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哀（一）——落忆凡

陆峰深深地看着男人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明明那人的身影透着浓浓地疲乏，却依旧一步一步地走的坚定。心又为他牵绊了！

一直到下班，唐易尘的心里还是充满着感激。早上赶到便利店的时候，店长方适对自己的热情还有其他已那些员工对自己的关心，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温暖。在这个小小的集体里，让他觉得自己能够活着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唐易尘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小百姓，他向往的也只不过就是简简单单地生活，能够有朋友、有家庭、有目标。匆匆地同那片天地里的同事们道别，唐易尘带着一脸满足确又腼腆的笑容离开了便利店。

他现在还需要花些时间赶回自己的小窝，突然间想起那里现在还有一个阳光大男孩在，有那么一点点地恍惚。仿佛自己期望已久的生活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一路上，因为心情不错，唐易尘没有留意身边的事情。也许这也注定接下去的一天他要面对的又一次人生的磨难。

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家门口，还没有打开房门，嗅觉异常敏锐的他便闻到了从自己小屋里飘出来的一阵阵饭菜香。或许听到了门外的自己发出的声响，房门从里面被打开了，随即门口就出现了一个戴着自己常用的那条围裙的陆峰。

“阿尘，你回来了！”一脸笑吟吟地冲着门外的唐易尘招呼着，顺便还将一旁柜子里的拖鞋放在了门口。然后也没等那人开口，便转身往屋里跑，嘴里还念叨着，“再等等，汤一好就可以吃饭了哦！你先去洗个手什么的吧。”唐易尘站在门口，有那么一点点石化的倾向。

这里是他自己的家吧？没错啊！呆呆地换上自己那双拖鞋，然后才漫步走进屋内，反手直接把门带上。屋内很干净，沙发上还有折叠整齐的干净衣物，一共有两堆。厨房里传来了摆放饭碗的声音。

唐易尘没有看过去，他选择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下外套扔在了床上，没有停步便走去浴室。洗了手也擦了脸，算是洗去白天干活留下的痕迹。走出浴室正巧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陆峰，那人正笑着朝自己招了招手。

不免呆愣的看着饭桌上的三菜一汤，在陆峰的殷勤下坐在了桌边。“这些都是你做的？”接过陆峰递过来的饭碗，唐易尘忍不住还是问了问。大男孩笑着点了点头，同时不忘给自己也添了一碗饭，“是啊！尝尝我的手艺！”

说完就往男人的碗里夹了一个油爆虾。虽然很惊讶，但是想到之前陆峰也曾经炒过蛋炒饭，虽然那次有那么一点食不知味。不过，垂眼看了看碗中那个色香都不错的虾子，夹起来送进嘴里。

仔细的嚼了嚼，一抬眼正巧对上了大男孩一双充满期待的大眼。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把陆峰看成了一只睁着水汪汪地大眼的小狗狗了。不禁被自己的想法给逗笑了。

“阿尘，你笑什么呢？不好吃吗？”说实在的，陆峰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自信的，可是看到男人脸上那流露出的笑容，他有那么一点点地紧张，或者是一点点地泄气。唐易尘听到陆峰的话，这才后知后觉地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

没想到，自己真的在笑，原来自己也可以这样自然而然地笑出来。这样的自然随意，却只是在这两天就对这人改变了。

心中的不安渐渐地扩大！他怎么可以在拒绝了这人的感情后，却又一在给他那么大的希望呢？他应该怎么做，如何才能不会伤害到这个阳光优秀的人！人真的会贪心的，自己也一样！是不是应该疏远陆峰了呢？

抬起头，唐易尘一脸犹豫的看着陆峰，然后慢慢地低下头，眼神中的无奈因为垂头被掩藏。“很好吃，谢谢！”淡淡地语气，听不出任何心思，接下去的时间，无论陆峰如何努力，唐易尘却不在开口说一句话。

这样的变化让陆峰吃惊，他没有想明白这人的变化为什么会那么快，除了沉默，他发现自己竟然也想不出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解决现在两人之间的安静！

刚刚踏入‘彼岸’后门处的小巷，唐易尘就闻到了一股淡淡地血腥气味，虽然明显的被冲洗过的，但是那种气味却总能残留一些在空气中。或许常人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对于唐易尘，光有这点微不足道的‘气’存在，他便能找出‘味’的方向。小巷中的排水沟，唐易尘强迫着自己不要去看。

没有对陆峰说，两人直接进了更衣室，等到他们来到酒吧内，眼尖的陆峰就发现酒吧内多出好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吧台边上已经坐着一个男人，那人便是秦拓。秦拓只是臭着一张脸看着唐易尘和陆峰两个人走过身边。

“阿尘，给我调一杯，随便什么都好！”唐易尘正在戴手套的手愣了愣，秦拓的语气有一种透着不安的气息在，不免抬眼看了看平日了脾气火爆的大恐龙一眼。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就在他和陆峰到来之前！

想了想，手继续着未完成的动作。戴好手套，转身就从酒柜中取出了一瓶龙舌兰酒，看了看瓶身边转回身。弯腰从台下拿出了新鲜的并且已经去了皮菠萝和青柠檬，同时还不忘带上一盒菠萝汁。

切开了青柠檬，取了半个磨汁，然后连同龙舌兰酒与菠萝汁一同倒入准备好的雪克杯中。优雅的以右手么指紧压酒壶壶盖，无名指同小指轻松的夹住壶身，剩下修长的中指同食指并拢，撑住壶身。

然后才慢慢抬起左手，以左手中指及无名指托住壶底，左手么指按住滤网，同手食指和小指也一同夹住壶身。双手手掌却不贴在壶身上，这时才上下开始摇晃。

大约16次时，唐易尘腾出一个手取出了一旁事先准备好的小型的坦布勒杯，然后便托住滤网将壶中酒水倒入杯中，夹入冰块，同时放入一片青柠片，然后切下一块菠萝插在杯口作为装饰。

满意的看了一眼，唐易尘便将这被漂亮的酒水推至秦拓面前，“Matador斗牛士，请用！”虽然这个老板平日里比较会闹腾，可是在唐易尘眼里秦拓还是比较具有硬派形象的，倒也符合Matador斗牛士这款热带鸡尾酒的。

第三十二章

秦拓看了一眼唐易尘递过来的鸡尾酒，然后才起杯喝了一口。酒香入喉，这酒的确美其酒名，有着与名字相配的烈性味道，这也是他秦拓喜欢的感觉。这么一杯酒下肚，整个人就精神了不少。就连先前在后巷的那场厮杀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虽然，他们也损失了一名保镖，不过对方也不见得比他们来的好，因为现在那票人已经被杜以寒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了。

看了看正在收拾杯具的唐易尘，秦拓突然觉得孙昶的执着变得有些可悲。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他、杜以寒、孙昶，三个人是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彼此认识了。自己是个孤儿，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妈是谁，自从有记忆开始，自己就是在一个小帮派里混日子。

杜以寒的父亲是个毒枭，只不过在杜以寒还很小的时候就被手下人出卖一命呜呼了，然后他也如同孤儿一样四处漂泊。而孙昶，刚见到他的时候，那人还是一身富家少爷的装扮，一股子的傲气。

其实，他们三个人能够成为如此的挚友，也是经历许多次的出生入死的，所以直到今天，他们三人的关系铁的能让所有人嫉妒都不为过。

“老板，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收拾好一切，看了看时间后，唐易尘走到秦拓面前，状似无心的问了一句。同时还取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夹了几块碎冰，然后倒了大半杯的苏打水，这才递到了秦拓手边。顺便拿回了已经空了的坦布勒杯。

一系列的动作下来，唐易尘连抬眼都没有，更别提瞧一眼面前那个一脸严肃的大冰山了。

一句话问出来，秦拓默不作声的挑了挑剑眉，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这个消瘦的男人。一旁的陆峰一脸不明所以的看了看怪异的两个人，慢慢地靠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抬头看了看四周，和平日的‘彼岸’没有什么不同啊，顶多就是多了几个保安罢了。转眼望向秦拓，突然有了一点点心悸，不安的又看着唐易尘，那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回答唐易尘的问题的却是刚刚进门的杜以寒，那人看上去依旧满面和煦的微笑，步子迈的也如同往常一样沉稳。“有几个帮派的小角色来闹事，没什么了！”走到吧台边，杜以寒自顾自的拿起秦拓面前的那杯冰苏打，一口喝了大半杯，慢悠悠地说了一句话。

秦拓伸手夺过自己的那杯苏打，孩子气的一口喝完，顺带含进一块冰。冰凉的感觉，引得他不禁轻颤一下。杜以寒笑笑，突然不顾面前的两个大活人在场，俯身一口便吻住了那人的唇。

陆峰眉毛一挑，悻悻然转了个头，嘴角翘起，有点见怪不怪的味道。一直垂着脑袋的唐易尘并不知道面前正在上演的戏码，所以一抬头便看见了自己的两个大老板在面前旁若无人的热吻。

两个人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现在身处的地点，也许起先只是杜以寒惩戒的吻上秦拓，可是慢慢地这个吻就有那么一点点变味了。浓厚的呼吸声渐渐传来，两人忘我的彼此吮吸着对方的唇舌，甚至还大胆地来了回舔舌吻。

吻到忘情处，就连双手也紧紧地相拥，游走在对方的背部，不停的抚摸着。干柴遇到烈火……

唐易尘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愣的看着面前的两人吻的热火朝天，瞪大的美眸瞳孔渐渐扩张。这样的忘情举动在他的心里激起了一阵涟漪。也忘记了思考，忘记了羞愧，唐易尘只是这样静静的盯着，直到，他注意到杜以寒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探入了秦拓的衬衣内。

随着这人手部的游走，秦拓结实的腹肌变得若隐若现。这样的场景不免要唐易尘联想到接下去应该会发生的事情！

反射性地，闭上眼的同时垂下了头，“咳咳！”从喉咙深处轻咳出声，唐易尘有那么一点尴尬的提醒着面前的两个老板适可而止。效果不错，被唐易尘的咳声惊醒后的两人，迅速的结束了这个有碍瞻观的热吻。

秦拓的俊脸一红，立马起身便走上了楼。在这方面，杜以寒的姿态可要比秦拓沉稳的多了。见到爱人一溜烟的走了，他也不着急追，反而看了一眼之前秦拓做的位子，一侧身边坐了下来。

松了松领带，杜以寒保持的完美的微笑，温柔地冲着唐易尘说：“阿尘，给我来一杯果子酒吧！”抬了抬眼。唐易尘点了点头，转身边准备起了配料。陆峰看了看二楼的那扇茶色的玻璃窗，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取过台面上的杯子，算是帮唐易尘做掉了一些琐事。

正打算走开，对面的杜以寒却先一步开了口，“小峰，你现在住在阿尘那里吗？”杜以寒问这个是有原因的，这两天他暗中派人保护着唐易尘，那人回复时却告诉他陆峰这两天也一直在唐易尘的身边，而且很明显这人似乎也已经住在了唐易尘的家里了。

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陆峰点了点头才开始说：“是的，我家那楼发生了爆燃，所以我暂时无家可归，阿尘愿意收留我借住一段时间，这样已经很好了！”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所以没有什么隐瞒。

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杜以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不一会，唐易尘将一杯调好的果子酒递给了杜以寒，而后自己却欠了欠身，似乎是为了运动一下自己的腰椎一样。接过果子酒，杜以寒由衷的喜欢这酒的香气，似乎在外喝来喝去都没有阿尘的手艺好。

“看来，我的味蕾一定被阿尘给养叼了，现在喝外面酒吧里果子酒，没有一家的抵得过阿尘的呢！”只可惜，明明是一句褒义的赞赏，却因为配上杜以寒一连痞痞地笑容，真的很容易让别人听来误解的。

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唐易尘选择忽视这个大老板的模样。原本心里还有些庆幸这次陆峰没有在一旁附和着调笑他，谁知道自己一抬头就看见了守候在一旁的陆峰，只看见这人一脸笑意的不住的点头。

一时气结，除了他自认的狠狠地瞪了陆峰一眼外，唐易尘偏偏就是不开口训人。一旁的杜以寒见状，飞也似的，一溜烟跑上了二楼。

凡是营业时间，一般情况下唐易尘就不太会有什么闲工夫开小差。很多客人都是冲着来尝唐易尘的手艺来的。这么一来，他倒也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陆峰在一旁，有时实在看唐易尘忙不过来了，他才会出手帮着做些预备动作，这么一来多少可以让唐易尘轻松一些。

唐易尘脸上没什么变化，嘴上也不会说出什么感谢语，除了几个一闪而过的眼神外，他几乎不会同陆峰有交流。这样的相处却给了陆峰极大的满足，有时候人就是傻傻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太过辛劳，自己的心会疼。

所以他只能选择在必要的时机，帮着男人做掉一些事情，一来满足了自己，二来也帮到了心上人。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一直等到两人从‘彼岸’下工回到小窝，唐易尘始终都是刻意的减少同陆峰地交流。这样的细微变化，陆峰当然有感觉，不过他还是不泄气，只要能守在他身边一天，对自己来说都是值得好好珍惜，好好回味的！

到了小窝，陆峰主动地去烧开水，他知道男人会习惯地冲个热水澡，而后才会喝些温水睡觉，所以，等到唐易尘已经回到自己房间，见到书桌上的一杯温水，看的他心头有一种被露水滋润的感觉。

退去外套，唐易尘钻进了被窝，视线又停留在桌上的水杯上，不过这一晚他却没有去动过他的水杯。一直到眼睛睁不开了，他才闭上眼，沉沉地坠入梦中。

这一晚，唐易尘作了一个梦。

他看见了那一片雏菊的花海，也看见了母亲甜美的笑脸。孩提时的自己那么快乐，脸上挂着充满童真的笑颜，在花海中嬉戏玩耍，每一天似乎都是那么的美好。身边坐着的是他的父亲，那个连长相他自己都有些模糊了的身影，安静地守护着母亲与自己。

如果一切还能回到从前，让他的人生能够变得美好……但，这不可能，所有发生过的一切，既然发生了，那就无法在重头来过。

那些美好的事物，美丽的花海、艳丽的母亲、模糊的父亲，记忆中憧憬的一切在瞬间瓦解，分散地支离破碎。自己仿佛跌进了一个只有黑暗、恐惧的深渊。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亮，他既害怕又无助。

除了蹲下身子，颤抖的抱住自己。他什么也做不了。不远处透来了一丝光亮，隐隐地有一些微弱的声响。跌跌撞撞地顺着光源，一路摸索着跑了过去。好孤独，在漆黑的世界里，哪怕只是那样的丝丝光亮都有着让人无法抗拒的被吸引。

前进的脚步突然又停下了，耳畔充斥着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努力的去聆听，是什么样的声音？前方的光亮扩大了，面前逐渐出现了一个场景。胃里头一阵痉挛，一股反胃感直直的冲向自己的喉咙。

闭了闭眼，却不能抹去眼中看见的那一幕。两个男人，赤身裸体的扭在一起，那种原始的韵律，伴随着清晰的肉体碰撞声，一声声传入耳内。

无助的捂上自己的耳朵，他不愿听、不想听！男人厚重的喘息声却依旧清楚地渗入自己的耳膜！被迫的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的画面依旧鲜活，那两俱纠结在一起的身躯，渗透着丝丝汗液，淫乱的场景深深地刺激着大脑。

一直到自己突然看清了那俱仰卧在下方的男人，那张不能再熟悉的脸孔，双颊绯红，紧咬着的双唇，隐忍着慌乱却又不得不沉溺于欲海深渊的神情。

双眸不禁眯起，那张熟悉了到不能再熟悉的容颜，那张伴随着自己20多年的面孔，没有错！唐易尘！三个字，简简单单地三个字，却如同把自己丢进北冰洋的寒流中一般的冰冷刺骨！是他自己啊！就是他自己！

这个表面上佯装的冷漠、孤傲的，其实骨子里却肮脏、龌鹾的男人！这一切只不过在提醒他自己，自己究竟有多不堪有多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