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叶和夏草也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看看再坐的几人,之后两对视一眼齐齐低头,大哥说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这时大厅的门再次开了,外面站着夏木,夏木就那么站在大厅的门外,既不进来也不离开,背景是纷飞杂乱的大雪,头顶是昏黄黯淡的挂灯。
夏木就那么站在那里不言不语,双手闲散的拢在袖子里,低头垂眸,甚至连头也没抬,头顶的发简单的一束,其余的在肩膀上披散着,伴随着外面的风雪恣意的飞舞,额前碎发起起落落,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那里,支起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大厅里的几人都有些惊讶,只有夏枝嘴角露出真心的笑,少年,已经长大。
夏木抬头,扫了眼房里的众人,面上带着客套的笑:“不好意思,来晚了。”
“二哥!”夏草跑过去也不管旁边还有没有外人在,围着夏木转了一圈,“大哥说你生病了,还不让我和夏叶去看你!”不满的瞅了眼夏枝,之后将夏木从外面拉进来,在他门后关了门,“二哥病好了没?”
夏木将手从衣袖里伸出来摸摸夏草的手,“都好了。”复又转头看着最前面的三人,夏志远、林百贺、夏枝。
林百贺在他更进来的时候就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张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两只眼睛盯着夏木,一瞬不瞬。
夏木全似没看见这个人一般,径直走到夏枝旁边,对着坐在主位上的夏志远弯了下腰:“夏叔叔。”之后直接拉开椅子坐在夏枝旁边。他本来是不打算进来的,只是想在外面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模样,想听听他们会谈论些什么,谁知道今天晚上风大,居然就这么把门给吹开了,想跑已经不可能,只能听天由命了。
夏志远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看了看旁边的林百贺,之后对夏木说:“木木啊,这是你爹,今天刚从典韦过来的。”
夏木仍旧不抬头,只是“哦”了一声,就算过去了。
林百贺站在那里尴尬至极,谁也不曾想到十多年不见面的父子见面之后只是一句“哦”就完事了,甚至连正眼都没看!夏志远见他脸色不好忙出言安慰,“林兄先坐下来吃饭吧,有什么话咱们吃完饭再说。”
林百贺僵硬的坐下,手中拿着筷子半点吃饭的欲望都没有,眼睛始终盯在夏木身上,但是夏木还是老样子,偶尔会低头和旁边的夏枝说上两句话,对自己这个爹视而不见。
好不容易熬到吃完饭,夏枝先吩咐夏叶夏草回去休息,之后做回原处,拿起手边的茶水浅浅啜了一口。
先开口的还是夏志远,“木木啊,你以前跟我打听过一些你爹的事情……”
夏木未语先笑:“夏叔叔多虑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上心。”两句话将夏志远之后的话题堵死了。
夏枝偷偷在下面拽了下他的衣袖,示意他收敛些,事情是发生了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不可能一直避而不谈,再说林百贺就在那坐着,关系就算是不能改善也不该变得更差,有些话是他这个外人可以说的,但是作为儿子的夏木说不得的。
夏木在下面抓住夏枝的手,不再松开,终于将头抬起看向林百贺,“我六岁娘死的时候跟我说,让我不要记恨我爹,我听娘的话,不恨,也不怪。”夏木还在笑着,拉着夏木的手在不断抖动,夏枝怔了一下,反握住他的。
夏木抬眼直视着林百贺,继续说,“身为人子,我不恨你,也不怪你,但是亦你不能让我敬你,服你,你驰骋边关,血洗战场,你万人之上,衣锦还乡,这些都是你的荣耀,但是,也都和我没关系。
林百贺的身躯猛的一抖,仍旧是好不服软,和夏木目光相对,“作为一个男人本就该如此,为父没做错!”
夏木笑了下,低头喝茶。
林百贺焦急:“男人征战沙场保家卫国有何过错?!”
“我没说你做错,你的荣华和我没关系,你的过错自然也是和我没关系,林将军说自己没错,那自然是没错的。”
“你是我儿子,什么林将军林将军,我是你爹!”
林百贺身上狂暴的气息此时毫不遮掩的散发出来,夏木对此无动于衷。
等到饭菜冷的差不多的时候,夏木终于动了一下。
“天黑了,夏木先行告退。”夏木站起来,拉着夏枝的手还是没松开,夏枝无法也跟着站起来,“爹,林伯伯,我们先回去了。”
夏志远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喝茶,夏枝只当他是默认,跟着夏木就往外走。房门在身后吱嘎一声关上了。
林百贺还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势站着,笔直的脊梁和院子里那被积雪压弯的杨树一般,林百贺开口,嗓音带着喑哑,“夏老弟啊,帮帮忙吧……”
夏志远放下杯子,径自苦笑,“积累了十多年的怨气,岂是一两句话就能化解的了的?”
林百贺双手负在身后,微仰着脖子,“我本想将他带在身边,到西北极寒的边疆之地,让他体验那里的风土人情,让他踏上我十年来活过的每一寸土地……但是,他孽子居然时候我的荣华和他五半点干系!”林百贺捏紧拳头。
夏志远看了他眼,拿起没开动的酒斟满一杯递给林百贺,“我说过了,他不像你,现在看来连性子都不像。”
“哼,我是他老子,我让他跟我走,他就得跟着走!”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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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还在下,没玩没了一般,夏枝夏木两人抄着手并肩走在回后院的路上。
“蔚阳一直都很少下雪的,偏偏自从你来了之后这雪就下的一年比一年大。”夏枝笑笑,仰头看着天空的雪花袭面而来。
夏木歪着脖子看他,对这番话甚为不满,“我在这蔚阳一直待下去的话,这蔚阳都能变成前湖了!”
“别侮辱前湖,你在待下去的话只会变成极北的万川!”
此话一出两人都不再说话了,这万川可不就是林百贺是待的地方么!夏枝有些讪讪,暗骂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夏木使劲的拽拽自己的袖子,头抬得老高,“夏枝,我现在很伤心,你安慰安慰我吧。”
夏枝失笑:“安慰?你想我怎么安慰你?”
“要不今天晚上我跟你睡吧,你看天那么冷,我又那么难过,万一这晚上挺不过去怎么办啊!”
夏枝看他说的不靠谱嫌恶的看了一眼,“你命硬的很,肯定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不可能了……”夏木摇头,“不可能了……”
夏枝不理他继续往前走,“什么不可能了,赶紧回去睡觉!”
夏木看着走在前面的夏枝忽然快走了几步,从身后一把将他抱住。
夏枝反应不及,夏木的冲力又不小两个人一起跌倒在了雪地里,夏木抱着夏枝的手还是没从开,胳膊肘一使力将夏枝翻过身来,两个人就变成了面对面的姿势。
夏木整个人压在夏枝身上,两张脸之间的距离极近,夏木脸上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我说儿孙满堂是不可能了,因为心里有了夏枝,儿孙满堂不可能了……”看着夏枝错愕的表情,夏木感觉心里满足的不得了,直接将唇压了下去。
第四十三章:少年(二)
夏枝有些不可置信,他就那么被夏木给亲了?!夏木为什么要亲他?
夏木不是没有理性的人,同时也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但是一个既有理性又有脑子的人能做出来这种事?!
夏枝觉得两个人之间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了比较好,夏木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或者是今天受刺激太大脑袋有些不清醒也是有可能。想到这里夏枝手上用力,想把这人给推开,但是夏木好不配合,压在夏枝身上丝毫不动。
两个人的嘴唇静静的贴着,没有探索也没有退缩。夏枝放松力道,神色平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夏木。
夏木和他对视,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情愫以及深深的不安。
夏枝几不可闻的从鼻腔探出一口气,本来很小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夜里被无限放大。
夏木像是着魔一般,立刻开始进攻起来,双手放在夏枝腰的两侧,在雪地里按出两个深深的手掌印,力气大的几乎要把夏枝拱到雪堆里去。
夏枝的脖子里已经进了雪,冷的一个打颤,意外的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一下,血腥味马上在两个人的空腔中扩散,夏木的动作暂停了一下,在思考要不要继续下去,之后又似乎是打定主意,动作比之前更加强势,只是除了咬还是咬,间或伸出舌头来舔一舔夏枝的唇。
夏木被他搞得有些晕乎乎的,就算是他没接过吻也知道夏木的动作丝毫不温柔,更谈不上什么技巧。但是小动作里透漏出的小心翼翼却又让他无法推开,不禁开始想,夏木说的喜欢自己,到底是不死真的?
自己又有什么地方是讨人喜欢的?
爱情本就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东西,更何况是同性,更何况是兄弟……
夏枝的手缓缓圈上夏木的脖子将他的头又往下压了一些,胸口往上挺了一下,慢慢将舌头伸进夏木的嘴里,如果只是青春的懵懂与悸动,就趁早扼杀掉吧。
夏木早在夏枝抱住自己头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僵硬了,眼球出现了片刻的涣散,等到夏枝把舌头伸进他嘴里开始挑逗自己的舌头的时候,夏木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
雪还在下,飘飘洒洒,前前后后都是被侵略的白色,随着时间移动几乎有了更加狂乱的姿态。
夏木毕竟是夏木,在对上夏枝那双略带促狭的眼眸的时候,已经重新夺回来主动权,不过这时候的基本上已经丧失了理智,双手开始进一步动作,摩挲中慢慢伸向夏枝的腰带。
夏枝趁着这一空使足力气会一把将夏木推开,后者在雪地里翻了两个跟斗才算是停下,无辜的眼神看着夏枝。
夏枝咬咬牙站起身,他现在舌头还疼不想跟夏木说话,拍拍身上的积雪之后走到夏木身前毫不留情的直接踹了一脚,夏木刚刚从雪地里坐起来又被踹倒。
夏枝一只脚压在夏木的胸口,叉着腰冲雪地里吐出来一口带血的唾沫,之后又抹抹嘴,还是不说话,仍然只是看,只是瞪。
夏枝嘴角的血没擦干净,眼神眯成一条直线,趁着背后飘飞的大雪,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躺在雪地里的夏木眼睛亮的像两团小火光,夏枝看了就是一个哆嗦,脚上的力气又加了三分。
夏木不怕死的居然抱住了夏枝的大腿!
“夏枝,在亲我一下吧,你要是不亲我,我就跟夏叶说你就是夏花灼。”夏木眼睛笑成一弯明月,夏枝别说是踹他了,就算是直接拿刀子捅他他都觉得今天晚上值了!
夏枝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偏偏夏木还抱着自己的腿一脸痴呆的看着自己傻笑,顿时觉得自己两辈子都蠢到今天来了,他在之前居然还觉得夏木这混小子可怜!
“放开我,我数到三,不然我杀人灭口。”夏枝盯着夏木表情森冷。
“其实你也挺喜欢我的是不是?”夏木答非所问,并且乐在其中。
“一。”
“夏枝,我是真的喜欢你,你别忘了是你让我变成断袖的,你应该为我负责!”
“二。”
“夏枝,只要你说一句话,你要是说夏木你可以滚了,我明天就跟林百贺走!”夏木了解夏枝,知道他每一个表情的意思,也知道夏枝现在说的是真的,但是自己是不是可以赌一赌?
夏枝乐了,“你愿意跟谁走是你自己的事,听好了夏木,我说你可以滚了,三……”夏枝的脚直接往他的胸口碾下去,夏木受不住咳嗽了几声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夏枝头也没回的直接离开。
夏木依旧躺在雪地里,看着那个逐渐消失在夜色的身影,嘴角的笑慢慢冷却。
夏枝从进了门之后心里就觉得特别的乱,做什么都觉得不对劲,最后干脆什么都不做直接躺在床上仰头就睡。
夏木躺在雪地上不声不响,看着夏枝房间的灯熄灭,转而又望向天空,雪花毫无顾忌的落到他的脸上身上。夏木想,是不是已经无法挽回了?
第二天一早雪已经停了,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让人总打不起精神来。夏枝起床之后直接就去了礼贤书馆,早饭也是在路边买了碗豆腐脑解决。夏木到了容家的时候,见到容卓悦还是一如既往的懒散,躺在裹着皮草的藤椅上打哈欠,旁边是一个小火炉,上面吱吱啦啦的烧着热水。
容卓悦看夏枝一眼,“我觉得我应该给你和夏木两个发工钱。”看着夏枝的两只眼睛迷茫的接近于空洞,夏枝被瞧得心里有些发毛,容卓悦继续说:“他昨天早上是他敲门,今天早上就换成了你,你们兄弟俩都跟我有仇是不是啊?”
夏枝摇头,自顾自的坐到小火炉旁边取暖,“不,是我跟他有仇。”
容卓悦嗤笑,“得了吧,杀父之仇还是夺妻之恨?”
夏枝转脸幽幽的看着容卓悦,“错了,是夺父,杀妻。”
容卓悦一个哆嗦,重新闭上眼睛,“我晚上没睡觉好,让我再睡一会。”
夏枝奇怪的看看周围,要说容卓悦是刚起床吧这周围布置的东西也太齐全了些,从书籍到茶壶,再到小火炉,“老板,你昨天晚上该不就是在这睡的吧?”
容卓悦眼睛睁开一条缝望着空旷的屋顶,“你还真猜对了。”心里开始计较这屋顶上是不是要装饰些东西,现在受夏枝影响自己也开始有事没事抬头看屋顶,这都是什么破习惯!
夏枝先是愣了一下,之后惊诧非常,“你屋子你藏了女人?!”
容卓悦嘴角咧了咧,不说话。
“说谁是女人呢,夏枝?”婉转带笑的声音之后,沈千年自后堂款款走出。
夏枝扭头看过去,觉得这人身材好就是占便宜,就算是穿着臃肿的棉衣也看着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沈千年转脸看向容卓悦,“拿了你一条腰带,我那那条昨晚被墨汁弄脏了。”脸上不以为意的表情,手指随意拨了拨腰带上挂着的配饰。
夏枝的注意力集中在沈千年的腰上,青绿色的,果然是容卓悦的品位,只不过沈千年这一身雪样洁白的棉衣再加上容卓悦这条腰带,不知怎么搞的让他想起来“青翠欲滴”这个词来。
容卓悦看了一眼之后就别过脸去,没发表任何意见,显然是对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已经了解之极。
沈千年像是刚看见夏枝一般,挑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夏枝看着沈千年,“沈老板怎么在这?”接着又道:“我每天都来,负责给容先生唤门。”
沈千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哦,我是昨晚上刚从典韦过来的,雪太大了就直接住着了。”配合的回答。
那夏枝就更好奇了,凭借他对沈千年的理解,这人只要是出门那必是香车宝马,再怎么着也会是两人抬的小轿,他这是住着了,他手下的那些人呢?“沈老板身边的人呢?书馆后院没这么大地方吧?”
“直接回修竹小筑了。”设千年坐到小桌的一边,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对还躺着的容卓悦道::“快些起身,我饿了。”
容卓悦翻了个身,“出门左转就有卖包子的,再往前走还有卖油条的,不满意的话再往前走,那边有家卖豆脑的。”眼皮也没抬一下,从头到尾注意力都放在藤椅上的书册上。
夏枝挑眉,看看沈千年再看看容卓悦,总算是看出来两人之间那些不一样具体是在哪里了。但是看容卓悦有不像是那么个意思,看沈千年也没有特殊表示,除了腰上系了一根容卓悦的腰带,半夜还霸占了人家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