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连马贼你也敢唤过来,胆子不小啊!”为首的“独眼龙”一只眼睛傲视着我,手中那又粗又长的鞭子捏得“咯咯”作响。
“大,大大,大哥!”一个胖子凑到“独眼龙”身边,也跟着斜睨了我一眼,然后磕磕巴巴地说道,“我,我闻,到,到了,这,这小,小子,身,身上有,有财,财,财宝的味道!”
“哈?”财宝的味道?财宝竟然可以闻出来?这个结结巴巴的胖子,难道是扫描仪?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身上所有的银子和值钱的东西,通通递到“独眼龙”面前,“大爷,君子动口不动手,小的身上,就只有这么些银子和能当钱使的东西了,全部都给大爷,还请大爷饶了小的狗命。”
“哈哈哈!”“独眼龙”一把躲过我手中的财物,放在眼前掂量了一下,然后满意地笑了笑,“臭小子说话真中听啊,懂点事理,好吧!看在钱财的份上,大爷就,饶了你的狗命!哈哈哈!”
“哈哈哈哈……”“独眼龙”身后的大汉们,也跟着发出肆意的笑声。
“呵呵,呵呵,谢谢大爷不杀之恩!”我卑躬屈膝地打哈哈,心里不知道暗中将他们骂了多少遍,若不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草原之中,钱财已经变成身外之物,我才不会拱手让出来呢!
“哈哈哈!收获不小!”“独眼龙”一只眼睛乐成花,“想不到,这小子身上,竟然有这么多的钱财!”他忽然一挥手,所有的马贼都跟着吹起口哨,马头调转,准备开回原处。
“大爷!大爷!”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忽然就拔腿追了上去,“大爷,大爷!小人,在这荒芜的草野之中,迷路了好几天了,如果可以的话,求大爷,给小的指条活路吧!谢谢大爷了!”
“噗通”一声跪下去,双膝扎进泥土里。我没有别的本事,但是,如果靠趋炎附势谄媚捧哄可以存活下来,我已然,是要这么做的。
“活路啊……”傲慢的“独眼龙”看了我一眼,一只手抚上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哼~~哼~~(请想象猪哼哼的样子)”还不待“独眼龙”发话,他身旁的胖子支起鼻子,又嗅了起来,“大,大,大哥,他,他,身上,还,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独眼龙”不耐烦地转过头,“你TMD说话就不能不结巴啊!”
“财宝!”胖子一怔,赶紧脱口。
“啥?”“独眼龙”刚才还满脸晴天的脸,瞬间挂上了冰霜,阴冷的脸转向我,不怀好意地说道,“小子!敢跟马贼玩猫腻?”
“大爷!您可得明鉴啊!”我凄惨地哭号出来,“小的逃荒出来,身上所有的家底都给了大爷您了,只求您放了小的一条生路!这种情况下,光是看到大爷你的雄伟,小的就已经吓得屁滚尿流的了!怎么可能有胆子跟大爷您藏猫腻呢!”
“真的么?”不可置信的眼神瞟过来,“独眼龙”直勾勾盯我。
“小的发誓!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给了大爷了!旁边这位胖大爷,又不是属狗的,鼻子再好使,难免马有失蹄,有个伤风感冒什么的!许是闻错了!”
“他?”“独眼龙”看向身旁的胖子,“他就是狗!来,叫一个!”
“汪!汪汪!”身旁的胖子还当真跟着学了两声,周围的马贼纷纷发出了仰天大笑,“独眼龙”也大笑出声,样子及其狂妄跋扈。
“好!大爷姑且相信你一次!若是敢耍猫腻,大爷发现了,可绝对不饶你!咱们走!”洋洋得意的高傲声音传出来,“独眼龙”挥动了手里的鞭子。
“驾!”“驾!”厉喝声响起,策马杆挥动,一行人驾着马儿,纷纷向远处走去。
“哎!”看着远去的身影,我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虽然没有问出走出草原的方向,可终究,算是保住了小命。
我兀自蹲下来,从怀中掏出那枚挂在脖子上的七彩琉璃玉戒指,看着它微微出神。宇文诚!为何,我不能够将这枚定情信物,也跟着那些钱财通通送出去!为何,嘴上说,这辈子从此远离你,可我,却不想要扔掉这枚当作我们定情信物的戒指!
突然,身后一声长长的啸声响起,本已经在远处消失的人影,又迅速折了回来,骏马嘶鸣,马背上的人儿,脸上泛出了嗜血的神色。
“小子!说到底,你还是骗了本大爷,啊?”“独眼龙”怒容绽放,一只独眼恶狠狠地看着我。
“大爷!小的真的将值钱的东西都给您了!这个戒指,对我来说,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我是死也不能给别人的!”我将戒指握在手里,紧紧的,紧紧的,生怕它丢了,我便会,也跟着丢了一颗心。
“小子!乖乖儿地将戒指交出来,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但饶了你的狗命,还会为你指条活路!倘若不然,嘿嘿……”鞭子在他手里“啪啪”作响,其他人,也皆是一副奸笑的神色。
“不!这是我的定情信物!我已经失了最爱的人,再不会将这定情信物也失了去!”我咬着牙,恨恨地看回去。心中满是矛盾,宇文诚,那样不信任的眼神,不信任的话语还在我脑海中清晰如前,虽然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可心里,还是抑制不住的想念,至少,我知道,他爱过我。至少,这枚戒指,现在是我唯一的念想。
鞭子挥起,抽打在我的手上,我吃痛松开手来,我手中的小玩意瞬间被卷了出去,七彩琉璃玉的戒指在空中划了个弧儿,稳稳当当地落在了“独眼龙”的手中。
“呦!我当是什么宝贝呢!只不过,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烂戒指!”“独眼龙”盯着那七彩琉璃玉戒指看了半晌,忽然对着身旁的胖子吼道,“你奶奶的狗鼻子,真他娘的感冒了!啊?”
“喂!”我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既然你都说了,那戒指不值几个钱,就还给我吧!我都已经将身上所有之前的东西给你们了!”
说来也怪,在我手中,明明光芒闪耀的戒指,到了那马贼手中,竟然成了宛若石头般不起眼的小东西,暗淡失色。
“想要?”“独眼龙”看了我一眼,“不给!弟兄们,咱们走!”
鞭子抽在马身上,他们再一次调转了马头。
“不!”我狂暴地大吼起来,“你TMD给我回来!把戒指还给我!将心比心,难得你就没有心爱之人,心爱之物,眼睁睁离你而去的感觉么?难道,你不知道,那样的痛苦么!”
泪水奔涌而出,我迈着双腿追了上去。宇文诚,我明知道,你我已经变成了没有交点的平行线,我明知道,我们已经再无可能腻在一起,可为什么,他们连我唯一对你的念想,也要活生生从身边抢走!我爱你,难道连我单单的爱你,也有错么!
“啪!”一道鞭子狠狠抽了过来,我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原地,肩膀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
不能停!停了,就再也找不回,那唯一的信物了!捂着肩膀追上去,喉咙也跟着火辣辣的疼。
“啪!”又是一鞭子,这次硬生生地抽在了脸上,我感觉,左眼瞬间肿了起来,左侧的脸,也跟着缓缓流出血来。
不能放弃!我徒步追着那些狂跑的良驹。
一鞭子又一鞭子,我不知道,到底挨了多少,数不出也道不清,只知道,无论如何,也要抢回那七彩琉璃玉戒指!一旦停下,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当是时,又是一鞭子打了过来,我伸出手去,死死抓住那鞭子,力到尽处,再也不松手。
“啊!”脚上的速度再也赶不上马儿的奔跑,我脚下一跌,摔倒在地,手里,却依旧死死地抓住那鞭子不放开。
不知道就这样,就这个状态过了多少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到了什么地方,只感觉,身子与那草摩擦,都已经传来了的阵阵焦糊的味道,可我却依旧抓着那鞭子不撒手。
“松手吧!”“独眼龙”下马,缓缓走到我身边,“这破玩意,大爷不稀罕要!还你吧!”小巧的玩意放到我手心,我费力地抬起头,狠狠地冲他笑了笑,终于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小子!是个爷们儿!老子,对你另眼相看了!”“独眼龙”看了我一眼,转身走了,临走前,我只听见他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这个世道,且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以为刑天那样的人是好人,可谁知,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在尽心尽力地演好他卧底的角色。马贼头头“独眼龙”是坏人,可偏偏那凌厉的鞭笞下,那策马扬鞭的拖拽下,将我了那荒芜的草地,带到了一片生机盎然的地方。
绵亘的青山,跟大徐突兀的高山相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此处一片青翠幽幽,潺潺的水声传进我的耳朵,爬起来,便可以看见身子不远处,一条宽阔的大河,河水奔涌直流,清澈无边。河的这端,是一片平坦的草地,许多蒙古包一般的帐篷坐落在一起,俨然形成了一个村子一般的部落。
“水。”我盯着那奔涌的水流,费力地挪动身子,缓缓像河边挪动过去。
“哗啦!”清冽的水拍在脑门上,我顿时清醒了许多,又大把大把地捧起那水,通通灌进嘴来。
“甜。”我抹抹干裂的嘴唇,直接将身子趴下去,将整张脸都浸在了水里。
“哗!”再露出水面,我已经泪流成河,冰凉的河水刺激着我的感官,也刺激着我那颗早已经疲惫不堪的心。
为了那不起眼的戒指,为了宇文诚,为了一段不可能再有交集的爱情,我再一次,将自己折腾的遍体鳞伤,扪心自问,值么?真的值么?
铃铛脆响,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和谐的铃声,伴着那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了,我一抹眼泪,悠悠回转过头去。
一个年龄十六七左右的少女,手执一个木制的水桶,正一脸诧异地看着我,淡淡的眉毛如上弦新月,明亮的眸子要泛出水来,挺俏的鼻子下,是一张宛若花瓣似的小嘴,那“叮叮当当”的铃铛的声响,就是从她的身上发出来的,几个细小的金色铃铛,正系在她纤不可耐的柳腰上,跟着风吹微微摇摆。
“你是谁?为什么要哭?”少女蓝色的水眸盯着我,忽然放下手中的水桶,“你是流浪的人么?你有伤心的事么?阿爸说,男儿是不可以流眼泪的呢!为什么,你要哭得这么伤心?”
我盯着她那清澈的眸子,眉目微怔,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忽然觉得,一个大男生,在女生面前哭得一塌糊涂,样子一定很囧,就禁不住觉得好笑,于是我便破涕为笑,鼻涕眼泪险些喷了出来。
“咦?你怎么又笑了?”她更加瞪起如水的大眼睛,忽然,她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双手忽然捂住了花瓣似的小嘴,然后探上我的脸,“你受伤了?”视线下移,到我的脖颈,身上,“哎呀,这里也有,这里也是!天呐,你全身上下,怎么都是伤?天呐!”
眼前的人儿不由分说,拉起我的手便向那阔达的帐篷处跑去。
“阿妈!阿妈!”纤弱的素手抓着我的衣衫,对着帐篷里喊着,“阿妈,我捡到了一个人!一个受伤的人!他伤的好严重啊,阿妈,你快来看看啊!”
穿过一排木制的篱笆,越过一个简陋的马圈,我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帐篷前,刚刚近前,帐篷的帘子,便被一个脸容矍铄的中年女子拉开,错愕地将我们看了几眼。
“影儿,阿爸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跟陌生人说话的么?你怎么,还可以带陌生人回来?”
“嗯!是啊!”叫影儿的女孩点了点头,“可他不像坏人,影儿刚才还看见他哭呢!”
“哭?”中年女子将我上下打量了一下,我连忙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我只是过路的,”我低下头,想要抽回被影儿拉住衣袖的手。
“先进来治伤吧!”中年女子不再看我,转身进了帐篷。
“太好了!阿妈同意了哎!”影儿高兴得像只小云雀,身上的铃铛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尾随着中年女子,将那帘子掀开,将我带了进去。
好宽敞的帐篷!一进帐篷里,我眼前立刻一亮。脚边处我们进来的地方,是烧水做饭等需要安置炊具的地方,旁边摆着一堆瓶瓶罐罐。再往里,是摆放生活用具的地方,一个方方正正的桌子摆在地上,旁边是一些坐垫,在它旁边,则是一些存放东西用的箱子,柜子,再往里,应该是睡觉的地方了吧,一条又长又宽大的毯子铺在地上,毯子尽头的墙角处,对方着叠得整齐的被褥。
这便是游牧民族的生活么?如此简单的布置,却又不失干净整洁,我不禁砸了砸舌,心中暗生敬佩。
“坐下!陌生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影儿的阿妈唤我过去,影儿带着我,乖乖地走到那桌子前坐下来。
“影儿,去拿金疮药。”
“嗯!阿妈!”影儿又像个小云雀一般跑开了。却听面前的中年女子道,“叫我霞姨就行,那是我女儿影儿,你叫什么名字,陌生人?”
“我,我叫戴健。‘爱戴’的‘戴’,‘健康’的‘健’。可不是‘待见’啊!”麻烦地介绍一便名字,我便忽然又想起了第一次,宇文诚听到我名字时的表情。
真讨厌,总是在不自觉的时候想起他!眼神暗淡,我不禁又低下头去,为什么,总要不自觉地想起他?为什么,一想到他,心脏就会不可抑止地疼痛?
“戴健,名字还不错!”霞姨点了点头,“你从哪来?身上又怎么会受了伤?”
“我,”看见一脸好奇的影儿和有些戒备心里的霞姨,我还是决定将情况如实说出来,“我本是从大徐逃荒出来的,路上和村人走散了,已经在草甸子里转了两天两宿了。昨天忽然看见了奔跑的人马,还以为得救了,谁知道,是遇上了马贼,他们不仅抢了我的东西,还用鞭子抽我,这不,就负了伤。”只不过,有些情况,还是被我虚化了,毕竟,他们对我来说也是陌生人,“不过也不知是命好还是运气好,被马贼拿着鞭子一路拖拽,倒是将我拖到了有人烟的地方,出了那片草甸子呢!”
我怕霞姨不信,还可以将脸上的伤指给她看。
“不用指,”她睨了我一眼,“看你那衣服就知道了!”
“啊?”我低下头去,才发现,身前的衣服已经被磨得破烂不堪,更有甚的,甚至都露出了皮肉,还伴着剧烈的擦伤,还好,还好最至关重要的部位,没有被磨去衣裳,“嘿嘿,”我尴尬地笑了两声,不好意思地去遮掩那露了皮肤的地方。
“遮什么遮!”霞姨上前,一把撕开我上半身的衣裳,“像个女孩子一样扭扭捏捏,还不如我家影儿大方哩!”
“嘿嘿。”影儿露出两颗小虎牙,发出了有如天籁般的笑。赤条条的上半身露出来,尽是斑驳的伤痕,当她看见我身上满是青紫的伤痕的时候,却禁不住捂住了嘴,惊奇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