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你竟敢玩弄我?!
我要报复!!!
可这报复竟是——为了你改变我自己?
主角:赫另签,奕楼
配角:韩熙,孙靖祺
第 1 章
我,赫另签,只是一个小小草民。
王的御驾路过市集,我不过是跪拜在地的万人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老爹说我是平凡人,让我踏踏实实过日子便罢——
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活的。老爹还没说完,却止住了话头,打个酒嗝,进屋睡去了。老爹好酒,可我从没看过他
醉倒,我料想他的酒量该是很好。令我纳闷的是,自己身为他的儿子,却几乎是滴酒不沾。
自我有记忆起,就只与老爹相依为命,没有娘亲,没有亲戚。小时候每每问起“娘亲在哪?”,老爹总是看着墙根,
喝酒,不说一句话,但神情倒也不似哀戚。久了,我便不再问了,心底偷偷告诉自己:娘亲已经死了,娘亲很爱自己
——催眠似的话语,意外轻易地安慰住自己。老爹是个“厉害的酒鬼”,周边的同龄人因为畏惧他,倒也不敢欺负我
,我乐得自在。
老爹除了嗜酒,没有明显活计,为了养活爹和自己,我从小便在邹伯的冻霜楼里当个跑腿小二。不知道是不是喝酒喝
出来的,邹伯和爹颇有交情,他待我自然不错。而我平凡的生活之所以发生变化,也要从冻霜楼说起。
邹伯的朋友遍及天下,更有一些所谓的三教九流之人。去年夏秋换季时,一群海外异地的藩子替邹伯请了个了不得的
厨子,自此,冻霜楼的生意更是好得不得了。冻霜楼位于京城城西,这生意做大了,也有人劝邹伯干脆也在城东开间
酒楼。可邹伯不答应,用他的话说,则是“我年纪大了,禁不起这番折腾。”我晓得邹伯是找理由婉拒别人的好意,
要不,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年纪大,而在我看来,他可依旧是神采奕奕,估计锋芒不减当年。
物以稀为贵,既然这冻霜楼只有一家,无论什么王孙贵胄或是官宦子弟,都常常光临冻霜楼,这可忙煞我了。
冻霜楼的伙计虽然不少,但我好歹是元老级资格,手底下调教出来的跑堂一只手也算不过来,再者整日面对那些高高
在上的权贵们,因此多少练就了一身应酬的本领。冻霜楼的生意好,直接联系着我的酬劳高了许多,再加上客人给的
赏银,这日子倒是惬意。
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我被临时遣去厨房帮忙较平常更晚回家。冻霜楼的关门时间本就比寻常店家晚,等我裹紧衣
领,夹着双手走出楼门,街上已冷冷清清看不见什么人影。
天色倒不是压顶的黑,反而透着亮光。我暗忖今夜没准会下雪。这么想着,脚底下更是加快了步伐。
我默默地快步走着,整座城静得有些吓人。
拐过街角,寒风呼呼肆虐过耳边,我不禁打个激灵,抬头瞧瞧是不是已经开始下雪了——
那人立在房顶的一抹白影,轻易便掳走我的目光。
我骇了一跳!差点委身跌地!
睁大眼再一细看,才注意到是两个人站在屋瓦上对峙。其中一人银发白衣,绝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而另一人身着
黑色夜行衣,连脸也用黑布蒙着,看不真切。
——这两个人,究竟是人是鬼?
我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发出一丝声音来。
冽风中两人动也不动,显得诡异至极。
此时此刻,我甚至有些痛恨自己的好眼力。
我想逃走,奈何双腿光是站着打颤似乎就用尽了气力,我只能尽力憋着,憋着什么,具体的我也说不清——
黑衣人锐利的目光扫过我,没多做理会。
他重新看向银发的美丽男子,略微低沉的声音难掩亢奋:“五年之约,决月,若我今日赢你,你必须一辈子与我一起
,永不分离!”话音未落,黑衣人已然高高跃起身子,向银发男子展开攻势。
我不懂武功,也无法看清他们快如闪电的身影,只觉偶一闪现,凝滞的空气中只剩下他们的兵器交错所响起的清脆撞
击声。
寒意沿背脊爬上,我感到彻骨的冰凉。
直到两人缠斗的身影蓦地分开,只是一会儿,又或许更久,我的脚再也支撑不住,难看地软倒在地,不过,自是无人
理会我。
黑衣男子皱眉看了看自己的左臂——被利器割裂的衣袖,断了一大截,手臂上的伤口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呈现奇怪
的“V”形。隐约地,还能看见血,顺着手臂不停滴落在屋瓦上。
很显然,黑衣男子输了。
只见他皱紧眉头,戾气缠身,双眼中满满都是不甘与懊恼,可他还是依言问银发男子:“你的要求是什么?”
银发男子往我的方向挥挥袖,不甚在意地道:“别杀他。”
“你——”黑衣人被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激怒,还未及呵斥,只见银发男子身形一晃,转眼便失了踪影。
我张大口,被这银发男子的神出鬼没给吓到了!
黑衣人转过头,迁怒地居高临下狠狠瞪着我!那眼神,活像要把我生吞活剥似的!我的喉咙好像被死死勒住,整个身
子沉重得不能动弹。
在我怀疑他会不会盛怒之下一掌劈死我时,他却突然转身,施展轻功离去——
“他真的没杀我……”
待不见他的身影,我喃喃自语道。
良久,才发觉,后背早已湿寒一片。
冰凉的潮湿打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错愕抬头——
下雪了……
明明是场早雪,我却觉得,它姗姗来迟了……
这一年,我十四岁。
第 2 章
冬雪来了又去,去了又至,孤独遵守着与谁的约定。
反复间,三年光景轻易过去,我已年届十七。虽然身份没发生任何改变,仍旧是个低下的伙计,可我的容貌身形,却
引来了不少说媒的人。爹和我都不喜欢那一群鼓噪的老女人,有时甚至关上家门把她们挡在门外。就冲着这些烦恼,
我对自己的长相甚至有些恼火。
注视着镜里散着一头长发的清秀男子,我哀叹。为什么爹长得颇有江湖英雄的气魄,我却白皙清秀得像个书生?长年
呆在冻霜楼里,很少晒太阳,难怪自己一副瘦弱的病态样!我曾怄气地表示要去采石场做苦工,却引来爹和邹伯的一
阵大笑,他们都说像我这样细皮嫩肉的,怎么禁得起苦劳?
说也怪哉,我在冻霜楼里可从来都没偷懒,可除了身子骨硬朗,很少生病外,四肢的肌肉却没见多少……
还有一件令人不快的事——
“另签啊,来,过来,替本世子斟酒。”薰世子邪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是。”我悻悻地走过去。这就是令我不爽的事——自从我的面容渐渐变得较出众后,这个下流世子就毫不遮掩他的
欲念,几次企图欺侮我。还好邹伯一直让人暗中帮我与他周旋,否则以我卑微的身份,怎么跟他世子抗衡?
我小心翼翼地避着他,替他斟酒。不料,他竟厚颜无耻地强行握住我的手,笑道:“另签,本世子的心意你又不是不
清楚——跟了我,总比在这当跑腿的强呀!”
我强忍下唾骂他的冲动,冷着脸,道:“世子您请自重。”让我跟了他?然后任他玩弄我的身体?我赫另签可是堂堂
男子,真是瞎了眼了他!
“赫另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奕薰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又紧了些。
我疼得闷哼一声,不再同他做无用的争论。想他堂堂王爷之子,也与禽兽无异!
“怎么?没话说了?”奕薰目露凶光,“是不是决定不做无谓的挣扎了?”
我长这么大,不是没挨过客人打骂,但从没遇过这样不堪的事,甚觉侮辱,当下一口气忍不住,朝他冷哼道:“薰世
子,咱冻霜楼可不是您常光顾的青楼妓院!”奕薰的那些丑事,在整个京城都不算秘密,更何况是在人多口杂的酒楼
里。
“你!”奕薰气结。忽地,他扬手朝我打了个耳光,“啪”地一声响,我咬牙捱下,却也引来了一直呆在雅间外的护
院临涧。
临涧瞧见我脸上的红掌印,忙上前挡在我面前:“世子,敢问我们的伙计哪里得罪您了?”
“那个贱胚子!本世子看得起他是他的福气,竟敢在这给我装清高?别忘了,我可是堂堂世子,我要你们死,你们还
有机会站在这里?”奕薰气红了眼,破口大骂。
“哎呀呀,这不是薰世子吗?真巧,您在这做什么呢?”正当我和临涧左右为难时,一道不卑不亢的声音响起,接着
,是面上带笑的韩熙,韩大学士。
奕薰看清来人,仗着自己的身份轻哼一声:“韩大学士也来管这闲事?”
“韩某不敢。不过——韩某与‘客人’在隔壁饮酒,听见这边的声响,韩某便过来瞧瞧了。”韩熙依旧笑道。
奕薰听见韩熙刻意加重的“客人”二字,刹时脸色大变,旋即干咳两声,铁青一张脸:“既然惊动了韩大学士的客人
,本世子也不好再与这厮计较。”奕薰让随从付了银两,挥袖离去。
韩熙转头看向我:“赫另签是吗?几月不见,个子倒窜高不少啊!”
我一惊,“韩大人认得小人?”
“什么小人不小人的,”韩熙嘴边的笑意更深,“邹伯可是告诉我你是店里最勤快的呢!隔壁正少了个机灵的,你过
来侍侯吧!”
“是。”
跟在韩熙后头进门时,我瞄了眼韩熙的客人,坐在桌边的是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我微低着头,静静候在门边。
韩熙重新坐下,两人低语几句,忽地,韩熙朝我唤道:“赫另签,你过来。”
我暗自纳闷,靠近桌边。
“赫另签吗?把头垂那么低做什么?抬起来!”男人的声音低低沉沉的,还带着不容反抗的霸道。
我有些胆怯地抬头,神志在撞进一泓笑意盈盈的黑眸时有瞬间涣散。我望着眼前英挺俊美的男人,呆楞在原地。
男人低笑着伸出手,攫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仔细审视。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我回过神,不知所措地敛下眼睫,
躲避他炯炯目光。
大概是同情我的窘况,韩熙出声道:“公子,酒菜变凉了。”
男人看他一眼,终于放开我。我悄悄松了口气。
“难得看到这张脸温顺的表情……”语意不详地喃喃一句,男人动作优雅地饮下一杯酒后,看向我问道:“赫另签,
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是谁?我不知他是否刻意刁难,只得收了收心神,动起脑筋。这个男人是韩大学士的客人,而且有一定的身份能让
薰世子落荒而逃,提起韩熙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想到的人是——大皇子?京城的消息在冻霜楼总是传得很快,朝廷里
的派系我虽不曾刻意关心但大抵还知道一二,韩大学士是大皇子的心腹,这可是众人皆知的。
想到这,我不禁再抬头看了男人一眼——这人,可是焰国堂堂正正的大皇子啊!
我忙退后几步,双膝跪地,唱喏道:“草民见过大皇子,大皇子万福。”
奕楼“哈哈”笑了两声,示意我起身,赞道:“的确是个玲珑心肝的。”
我的心神不定,感觉慌乱极了,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努力告诉自己他只是你所招待过的贵客之一,就是一个皇族而
已,对!把他当成薰世子!下了决心,我稍稍挺起脊梁,心绪镇定不少。
奕楼把我的举动看在眼里,目光深沉:“你识字吗?”
“学过几年书。”
“嗯,你在这里当个下人真是浪费了,不如——”
奕楼若有所指的话语被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
“两位贵客,打扰了,小人是来送酒菜的。”
“进来。”韩熙应了声。
冻霜楼里一个颇懂得看人脸色的伙计推门进来,恭敬地将酒菜摆上桌后,绕到我身边,传了句话:“邹伯找你。”
我微一点头,借机向奕楼二人告退。
韩熙为人体贴,允了我。
我迫不及待地奔下楼,心情在步履间骤然放松——我果然,还是适合当个小人物而已。
第 3 章
来到后院的帐房内,邹伯一见我便迎上来:“另签,怎么样?伤的重吗?”他走到我面前,眉头紧蹙。
看来他是知道了我被打的事,但估计没想到我紧接着被大皇子叫了过去。
“我没事。”我微笑,让他放心。
“脸都肿了……”邹伯喃喃道。他沉吟了一会儿,道:“这样吧!另签,这几天尚书府有一场喜宴,酒菜都由咱楼负
责。我让你过去帮忙看着,也好避过薰世子的纠缠。”
“嗯,都听邹伯的。”我顺从地点点头,又道:“邹伯,对不起,我给楼里添麻烦了——”
邹伯朝我露出笑容,慈爱地拍了拍我的手,“傻孩子,你这么说可是见外了!”
无怪乎邹伯说只要进入尚书府,就算奕薰顶着世子的身份,也不敢贸然闯入闹事。我在来到尚书府后的第一天,就算
明白其中道理了。
尚书韩致湘,是大皇子身边红人韩熙大学士的亲叔叔,也是本朝元老级的大忠臣,说起话来多少有些分量。今次韩尚
书之女韩可昕出嫁,这场面派头自是隆重。喜宴开始的前十天,已有人陆续送来贺礼,堆得跟小山似的。
而今天,正是大喜之日。
我和其他一些冻霜楼的伙计,早在前几日便安排好了所有事宜,真到了设宴当天,除了辅助尚书府的家仆们端送酒菜
外倒清闲许多。来来往往的客人把回廊挤得水泄不通,而尚书府里专门负责招待客人的家仆则忙得晕头转向。躲在角
落处,我注视着喜气洋洋的人群,眼尖地认出了客人里头身份地位不同凡响的几位高官,看来这尚书可确是面子十足
啊!
“赫兄弟,赫兄弟!”
我转过头,看见尚书府的老管家疾步向我走来。我赶忙迎上去,问道:“老管家,有事吩咐?”
“嗯。”老管家喘了口气,道:“府里客人太多,下人招待不周。能不能请你们去帮个手,当然,酬劳府里会加给。
”
我颔首:“老管家言重了,要我们做什么尽管吩咐。”
“现下喜宴还没开始,还有客人陆续到来。赫兄弟,听闻你呆在冻霜楼里时间最长,想必识人也多,老朽想请你去正
门招呼,可否?”
“我这就去。”我答应下,朝府邸大门走去。
原只是好意要帮老管家的忙,可此刻我站在门外看着来人,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来人正是奕薰。
“哟!这不是另签嘛!咱们还真是有缘呐!”奕薰露出恶意的笑容,一脸兴味。
是冤家路窄吧!我心想。
“怎么?懂得闭嘴了?”奕薰低笑一声,走近我:“真没想到你躲这儿来了——那我早知道就不用砸了冻霜楼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