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传(穿越)+番外——佞相

作者:佞相  录入:12-10

“……对,”听到人渣言论的曹凛微笑起来,被月色整个柔和了的五官轮廓带着隐约的伤感,“所以她碰到了一个人渣。”

“不想笑的话就不要笑,跟哭一样的话,你又干嘛多做个表情掩饰。”

“慕北夜,有没有人告诉你说话太直会被人讨厌的?”

“师父说,我只用说我要说的话做我要做的事就行了。别人怎么看我是别人的事。”慕少爷说得很理直气壮理所应当,让曹凛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还是你需要在我面前掩饰什么?都说了肩膀可以借给你了……”尾音隐没在曹凛突然抱住他的瞬间。只是靠着窗棂的身子晃了晃,被曹凛拽回屋里。头压在他颈间按住,不过慕北夜也不大想抬起来看对方哭的样子。男人啊,怎么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脆弱。

这间普普通通的云来客栈,门外是昭乌达盟的夜市。小喧闹,小拥挤,每个角落都是普通的安稳和生活。曹凛在离世俗最近的地方抱着唯一的另一个体温。安静地让他甚至觉得温情。

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他会带着虚弱病重的娘亲回柯克孜。她或许能撑到穆尔温克,或许不能。然后自己一个人在这片广阔的草原上浪迹。

不过现在,曹凛抱紧了怀里一直不出声的孩子,还好这个时候不是一个人。

至于那个烂俗的爱情故事,已经不重要了。等他杀了曹烈景,这个故事就完结了。

慕北夜一直安静地待到自己觉得待不住,他抬起头看了一下,然后有点受欺骗的感觉:“你没哭?”

“我没说会哭吧。”

“……浪费感情。”慕少爷嘀咕着默默地推开曹凛。

曹凛看着那个转过去的有点孩子气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那股窒息感轻飘飘起来,他搭着慕北夜的肩膀笑着说:“因为你觉得我很伤心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所以才把自己借我抱着的?”

慕少爷挑着眉冷笑把肩上的手指一根一根扳下去:“我只是说把肩膀借你而已。”

“小夜,我们在这里多呆几天吧?”

“……”看着那张像是突然不伤感了的笑脸却还是没办法拒绝的慕北夜只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多五天。”

曹凛还是笑得很好看地看着某人受不了似的背过身。虽然沈隐教你按自己的心意做事,不过对于弱势的要求学不会拒绝啊。

16、合卺节

在昭乌达盟厮混了四天刚巧五月十五,柯克孜的五月半是个代表爱情的日子——合卺节。曹凛这样跟坐在窗边看下面街道上准备第二天过节的忙碌人群的慕少爷解释道。

“合卺节?跟合卺酒有什么关系?”好像提起点兴趣的慕北夜扭头回来看他。

“跟示爱的意思差不多吧,算是提前喝一次合卺酒。不过合卺节的酒不一定要是交杯,两个人喝同一杯也算——对了……”曹凛看他又百无聊赖地把头转回去默默地叹口气也不多说了。

所以在第二天傍晚好不容易转了整个昭乌达盟才买到慕少爷能接受的琥珀酒回客栈的曹凛,听说老板邀请慕北夜去参加合卺节的时候连惊讶的时间都没有就提着酒坛冲出去找人了。

应该是他那张脸的关系吧。这么想着的曹凛只能扶额叹气。怎么就觉得他那个性格一定不会凑热闹所以就没告诉他合卺节除了给到婚龄的人示爱的机会,也有娃娃亲这回事。凡是在过节期间柯克孜族聚居的地方,不管是不是族人,只要是漂亮的孩子都会被邀请,去了的话就是参加合卺节这个活动了。每个小孩子轮流上台,会有看上的家长或者是别的孩子敬酒,自己喝一半对方喝一半,然后这个合卺的仪式就算完成了。虽然玩笑的成分比较大,但是如果每杯酒都不接受的话……曹凛想到慕少爷的脾气和他不习惯策戈的程度,只希望自己能赶得及吧。

昭乌达盟中心最宽最热闹的那条街道两边摆满了酒坛,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酒碗找自己的意中人。街道正中间临时搭起来的台子用红布铺着,每个站上去的孩子都大方到甚至是豪爽地笑,接了别人的酒然后跟台下起哄的人一起大笑再下去。

等曹凛赶到,看见那个一如既往没有任何表情的孩子站在台上,而下面已经没有哄笑的声音了。而他脚边那一排的都是满的酒碗也让曹凛觉得这真心是在砸场子啊。

随手从旁边的酒坛上拿了个空酒碗,拍开手上琥珀酒的封泥倒了一碗就冲上台了。曹凛把酒递出去的时候还是有点担心慕少爷不赏脸的,他看着慕北夜微微蹙眉望着自己手上的碗但是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正想着不然只能带着他连夜逃走的时候,慕少爷接过去喝了一口又把碗放回他手中。

听见台下一下子炸开的起哄声,曹凛觉得自己总算松了一口气。端起碗把酒喝完就拉着某人的手走了。至于旁边有人叫的什么“原来是在等喜欢的人啊,好死心眼的孩子”之内的话都不在他的理睬范围了。

“小夜你怎么会来参加合卺节?”

“我以为除了策戈合卺节还会供应点别的酒。”

“……”被这个答案堵到无话可说的曹凛沉默了。

“不过你买的琥珀酒还不错。”

“你知道喝了合卺节的酒是什么意思吧?”突然觉得有点怀疑什么的曹凛眯着眼凑到自顾自走的慕北夜面前。

“你不是说过吗,接受对方表白之内的。”

“喂,娃娃亲那个的可是定亲的意思。”

“喔……”停下脚步很认真看着曹凛的慕少爷顿了一下:“那你以后要嫁我?”

“……”窒了一下的曹凛随后很淡然地揽过慕北夜的肩膀说:“等你功夫比我好的时候再说吧。”

“嘁,要是我刚刚也没有接你的酒会怎么样?”

“呵、呵……”曹凛假笑两声,“那我们就得立刻冲出重围连夜出城,不然全城的人都会来追杀我们。”

慕北夜抬头看着云来客栈的招牌说:“明天就回去了吧。”

“嗯,我今天已经把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不过不能再进镇南关有点麻烦。”

“没关系,我们可以从云顶旁边的小路走。”

要踏进客栈的时候又被拽住了手的慕北夜回头,曹凛说:“下次再一起来昭乌达盟吧?”

“嗯。”慕北夜点点头走进客栈。

17、曹凛走了

沈隐对出去晃了有半个月的两人似乎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丢了一句要把功课补起来就走了。至于觉得关系莫名其妙亲近起来的慕少爷也是一副一贯随遇而安的神态,虽然总感觉曹凛转变太大是不是打击太深的原因,所以向来对人保持的安全距离怎么都没办法隔着曹凛。

等那个对自己爱宠溺微笑的十三岁少年长成十八青年好像都是一季冬天的事情。慕北夜在温泉里舒展刚刚开始抽长的身体对云顶发着呆想。伸手去摸放在岸边的酒坛子就感觉手被拉住,抬头过去一看果然是曹凛。

“你居然没在演武场?”慕少爷边懒洋洋地继续去够酒坛边说。

“嗯,”曹凛清俊的脸上没有平日对着他的笑意,显得有心事。取过一边的白瓷杯子倒了一杯递过去说:“……沈隐说,他能教我的都已经教我了。”

接过杯子并没喝,慕北夜只是拿它在指尖转,白皙的指尖映着上好的白瓷像是微微透明的:“那你要走了?”

曹凛看着跟当初自己第一眼以为是精怪鬼魅而惊艳到的孩子几欲重合的少年,他说:“不,我现在还不想走……”至于那后面一句的我舍不得,在舌尖转了几转还是悄悄地吞回去了。

白瑕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慕北夜在池边趴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假寐,那双时常空着显得无情的凤眼安静地闭上,沾着水汽的微卷睫毛透出几分孩子气的脆弱。脸上还有小酌后的浅粉,跟微抿的薄唇一样色泽。一手拿着酒杯一手被曹凛握住。白瑕只是站在十步远的地方迎上曹凛看过来的眼神,做了个请的手势。

曹凛拿了一边的大毛巾把温泉里的慕北夜捞起来裹住然后抱着他送回房间,把被子角都掖好了才去正厅。沈隐看他来了也不说话,递给他一封没有署名的书信就走了。

等第二天寅时慕北夜去找师父报道做早课的时候,沈隐正端着被子吹开浮在水面的茶叶漫不经心地说:“曹凛走了。”

“嗯。”慕北夜只是点点头笔下的字也没有停。

“呵……没有什么想知道的?”沈隐看他淡然的样子看了九年还是觉得有趣。

“该知道的时候总会知道的,何况我从来不插手别人的选择。”

“破军已经走了,贪狼应该也快了吧。”沈隐把茶杯放在桌上合盖。

“然后天下大乱。”慕北夜收了最后一笔回头看他。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老实说,曹凛走了之后对慕北夜来说没什么不一样。除了没有人总倒了酒递过来、没有人总喜欢握自己的手之外什么都没少。大概是因为曹凛也不大说话吧。慕少爷抬眼看看,四下还是深深幽静的雪。

最近几年好像很少想起以前的事情了,之前还是秦一涵的时候,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呢?

啧,连这都不大想的起来了。慕北夜手下拨动琴弦的动作没停,心里的念头却不知道变了几变。沈隐在一旁坐着闭眼假寐,听他琴音还是流畅,睁开眼说:“小北,你在胡思乱想什么?”

慕少爷抬眼按住琴弦不说话。

“这种幽静还是珍惜的好,往后你就知道千金难求了。”沈隐说着站起来拂去他肩上落的红梅转身走了。

慕北夜支着下巴看那棵红梅,其实还是有点想曹凛的。一个始终呆在身边对自己好却不说目的的人,总是让人觉得安全的。从他眼神里有某些东西变了的时候,就表示他可以被自己勒索了。

他拿起手边的空杯子无意识地转了转,然后嘴角浅浅地勾起来。

记得东东叔曾经说过“秦一涵你就是个勒索专家”。因为彻底信任一个人并且交付感情需要的时间太长,所以自己更习惯先收取既得利益。

“不要总觉得我会吃亏啊,师父。”捏住一瓣飘落下来的红梅花瓣,慕北夜喃喃说着站起身离开。

18、记得的沈隐

坐在飘着小雪的院子里闲散下棋的师徒,一旁还温着的酒香四溢的红梅酿。

沈隐说:“时候差不多要到了。”

“你三年前不是说要等五年才会天下大乱吗?”慕北夜说着落下黑子。

“呵……我说的是我的时候啊。”沈隐带了点隐隐的无奈看着自己面前唯一的也是最挂心的徒弟。

“……我以为你起码能看到乱世的那天。”凤眼抬起来仍旧是黑白分明的淡然。

“我可不想看战火四起生灵涂炭。”沈隐低头去看棋盘却发现白子的颓势已经不可挽回了。

“你的天地不仁是说笑的?”

“我又不想做天地。”说罢甩手就转身走了。

慕北夜落了最后一子才说:“我替你做。”

沈隐走到院门的脚步顿了顿,最后还是带了点骄傲的笑起来。这才是他独一无二的徒弟。

又过了大半月到三月十一那天,慕少爷仍是寅时起来练功,一直等到卯时还不见沈隐,就去他的院子里找。卧房门没关,他推开门进去,沈隐支着头坐在桌边,笔还搁在一边的砚上,烛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灭的。慕北夜在门口定住脚步,他知道是时候到了。停了一会儿走过去,在背后扶住沈隐,然后就感觉那具已经没有熟悉生命气息的身体软倒过来。他抱起来放到一边的床上,叫了一声:“白瑕、红芜。”

一白一红两个身影遽然出现在院中却不进来,慕北夜回头看看他们走到桌边看沈隐前一夜写了什么。

“你十五了,让白瑕送你回去束发。不名山庄从我死后不存在了。”慕北夜面无表情地死死盯着隔了两行的那句“自己保重”,过了半晌神色又淡然下来,拿着纸出门递给白瑕。白瑕扫了一眼内容便朝红芜打了个手势,让红芜进去整理,自己带着慕北夜走了。

白瑕进了正厅示意慕北夜在门口稍等,过了会儿拎着个包袱出来。

“……这就可以上路了?”慕北夜看着前面站住等他跟上去的白瑕眼神晦暗不明地说。

白瑕只是点点头就朝大门的方向去了。

慕北夜抿着嘴四下看看,写着天地不仁的牌匾还是挂在正厅门上。他想起十一年前,那个鹤发童颜的俊美老人拉着他从这里走过的样子。沈隐的话从来都不多,除了授课之外的他只能记起他端着杯子然后在袅袅热气里似笑非笑的样子。和自己这个不爱笑的徒弟不一样,沈隐的淡漠其实是彻底旁观的冷漠。他从不在局里,所以那么担心这个在局里的自己。

白瑕在马车边看着慕北夜出来,感觉他周身有什么东西沉郁下去了,仿佛是带上了沈隐的气质。

慕北夜进马车的时候停了一下说:“我以后都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了是吧?”

白瑕看他平静无波的样子点头。

没有用神行符的马车从白川山到苑京,不出意外的话也需要一个月。慕少爷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一次都梦不到沈隐,就像很久以前秦一涵梦不到他妈。所以,自己果然还是很薄情的人。

他自嘲地笑起来,看见丢在角落的几个包袱就捞过来打开看看。他还没看完的那几本书、前两个月沈隐说要给他新添的几件衣服、他爱喝的红梅酿……等他打开最后那把被包住的剑的时候,当场愣住了。他没想到承影到自己手上会是这样的情景。

他见过沈隐在雪下抚剑比教他弹琴更细致,眉眼都在落雪里融润,像是看着毕生的情人。他想不出沈隐会把它交给自己。

慕北夜掀开车帘拽住白瑕,白瑕扭头看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握着承影,笑了笑。发不出声音地张口,然后又转回去继续赶车。

他的口型是说:“这是庄主亲自留给你的。”

他觉得之前那个反复又断续的梦终于跟现实接上了,沈隐是真的死了。那个他几乎觉得是神魔的沈隐死了。

浑浑噩噩飘忽的自己不是薄情也不是梦不到,是自己从心里就不相信事实。他在车厢里安静地抱着承影,牙齿却在打颤,细微地磕碰。他那像是无所不能的师父死了。

沈隐说,从今天开始这是你的院子。

沈隐说,小北啊,命运这个东西其实很有意思的。

沈隐说,人总是需要点喜好的,不然就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了。

沈隐说,只有你才配做我唯一的徒弟。

沈隐说,我怕你吃亏啊。

……

19、冼州

马车走了有半个月到冼州城的时候,白瑕才看到一直窝在车里的慕北夜出来。开始抽长而显得纤细的少年默默地在车缘坐下,眼神只是遥遥地望着冼州城墙说:“送到这儿就行了。”

白瑕拍了拍左边的黝黑马背停下车,然后看着慕北夜从车里拿出已经规整好的一个包袱和承影就跳下车对他微微笑了,转身要走。白瑕松开已经卸下的右边那匹黑马,那马便朝前跑几步很是亲昵地去蹭慕北夜。慕北夜有些惊讶地回过来看他,白瑕只是摆摆手跟他告别。他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翻身上了没有鞍鞯的马继续往冼州城走了。白瑕看着少年的背影越走越远欠了欠身,重新弄好马车赶着有些恋恋不舍的另一匹马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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