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带着焦虑,带着祈求,从他这样一个柔弱的男子口中说出,却让我觉得心酸,我只好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安慰吧。
我只拿他当好朋友,万不会爱上他。
宇文轩出去了,只有我扶坐在精致的红木圆桌旁,惊魂未定地回想着刚才那宛如电影的一幕幕,手上的七彩琉璃戒指箍在手指上,弄得我整个手生疼。
说起来,这戒指,是因为宇文诚的愤怒,才刺得我的手痛,那是不是说,我的戒指,会对宇文诚带来同样的效果?
想到这,我突然一怔,难不成,刚才宇文诚是感到我的处境而赶回来的?难不成,他是来救我的?
心里莫名其妙地喜悦了起来,然后又想到,虽然知道我有可能是凶手却没有抓我,也就是说,宇文诚,不是不相信我?
宇文诚,是在帮着我,护着我?心里愈加的欣喜,我的脸上,竟徜徉出了傻笑,我禁不住嘿然出声,却也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杀了小安子的凶手,不辜负宇文诚的心意。
三十五、我被软禁了!
流云飞舞,朝霞似火,转眼染映半边天。
宇文轩便是在这炽烈的红色中唱起了优雅的曲调,舞动起了婀娜的衣袖,清澈而透明的声音,却不再像以前一般单纯,频频流转的如水明眸,此刻也充满了感情,那句句明了的歌词里,更是表达了他发自内心的炙热。
我坐在屋外的房檐下,背对着宇文轩,看院子内一朵一朵的粉白色小花瓣随着微风飘下来,掠过我的头顶,洋洋洒洒地飘进屋子,飘落在宇文轩的身侧。
虽是背对着,可我仍然能够感觉到宇文轩一直紧随着的、灼热的视线。
那日过后,我仍然与他同床而卧,只不过不同的是,宇文轩不再有了过分的举动。一切虽然如前,可我却不知怎的,心里不再安然。
一曲毕,瑞安恭敬地给宇文轩端上上好的清茶,宇文轩却视若无物,径直朝我走过来。
“小健,我唱的,好听么?”
“嗯,好听,小轩不论唱什么歌都好听。”我淡然地回以微笑,却不敢再轻柔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汗珠。
“小健,你怎么了,不开心么?”宇文轩忽然伸出手来,拇指小心翼翼地揉开两眉之间深深的攒聚,我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开始密布愁云了。
“没,没什么啦。”我轻轻拿掉宇文轩的手,然后低下头,看了看手中一直把玩着的那枚七彩琉璃玉戒指,眼前又出现了宇文诚的身影。
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干嘛呢?会不会因为小安子的死而责备我呢?有没有因为昨天的我的无理取闹而怒火中烧呢?
“小健,你有心事。”宇文轩与我并排挨着坐下来,“我们,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他顿了一下说道,“你有什么心事,还不能与我分担?”
好朋友?
倘若他心里也是这样承认的,我就不会这么为难,不会心生出想要逃避的念头来了,不过困惑归困惑,我依然打从心底里拿他当好朋友。
“小轩,”我突然直视向前方,眼神空洞地说道,“我可不可以求你件事啊?”
“嗯?你说,只要我宇文轩可以办到的,我一定会鼎力相助,在所不辞的。”宇文轩认真地盯着我,眼中满是真诚之色。
“小轩,求你帮我调查,那个太监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真的是因为我那一顿拳打脚踢而把他打死了么?我,我好怕,倘若他真的是我打死的,那我,那我……”
“不会的!一定不会是小健干的。”宇文轩制止住我往下说,略微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抱住了我有些发抖的身子。
只是,他不知道,他越是这样想要接近我,我越是觉得没有安全感,越是觉得,想要离他越来越远。
“小健,你放心吧。”他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笑,“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最近一段时日,总是没有精神,总是心不在焉,心里总是时不时想起宇文诚,想起他那次离开时暴怒的眼睛。我惹到他了,终于把他惹生气了呢。不知道他这次是不是伤心了,毕竟,他是为了救我而来。
“猪头。”我猛地给了自己一个暴栗子,“想他做什么!那个霸道外加暴力外加专制的王八蛋,气他就对了。”自己到底在懊悔个什么劲儿啊。
知道宇文轩想要在这皇宫里办事不容易,果真也是等了好几日,他才带了消息回来。
“怎么样,小轩?”我迫不及待地拉起他,眼里满是期盼和惊怖。盼的是,若那凶手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就可以正正当当证明自己的清白;惊的是,万一那凶手真的是我,我这心里,一辈子都要背负上杀过人的心理阴影,哪怕,只是错杀。
宇文轩低着头,神色煞是难看,所以他还没有开口,我便已经猜出了大概,可还是亲耳听见他把话说出来:“小健,查过了,那太监死的时候,身上除了拳打脚踢的痕迹,真的,再没有其他。仵作说,凶手是踢破了那太监的内脏,导致他内里巨裂而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脚下一软,瞬间倒坐在地上,再没了力气。
我真的,杀了人,凶手,果真是我。
此时的脑海里,除了这个,再没了其他的想法,除了紧张,除了慌乱,除了惊愕,我身上没了半点正面的情绪。
我杀人了,真的杀人了!
虽然以前在社会上混日子的时候也见过刀砍人,棍敲人的血腥暴力场面,看过被揍的人毫无还手之力、绝望地倒在血泊中,死人,对我来说,本应不是什么惧怕之事。可眼下,是我亲手杀了人,我受不了,也接受不了。
我无力地怔在原地,神情简直恍惚到了一定程度,嘴里直喃喃念叨着“我杀人了”,宇文轩见状,忽然一把抱住了我,将我深深搂在他怀中,冰凉的泪通通落进我脖颈。
“小健,别这样,你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我摇头:“人都已经死了,管他是故意还是不故意,生命可以挽救回来么?倘若他死了,我就是凶手,这是个毋庸置疑的问题,我是凶手!”
“不!小健!你不是故意的,你不是故意的!”宇文轩忽然变得比我还要激动。
“我要去认罪。”他的激动,反而让我变得冷静,“既然确定了人是我杀的,那我就要去认罪。”作为一个男子汉,就应该敢作敢当,虽然以前在社会上混的时候,坑蒙拐骗被逮的时候我也会抵赖,可现在不同,它关系到一条人命啊。
“不!”宇文轩更加抓狂,“小健,!呆着这,带着我这里就不用承担那责任。小健,你会没事的,没事的!”
“不!”也许是前几年坏事干多了,遭报应了吧,现在要我去承受这样一个结果。我睁开宇文轩,转身就向外走去。
“不!小健!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认罪!答应我,留在这,留在这!”几乎是用喊得,他纤细的手臂甚至抓得我的胳膊生疼。
我只顾前行,脑子里没了主意。
“来人!”宇文轩忽然大喊,几个小太监纷纷恭敬地走了进来,“将戴公子带进里屋,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太监们一拥而上,拖拽着我的身体便向里屋走去,我拼命地挣扎,拼命地大喊,可都无济于事。
“放开我!放开我!”
宇文轩无奈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发疯般地捂住脑袋蹲了下去:“小健,原谅我,原谅我。我不能失去你,绝对不能失去你!”
【小番外】诚诚手记一篇
“诚”字,可理解为诚实、守信、诚恳,可我宇文诚,在皇宫里是有名的“不诚”。
听养我长大的奶娘讲,我出生那日,天边曾飘过颜色瑰丽的七彩祥云,随后我降世,母亲便撒手归西。
我母亲妍氏,本是父亲宇文蔷随意宠幸的宫女,却不曾想,得育皇种,并且生下的,是我这几率颇低的男子。我父宇文蔷大喜,追赐我母亲为妍妃,而我,就是他宇文蔷堂堂五皇子,宇文诚。
人已去,留下这追加的虚名有什么用呢?后宫争斗这么厉害,我母亲能够在那样残忍的大环境中,以那么低微的身份保住我的小命,真是难于上青天。我想,母亲定是为了保全我,心力憔悴而死吧,所以,我才更要好好地活。
说起来,七弟,便是后宫争斗的牺牲品,七弟的母亲便是皇后娘娘,皇后害了那么多人,保住了自己的位置,也终于怀了皇种,却不曾想,七弟一生下来,便要终生与药为伴。
听奶娘说,我满周岁那天,满院子王公大臣看我抓周,我愣是硬生生从那一堆花样繁多的东西中拽出一枚好看戒指来,大臣们纷纷附庸,有的说我是富贵命,有的说我日后定是生得俊俏,据说只有娴妃抱着大我三岁的二哥笑了好久,因为二哥抓周的时候,抓得是印玺。
当然,事后,待到十几年过去了,我才知道,那被我一下抓到的戒指,叫做七彩琉璃玉,它还有一个浪漫的名字,叫做仙侣玉。据说得到这仙侣玉的人,便会像那传说中的仙人一般,得到一份框绝古今的爱恋,对此我只是一笑了之,我这种滥情的花花公子,会得到真爱么?
父皇并没有因为抓周的事或是母亲的死而冷落我,相反,更是给了我无微不至的照料和关怀,因为我与父皇长相多有几分相似,宫里常有人传言,说我便是大彦未来的太子,未来的接班人,父皇那,更是没出现过一句反驳的话来。
为此,二哥的母亲妍妃大为不悦,曾几次偷偷地害我。那时我还小,在宫里除了父皇,没有其他依靠,为了防止被妍妃迫害掉,奶娘开始要我“学坏”。
抽水烟,烂醉如泥,戏宫女,辱太监,我尽量让自己绎得像是皇城之外的地痞恶棍、流氓无赖,目的,无非就是在这深谙的皇宫之中活下去,保全自己。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度日,无聊到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辈子,也许注定只能当一个地痞无赖了,直到,有一天,那个生命之中,注定会出现的人,来到了。
同以往一样喝到酩酊大醉,然后满意地看看老板,走出酒楼,不付钱,对,又吃霸王餐,只因为,那是我二哥宇文敏开的酒楼。
七弟天生是个病秧子,唯一能对他构成威胁的便是我,我这般花天酒地,半点风度半点品质都没有,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么?说是酒楼,其实不是也在监视我有没有暗中在彦凉城里招兵买马么?
“兄弟们,今晚去哪销魂啊?”我对着身后的一干纨绔子弟大呼,他们,也差不多便是那些趋炎附势的王公大臣家没用的子嗣。我一如从前,酒醉之后寻欢,消遣不就是这个样子么?
“爷,咱今天去男宠院!”
“男宠院?”我会心一笑,“知道老子玩女人玩够了,想换个新鲜刺激的孝敬我了?”顺应他们的安排,我便进了那个叫做“魂销阁”的地方,当然,也是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
这是什么呐?我大彦虽没有律法要求男子不可留发,可他的头发,也太怪了吧。长不长短不短的,额头前还留了一撮。大男人家家,嘴那么小,不过貌似很厚,咬起来一定很舒服。
滚开!他竟然对我堂堂五皇子大呼“滚开”?作为一个卑微的小男宠,他竟然敢拿东西砸我?竟然还敢打我?
这小子,着实很嚣张。也许是酒醉之中的我,征服心更强吧!
被我压过的小东西不计其数,可这般不听话、这般叛逆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小东西,却挑起了我的征服欲。
天未亮我便离开了,顺便赏了他一锭金子。
那之后,我依旧游离于彦凉城的各个角落之间,烟花之巷,酒肉之地,都为我光顾。只是,每到夜晚,总会情不自禁想起那个小东西,想起那双明亮的、带着怨恨的、宛若小狗一般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烟花之地,不从来都是我的短暂停留之地么?为何会留恋起了那样一个叛逆的小子?
回到“魂销阁”去寻找理由,却发现,那小子已经不在了。
二哥飞歌传书,说有要事要我回宫,也恰巧我在外面折腾够了,索性就跟着二哥的侍卫回了去,可谁知,那天路上,倒是第二次遇见了那个小东西。
依旧是那副“我不服”的样子,依旧是那双小狗一般的眼睛,我眼前忽然一亮,有了他,枯燥的皇宫生活,岂不就再不无聊了!?
抱他进我的轿子,让他坐在我身侧,嗯,就是这种感觉,这小东西,竟然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这是我二十几年来所不曾感觉到的。
我逗他,我耍他,我玩弄他,越来越觉得他有趣,越来越觉得离不开他。试问,一个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太监而突然脱下裤子露出那里的小东西,一个稍微挑逗一下,就满脸通红,怒火四爆的人,一个嘴上吵嚷着讨厌我恨我,见我的面就恨得牙痒痒,可睡觉的时候,却像个小狗一般蜷在我怀里,任我环抱的人,我会舍得离开么?
更何况,他身上,我看到了那传说中的另一枚仙侣玉。
从来没想过,我会就这样,打从心底里爱上一个男人,爱上这个像小狗一样的小家伙。我啃他的唇,我咬他的舌,我吮吸他身上的味道,我恨不得每天都把他箍得紧紧的,拥他入怀,揽他入睡。
开始相信传说,相信姻缘,开始不可自拔地喜欢上他,恋上他,爱上他,想要每时每刻都占他为己有。我终于,也可以在这深宫之中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来了,终于开始觉得,这世界,确是有些美好的了。
可那混账小东西,竟然跑了!
凭借手上的仙侣玉,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他,这小子,这么不愿意跟我呆在一起么?竟然跑进了七弟宇文轩的府邸?
我的七弟,从小就体弱多病,比我还要可怜地孤零零生长在深宫之中,可不知怎么的,我总是觉得跟他合不来,如果要我在他和二哥之间选择一个共处的话,我想我宁愿选择宇文敏。
小家伙,宁愿躲在宇文轩的屋子里,也不肯跟我回去么?罢了,既然这样,就先放他一阵吧,听闻宇文轩有很多的怪癖,我想,要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回来的。
小安子死了,但我知道,肯定不会是那小家伙干的,有人想给诚闵殿找事,兴起一些波风大浪,我自会慢慢找出凶手,只是,不能不让那小子知会。
只是,任他在轩哲殿呆着,却没有想到,七弟会喜欢上他。
那仙侣玉的好处,便是不论在哪,只要带着它,只要对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另一方就能感受得到对方的心情。轩哲殿上寻他时说的三丈,我当然是胡说的。
当我看见宇文轩挨上他瘦小的身子的时候,我的心脏宛若炸裂般疼痛,骨子里有股滚热的血流淌,想要将宇文轩砍成两半。
“走。”我只是恶狠狠吐出一个字,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我不再看他,却把拳头攥得咯咯响。
可那小家伙啊,他好狠心啊!他竟然当着我的面,吻上了宇文轩那个混蛋。他竟然宁愿跟宇文轩在一起,也不愿跟我回去!
心好痛,揪集般地疼痛。宛若千斤大石砸在了我的胸口,说不出的哽咽和疼痛。忘了是怎样离开轩哲殿,怎么样回到诚闵殿的,只知道,喝光了诚闵殿所有的酒,脑子依然清晰不混,想的,念的,看见的,全是戴健那个臭小子一脸绝望的影子。
是我太自私了么?是我太霸道了么?是不是越是要把他箍在身边,他才越要离开?
戴健,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留在我身边?
爱一个人,难道,就必须要放开他么?
三十六、禁锢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总被无情恼。
倘若一个人失了自由,是不是便会像我一样,茶饭不思,惶惶不可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