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少主——悒清尘

作者:悒清尘  录入:12-10

异衽靠着商君轻的胸膛,商君轻也带了个薄些的面上,后面跟着空泉霜依青玉三个,从谪楼出来,门口将才聊天的还剩余两个,眼神飘忽,异衽从楼里出来,特意抬下兜帽看两人一眼,两人好像做了亏心事,撒开腿跑了。

虽然异衽非异人(三)

异衽他们在一路争相围观中到衙门的时候,站班的衙役已经恭候多时,不多说,径直将他们五人请到了衙门后堂,张悬墨大人正与小王爷对饮。空泉扶着异衽从前面绕过影壁走过游廊到后面,衣服下面脏了不少,异衽皱着眉头,提起衣摆,跨过门槛。

“重寒宫少主!”张悬墨大人和小王爷同坐上首,钦差大人先看见异衽,起身好像要拜,又觉得不妥,陪坐的大小官员跟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一个江湖门派,好似也不能与他们平起平坐。小王爷端起酒喝了一口,“少主请入席。”

异衽满面的纱,他不想摘,商君轻替他摆好,把刚才衣服上弄脏的地方盖了起来。席上的人不消说,自然只能看着他们,一时间谁也不想说话。

“重寒宫只想说一句。”异衽与商君轻很无谓这种探究目光,异衽环视众人,“我重寒宫与谪楼受小王爷所托一路保大人回来,早知道有人要害钦差大人,所以提前将钦差大人掉了包,别以为这是做不到的。”

小王爷抬手压压桌上人议论声音,异衽声音轻,又有些哑,你与他一同开口,多半你听不清他说什么。

“因为那么多人日夜守着张大人,所以我们假托有人夺尚方宝剑,那时已经将真张大人与假张大人换了,我们江湖门派与官府没交情,所以没告诉大家一声,还有不信的可以问张大人。”

张悬墨点头,北静小王爷身子往后靠,两手搭在桌子上,“重寒宫少主这样说,小王倒也记起来了,大人遇刺时抓到那几个在场的,难道是谪楼?”

小王爷装的好不知道!异衽本来是演戏给大家看,圆了这事,没想到北静小王爷能这么大言不惭,异衽想起刚才谪楼惨状,一握拳将要捣在桌子上,商君轻却不动声色的按着他肩膀。

“小王爷说的对呢。”商君轻闲闲开口,“小王爷可不是抓住谪楼了么,杀人放火的百花教没抓着,倒把一路护着张大人的谪楼给抓住了,要不怎么说呢,那是狗咬什么来着。”

异衽扭头看他一眼,心想果然就不该让商君轻开口。

桌上这次是彻底静了,小王爷喝口水,“江湖上的事小王不懂。可抓人却不是小王。”

“对对,不是北静王爷抓的人,重寒宫兴师问罪的毫无道理。”不知道谁应了一声。

“那就没事了,我们好好的打这路过,却被人给硬拽来了,哎呀,以后要这么着谪楼还怎么做生意,重寒宫还怎么普度苍生呢……”“告辞。”异衽还是站起身来,到底他是有些分寸的。张大人嗯嗯啊啊几声,有个知府却说既然来,重寒宫不如坐下与我们好好聊聊,我们实在好奇你们行事。

门口拿矛盾的十字交叉将他们堵着,异衽抬眼看商君轻,那厮一边说着少主他们要杀我们呀,好害怕,一边兴奋的眨着眼睛。是了,商君轻不管什么场合带出去,都只能把事闹的更大,于他来说虽然一两百个人他一个打不过,但那是光明正大,没说过他不能使各种阴招。他在山上把重寒宫的人捉弄个遍了,正愁找不到乐子。故异衽说,商君轻下山绝对不是好事,绝对!

比如说今日他们能出这衙门毫发无伤还能将他们戏弄一番,那明日谪楼呢,秋尽玄呢?秋尽玄可是只要小王爷一句话,明知是送死也会赶去的混蛋啊,空泉和霜依将异衽拦在中间,他出神这功夫,秋尽玄和知府道台一类又互相激了几句,这边人马当当当当整齐的往这里跑,商君轻一边好害怕啊,好害怕,哎呀你怎么跌倒了这么不小心,哎呀你别往地上撞呀,摔疼了没,哎呀你怎么……这样的与人混战。异衽看看身后霜依,已经绷不住笑了,身前空泉护着他与别人应付几招,可他自己却一点也笑不起来。

商君轻一路打到门外空地,这会玩开心了,又是前翻又是后翻,异衽后面是各位大人,霜依背过身挡着,偷偷跟异衽说,“宫主这哪里是打架呢,明明是在玩杂耍。”

张悬墨起身要制止衙役,被知府按着手,光张嘴不能言语。

商君轻一招平湖落雁一招大浪淘沙,已经不是杂耍那样只要技巧了,他好像要跳舞给众人看呢,开始注意舞形,于是近他身的都遭了殃,几个人合力围攻他,他身子猛的往下一卧,扫他们腿,混乱中有人抓下了他面纱,商君轻就势一个卧鱼,二指指天,抬眉,轻笑,用一只袖子遮住自己鼻嘴,“哎呀,不好,被看到了呢。”平地忽然起了一阵烟雾,伴着爆竹一样的噼啪声,众人回过神,重寒宫五个人已经不见了。

回船上的时候商君轻拉着异衽的手撒娇一样左右摇着,“小衽衽人家厉害不厉害,厉害不厉害呀?”

许久不见那个黑衣人赶去谪楼的时候,谪楼各处已经基本安定了,开始有人清扫楼前落地的花草。秋尽玄守着剑洛床前,想要不要请异衽他们来帮她看看。剑洛伤很重,连秋尽玄来了,都还是没知觉。

虽然异衽非异人(四)

秋尽玄听说来了人,叫谪楼的把他迎到一处葡萄架下,如今葡萄都已经落地了,只剩个架子和几片葡萄叶挂着,葡萄架下有茶船,秋尽玄夏天时候喜欢在这里喝茶。

黑衣人等了一会秋尽玄才来,秋尽玄穿了一身的黑衣,头发半散不散,拿着一把竹篾扇,到他面前坐下。

“查清楚了。当时北静小王爷想与张大人得些交情,颖府的说从前张大人进京赶考时帮过他,自告奋勇的愿意出面替北静小王爷周旋。北静小王爷给了大笔金银,可是张大人不收,颖府的想独吞,于是找了江湖门派将张大人做掉,这事不怪你,也不怪小王爷。”

秋尽玄摇着扇子,“没了?”

“北静小王爷刚弄清楚而已,况且你又没有什么事,北静小王爷说这事总归是误解你了,这些银票给你做补偿。”黑衣人掏出一把印着子的纸张,“别这么矫情,说到底百花教得手还是你保护不力。”

“多谢了。”秋尽玄将手放在银票上,“还有呢。”

“北静小王爷说多亏重寒宫,也说这张大人未必见得就是真的。”秋尽玄握紧了手,黑衣人起身,“可小王爷不在乎。”

秋尽玄虚弱笑笑,脸上很是平和,“慢走不送。”

黑衣人侧目,“晋玄邱?”

“如何?”

“大公子比从前成熟多了。”

“呵。”秋尽玄将银票揣进袖子里,丢下手里竹扇,仰头从黑衣人旁边擦身而过,没有扭头。

那晚上异衽没有过来,自己的屋子被翻乱了,铃铛也不见,秋尽玄想处理好手边的事,在到江边寻他们也好,这不过刚刚进城,查盐铁案的时候谪楼恐怕要费更大力气。

将他人力损耗大半,再送些钱算什么?北静小王爷哪怕叫他回去跟他亲自解释解释这事,他便也觉得那鞭子挨的值了,他早说过这不关他的事,难道当时在驿馆抓到他,小王爷以为他与百花教一道,是来害张大人的?

呵,总觉得他才是北静小王爷第一个儿子,北静小王爷如此待人,他心中怎会痛快?他想逃,远远离开这个城,离开小王爷的势力范围,好好的,为自己活一回。他猜他大概并不适合江湖,像刚才那些祭拜,虽然现在心中没那么感慨了,可当时却是真的难受,他不想杀那些无辜的人,尤其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比如叫他和异衽相遇的莫刀便是,灵山和他秋尽玄有什么关系呢?

秋尽玄又换了身淡蓝衣裳,箍好头发,驱车到朝凤楼去。他将才已经吩咐朝凤楼开门了,哪怕现在里面一片狼藉,只要他回来了,这个门就必须要开。

他的一干掌柜跑堂小二们将破烂桌椅丢在门外,勉强还能用的在一楼摆好,秋尽玄挑了一张正对门口的坐下,面前放了一壶茶,两个杯子,他想知道,先来朝凤楼的,会是谁。

一个时辰过去,茶凉两回,天就要暗了,昨个下过雨今天地上有些泥泞,秋尽玄闭上眼假寐,楼里已经打扫的差不多,账房先生去采买桌椅杯壶了。秋尽玄放下抱着胳膊的双手,自嘲的笑笑,念一句便走罢,恐怕是不会有人来了。门外忽然有个总角小儿探头进来,那小儿一身花布衣裳,脖子里带个银项圈,手上左手套着三个银镯,嘻嘻的对秋尽玄笑。

虽然异衽非异人(五)

“楼主……”“诶。”秋尽玄将手横在靠过来小掌柜脸前,“进门是客,请她进来。”

啪,啪,啪。

门外忽然有人鼓掌,接着一个黑中带红高靴迈进门槛,那靴子的主人背着手,脸上带着面具。

“好一个进门是客。”有木带着三个百花教护法进来,先前那小儿扭头跑过去牵着有木的手,秋尽玄将茶碗一把推过去,“请。”

有木坐下,将茶在桌上浇了一溜,右手两指端着茶碗边沿左手抬着茶碗底,向前敬一下,“请。”秋尽玄笑笑,抬手喝了茶,回头道,“上酒。”

有木这才揭开了面具,“来问一声颖府和重寒宫是什么关系。”

秋尽玄皱眉,“该没有关系,我没问过异衽这个。”

“那便好。”有木松开那总角小儿的手,“苦菊去吧。”小女孩点点头,拉着一个护法便出门去了。“有人花钱买颖府全家老小的命,我以为重寒宫少主救过他家小姐,怕其中有什么恩怨,要是重寒宫保那家人,我就不插手这事了。”

秋尽玄一惊,“是谁,花了多大价钱?”

“北静小王爷。”有木给自己倒了杯温好的酒,“是上次颖府给的一倍半。”

秋尽玄哦了一声,笑道最近贵教可真是赚了钱了,只是不知道江湖上又会骂成怎样。我也无谓了,我谪楼与重寒宫已经分不清,自然也不避讳明着与贵教交往了。

有木端起酒杯,低眼饮啜一口,“欢迎。”

秋尽玄唯有苦笑而已。

晚上秋尽玄就在朝凤楼二楼歇息,他暂不想回谪楼,还是,等过几日吧,等他能心平气和下来再议。他刚睡下,忽然东边起了漫天火光,哭喊声一片,秋尽玄想,东边那是哪,莫不是颖府?

百花教可能笃信着他们办事只消动一次手,一次不成功就罢了。秋尽玄靠着窗棂看那边火势骇人,一口一口的喝酒,他想起从前看唱大戏的腔调,边喝边哼,他不喜欢酗酒,今个却醉了,他想,他大概是有些幸灾乐祸了。

自上了衙堂颖家老爷子就该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没想到还要拉着全家几十口人一起陪葬,该,该啊。人最怕一个贪字,他贪了,为了这绝不该贪的钱雇凶杀人,他不知道钦差下来是做什么的?让那盐价降降,于百姓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为了几箱银子而起了杀念啊……小王爷是眼里不揉沙子的。

忽然眼前有几点白影跳过去,秋尽玄第一反应便是重寒宫……重寒宫?异衽那傻瓜,难道这也要救!秋尽玄扔了酒杯,跌跌撞撞的往楼下跑,小二在一楼半截住他扶着,他舌头有些不灵便,“去……去起火那地方……”

上了车就不行了,秋尽玄恶心的很,腹中翻滚不停,好像扔了一整个坏了的鸡蛋进去,直往喉咙里冲。起火的场子大,热风扑面而来,挨着颖府住的人家拼命往火场里浇水,其实才刚下过雨,木头都是潮的,可见能起这么大的火,肯定不是天意了。

虽然异衽非异人(六)

秋尽玄叫驾车的站到远处,自己费力的下了车,用袖子掩着口鼻,抬眼看见前面正在围成一圈人,就连掂着盆壶救火的人路过那处也停下来了站着往里面伸脖子。秋尽玄随着人后去挤,女人们厌恶他身上有酒味,往两边稍挪挪,秋尽玄得以靠里了些。圈子中间围着一个全身是纱外带兜帽的少年,此刻正背着手仰头往起火方向看去,全然不瞧围着他的人一眼,那少年后面站着一高一低两个随从,高个子带着面纱,却比前面少年的薄,让人隐约能看清他面容。

“少主!”秋尽玄喊了一声,异衽往这里扭头,秋尽玄扒过众人挤进去,到最后猛然前面没人了,一头将要栽倒,空泉跑过来扶着他,“你来干什么啊,净耽误我们救人。”围着的人听到救人两字愣了一下,随即三两讨论开了。异衽抬起兜帽,看了秋尽玄一眼,空泉把他架到圈子中间异衽身旁,商君轻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异衽看他趴在空泉身上,极力想要清醒的模样,放下兜帽,自己念了一声,“酒?”

“重寒宫各位娘娘,求求快救救火吧。”颖府毗邻一家老太太也挤进圈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被烟熏的黑糊一片,几乎看不出相貌,几个壮年人在她身后扶着也掉眼泪,“都知道重寒宫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转世,看在这么多条人命的份上,快请各位娘娘救救命吧……”

异衽顿了顿,点点头,这才上前托起老太太的胳膊肘,极有派头,“您先起来。”商君轻在后面直翻白眼,“我说这位老婆婆,咱们可都是男人呢。”

异衽扭头一下,叫商君轻知道他听着了,老人随着异衽的手起来,异衽向周围环视一圈,“诸位放心,重寒宫既然来就是为了救大家的命,绝不会坐视不理,所以诸位再莫要往火场里冲,现在此处等等才是上策。”

空泉扶着让秋尽玄站住,“谪楼的你能站着么?”空泉试图松开手,放在嘴上做扩音用,“各位邻里街坊,我们少主说了,来了就是救命的,你们都是凡人,别往火里冲了,瞎捣乱,都到外面来站着,我们也好把火赶快扑了回去吃饭啊!”

异衽扶着老太太坐到地上,空泉说话时节他已经安慰了老太太许多,在场人好不感动,一有人带头,跟着就要跪更多人,似乎都指着他救命了,异衽丢开老太太这头,仰头问商君轻青玉弄好了么,烧越来越大了,商君轻捂着鼻子,说该好了吧,异衽提起气,勉强喊,“诸位请随着异衽退几步,重寒宫与谪楼定将共同将火扑下。”说完便要从空泉身旁扶过秋尽玄,秋尽玄这时候脑子虽然还不甚清醒,但事是知道该怎么办的,他直后悔为何要今日饮酒,异衽架着他腋下,空泉在后面张罗着让人往后退,异衽摘下兜帽,从腰封上拆下一个袋子,撑开口,眼见有什么东西冲出来,异衽急忙扎了袋子。

忽然河里水蓦地卷起数尺,翻涌咆哮着往岸上拍,秋尽玄晃晃头,自个站直身子,天上忽然就落了大雨。

“你喝酒了?”异衽看着前面,问他。

天像掺了水的墨汁,乌黑不清,面前是一道雨幕,背后是人群混乱不堪,眼见是烈火炎炎,耳畔是呼救嘈杂不堪,嗅到是那焦糊与雨腥混杂,还有绝类惊涛拍岸之声,身上怎么就有了雨水?后面的人仿佛就没了声音,没了存在意义,只剩布景一样,秋尽玄想自己肯定是喝了太多的酒,不然此刻,怎么就突然有了他与异衽并肩站立,笑看天下风雨的感觉!

秋尽玄低头看异衽侧颜,此刻异衽已经摘了兜帽,水打湿了他的面纱,能看见他秀气小巧的鼻子和不翘但长的睫毛。他已经湿透了,浑身的纱无一不在向秋尽玄勾勒着他的身段。异衽的眼里很平静,秋尽玄猜不透他的心里,究竟是怎么看到谪楼,看待他秋尽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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