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住墨靖远的手把他让入客厅“世侄哪里的话,请都请不到的贵客来访,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墨靖远不着痕迹的抽回手,稳稳的坐进沙发里。抬头斜睨着白起说“世伯客气了,坐吧”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凌杨眼睛一下瞪得老大,这个男人是他认识的墨靖远吗?
严格来说墨靖远还算不上是男人,不论从年纪到外貌他也只能勉强算得上是青年而已。
但是看他此刻斜倚在沙发上的随意模样,骄矜的笑容,淡然的口气,面对白起的那份从容,让他眉宇间最后一点稚嫩的痕迹也都消失无形。
凌杨甚至觉得,跟白起比起来,墨靖远更像老大一些。
尽管心里有些不痛快墨靖远的喧宾夺主,白起还是忍下火气坐下来“世侄难得来一趟,不如就留下来吃过晚饭再走吧”
墨靖远低声笑道“世伯不必急着送客,我也只是说两句话就走”
白起自然知道他的那两句话是什么,皮笑肉不笑的说“有什么话要世侄大老远的特地跑来?不过,我想以世侄的聪慧应该也不会说让我为难的话吧”
墨靖远看向白起,嘴角的笑容没有丝毫增减“世伯一向懂得权衡利弊,又怎么会有事能为难住世伯。两害相衡取其轻,世伯一定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对吗”
墨靖远太过笃定的语气让白起有些恼怒,声音冷了下来“世侄是在威胁我吗?假如你动用墨家的力量,那么到底孰轻孰重我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
墨靖远倾身向前,忽然而来的压迫感让白起忍不住本能的迅速向后拉开两人的距离。
墨靖远则笑得柔和,眼里的嘲讽一闪而逝快得看不见痕迹“世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今天在你手上的筹码,未必就不是要你命的子弹。弃车保帅还是两败俱伤,世伯你可要想清楚”
两个人谁也不把话讲明,凌杨也就听的稀里糊涂。不过有句话他隐约听个明白,弃车保帅?是不是说他就是那个要被弃了的车?
我呸老子是帅不是车!
不过就算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在白起面前叫嚣,只能憋屈的黑着脸继续看这两个人表面上谈笑风生。
似乎是被墨靖远的气势压下去,白起缓和了一下脸色重新挂上笑容“世侄何必认真呢。不过是一个手下,你要的话我自然会放人。不过,各家有各家的规矩,我总要跟兄弟们有些交代。不然任谁都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我可就有的烦了”
墨靖远爽快的点头“可以,就按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凌杨给截断“可以个屁你知道是什么规矩啊,随便就答应!”
他实在是不能再忍了,墨靖远这么草率的应承,自己可能就会挂掉。这家伙是帮他吗?分明就是在害他难不成他跟老哥之间有恩怨,就要借此机会报复他。狗屎亏他还这么信任这家伙!
墨靖远没理会一边跳脚的凌杨,只对白起说“什么规矩,说来听听”凌杨好想吐血。听这家伙的口气居然还有些好奇,他当他是在看大戏啊!
白起笑得相当和蔼,说“也没什么,还不都是老一套”
墨靖远了然道“三刀六洞还是要打断手脚”
白起搓了搓下巴想了一下“打断手脚的话我有些不忍心,就三刀六洞吧”
墨靖远略一颌首表示赞同“好吧,就三刀六洞”
凌杨无语了,谁来告诉他,其实这两个人在谈论的不是他的生死,而是今天晚上吃什么菜。
吱嘎吱嘎的磨牙声让墨靖远分神的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宝宝不满意?那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不满意?他当然不满意打断手脚的话顶多修养几个月,可是三刀六洞耶,一月下去就可能没命了,别说三刀。他有多少血都不够流的!
恨恨的瞪了一眼坐在那里雷打不动沉稳的人,闷声回道“没有”
他的建议就是两样都不选,但这是没可能的事情嘛。
白起笑得一脸慈祥问凌杨“你真的决定退出吗?”凌杨咬牙点头“是,我退出”
在此之前他也想过要退出帮派,虽然表面上是很风光,但越是接近社团核心,他就越是能看到那些肮脏的交易和手段。
所以今天墨靖远只是帮他下定了决心而已,其实他心里还是挺感谢墨靖远给他勇气开口的。
白起有些惋惜的说“真遗憾,你是那些孩子里最叫我欣赏的。不过你既然决定了,我也就不强留”
拍了下手,门外立刻走进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手里捧得银盘里是早就准备好的三刃刀。
凌杨咽了口唾沫,底气有些不足的说“谢谢老大栽培,让您失望了,很对不起”
别怪他胆怯,就算打断他手脚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三刃刀,专门用来放血的,这次他死定了!
白起很好说话的样子,挥了挥手“没什么的,年轻人总有自己的想法。规矩你都知道,我就不多说了”
深呼一口气,凌杨怕自己反悔一样大步朝那几个人走过去。
刚拿起刀手就被人按住,转头看时是墨靖远带笑的眼睛。依然深邃得没有丝毫被动,却让人不由自主信赖。
“世伯,我记得黑道规矩三刀六洞是可以代刑的,只要有人愿意,对吗”
白起脸色变了变,干笑道“世侄这不是为难我吗”
墨靖远说“世伯放心,我不会让爷爷知道的”把凌杨拉到身边,伸手盖住他的眼睛“宝宝乖,不准偷看”
第十三章
早上醒来,凌扬习惯性的看向弟弟的床。以前他总抱怨要费好大的劲儿才能把弟弟叫起来现在他想叫都没的叫了。
打着哈欠下床准备去洗脸刷牙,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一下。
慢慢的扭回头……
啊嘞?床上那个不明物体不会是他弟弟吧?
手指戳了戳鼓起的被窝“宝宝?”被子动了一下,凌扬拽住被角一鼓作气把被子整个掀开“哇宝宝,真的是你。想死老哥了,呜呜呜,你个没良心的。我昨晚一夜没睡回忆我们小时候的美好时光,你倒好,回来也不告诉我一声咬死你”
说着还真是一口咬在弟弟鼻子上。
可能是觉得哥哥演得太假,毕竟昨晚才一起吃过饭,而且他昨晚回来的时候老哥早就睡死过去了,谎话一下就给揭穿。
弟弟闷声不响的推开他,拽回被子蒙住头继续睡。
凌扬不甘心的拽着被子“别睡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们聊聊天比睡觉有意义多了”
被哥哥严重骚扰,凌杨火大的想踹人。忽的掀开被子坐起来“哥,你……”看到那双笑眯眯的眼睛后,无力的向后倒在床上“上学要迟到了。我不走,以后都不走了。想聊天的话,晚上回来再聊好吗?我现在真的很想睡觉”
看弟弟一脸疲惫的神色,凌扬怏怏的点点头“好吧,那要等我回来哦”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宝宝,别在意爸妈的话,你是最棒的”
窝在棉被里凌杨苦笑。
最棒的,他以前也这么认为。就算没人看见他多努力,但是起码他自我感觉还算良好。
可昨晚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幼稚,冲动,没脑子……等等有一大堆的缺点,足以证明他有多愚蠢。
房子里渐渐安静下来,哥哥火烧屁股的脚步声和爸妈忙碌着准备上班的声音都随着咔哒一下的关门声消失了。
墙上时钟的秒针一格一格的跳动,规律着不间断,就像昨晚他听到的血滴落地面的声音。
由始至终,那只盖住他眼睛的手都很稳。可他的睫毛刷过那只手的掌心时,能感觉到那暖暖的温度正逐渐消褪。
“墨靖远,把手拿开”他当时很有骨气的这么说,可是声音是抖的。
他打过架,也跟其他小帮派火拼过,甚至也因为被打断骨头躺在医院里好几天。但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闻到血腥的味道。
这并不是因为流血的缘故,而是满屋子的人却只有无声的空气在流动。那只手遮住的是他的眼睛,可他却觉得巨大的阴影正笼罩在他头顶。
耳边响起墨靖远的声音,柔和得一如既往“未成年人禁止观看”
他当时真想狠狠踹这家伙一脚,都什么对候了还开玩笑。
但不知怎的,那声音平复了他的不安后,让他不禁松了一口气。
现在想想,或许他其实是害怕墨靖远真的把手拿开。因为那声音安定人心的平稳,因为站在身边的人不曾动摇一下,所以他就算闻得到,听得到血液砸落地面,却还自私的想:他没事,太好了。
“我可以带他回家了吗?”
昨晚墨靖远这么问的时候,他以为一切就此结束,不过现实让他知道了什么是天真。
“世侄不要跟伯父开玩笑了,你这样子走出去,我白家还能在道上混饭吃吗?”
白起对出尔反尔一点也不觉得羞愧,理所当然的要斩草除根。
少了继承人的墨家势必会乱成一团,这可是天赐良机,他怎么能错过呢。
原来一开始,他就没打算放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白起话落得时候凌杨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让他惊恐,就已经被一双手臂圈进怀里。
头被紧紧的压在墨靖远的胸口,平稳有力得没有一丝慌乱的心跳声,透过已经湿透了的布料传到他耳朵里。
他想挣脱禁锢他的双臂,换来头顶上一声闷哼后就不敢再乱动。只能焦急惶恐的说“墨靖远你流好多血”
墨靖远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嘘,别说话。乖乖的在心里默数到十”
凌杨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在心里默数。
他不知道墨靖远为什么要他这么做,但是他清楚,听这个人的话准没错。
大概是笃定他们逃不掉,白起也不急着开枪,唧唧歪歪的说了些什么身不由己啊,情非得已啊之类的屁话。
刚好凌杨数到十的时候,有人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老老大,三位少爷被被被被……被人同时绑架了”
白起猛的转头看向墨靖远,脖子都差点扭到“你真卑鄙!”
如果不是时候不对,凌杨肯定要爆笑出来。放屁瞅别人应该说的就是白起这种人。
墨靖远尔雅的笑道“世伯客气了,咱们不过是彼此彼此”
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外,白起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异样。
重重的哼了一声,说“慢走,不送”
走出白家老宅,外面朗朗星空看在凌杨眼里格外的耀眼明亮。松了口气的同时才发现自己的衬衫早就给冷汗湿透了。
甩开压抑的心情,他开玩笑的对墨靖远说“喂,你是不是地球人啊。扎了好几刀还这么神勇,我看你比谁都更适合混黑道”
身边的人淡淡嗯了一声,打开一早就等在门口的汽车门把历劫归来有些兴奋的他塞进去“先送他回家”
司机蹙紧眉头,不赞同的说“不行。少爷,我要先进你去医院”
墨靖远靠在座椅里闭上眼睛,微微勾起嘴角道“按我说的做,还是你要我自己开车送他回去?”
司机急道“可是少爷,你……”
墨靖远倏地睁开眼睛,别说司机,连凌杨都不自觉的抖了一下。“是,少爷”
司机不再多说,瞪了凌杨一眼后转回头去发动车子。
虽然被司机瞪让他很不爽,但是也知道自己确实给人添了很大的一个麻烦。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没人回应他,只听得到汽车引擎焦躁转动的声音。
“喂……墨靖远?墨靖远你醒醒快点送他去医院,他昏迷了喂你他妈死人啊,我说叫你送他去医院!”
只手轻微的动了动,似乎是想摸摸他的头,但抬到一半就放弃了。
微弱的声音太含糊,凌杨急忙俯下身凑到墨靖远嘴边。
然后他听到墨靖远说“回家吧,你哥真的很担心你”
汽车平稳的行驶着,司机默不作声,车窗外是回家的路。
第十四章
学生总是离不开考试,尤其是快要期末考的时候。什么模拟测试随堂测试复习测试等等的一大堆,卷子就跟不要钱似的铺天盖地。
下午第一节自习课,几何老师又抱着一大堆卷子走进来,教室里立刻充满哀鸿遍野的惨叫。
同桌抱住脑袋哼哼唧唧的说“怎么又考试,都快给烤的外焦里嫩了。我都怀疑能不能活着毕业”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预期的笑骂声,同桌抬头看了看“喂,你小子最近是怎么了?早上开始就走神,语文卷子竟然有一整张都没有答。你行行好吧,我可都指望你了。我老爸扬言,要是这次考试再不上80就打断我的腿”
凌扬回神,笑得有些勉强“少啰嗦,你再嗡嗡乱叫,我让你60分都达不到”
同桌连忙乖乖的闭上嘴巴,还讨好的在秋天拿着书本猛给他扇风,如果有尾巴,那这位同学恐怕会不摇断都不罢休。
台上,几何老师清了清嗓子“同学们,这次不是考试是习题讲解。上午的考试老师已经利用午休时间把卷子批阅出来,虽然辛苦,但只要你们能取得好成绩,就是给老师最好的安慰了”
全班大部分人都不屑的嗤笑几何老师这种邀功的演说,只有凌扬正襟危坐乖乖的点头应和着“老师放心吧,我们会好好学习不辜负您的期望”
实际上,看到老师一脸欣慰的模样,肚子里早就笑翻了。
乐极总会生悲,还没笑完就被点到名字。几何老师抽出最下面的卷子看向他“凌扬,你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凌扬莫名其妙的摇头“报告老师,我家六畜兴旺,财源广进,父慈子孝,合家欢乐,一帆风顺的不得了”
哄~教室里一片笑声,笑得老师好不尴尬。但看凌扬纯真的眼神认真的表情,再加上素来是在所有老师心目中最典型的资优生形象,老师也就不去怀疑他是不是有意捣乱。
好容易又拍桌子又敲黑板的把笑声压下去,拿起卷子走过去,关切的说“既然家里没出什么事情,为什么你这次的成绩下滑这么多?你是下届学生会会长的首选,品学兼优是必须的。
老师一向对你是很放心,如果真有什么事情困扰你,告诉老师没关系啊,老师会尽力帮助你解决困难”
凌扬看着卷子上红笔圈出的60分咬紧嘴唇,难过得眼泪都要流下来“老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好好努力,不再辜负老师的期望”
看到凌扬一副强忍悲痛的表情,老师也不忍心多责备。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关系,一次失败不代表什么,不要放在心里了”
凌扬的头垂得低低的,一副深刻反省的架势。连同桌都忍不住劝道“小子,别在意。你一直都是我心目中最厉害的”
“嗯”
隐带哭腔的声音,微微耸动的肩膀。
老师和同学都很有默契的不再刺激这个看起来相当脆弱的男生,凌扬也就默默的一个人独自……狂笑到抽筋。
开玩笑,要不是他只顾着发短信,也不会只用十分钟来写答案。
脸上的笑还没有完全褪下去,眉尖就紧蹙在一起。
已经两个星期了,墨靖远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不来上学,打电话也是关机,打去他家又说不在。得不到一丝一毫关于他的消自,让凌扬从开始的不在意到现在烦躁的坐立难安。
体育课的时候,凌扬没有同往常一样跟男生一起踢球。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边上,一直没有响过的手机已经被他攥得汗律律的。
“嗨,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