时候也是这般支离破碎……”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箫,缓缓的说着童年对父亲的记忆。
“那时候我不懂,只是觉得好听,可是就在那一天父亲问我:‘岚儿,你想学这首曲子么’我毫不犹豫的就说想。可是父亲在吹奏的时候却把它吹的支离破碎,曲不成曲,调不成调。当我抬头看他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父亲早已是泪流满面……”
南宫静静地听着并且疼惜的拉过他微凉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么?”云岚转过脸,看着南宫越,眼睛里都是澄澈,一双毫无隐瞒的眼睛看着他。南宫越傻傻的点点头,道:“记得,当时在断崖的惊鸿一瞥,我还以为是神仙下凡呢!”
云岚望着天空中升起的明月,淡淡的带着忧伤的口吻说:“断望崖,那个断崖上我父亲终身一跃的地方。那年我就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他缓缓地倒像崖下。”一滴清泪从眼角滑落,落在雪白的衣衫上,消失不见了。南宫越抱紧了云岚,在他的额头怜惜的落下一吻,轻声说:“我的岚儿,我是不会离开你的,永远,永远!”
埋在南宫越的怀里,云岚第一次像个小孩似的放声大哭,第一次将自己的委屈,痛苦发泄出来。但是南宫越在开心的同时心里也有一种怪怪的感觉。他总觉得云岚的痛哭中带着不舍,他在舍不得什么呢?自己都答应他会永远守护他的!他还不舍什么?
第十四章:我改变心意,希望你是真心
云岚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他在南宫越的怀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去的都不知道。云岚内心在摇摆,他想要沉醉在南宫越温暖的怀抱中,但是那件事又令他恨着他,若不是他亲自端来毒药,想置他于死地他现在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饱受煎熬。
这一身的武艺,都是因着恨才会有的,萧伯伯和枫伯伯捡到他的时候,他只有一息尚存。两位老人可怜他便把他带了回去,并且想尽各种办法来医治他。每天有上百根的银针刺激全身的穴位,每天还要喝苦的要命的药,还得忍受毒性发作时候的痛。他生不死,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为什么我还活着?我还活着么?是不是已经死了?
两位老人把毒性全部封在腿上,从此便不能再行走了,每日坐在轮椅上望着一个方向发呆。于是他瞒着两位老人做了一个决定,他缓慢的催动轮椅,来到了山崖上。就像当年父亲一样,只要跳下去就可以一了百了了。眼睛一闭,向前推动轮子,失重的感觉,耳畔是呼啸的疾风,以后就再也没有痛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边还有一个长的极其俊美的男人正盯着自己。男子白衣飘飘,乌发随意的散落在身后,宝石般闪耀的双眼,吹弹可破的肌肤,微微一笑便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你是什么人?我死了吗?”云岚没有感觉到身上有任何痛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没想到那美人儿,掩嘴轻笑道:“你怎么可能死了,有我在你就不会死。”云岚没有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看着那人像是在无声的询问。美人又是轻笑一下,说:“我叫祈,是我救了你,所以你不会死。”
云岚别过脸,黯然道:“为什么要救我?”祈思量了一下说:“因为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可以帮你办一件事,就算咱们两清了。”
云岚不懂,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帅到不行的的美男。有何从欠人情这一说?
“这是前世的事,你自然不记得了。不过我也懒得跟你解释,解释起来很费劲。你说吧!你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那美男的话在云岚听来几乎是疯话。
“我要去死,你可以帮我吗?”云岚嘲讽的说道。那美男沉吟了一下,摇摇头。“世间还有如此美好的食物,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非得寻死不可?”
云岚没有在说话,保持沉默。
“这样吧,我治好你的腿,让你跟正常人一样。”
云岚还是默不作声,提到腿浓浓的恨意就袭上心头。就在祈准备动手治疗腿的时候,云岚狠狠地说道:“我不要它完好,我要留着这残疾的腿。好让它时刻提醒我那人有多无情。”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举世无双的武功,这样就没人再伤得了我了。”云岚眼里全是愤怒的火花,仿佛整个人都沐浴在火海里一般……
得到了举世无双的武功,但是却从此与寂寞相伴。他没有办法亲手杀了南宫越,因为再次相遇的那次他就知道了他不可能下的去手。南宫越你说的永远有多远?我想要跟你走下去,你会再次叫我失望吗?
“公子”云袖一声弱弱的呼唤将云岚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嗯?”
“菜都凉了,让云袖去热一下吧!”云袖看着桌上的才云岚一点都没动,看着云岚还没有打算要吃的样子。
“不用了,都撤下去吧!”云岚挥挥手。
这时门外飞来一只白鸽,云岚叫云袖将白鸽拿过来,取下白鸽腿上的字条、展开,云岚微微皱眉。
第十五章:多事之秋
那字条上写着:今夜子时,小树林见,落款是南宫裕。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感觉正有一张大网把自己慢慢的拖到更深的地方去,无力感由心而起,将纸条收入袖袍中挥挥手,示意云袖把饭菜撤了。
是夜,漫天的繁星点缀着黑幕,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天边,阵阵凉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凄凉、婉转、哀伤的曲子流泻而出。应和着这夜晚凄冷无比的景色,若有人细细的聆听这曲子,恐也要落下泪珠儿。婉转哀伤的曲子忽然戛然而止,翠绿的玉箫横放于腿上。淡淡的口吻对着斑驳的黑影道:“大皇子果然守时。”
南宫裕微微诧异,没想到竟被他发现了,以前怎么没有听说他会武功,是隐藏的太深?邪肆的勾起嘴角,“岚儿,果然好耳力。”‘岚儿?’什么时候跟他有如此的交情了?云岚不由的好笑,摇摇头不做声。
“岚儿可知,为何深更半夜约你到此?”南宫裕继续以亲昵的口气称呼云岚,但眼里却透着不屑。虽未曾回头但是云岚敏锐的察觉出南宫裕语气中的轻蔑。他抬头看了看明月,都一转轮椅,正视南宫裕也颇感兴趣的说:“哦~还请大皇子明示。”目光灼灼,南宫裕暗自吃惊,一个男人竟然也有此般风情,怪不得南宫越会沉迷于一个男子。“咳咳……岚儿可愿助我一臂之力,若得到岚儿的帮助那等大事成时我定会大义灭亲帮岚儿讨回公道。当年害你之人任你处置。”南宫裕义正言辞的说着,而云岚听着却感觉十分的好笑,因为他已经决定就这样守着一点真心过了,所有的恨都让他烟消云散吧!但是面上云岚还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不紧不慢优哉游哉的说:“往事已随风,云某已不再纠缠过往,大皇子又何必往事重提。”
南宫裕顿时火冒三丈,当初是云岚自动请缨要协助他,此时却出尔反尔。他怒极反笑,道:“当年云子淸位及丞相,却忽然间家破人亡幕后的黑手……”他故意省略了不说就是要刺激云岚。
云岚一听南宫裕这么说心中一阵抽紧,他想知道当年是谁逼死了母亲,又逼死了父亲,幕后黑手?到底是谁?
看着云岚脸上松动的表情,南宫裕继续邪笑了一下,然后轻轻的转身,背对着云岚。风吹动他墨绿色的长袍,微微的偏过头眼角的余光看着云岚说:“既然岚儿不愿意,那我也不强求,就此后会无期。”说完便提步便走,却在心里默数着:1、2、3……
“等等——”
顿住脚步,勾起嘴角,阴险的笑笑。
“大皇子不会说话不算话吧!”云岚随即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镇定说道。
“不知岚儿说的是哪一件?”转过身,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云岚,南宫裕装起糊涂来,反问道。“大皇子何必兜圈子,您认为一个残疾人最在意的是什么?”云岚也不说明,只是打太极的把问题又抛了回去。
南宫裕哈哈大笑一声,云岚也跟着勾起嘴角笑。
回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算算时间,云袖的穴道也快要自行解开了。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窗户望着天边泛起的白光,心越来越沉。是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些尔虞我诈,不喜欢勾心斗角,但是却被无奈的一次又一次的卷进来!
第十六章:风波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天蒙蒙亮的时候云岚索性推开那特地加大的窗户。一阵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的芬芳灌入室内,天将亮未亮之时,云岚独坐轮椅对着浩瀚的天空,享受拂晓的宁静。看着天空一点一点由深蓝色变成天蓝色,几朵白云被清风缓缓的送来。枯黄的草叶上沾着晶莹的水珠,水珠折射这清晨第一道微光,闪闪发亮。
朝堂之上,南宫越和南宫裕两人就边关游牧名族扰民一事,展开激烈的真论。朝中重臣都支持大皇子南宫裕的观点,要立即派兵前往镇压。而南宫越则是想先以和亲缓解战况,毕竟以现在国力容不得这么大规模的战争。可是无人帮腔,更有丞相大胆进言,说他是胆小怕事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