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玄捂着青紫的下巴可怜巴巴地返回镇上买床时,祈然认真的考虑起一个问题:那家伙不会有龙阳之好吧?
龙阳之好,这问题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修者中以实力来说话,只要你实力够了,随便你龙阳也好龙阴也好,哪怕广纳天下美女开个庞大无比的后宫也无人管你。就算在普通修者中,这也称不上是什么严重的问题,不过是肉体情事,有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对现下的祈然来说,这就是个严重的问题了!
万一乘着他虚弱之时,谷玄来个霸王硬上弓可如何是好?
如果他伤势痊愈,恐怕还有一拼之力,可是现在,他实力没办法能够全身而退。
其实,有一点令祈然百思不得其解。
断袖分桃之癖的人,大多喜欢面容姣好、形似女子的男子,至不济,也是未至青年的少年面貌。作为一个“姑娘脸”——虽然祈然极不快,但这是事实——他也经常受到此类人物的骚扰,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些人本身绝不会长一付“姑娘脸”,祈然长得跟清伶少女似的,怎的会有这种爱好!?
想不通啊!
祈然正在努力想通时,谷玄已经把床挂在飞剑下回来了,他本身没什么力量,干脆就御着剑贴着地面一路进了屋,把那床在地上拖着嘎嘎直响。
“你要拆了这床?”
收到祈然扔过来的白眼,谷玄也不得不暗叹一声:姑奶奶您就算受灭心反噬,可为何如此爱发怒啊?喜怒哀乐都来点啊!
心中虽然如此想,嘴上仍然微笑着道:“不会不会,拆了我去哪里睡?”
祈然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放好了床,祈然开始一样一样从乾坤袋里掏买来的东西,药水、衣物、洗漱的种种东西,幸好俩人都已达到辟谷境地,不然光是食材烧制就是个麻烦事。
“这方圆里也只有这一块山包还有点灵气,远的我就不敢去了,怕找不回路。你就勉强在这里住下吧,等你什么时候恢复了,我们就该走了吧?”
最后一句语尾上扬,显然是个问句。看着谷玄有些期望的眼神看过来,祈然默不作声地轻点了下头,见对方立刻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不禁又火了起来:“我又不是变态,把你囚禁在这里做什么?只不过此时没有离开的机会,你当我和你一样龙阳之好啊!”
龙阳之好?
啥米?
谷玄眨巴着眼睛,心中念头转了一圈,立时明白了祈然的想法,顿时就起了“邪念”:如此好机会,不把握一下岂不是太无趣!?
这个念头一生,谷玄之后一段时间的乐趣就成了祈然的灾难——
夜晚睡着睡着,偷偷摸摸溜到祈然床边,不断骚扰直至他白着脸惊醒过来,一拳把骚扰者揍到地上。
白间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惹得祈然把他踩倒在地,再拼命踏上几脚。
或是故意在屋中沐浴,光着身子闪来闪去,直到祈然涨红着脸把他连人带桶扔出屋去。
如此种种,谷玄玩得不亦乐乎,兴致盎然。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与伤愈的程度,谷玄发现祈然控制情绪的水准越来越强硬,以前能引得他暴跳如雷的行为,最近只不过勾得眉毛一挑而已。幸运,或者不幸的是,那一心动手就动的习惯半分没改,凭白让谷玄受了不少罪。
当谷玄又一次在屋内光着身子溜达,祈然却只是背过身,面壁打坐后,他知道乐趣没了。
唉,真个无趣啊!
一个月后,躺在屋外的一块大石上,谷玄望着天空中云朵无聊的感慨着。在这里灵力不足,心情又差,再加上道法玉简以及各种灵药、法器一概没带出来,他便干脆地弃了修炼,悠闲渡日。这一点上,他比祈然的坚韧就差多了。
师父是不是急坏了?有没有来找我呢?林天那个混蛋有没有受罚?
好想回去……
谷玄这付无聊的表情当然的落在了祈然眼中,他在床上打坐,眼一斜就从窗户中瞄到那个躺在大石上的身影。
像这般安静的时光,正是修炼的好时机,这个蠢货居然就这么浪费了!?等到寿元将近时,将是何等后悔!?
这些想法如果是历经几百年而无法突破的修士,倒也正常,可是以祈然这二十不到的年纪来看,自然古怪无比。
如若谷玄听到了,立刻又要大加嘲笑。
没错,这些日子,祈然就认为谷玄是在嘲笑他——虽然理智上知道不是,但他就是抹不开这个念头……
他记得那一鞭,也记得那个跳出来指向自己的洋洋得意的脸,但当他从师父那儿打听到这个家伙的修为进展后,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比自己差远了!
令他愤怒的是,恰恰是这个家伙救了他!不仅如此,还保住了他的修为!
修为,他最看重的东西!
这怎能不令他愤怒?
前段时间不可收拾的情绪爆发就是这种愤怒的发泄,现在,他已经逐渐渡过了反噬阶段,重新牢牢控制住了心思。
只是,在看见谷玄时,这种情绪波动还是在他内心翻腾不休。
诸如此时,祈然坐在屋内,看着大石上的谷玄对着天空伸出一只手去。
谷玄本就生得白,又极年轻,那只纤细修长的手在烈阳照耀下变换着手决,柔软灵动得如同白玉做成的蛇。
祈然就这么盯着,全然没发觉自己已经从打坐中走了神,自然也没意识到谷玄捏得的御剑决,很快,一柄朴素的飞剑就出现在了空中。
谷玄从大石上一跃而起,踏上飞剑往小镇方向投去了。自从他们在这山上住下后,小镇就成了补给站,那家灵药铺更是被他们狠狠的光顾了好几回,惹得老板见到谷玄就眉开眼笑的。至于祈然,自从来了后就没有出过屋,不是修炼就是修炼。
此时,看着谷玄消失,祈然才惊觉自己中断了打坐,赶紧平心静气,试图再度入定。意外的是,他的脑中却总是浮现出那如同白玉蛇般结印的手,纠缠不休。他强行想要摒弃这念头,胸中发闷,居然隐隐有走火入魔的势头。
祈然赶紧中断了修炼,看着一屋子寂寞发呆。
我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谷玄又从屋外风风火火地窜了进来,也不说话,一把拉起他的手就往外走:“跟我来!”
俩人一路急飞,很快就到达了小镇,此时那镇子虽然依旧小而又小,但却处处张灯结彩,人声鼎沸。人人皆是喜气洋洋,身上也换了新衣,孩子们三五成群四下跑动,所有店铺大开中门,卖力吆喝着。
“这是镇上的祭祖日。”谷玄热心地解释着,“怎么样?去玩玩嘛!”
祈然有心说“这有什么好玩的”,可是在看见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后,又把话全咽了回去。
反正回去也无心修炼,不如在这里散散心好了。
想及此处,他也就任由谷玄拖着进了镇。
“你说奇不奇怪,三千世界,各有玄机。一般我们祭祖总要隆重肃穆,结果人家这儿倒搞得像节日般,人人都出来了。”谷玄对这儿早就熟悉,拉着祈然慢悠悠地逛着,“你看前面,那个架子,说是最后要烧掉的,祛除晦气,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习俗。”
“一沙一世界而已。”
听见身后那个清冷的声音,谷玄笑嘻嘻地转过去:“不管怎么样,即来之则安之,见识一下也好。你整天闷在那屋里,总有天要发霉的。”
祈然没有说话,只是眼中露出不屑的意味,谷玄也不在意,拖着他的手在镇内乱转,什么棉花糕、梅子汁、合糖角,只要路过就不错过,他们可以辟谷,但偶尔饱饱口福也不错,就连他的嘴里也含着一块粘豆子嚼着。
俩人走在一起,虽然生得也算是高大,可是毕竟还未过二十,本就雌雄混沌,又都长得一付姑娘脸,俱是花容月貌的,走到哪里都引起路人注目。这一路走下来,居然在后面缀了好几个单身汉子,嘻嘻笑笑的指指点点。
谷玄根本不在意,回头瞄了一眼,便又坏笑着凑过来道:“你说,他们是看上我们哪一个?”
饶是这段时间越来越适应谷玄的各种发疯,听见这话,祈然仍然一脸莫名。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我长得更漂亮,还是你呢?”
这一次,祈然听懂了。
他在内心激烈的交战着:是赏他一拳呢,还是赏他一拳呢,还是赏他一拳呢?
他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谷玄对别人把他当成女子一点抵触也没有。
第十一节
谷玄这一说,自己还乐了起来,一边偷偷瞄身后的人一边计较了起来:“嗯,那个蓝衫的应该是看上你,那个绿衣的总看我,唉,可惜丑了点。呀,居然还有小孩子,哦,不是,带着孩子的大人!孩子娘居然也能忍?唉唉,你看那个,又来了个年轻的,长得不错!3比2,我比你多一个!”
祈然很想立刻用缩地成寸逃到再也见不到谷玄的地方去。
不过,他更烦恼的是,谷玄的手还一直抓着他呢。
那手修长而柔软,抓在手里,不湿不热,就如同棉絮般轻柔,倒是挺舒服。祈然盯着看了没一会儿,就看入了神,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拖到了镇中的广场上。
广场中央用木条胡乱搭着一个架子,杂乱无章地垒上去,到最上层居然只立着一根木棍。
“这里的人信奉这架子搭得越高,来年就越风调雨顺。”谷玄轻轻靠过来解释,“等会儿还要爬高比赛,谁第一个到顶就能有点火的荣耀。”
祈然抬头,眯起眼睛看着顶部,木头搭得毫无水准,最高处其实也就三层楼多,对他们修士而言根本不算挑战。
只不过,他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你想爬?”
“我们比比?”谷玄的口气满是跃跃欲试,“不许用任何道术、法器或者神通,全凭肉身。你的皮肉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如何?”
非常不如何。
内心这样想,祈然却在瞥见握着他的手时鬼使神差地说:“行。”
这一下大大出乎谷玄意料之外,眉开眼笑地道:“好!输的人要为赢的人做件事!”
祈然眯起眼睛:“何事?”
“嗯?随便,赢家来定。”谷玄只是临时起意,随口便这么一说,见祈然没有反对,便兴高采烈地开始等待比赛开始。
不一会儿,人群越来越多地涌了过来,等天色擦黑,各类风灯挂上街角竖杆与店铺门下时,爬高比赛终于开始了。说是比赛,其实也很简陋,愿意参加的人走到架子旁,只等镇上德高望重的人一声令下,便开始往上攀爬。
谷玄与祈然也站在参加人中,在一水的粗野汉子中,他们显眼得就如同万绿从中一点红。
“你看你看,我又多了个追求者!”谷玄还在统计着“谁的追求者多”这种无聊事,别人看他他就看回去,半点也不害臊,“你要努力啊,就快能超过我了。”
祈然觉得有点头疼,他已经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在他即将爆发前沿,那期待已久的一声令下终于响起了,只是声音不够响亮,参加比赛的众人都先是一怔,左右看了看,确认开始后才反应过来,匆匆爬上架子。
相比之下,耳目灵动的修者则能在声音一下后便冲了出去。
谷玄脚一跺,身体便如同没有重量般窜上了一人多高,双手一伸攀住一处突出的枝干,再一跺脚,又窜出一人多高。如此往复,简直如同猿猴一般,令底下看的人都是目瞪口呆。
然而,更令他们吃惊的事发生了。
只见一个长得妖娆妩媚的“女人”不慌不忙地伸手握住架子,接着用力一抽,一人合抱的树干居然直接被抽了出来!在众人突出的眼珠子还没收回去前,那人却举重若轻地把树这么一伦,直接砸向了先前攀爬如猿猴的人!
“然儿,你耍诈!”
被这树干击中受不了什么伤,但谷玄怕疼,那树干又砸得角度巧妙,无奈之下,他只得松手往下落。眼见着祈然一边慢悠悠地往上爬,一边不时抽出粗细不一的树干向他砸来,他也只有一边躲闪,一边高呼卑鄙了。
祈然哪里理会这些,成王败寇,陨落的修者是不会骂人的,再说都是比试了,哪有不干扰对方的道理?
不一会儿,祈然便快爬到了顶,低头一看,谷玄正在下面张牙舞爪,一付忿忿不平的派头。那只手直直地指着他不住挥动,一如白天烈阳下,大石上。
他再度发起了呆。
伤愈的速度令他非常满意,白龙真魂的重新沟通与压制也十分顺利,摆脱了最大困扰,他觉得自己的修为应该能很快走回正轨,重新冲击转胎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出神,明明已经习惯了谷玄的骚扰,可是一旦这个家伙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总会不自觉地魂游太虚起来。
“然儿,修者最怕乃是心劫。心劫来自内意,有因而起却无法自省,饶是你如何聪明,这由心而起的劫,却是怎样都无法避免的。”
当时的祈然才十二岁,一脸迷惑地问:“师父说的是天劫吗?”
“天劫来自天道自然,世界规则,有迹可寻,有法可破。心劫不是,只要是修者,从你踏上修仙这条道起,随时有可能会遇上心劫。也许只是路边陌生人一句话,也许只是朝露消逝的一瞬间,一切都由你的心起。”
“那,如何避免?”
“避无可避。”
“如何解决?”
“由心而起,由心而解。”
祈然听得云里雾里,便问:“师父可遇过心劫?”
罗玉一怔,露出淡淡的苦笑:“遇过。”
“如何解的?”
令他意外的,他那个潇洒人生的师父居然长叹一声,带着几分黯淡的神色道:“无解。”
小小的祈然睁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师父几分:“可是,师父你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啊。”
苦笑更浓了:“你不懂。如果你灭心期过了仍然没有遇上心劫的话,那倒是幸事了。可是一旦在此之前遇上了,如果解不掉,你的心里就会留下一丝破绽,脱离世俗情爱就不得完全。”
祈然紧张了:“师父你的心里有个破绽吗?会有何后果?”
那次,罗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温柔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种温柔的表情总是出现得很少很少……
心劫吗?
师父的解释不详不尽,祈然自然也没办法看清楚。他只是盯着下面往上爬的人发怔,片刻后,一个念头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让他赢!
……为何?
他怔了好久,及至那人的手就快够着他的脚时,才勉强找到理由:报恩!
是了,谷玄救了他,而他不喜欢欠人情。
想到此处,他脚下发力,轻松踩断了木板,手上一松,便在谷玄的哈哈大笑中直坠下方。当他站在木基上时,谷玄更是发力一跃,成功站在了顶端,对着下面激动的大笑:“我赢了!我赢了——!”
祈然仰着头,看着那在星光与烛火下兴高采烈的人,不由地看痴了。
回小屋的过程很快,只是他们出镇时碰上了一伙尾随而来的追求者,祈然不喜被人纠缠,略施小计便把凡人甩掉。待回了屋,俩人都毫无睡意,谷玄冲着天空姿意大吼,引得无数夜鸟飞奔。
他当然不是为了这点小小的胜利而得意,只是这段日子过得实在无聊,祈然又不是个交流的好对像,能够有这样的娱乐,他已经很满足了。
“愿赌服输,你可得给我做一件事。”
谷玄心底有些小紧张,万一祈然要是不承认,他也不能用什么强迫手段。没想到,他一提出来,祈然就微一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