遨游云间——黑树

一眼就看到床上那个熟悉的身影。雪白的脸，因为闭着眼，俊逸的面容显出一种安详和满足。

飞扬轻轻抚他的眼皮，心里好恨，傲你现在肯定很满足，因为你帮了我，尽管现在你生病了，躺在病床上，你的心里应该也很开心吧。我呢，我却要自责内疚，还有心疼和不舍，不公平，傲，好不公平啊！恨什么的飞扬丝毫不在意，可是，心里那深切的痛，谁能了解呢？

飞扬现在连自己也不明白了，他对傲大哥，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因为他的一句话，自己会动摇。他的一个动作，自己会开心。听说有人爱慕他，自己会不甘。想到他终有天会离开，自己会痛苦，恨不得真如云培所言用诺言绑住他一辈子。这绝对不是单纯的兄弟之情了……那这是什么……

看着眼前人安静的睡容，飞扬突然感觉很委屈，自己明明好好的，都因为他才变得这么苦恼，可是这个罪魁祸首现在却什么都不用愁……对于玉湖酒馆上那一吻，至今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凭什么？

飞扬赌气般的俯身吻上他的唇，还有浓烈的药味，飞扬在他唇上停留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触电般直起身，看着傲白色的唇，想到那柔软的触感，满脸红晕。许久推推傲的头，含羞含恼道：“都怪你！你最好别给我醒来，否则有你好受的。”

第九章：武王怪医

“云大哥，我爹的高烧退下去啦！”丰龙兴奋地还没进门就大喊起来。

“真的？太好了！”飞扬喂傲喝完药，回头冲丰龙一笑。

“傲大哥真有本事，”丰龙走上前，趴在床边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傲，“我长大也要成为像傲大哥和飞扬大哥这样有能力的好人！”

“那就好好听丰大婶的话，努力读书，知道么？”

看着眼前丰龙认真的眼神，恍惚间，记忆中小时候的自己仿佛和眼前的孩子重叠，犹记当年母亲在他爬树玩后语重心长的话，“小扬，你爹对你寄予厚望啊，全江南云家人都等你伸着脖子瞧你哪。有人居心叵测，有人盼你升官发财，有人盼你不学无术败坏家业。娘不求你以后飞黄腾达，只求你将来做个于国于家有用的人……”当时年幼不懂母亲这番话背后的辛酸悲苦，如今经历一路百姓疾苦，才终于了解母亲一番用心良苦。

“云大哥，云大哥！”丰龙急促的叫喊中带着一丝隐藏的恐惧，飞扬沉默的态度和他爹患病时候似的。

飞扬回过神来，摇摇头，“丰龙别怕，我只是想起家母对我说过的话，一时感慨而已。”

全村人都在迅速恢复中，傲昏迷五天了，云培正挨家挨户调查着病人的恢复情况。

飞扬担心傲的身体，当时只顾病患的痛苦，只觉得傲是个神仙似的人，便毫不犹豫让他尽数吸取那要命毒素，却不曾想傲也有抗不住的时候，一时悔恨难当。

飞扬只恨自己不能代替傲的痛苦，只能背上药筐上山采药去。

有句话叫“久病成良医”，飞扬自小就与郎中打交道，一些常用药草他也很熟悉了。

天明明还很热，不一会儿乌云密布，雷声阵阵。

飞扬不禁诧异，这诡异天气竟与那日“仙莱山”如出一辙。

没来得及往下想，只觉得头晕目眩，昏死过去。

一道白光闪现，走出一个白衣白发的健壮少年，抓起飞扬上肩，转身化作一道白光消失不见。

乌云迅速散去，阳光重新普照大地，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似的。

鼻尖一阵奇异的药香，飞扬迅速睁开眼，“这是哪里？”

只见身边倒立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他笑眯眯地说：“这里是上清幻境，在这里很安静的，没人会打扰你。”

飞扬才看清自己身在一个巨大的铁笼中，四周白茫一片。

“你是谁，想干什么？”飞扬料到这老人一定和傲大哥一般是有神奇能力的人。

“我谁也不是，邀请你来这做客的可不是我。喏，他来了。”

白雾中显现一个少年，满头白发，容貌竟然和傲一模一样，但他看向飞扬的目光冷冽无情，“请你来是为让你帮个小忙。”那冷咧咧的语气绝对不是傲。

“他是天帝的二弟，武王。”老人悄声说。

“天帝交给我个任务，这段时间世间妖孽作祟，杀人无数，肆意召唤洪水干旱，致使百姓民不聊生，怨声载道。天帝非常生气，令我速速除去他，还人间太平。”

“不知你口中的妖孽是何人？”飞扬胸中已猜个七八分，不急不躁地问。

“金石妖人，化名傲。”

飞扬冷笑，讥讽道：“那我恐怕帮不了你，我不认识什么金石妖人，你切莫污蔑我傲大哥。”说完闭上眼，不再理论。

“枉你一介读书人，竟不惜与那妖人为伍，不顾百姓生死。”

飞扬懒懒一笑，语气中带出浓烈的嘲笑，“我这与妖人为伍的读书人可是非常好奇，这这大奉朝干旱瘟疫横行，百姓哭喊时，你口中那伟大的天帝在什么地方？等到我傲大哥因治疗瘟疫受伤在身时，你那贤明的天帝才出现要治这妖人的罪。看来堂堂天帝也不过是那不顾黎民生死，只担心自己地位的无能胆小之辈！”

“大胆！”飞扬只感觉到身体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冲击，撞飞在铁笼上，吐出一口血。

“不分好歹，分不清贤臣奸臣，实在枉为天！”飞扬擦擦嘴角的血，面不改色。

“哎，怪只怪金石他不懂遮掩锋芒啊！”武王见他这样，口气软下来，“我奉天帝之命逮捕他已经有三百年了，他从来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制服我后也不杀我，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

“我原本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制服他，在他的世界里只有酒和快意。他不属于正义或邪恶的任何一方，因为只要他愿意，加入哪一方都会是压倒性的胜利，”武王在说时，眼中流露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落寞，忽而又愤愤的瞪着飞扬，“可是他遇见了你。我本来没将你放在眼里，直到他为你救活那二百多名土匪，他为朋友杀二百人实在太符合他性格了，可是他却又因为你一句话为拜泽乡求雨，还亲自下阿鼻祖地狱带那些土匪回魂……这绝对不像是他做的！”

“我一直尾随你们，想看看到底他为你改变了多少，被你影响到何处。直到看到他将那疫毒尽数吞进体内，以致毒素蔓延全身。我就知道了，这回我赢定了。他有了致命的弱点，可以不费吹灰之力……”

旁边老人抚掌大笑，“这金石也着实痴情了，甘愿以护身金石跟我交换融玉露，哈哈，他本来是无毒不侵之身，只是少了金石护体，身体与常人无异，那凶猛的疫毒就是我也要花费个把月才能化解，他……”

飞扬惨白着一张脸，勉强维持镇定，道：“你们想以我的性命要挟傲大哥么？”他知道傲一定会舍命相救，尽管他曾说过，“我平生最不能容忍别人威胁我！”

“小兄弟，别动歪脑筋哦，有我怪医在此，断不会让你轻易寻死！”老人似乎将他的想法了然于胸，抚须微笑。

“他来了！”武王的口气中有他听不出的不甘。

一袭黑衣，傲一步步走来，目光所及之处立刻被冰雪覆盖。

“我本打算无视你们的屡次无礼，但这回，你们太愚蠢了！”傲定定的看着武王，冰雪迅速冷冻武王全身，“这回你们惹错人了！”尖厉的冰锋刺进武王身体，鲜血将晶莹的冰雪染红，场面异常妖艳。武王紧紧咬牙，不服输的昂着头，“就因为他？”

冰雪瞬间将世界覆盖，整个上清幻境支离破碎。飞扬才知道原来他们还在祥泰村的山顶。

“金石，别杀他，”老人收敛笑容，“除非你想让这可爱的小家伙死。”

傲慢慢扭头看他，从白森森的牙齿里咬出一个个字，“连你也被驯服了么？”

“没有，我谁也不听，只是武王你杀不得。”

傲微眯眼睛，那怪医一副从来没见过的正经模样，那架在飞扬脖子上阴森森的刀上流淌着透明晶莹的液体，怪医的毒药就连同门的天医都解不了。

“可以。”话说完，冰雪消融，一会儿化作水雾升腾不见。

“云弟，大哥连累你了。”傲闭眼，怕看到飞扬的脆弱。

“不，”飞扬的声音居然还是那么温厚，有着安抚人心的神奇力量，“大哥，是我连累你才对。”

四目相对，周围一切消失，仿佛天地间只剩那双绽放着自己身影的专注的眼神。

“那是天匠的锁心笼？”傲回头笑武王，“为了抓我，你连自尊都放下了么？”

武王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如何？天地间除了你之外，谁也打不开的笼子，里面的人只有你能救，只有你的血。”

傲笑了，笑的日月失其光彩，天地失其风华。

第十章：小云比命重要

飞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一直平静的心湖掀起焦急的巨浪。

“大哥，你别听他的，我没事！”

“云弟，做你想做的事。”

怪医扔去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傲接下。

忽然意识到什么，飞扬扑上前狠命推铁笼，喊着：“不要，我不要，大哥，你若寻死，我就随了你去！”

傲捏着药丸，温柔地飞扬摇摇头，“别想做傻事！我会不安的，小云。”暗红色的药丸进入他绝美的口中。

飞扬紧紧闭上眼，后退一步，头狠命向铁笼撞去，只想一同随了他去，忽然后颈一麻全身动弹不得，老人笑咪咪地捏着他的脖颈。

“老头儿，我把云弟就交给你了。”说完大量鲜血从口中喷出，染上铁笼。笼子开始猛烈摇晃。

从傲的身上迸射出千万道金光向四面八方散去，傲的身体也渐渐褪色，直至透明，消失。

“金石！”武王不想相信。

“哈哈，他真死了！这护身金石也变成一块无用石头，不如扔了吧！”老人手拿傲的金石，只是通体乌黑，失去耀目光泽。

“给我！”武王不顾一切的冲来。

飞扬一把抢过金石，冷笑道：“给你？不可能。”

武王急怒攻心，一掌劈来。

飞扬迅速将手中金石吞入腹中。

武王见状，运足全身功力向飞扬击去。

这时，天际一道白光摄住他，将他困住，动弹不得，他嚣张跋扈的脸立刻蔫下去了。

那团白光将武王带回遥远的天际。从那里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

“云飞扬，你是大奉朝未来的护国之人，我且不追究你的罪过，望你好自为之。”

直到白光消失在天际。

飞扬这才感到头晕目眩，脚一软，昏倒过去。

“这伤便是为遇见你而受，很值。”

“云弟，我本来就放荡不羁，更不在乎那人命之类，但唯求云弟不要恨我。”

“不用道谢，我做这一切只为你！”

“不急那破酒哪及云弟重要？”

“不喜欢也得吃。”

“云弟，不是告诉你不能偏食么？”

“对云弟，我无半句谎言。一年后我们不但要一起畅游极深之地，还要共饮天下第一美酒！”

“你呀，太爱管闲事啦！得，就听你的，就算上刀山下火海，大哥都陪你！”

“况且，让你为难是我最不愿看到的。”

耳边全是傲的声音，全部是深情中含着温柔与疼惜。想起他如深潭般令人沦陷的眼神，他豪迈爽朗的笑声和怀里温暖迷人的醇厚酒香……“小云”，傲大哥最后叫我小云。心钝钝的疼，仿若挨锤凿似的，痛得几乎不能呼吸……十指尖锐的宛如有人拿针狠命扎似的，后悔，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向他敞开心扉，那样或许现在心可以不这么难受了……

“小云，小云，醒醒。”谁在喊我？是大哥么？不，这声音……

似乎拼尽全身力气，飞扬勉强抬起重如千斤的眼皮，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和一撮白胡子，扫在脸上，痒痒的。

那人见飞扬醒来，似乎放下心般，长长舒口气。

原来是那怪医老头。“不准你叫我小云！”飞扬失望透顶，声音嘶哑。

“我要不叫你小云，你舍得醒么？”怪异做个鬼脸，又恶作剧地尖声吼道，“小云，小云，我会不安的……”

“住口！”飞扬气得全身颤抖。

“小云生气了，小云生气了，金石会杀死我的，救命呀！”怪医调皮的冲他眨眨眼，继续夸张地尖叫。

“你叫吧，你笑吧，你尽情地嘲笑我吧。你们用这种不入流的卑鄙招数害死了傲大哥。为何不一并把我给了结了？”飞扬捂着心口，脸色苍白。

“哎哎，别激动嘛，玩笑都开不得，小心娶不到老婆。”怪医装出一副委屈模样，嘟起了嘴，那表情可真滑稽。

可飞扬哪笑得起来？

“好吧，为了赔罪，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怪医见他爱答不理觉得没趣，故意神秘兮兮地凑近他，“是有关金石来找我要融玉露的事。”

飞扬一听不假思索地问：“他怎么跟你要的？”

“还记得金石曾经拿给过你一瓶吧，你当时看也没看就给摔了，那药材可是很贵的耶！”老人想起那珍贵的药，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

飞扬点点头，沉默着。

老人继续说：“那天金石来找我，一开口就问我要治疗血虚的药，那副药材可是很贵的！我就让他到七罪之林采集所有珍贵的药材。话说那七罪之林，啧啧，真的有数不尽的治病良药的材料啊。”

老人见飞扬注意力渐渐被他吸引，得意的顿顿，才接着说：“我眼馋那里很久了，可是七罪之林里封印着犯了七宗极恶之罪的人的灵魂，其凶险邪恶。老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可不想那么早去找阎王老儿玩，哈哈……”

满以为会被飞扬痛骂，可气氛实在是诡异了，老头偷偷瞄了飞扬一眼，这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飞扬红着眼眶，抖着嘴唇，模样极其痛苦。

他悔不当初啊，当时怒极攻心，看也没看就一把毁了那药，哪里来得及去想傲为取这药的艰辛呢？这个人怎么跟个傻瓜似的？

“那后来的那瓶又是怎么来的？”

“我当时很生气，想你是一个多么不知好歹的人。也为惩罚傲，就随口说要想拿第二瓶，必须拿他的护身金石交换。我当时只是说着逗他，谁不知道那金石就是他的本尊呢。谁知他直接吐出金石放在我手里，若无其事的说，‘把药拿来吧。’”

似乎还嫌不够解气，老头继续说：“后来你又求他吸收那疫毒，你可知道那疫毒邪恶无比，况且他已经失去护身金石，饶有一身神法却无法抵挡疫毒的蔓延，居然昏死过去了，哈哈……他又吃了我精心为他炼制的蚀心丹……”

“滚开，我不要听！”

老头子狡黠的偷笑下，“好好，小云好好休息啊，我这就滚！”说完一溜烟不见了。

半夜，只觉得肚子滚烫，似有团火挣扎着要从口中喷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