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尽玄没好好给他回应,他再摸摸他脖子,好烫,难道昨晚这么让他不着上衣的一路回来,今天就发起烧来了?异衽吸气,又吐气,笨手笨脚的扳起他的头,低头,用自己的唇挨上他的。
那是个吻,只是异衽本意,是给他些真气。
百花遍开断情路(十八)
秋尽玄静静躺着,异衽渡了口真气给他,自己咳了两声放开他头,秋尽玄突然一只手横过来勾着他的肩膀,异衽不敢动了,偷偷看他表情。
秋尽玄再醒时不知天昏地暗,他觉得自己没伤多重了,坐起身,身边没有异衽。“重寒少主?”秋尽玄喊一声,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唇,一个白衣少年进来,不是空泉也不是霜依,那白衣少年放下手里的衣物,扶他起来,端来一杯水给他。
“你们少主呢?”秋尽玄低头看看自己胸前伤口。
“少主出去办事了,他说您闷的慌就四处走走,要不是您把他赶走他也不用在船上无聊着。”青玉给他背后垫一个枕头,“谪楼主要起来么?”
秋尽玄点点头,摸摸自己前额,不大烫了,心想我什么时候赶他走了。那侍从说这伤最多明天就好利索了,您现在也可以会谪楼,秋尽玄摇摇头,愿意在船上转转,看看小狐狸住的地方。
“你们用的是什么药,皮外伤两天能好?”
“我们个人有个人疗伤的法子,几时能好,就看是谁给你治伤,我给楼主下了本,少主更是直接给您渡了真气呢……”青玉在前指引他,出了门有另一个人一看就不是重寒宫少年的人靠着栏杆和霜依聊天,秋尽玄抖抖刚换上不合身的衣服袖子,靠过去,“霜依?你们少主呢。”
霜依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急忙转身行礼,和霜依聊天那人看看秋尽玄,想想,也拱拱手。“楼主居然记得霜依名字。”霜依起身扶着秋尽玄,“谪楼主好些了么。”
“好太多了。”
“昨夜发烧烧半夜,少主好不容易把您安顿起来了,所以早晨没叫您。”
秋尽玄点点头,指着那个和他同样衣服不合身的,“这个是……”
“这也是个受了伤的,少主新收到名下的,少主叫他剑驰。”霜依莫名的红了脸,“他伤的更重,现在刚能下地。”
秋尽玄打量着那个叫剑驰的,“好巧,我那里有个叫剑洛的。你是武林中人?”
“因为偷了些东西被人赶杀,幸亏少主救了,所以投奔名下。”剑驰笑的真诚,喜欢露出口里的牙,他不白,所以笑的显眼。
秋尽玄侧目,“偷了东西?”
“偷了把剑。”剑驰转头,秋尽玄心里一惊,抓住他肩膀,一提气头有些晕,“你是!”
“嘘。”剑洛比了下,“剑现在少主那里,所以剑洛想跟着少主好好干,多谢,谪楼楼主。”
“你别跟他胡闹。”秋尽玄放开手,也笑笑,“他不是成事的,藏不住你。”
“你们聊,霜依去看看药熬好了没。”霜依欠身退步,得体的先行一步。
“没想到你也一路跟着钦差来了,我正想不通,谁把那剑看那么重,原来是你。”他本以为这是北静小王爷的局,没想,这剑却是个毫不相关的人偷的,异衽果真是个不过脑子的,什么样的不分青红皂白都敢往自己这里带。
“剑驰与谪楼主好像并不熟识。”“我只是在兵器谱上见过你。”“但是却一见如故。”
秋尽玄愣了下,“罢了。”
剑驰摇头笑笑,转身追赶霜依,“霜依,你什么时候熬药了?”
三曲歌舞一声休(一)
秋尽玄不上岸是有自己道理的,小王爷这会绝对饶不了他,异衽的船是再好不过的,因为他知道有人设着阵,外人看不到他,但是异衽去做什么了,竟然一整个白天都没出现。他在船上转了好多遍,见了两次剑驰和霜依在饮茶聊天,他在船上见得随从最多四个人,远不到当初见得九个人,他想他们大概是躲在船上别处,也没在意。
傍晚异衽回来了,用手捏着鼻子,匆匆跟秋尽玄挥挥手求去了别处,一会明显是换了衣服才来,走到秋尽玄面前端起茶杯猛喝一口,愤愤的看看秋尽玄转头就走了,秋尽玄莫名其妙,想抓着他说一句话都来不及,认识他这么久从没见他这么麻利过。
“你们少主怎么了?”秋尽玄问侍候他那个少年,青玉有些担忧的看看异衽,又看看秋尽玄,两手叠在一起,“谪楼主……算了,还是别问了,少主有自己的道理。”
那是什么道理,反正青玉给他又用寒珠子滚了一回伤口,轻轻的擦干净然后吹了灯出去了,秋尽玄借着外面的余光穿好衣服,出内室的门外面反常的有两个少年守着,秋尽玄探探头,一个少年说谪楼主不要冲着风,快回去吧,又低低头,补充上一句这是少主的命令。
异衽居然会给别人命令,好生稀奇。秋尽玄摇摇头,不当回事,回床上盘腿坐着,这一天都不知道怎么熬过来的,一点点事都没有。刚开始看看船上景色还能感叹运货的辛苦,看不了两眼就烦了,幸亏他许多事要想,才不至于让自己只闷着。
“少主。”门口突然一阵风声,异衽扑了进来,空泉扶着他,霜依帮他拿着衣物,下午侍候秋尽玄那个掌着灯,一路送到床上,秋尽玄赶忙挪开些位置,空泉把让异衽靠着枕头,在那侍从的灯下,异衽的脸惨白一片。这种白好似在哪见过,但是秋尽玄一时反应不过来。
“你们少主怎么了?”霜依摇头不语,空泉不抬眼看他,那个拿寒珠子的从抽屉里拿出个小匣,是个像嫩枝一样的东西,青玉递到异衽嘴边,异衽噙住,青玉将灯放在桌子上,问少主,“你不自己睡?”
异衽摆摆手,话也不想说一句,空泉跟霜依退下了,青玉给他铺好床,秋尽玄放下帘子,也摆手,于是青玉便也出去了。
“异衽这是怎么了?”秋尽玄揽过他的肩膀,顿了下,把他头靠在自己身上。
“你那个大人我给你救活了。”异衽喘了口气,“可惜不是他自己的魂,就前几日跟你回来那个美人,我让她附身了,最多也就这样,你不满意我也没办法,咳咳。”异衽拿开嘴里的东西,喘了口气,强装着恶狠狠的跟秋尽玄说话,然后又吸口气,猛咳了两下,把那嫩枝放进嘴里,又吐出来赌气似的往地上一掷,“怎么成了我离不开这东西了,都怪你,混蛋秋尽玄。”
秋尽玄沉默不语,轻轻摸着他头顶的发,异衽见他不做声,也没力气再说别的,靠着他的身子,眨眨眼睛,他仍没反应,异衽滚到床内侧,趴在枕头上,“却连声谢谢都不说。”
秋尽玄目光有些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异衽偏过头,心里泛起一阵委屈,没留神,泪珠儿竟然从脸颊上划下了一颗,他把自己吓了一跳,赶忙抹开,吸吸鼻子,捂着脸叫自己睡觉。
三曲歌舞一声休(二)
“异衽。”秋尽玄叫他一声,“异衽。”异衽不答应。秋尽玄猛然翻身覆在他身上,头压着他的肩膀,“异衽。”
“秋尽玄你干什么。”异衽被蒙在被子里极力挣扎,秋尽玄忽然咬着他的耳朵,“重寒少主,我该怎么说你?”
异衽一动不动,秋尽玄两手搂过他的腹部,“我刚才在想什么时候见过你脸色那么难看。”异衽呜呜几声,秋尽玄吸着他脖颈间的气息,“原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杀了莫刀时。空泉说你不会外路拳,只修心力,我便问你,你今天做了什么救活了那个大人。救他,这符合你的常理么?”
异衽挣扎两下,秋尽玄略侧过身把他整个圈在怀里,异衽抽泣两下,“为什么帮你你还是质问我?秋尽玄你知道什么,不是因为官府的人把你朝凤楼都砸了封了,围着你谪楼找你踪迹我做甚要救那老头?你以为我真是什么狐仙,你以为我什么都得来容易么!”然后又一阵委屈上来,就哭开了。
“叫你赶我走,我不走的话你也不会惹上这种事,我不走的话我也不用动邪术帮你把人救活,我本来以为我说说罢了,你还真要我做这种事!你别太得意了,不是辛三娘我……秋尽玄……”
秋尽玄是不是在欺负他?!
“异衽。”秋尽玄像抱枕头一样恨不得把他揉进胸膛里,捂着他的嘴不叫他出声,“该怎么说。从来没人对我这么好,所以你以后不必这么做了。我的事,并不是你能插手的。”
他想起刚接这令那天,就已经料到了这样结果,北静小王爷不常叫他做什么,所以凡叫他做的都不会是容易事,百花教只出手了一次,一次便成功,他反而碍于什么显得龌龊了。而后呢,异衽……异衽大概这样做一遭是极伤身子的,却还是做,是就为了报恩两个字?那他欠的,是多大的恩?
“那对你对我都没好处。小王爷知道你帮我,他不会让我好过也不会让你好过。你初涉江湖,要学的太多了,凭你这一股劲迟早被人骗惨,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回山上吧另外,我从来没赶你走过。”异衽仍旧被牵制着不得动弹,秋尽玄轻吻他脖颈,“谢这个字我是不会说了,你若是铁了心要跟我,那都是不必要的。”
“秋尽玄……唔……你混蛋……你为什么就肯说一句谢我?”
“你别乱挠,我身上有伤,疼。我只是想亲你,不真对你怎样。”
异衽想他做这些至少要一个谢字吧,可他偏不说。
“可是你我本是……”
“是男人又如何?我秋尽玄从没想过留任何子嗣,我还嫌小王爷那里留得把柄不够多么?我不能想有人叫我爹爹,我怕我会失手掐死他,所以女人只是玩乐而已,我不认真。”对,女人只是玩乐,这是他爹爹教会他的第一件事,身体力行。
“不是因为这个。”异衽不挣扎了,异衽缩成一团,秋尽玄有些不耐烦,“你不是要报恩,是因为什么都没所谓的,我现在只想与人亲近,你不帮我么?”
“我想不明白……”异衽声音三分犹豫四分委屈,“有些事情我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管那多做甚?我知道你不厌恶我这样对你,不然你有红光护体,也有那几个妖怪下人,早能把我怎样。”
“可是你在干什么……秋尽玄……秋尽玄……别动我,好难受……”
秋尽玄吻着他的唇,吻着他的眉眼,“这不是难受,你只是不懂。”
“你……你是不是把我当作……就是女人要生孩儿前做的事……但是我们不能,即便我是女人我们也不能……”
“可是你喜欢。”秋尽玄解开他衣服,“喜欢就好了,只要你乐意,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就是人间的规矩。”
原来这就是人间的规矩么。
“你还没有躲,就证明你喜欢,我知道你要找个借口接近我不容易,明明你什么也不懂。我现在可是生着你的气,谁让你自作主张去弄这种事?也对,怪我一直逼你,但你当时不是回绝的直直的,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异衽抱着肩膀,只会说你凭什么……凭什么欺负我?
“你要是说你不喜欢,我以后都不在碰你一下,我晋玄邱绝对做得到。”秋尽玄出了汗,不贴他那么紧了。异衽偏头,抱着肩膀,咬着自己指头,“你说我不喜欢,你以后都不理我了?”
“以后都不理。”秋尽玄稍松开他些。
异衽沉默一会,飞快的转头勾着他脖子在他嘴唇上磕了一下,钻进他怀里,泪又止不住了,“我昨晚上就亲过你了,这不算什么,但,有你这样逼人的么?什么叫我找借口接近你,我何必找借口,我又不是真的欠你什么,凭什么我们两个较量我总占下风,你真可以就别理我,以后都别理我,最好出门就被小王爷抓到,我看都不会看上一眼!”
秋尽玄搂着他的脑袋,“其实你该温柔些。”
“我这两天没力气,我不碰你。我会对你做别的事的,你要记着。”秋尽玄跟他别了大半夜的气,就是要他软了,要他服,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秋尽玄觉得火候到了。现在异衽既不会像从前那样一道红光将他挡开,也不会离了他就时时找寻,这时节的感情是最有意思的,兴趣正浓,没彻底得到手也不愿意就此放弃。有些东西定下来了就是定下来,好过日日试探他的底线。异衽不懂,不讲明白的随便和人躺在一处,他说他没别的心思又如何,秋尽玄想,他大概是吃定他了。
秋尽玄放慢了动作,离开他身子,帮他盖上,这才真的想哄他,异衽累了,委屈了,不过想得他一句夸奖,其实都不一定是要感谢,他当然明白。不过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既然他肯做,就让底线更低些又如何?“我不是跟你生气,我是心疼你,怕你以后还做这样傻事。”秋尽玄不轻不重的拍着他后背,异衽又把自己指头放进嘴里咬着,秋尽玄极尽温柔,说我罪过了,你多娇惯,跟你说的还没这么欺负过你吧,秋尽玄错了,明早叫你罚。
三曲歌舞一声休(三)
异衽仍旧不做声,秋尽玄叹口气,把他重新揽进怀里,异衽把全身都缩在他一只胳膊上,真像只狐狸那么轻,只是肩膀一耸一耸的,秋尽玄摸摸他脊背,叹口气,“小狐狸,睡吧,秋尽玄是个混蛋。”
他不知道异衽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第二天醒的时候异衽已经起来了,他摸着衣服穿起来,出门看见异衽正与张悬墨对饮,场景好不怪异。张悬墨看见他了,起身一个万福,他愣了很久。异衽仍是一副气虚模样,他看了眼秋尽玄,对张悬墨摆手,“你别恁喜欢他,好好珍惜你身子。”
“多谢少主。”张悬墨是个男人声音,语调却极似妇人,尾音上扬,略带些娇羞。秋尽玄挑了个位子坐下,霜依推开窗,异衽迎着风起身,眼里满是迷离,不见昨夜委屈。秋尽玄吃不透,他现在又想到了什么。
“交代你的可都记住了?”异衽推开椅子,往天上看,今天天亮的晚,好似要落雨了。“记住了。”
异衽点点头,霜依帮他披上外层纱,他张开手,纱拂上他们桌子,停在秋尽玄面前。张悬墨将脸转向他,“前两天冒犯了公子,实在是不知道您身边竟然有这样品德的人,所幸没实在冲撞。”秋尽玄眼没在他身上,他应了两声,想起什么似的,“不知姑娘可否将你的故事讲上一讲?”
“您见笑了,我不过是推拒了谁的爱,便被害死葬在了那里,我能记着的事实在有限,所以也早忘了害我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秋尽玄不待他说完便点点头,猛起身从背后拦腰抱着异衽,贴紧了他,“你又干什么?”异衽扭头,秋尽玄笑笑,“我怕你再飘摇些,就飞走了。”
异衽低头,轻靠他肩膀,“好歹我不希望我总白天也被你抱着。”握住秋尽玄的手,“既然说完了,你随我来吧。”便掰开了它们,向张悬墨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