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泥土一点点把棺椁掩盖,只留下一座墓碑证明他们曾经来过。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除了一些怅然外到也不那么难过。
毕竟父母已经死了,而他们还活着。
也许人类本身都是自私的,只会记住快乐的事情,对那些无法挽回的事物采取选择性忘记吧。
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握紧他的他没有转头,认真的听着那个男人在他身边说“爸爸,妈妈”
抬头,雨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了,送葬的人早已经走的一干二净。
转身,没有迟疑的跟着眼前男人的脚步,每次落脚的地方刚好是这男人走过的。
“墨靖远”
“嗯?”
“墨靖远”
“嗯”
“墨靖远”
“我在”
“墨靖远”
前面的人停下脚步回身望着他,浓密的睫毛上阳光一闪一闪的。
凌扬低头看着和那道和自己重叠在一起的影子“没什么事,我只是随便叫叫的”
头顶传来温暖的声音,就像叶片上吹过的风一样轻柔“凌扬,只要你不放手,我就会一直陪你到老”
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十指紧扣的手足以说明一切。
“墨靖远,你知道永远到底有多远?”
想起弟弟曾经问过他的话。
世事太难料,像他的父母,像他们分开的那一年。
牵着他的手紧了紧,灼热的温度把寒冷都驱走了似的,就像这个人的声音“如果你想,这一分钟就是永远”晃晃了交握的手,这画面到死也会留在心里“如果你不想,即使我们走到最后也还是什么都没留下。凌扬,永远的不是它本身代表了什么,而是我们的心想要留下些什么”
凌杨走在最后面,这一次没有想要分开紧紧相随的两个人。
轻轻的一声“谢谢”在已经无人的墓地上飘荡,他们都已经长大。
现实跟梦想总是有很大的差别,就算不去想有些问题总还是需要去面对。
就比如现在,看着一群挤在家里的亲戚,兄弟俩不知所措的有些慌乱。
“我回来了”墨靖远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两兄弟呆呆的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没人听见他说话,满屋子都是近乎于逼迫式的问话。
“小扬,你父母借的钱什么对候能还给我?我儿子等着结婚用呢”
“小扬,不然你把房子卖了吧,反正你们也住不起了,能不能先把我的钱还给我?”
“小扬,你们家现在这种情况你就不要再上学了吧。毕竟我们都能力有限,谁也不能够收养你们。把房子和值钱的家具卖掉去孤儿院吧,我已经打过电话咨询过,看你们什么对候有时间过去看看?”
“小扬,不是我们不近人情,怎么说都是亲戚。但是我们也有我们的难处,这年头,过日子没有钱哪行,你能理解吧?”“小扬……”
凌扬看着眼前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嘴巴开开合合的还在不断说着什么。
抱着头慢慢蹲下去,他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一瞬间自己熟悉的世界完全颠覆了?就因为爸爸妈妈不在了吗?
凌杨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些人,他可以用拳头叫这些人滚蛋,但是握紧的拳头却没有力气挥出去。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后把钱全部还给你们”
门口有人说话,浅浅的微笑看着这些人。从容的脚步走过来,不轻不重,却让人不由自主后退。
第二十六章
有些话说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那天几个人把欠款的数目统计了一下整整六万块,一大早赶着要出去打工的兄弟去上学,墨靖远拿着求职的报纸出了门。
“年轻人,看你的样子不像是能做这种工作的人,不要干了几天就受不了跑掉,我可不会给你工钱的”
洗车行的老板上下打量过站在眼前的青年,一脸的不以为然。
嘴上虽然这么说,实际上心里正偷着乐。
青年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就算穿着非常普通,但是来他这洗车的公子哥也不算少,这双老眼绝对不会看错,尤其是青年手腕上那块限量版SWISSOUJIASHI的手表顶的上他店里一年的收入了。
这样的人说来他这里打工无非就是图个新鲜,最多一个星期就会叫苦连天的走人,他白白赚了一个星期的人工怎么能不偷着乐。
青年双手撑着桌子微微探身“那么,如果我干满一个月,你是不是要给我全勤奖呢?”
青年的要求让老板微微一愣,想了一下颇爽快的点头“好,如果你真能干满一个月,我就多给你500块做奖金”
忍着心痛割了在他看来好大的一块肉做诱饵,他就不信了,这么看起来金贵无比的人真能忍下来。
五百块跟六万块比起来简直是杯水车薪,不过总比没有要好不是。
讲好了上班的时间,墨靖远走出洗车行。一个人兼职了四五份工作还嫌不够,又开始在报纸上勾勾画画。
水之风是间著名的夜店,不过墨靖远来这里可不是应征牛郎,虽然他的条件足够让老板花重金请他,但他来这里是应征一份保安的工作。
夜间车水马龙的店门口在这个时候显得有些冷清,所以门口的争执就格外醒目。
说是争执有点勉为其难,实际上是某个水嫩嫩的年轻人正被人调戏。
“你放手我是来应征保安的!”年轻人气愤的脸都有些发红,一边忙着闪躲在他身上四下乱摸的手,一边郑重的声名自己的立场。
门口几个染了五颜六色头发的人嘻嘻哈哈完全不把青年的话当做一回事,其中一个长的跟野山参似的家伙轻佻的勾起年轻人下巴笑得相当猥亵的说“别装了,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卖的。
怎么样,与其卖给那些中年妇女,还不如卖给我们哥儿几个,起码我们年轻力壮,保证你爽歪歪”
“哦?我到想见识见识爽歪歪是个什么境界”
一只手横伸出来,野山参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个嘴巴扇到玻璃门上。
几道鲜红鲜红的手指印肿起来,让他本就长到一起似的五官更加有凝聚力。
几个人眼见同伴被揍当然不能袖手旁观,把这个不知道忽然从哪里冒出来的爱管闹事的家伙围了起来。
“喂,你他妈也不打听打听,我爸可是本市地产界大腕。老子就是把你打残了,都没人敢管”
“就是,我爸是IT界TOP第一,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也没人敢说什么”
“可不是,我爸是……”
几个人争相显摆自己的家世,除了一些虚荣外更多的是给自己添些气势。
管闲事的人鸟都没鸟他们斜眼看着一边偷偷摸摸准备开溜的人“凌扬,想我生气的话就跑跑看”
偷跑的人维持着一只脚抬起的姿势僵在那里。慢慢的转回身,一脸馅媚的笑容“啊哈哈,靖哥哥这个么巧啊。今天的天气真好,挺适合散步的”
墨靖远眉尖轻挑了一下“凌扬,我没记错的话一高在东区,这里是西区。你散步散的还挺远”
凌扬眼珠子乱转,笑得特别甜的说“靖哥哥,这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啊。我知道你在这里,多远都要跑来”未了还用力的点点头,以证明他的话都是发自肺腑的真诚。
墨靖远看着他皱着鼻子一脸委屈的样子,真是好气又好笑。
看来这份工作是谈不成了,朝着他招了招手“书包给我”接过凌扬递过来足有七八斤的大书包跨在肩上,牵着他的手淡淡的说了句“回家了”
凌扬屁颠屁颠的跟在他旁边,就算回家以后会被这个男人骂死,现在的他却觉得好幸福。
因为这个男人不止是他的恋人,还是他的家人。
“喂他妈的,当我们是死人啊”
两个人还没走出几步,被晾在一边的几个人不甘心的在后面叫嚣。
墨靖远连头都懒得回直接把他们无视掉,凌扬到是好心的转回头回了一句“不好意思,你们可能误会了。我们不是当你们是死人,是根本没把你们当人”
几个人愣了一下才明白这是在骂他们呢,从来没吃过亏的人一下子就气到爆炸,冒着烟就冲过来。
墨靖远无奈的轻拍了一下凌扬的屁股,边放下书包边笑骂道“凌扬,你就不能给我消停消停?”
有墨靖远在凌扬还怕谁,下巴一扬,小手一摆“靖哥哥,给我上”
这边还没开打,街头晃过来一伙人,那衣服穿的简直跟联合国的国旗一样五彩斑斓,野山参他们跟人家比起来还算是相当朴素的。
远远的看见这边的状况,其中一个扯住唯一穿得正常的那个人“大哥,那边有人干架!”
兴奋的声音都有些颤动,就好像饥荒了几年的难民终于见到粮食,不抢都对不起自己似的。
被叫做大哥的人一拳头把快要黏在他身上的小弟轰了出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没好气的说“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近干嘛。跟你说了八百遍了,我们不混社团好久了,别动不动就老大老大,叫我名字会死啊”
擦掉两管鼻血,那个小弟不太习惯的叫着他的名字“凌凌凌杨,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凌杨火大的戳着小弟的额头“你他妈的白痴啊,看什么看”
马屁没拍好的小弟低着头,委屈的嘟嘟嚷嚷“我怎么知道你忽然转性了,以前可都是比谁叫的都欢,要不是……”
还没抱怨完,就听凌杨接着说“当然是给我打!”
是谁说他转性了,根本就还那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老大。
第二十七章
周末天气晴朗,室外的温度也因为明媚的阳光有所上升。这样的好天气实在不适合呆在家里,凌杨看着眼前的课本真恨不得一把火把它烧成灰。
哀哀叫了半天他家老哥还是埋头苦读,凌杨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身“哥,你难道真的让他自己一个人扛那些债务?好歹我们出去打个钟点工也能贴补一下吧”
他家哥哥头都没抬“你跟我嚷嚷什么,有话跟他说去”
凌杨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噗哧瘪下去,咬着牙一脸黑线的说“我才不要被打屁股”
想起那天他兴冲冲的奔过去准备活动活动快要生锈的筋骨,结果好死不死的撞到了枪口上。没想到那个人变态的时候简直不是人,他都已经十七岁了,居然还被扒了裤子打屁股打屁股就打屁股吧,竟然还让他一边挨打一边背书包。
奶奶的,他自从中学毕业以后,书本上的那些东西认识他,可他却不认识书本上的那些东西。
说起来就呕,他不说百战百胜吧,打架还真没输给过谁,怎么就被那男人制得死死的?
凌扬的功课似乎是做完了,扔下手里的笔抽空关心一下闷得头顶都快长毛的弟弟“宝宝,我怀疑你都是吃什么长大的。赚钱的机会到处都有,干嘛非要惹得他生气才罢休。你也知道,他生起气来比较……呃……算是变态吧”
凌杨不可置信的看着哥哥“什么叫比较变态,他根本就是变态!”
自从上次兄弟俩一起逃学被抓到,他就跟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一样,那男人每天回来都会检查他的功课,如果做错了他出的题五道以内,他就等着被揍吧。
其实挨打到是其次,反正关上门在家谁也看不见。
关键是,现在每天都要准时去上课,上课还不能打瞌睡,不能逃学,不能玩游戏……这简直比要他命还厉害。
那所烂学校,难道那男人还指望他能一鸣惊人不成。
凌扬摸摸鼻子,弟弟这话他也不好反驳,毕竟每次看着弟弟被揍得哇哇叫他也是深有同感的。
咳了两声转移话题“宝宝,我们不要纠结在这个问题上”抓过自己刚才埋头苦写的笔记本“锵锵锵……看”
凌杨探头过去看了一眼,立刻满腔嫌恶“有什么好看的”
做哥哥的白了他一眼“不识货的家伙,这个是期末考试我圈的考题范围,保证热卖”
凌杨嘴巴一下张的老大“这样也可以?哥,你可是学生会长”
做哥哥的听了这话不仅没惭愧,反而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就是学生会长才方便啊,多么亮的一块金子招牌”
凌杨眨巴眨巴眼睛,一副茅塞顿开状“那我也可以啊,嘿嘿……”
看着弟弟兴奋的挥舞着拳头,凌扬额头直冒冷汗“那个宝宝,武力只会让我们赔更多的钱”
这下换做弟弟的白他一眼“哥,好歹我们是双胞胎,我有那么白痴吗?我是说参加社团活动,我篮球和足球最棒,以前他们总是叫我参加,可是我懒得去。现在不仅要去,还要经常的去。
不过,要收一点出场费”
凌扬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如此”
兄弟俩心照不宣的相视而笑,那个奸诈的笑声让经过他家门口的人都不禁汗毛竖起来。
忙完了洗车场的工作,墨靖远换下衣服走出洗车行。在国外的一年里比这累的工作他都做过,所以当他神采奕奕的走出门口时,不意外的看到老板懊恼的脸。
想到家里那两个小鬼,忍不住在路过蛋糕店的时候停下脚步。对现在的他来说,连给他们买一块蛋糕都算奢侈。看来,他还真要想想办法了。
“靖远”
还在考虑要不要买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声音不大,但其中的威严让人知道说话的人肯定是长久以来一直掌握着权力的人。
墨靖远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并不意外爷爷的出现,毕竟墨家的人脉广到一般人无法想象,会被找到只是迟早的问题。
转回身温和的问道“爷爷,您怎么有空到这种地方来?”
面前的老人眼神凌厉的把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本就不苟言笑的脸变得更冰冷“你还知道这种地方是贫民来的?偷偷的取出芯片,让我找不到你,就为了来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吗?墨靖远,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吗?”
墨靖远看着街上忙碌走过的人,浅浅的笑意泛在眸底“爷爷,你觉得他们活的快乐还是你活的快乐?我想做快乐的人,而不是你那样高贵却贫乏得可怜的人”
墨老爷子颇不以为然,冷哼道“快乐?靖远,快乐和痛苦是并存的。你拥有多大的快乐,就会得到多大的痛苦。这世界上能让快乐永存的只有金钱和权势,这一点你应该从小就能体会的到”
伸手指着玻璃橱窗里的美味蛋糕“比如现在,你连买块蛋糕讨他的欢心都做不到,你觉得当他厌倦了这样落魄的你以后,你快乐还会存在吗?”
墨靖远看着他,眼神里的信任那样明显而耀眼“爷爷,不要把你的价值观强加到别人的头上。他不是那样的孩子,否则也不值得我放弃一切”
墨老爷子咬着牙,磨牙的声音都很清晰。但最终也只是嘲讽的看着自己的孙子冷冷道“靖远,从小到大我都宠着你,惯着你,这次我还是让你自己决定自己的事情。只是,当你撞得头破血流时不准哭,不准委屈。还有,乖乖的给我回来给我走你该走的路”
看着对面头发花白的老人,墨靖远心里多少都有些愧疚。虽然跟父亲比起来,爷爷总是不苟言笑到让人惧怕,但实际上墨家真正关心他,呵护他的也只有这个老人了。
深深呼吸,露出真正的笑容“爷爷,放心吧”指尖抚过胸口“他说过,不会弄碎它的。而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