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还是一个少年的躯体!
陈潘惊讶。
我……已经不是我了?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陈潘机械地任由猪拉着自己英雄般游示了一番,机械地任由他拉着他离开斗兽场,直到被戴上了沉重的镣铐,才猛然回过神来。
他望着手上漆黑沉重的镣铐,默然不语。
给陈潘戴镣铐的人有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一般刚来的人都会大吵大闹一番,或者恐惧得不知所措,而这个低价买来的孩子,不仅不哭不闹,也没有一丝恐惧的样子。更不用说他没有通过任何的训练,居然能从残酷的斗兽场上活下来的事迹。一切都显示,这个孩子,很可能成为斗兽场的明日之星。
场主亲自接送他,不正是看到了他的潜力吗?
不过,斗兽场每天都有人死,每天都有人来,有实力的人那么多,最后也逃不过死亡的宿命,眼前这个孩子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呢?
戴镣铐之人想着,轻轻推了陈潘一把。
“走吧。”
“巴里。”猪和几个人交谈片刻,看到陈潘已经戴好镣铐正要离去,便叫了一声。
戴镣铐之人疑惑地看向场主。
“带他去10号囚室。那里刚缺一个人。”
10号囚室?!
巴里心中惊骇,那是七天后后准备参加狩猎场的人啊,眼前这个少年,才刚来一天,就要拉到狩猎场了吗?
他不由望望身旁这个垂头不语的少年,满身血污,衣物破烂,身体甚至还未长开,不过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而已。在那种残酷的狩猎场中,不是经验丰富的人根本无法活着出来。难道……场主是准备把这个少年当做饵用吗?
明明潜力这么好……可惜了……
巴里眼中流露出少有的同情。常年做着斗兽场的买卖,巴里对人命已经看得很淡,生命在这里一文不值,只是这次,看到这个再经过几场普通斗兽场的磨砺就可能成为明星的少年,他不由得很是惋惜。不过这种惋惜,只是对一件稍微珍贵的物品被浪费的惋惜而已。
不过既然是场主的命令,他也不能多说什么。
“走吧。”他推推陈潘。
陈潘跟着巴里走向一扇小门。斗兽场外面是一个小操场,小操场四周都是四五丈高的围墙,而沿着围墙,修了一圈儿小小的囚室,栅栏里,挤着许多衣衫褴褛的人,陈潘扫了一眼,几乎全是青年,少年和老人很少。没有女人。
想也是,如果真存在奴隶,用女人来斗兽实在浪费了。
陈潘沿着栅栏拖着沉重的镣铐跟在巴里身后,栅栏里时不时地冒出一声威胁性很重的嘶吼,或者异样的怪笑。
“小子,不错嘛!哦哦哦!”一只手突然从栅栏里伸出抓向陈潘,陈潘敏捷地跳开,但因为没注意脚上的镣铐,摇晃了两下摔在了地上。
栅栏里一个长满胡子头发乱得遮住了面部的人大笑起来。四周的栅栏里也传来一阵起哄声。
“安静!”巴里阴沉的眼睛看向大胡子。
大胡子的笑声立刻低了下去。
陈潘挣扎着站了起来。
巴里环顾四周,冷冷地哼一声。“你们如果还想有活着离开的一天,最好收敛一点儿。”
陈潘走到他身后。巴里看了他一眼,带着他走向最尽头的一扇小门。
后面的笑声又大了起来。陈潘皱皱眉,跟着巴里走进小门。
小门下面是一长串石阶通向幽暗的地下。陈潘刚进门,身后的小门便轰然关上,外面吵闹的笑声被关在了身后。
顺着石阶走到地下,陈潘才发现这是一个建在地下的牢狱。潮湿的墙壁上,巨大的油脂火把熊熊燃烧着,照亮了整个囚室。囚室里又分了两个通道,每个通道两边又是栅栏做成的囚室。囚室里依然关着衣衫褴褛的人,只是每个囚室的人没有外面的那么多。
这里比起外面来,要压抑很多,几乎没有人发出声音。当陈潘走进通道的时候,两边的牢中之人只是用一双双刺人的眼睛研究着陈潘。
在无数双探究的眼睛下,陈潘浑身紧绷。多年的打架经验告诉他,这里面的人,都不是普通角色。
走了一阵,巴里停下脚步,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人立刻打开牢门。巴里转头向陈潘扬扬下颌,示意他进去。
踌躇片刻,陈潘不情愿地走到牢门边。
牢门很小,陈潘姿势有些别扭,还没有钻进去,身后一股大力传来,他就被踹进了牢中。
身后的牢门砰地一声关上。
陈潘慢腾腾地从地面上爬起来。栅栏外面的人交谈几声离开了。
陈潘打量四周,这是一个只有十平方米的小囚室,三面是栅栏,连着另外的囚室,一面是厚实的石壁。石壁的右角落坐靠了一个人,由于光线原因,看不清楚面部。石壁下方,大喇喇地躺了一个,背朝着陈潘。石壁的左角,有一个光头正在和隔壁囚室的一个人……隔着栅栏干那事……
还有一个人正蹲在一边地上写写画画,表情专注。
加上陈潘,牢里总共有五个人。似乎都不太好惹的样子。
陈潘不敢踏入他们的领地,只好往牢门旁边的角落靠过去。
“新来的?”
陈潘刚靠到栅栏上,一个声音传入耳中。陈潘抬头,四个人仍然在各干各的事,连动作都没变过。
陈潘不知道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于是沉默不语。
半晌,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几岁了?”
陈潘这才知道,原来声音是那个专心写字的人发出来的。他默默地看着写字的人,不说话。
那人专注地写着字,又过了半晌,问到,“名字?”
陈潘仍然沉默。
写字的人也不介意,他停笔思考片刻,接着认真地在地上写了几划,仔细地打量片刻,满意地点点头,这才转头望向陈潘。
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陈潘第一时间就被那双眼睛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男人头发蓬乱,胡子拉碴,脸上也脏兮兮的,完全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只有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昭示着男人的不凡。
陈潘全神戒备。
那双眼睛带出点儿笑意,接着一支笔飞过来打到陈潘头上,陈潘下意识躲开。捡起笔一看,原来只是一根树枝。
“还给我。”男人伸出手,命令到。
陈潘盯了男人片刻,扬手把树枝扔了回去。
男人准确地接住,下一秒又扔了过来。
“不会走路吗?”男人冷哼一声,“给我送过来。”
陈潘捡起树枝,慢慢地站起,一步步走到男人面前,伸出手,将树枝递给他。
男人歪歪头看了他一眼,突然伸脚一扫,陈潘没有防备,狠狠摔到在地上,闷哼一声。
“站那么高干什么?”男人说,“没看到我都没站着吗?”
陈潘要爬起来的动作顿住,接着坐了起来。
男人蹲在他面前,眼睛里又露出了点儿笑意。
“这样才乖。”男人拿着树枝在陈潘眼前比划。
陈潘抿着唇,沉默不语。他曾经坐过牢,有这方面的经验。越是反抗,下场往往越是凄惨。脸上那道疤,现在虽然消失了,但在陈潘的心中,那道疤痕永远都消失不了。
新人进牢,往往会被老人欺负,这是惯例。
“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拿着树枝兴致勃勃地在陈潘脸上比划着,“你不说,我就戳你的眼睛。这么漂亮的蓝眼睛,被戳瞎了可不好。”
男人啧啧地摇头,树枝移到陈潘眼珠处摇晃着。
陈潘眼珠随着树枝转动,闻言连忙说到,“我不知道。”
“不知道?”男人眨眨眼,树枝突然往前一送,陈潘连忙转头避开。树枝在陈潘的脸上划过一道浅浅的血痕。
“你敢逃?”男人很生气,伸手狠狠扣住陈潘的下颌,迫使陈潘正面面对他。
他拿着树枝,用尖端指着陈潘的眼睛。陈潘眼睛都不敢眨,生怕一眨眼,尖端就会碰到眼珠。
“快说,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执着地要求。
陈潘连忙说到,“我叫陈潘。”
“……”男人似乎在处理这个名字的发音,过了片刻,兴致盎然的评价到,“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下一秒,他脸色一变,冷冷地吼到,“你敢骗我!”
陈潘被他捏得生疼,加上眼睛的威胁,连忙说,“我没有。”
“小王八蛋!你说你叫汤姆或者查理我都勉强信,你说……这个名字我可不信,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你敢糊弄我?”
男人狠狠地说到,树枝晃动着。
这个世界难道是西方的世界吗?陈潘闻言脑子急速转动,感受到脸上威胁性的划动,情急中想起以前玩过的一个游戏角色,名字叫菲罗克斯,连忙说到,“菲罗克斯,我叫菲罗克斯!”
“这才差不多。”男人满意地点点头,他把树枝从陈潘眼睛处离开,眼睛笑得弯弯的,“几岁了?”
“15。”陈潘随口报出自己最初猜测的年龄。
“小王八蛋,虚报年龄不是个好习惯。”男人笑嘻嘻地说。
“14。”陈潘改口。
男人脸色变了,他扬手给了陈潘一耳光。这一耳光下来,陈潘觉得脑袋轰隆作响,脸上火辣辣地疼。
好大的力道。
“你在耍我是吗?”男人又一耳光扇来,打在陈潘另一面脸上。
“说,你几岁?”
陈潘两个耳朵轰隆隆的,声音听得断断续续。他咬咬牙,说,“我不知道。”
男人脸色阴晴不定,他放开陈潘,霍然站起,接着一脚踹到陈潘身上。这一脚力道很大,陈潘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道传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飞上半空,狠狠地撞到栅栏上,接着慢慢地滑了下来。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陈潘晕头晕脑地调整身体,还没爬起来,又是一股大力传来,自己被踹到了一边。
“混账!敢打扰我的好事?”充满怒气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陈潘连忙抬起头,看到一个高大的光头男人正怒目圆瞪地盯着那个写字的男人。而栅栏隔壁牢狱里,一个看起来干净些的白皙青年正哆嗦地缩到旁边的角落里。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正在办事的那个了。刚才自己被踹到这边来,好像打扰到他们了。
陈潘苦笑。
光头男人一脚踩到他背上,将准备爬到一边的陈潘重新踩到地上。陈潘一阵胸闷气短,他不再挣扎,乖乖地扑到在地,尽量弱化自己的存在。
自己不是罪魁祸首。只要不出声,应该受不了太多的苦头。
“我教育教育新人而已,你有意见吗?”写字男人无所谓地说。
高大男人哼一声,“亚利亚,你不要太过分了。我们好不容易才能来10号囚室,难道你还想做囚犯吗?”
“哟,什么时候我们的阿拉乙先生变得这么宽容了?”亚利亚吹了个口哨。
赤裸裸地挑衅。
陈潘一动不动。
第 3 章
背上的脚收回了。那个叫阿拉乙的男人似乎被激怒了。陈潘能感受到他急促的吸气声。他看起来就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但这次他居然硬是忍下了。
“狩猎场那一关不好过,我现在不想和你打。”
阿拉乙狠狠地说到,转身坐回囚室的右上角。
“怎么,怕受伤?”亚利亚继续挑衅。
阿拉乙霍然站起,怒吼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挂彩,到时候狩猎场那关怎么过?你别逼我。”
“吵死了!”第三个声音蓦然响起,声音低沉有力,陈潘不由得被吸引过去。一直睡在石壁下方的那人翻了个身,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烈火一样的头发张狂地飞散着,熔岩一般的眼睛仿佛在燃烧,让每一个被他注视的人都有种被烈火焚烧的感觉。身体矫健有力却又十分健美。他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乱七八糟,可偏偏这个样子又和他的面貌无比地契合,仿佛他生来就该是如此张狂一样。明明只是一套破烂的麻布,硬是被他穿出了一分强有力的气势。明明是在一间囚室里,却硬是被他弄得像是在皇宫一样,惬意无比,懒散无比。
“克利斯,吵到你了?”光头阿拉乙转向红发男人,接着又瞪向吊儿郎当的亚利亚。
红发男人掏掏耳朵,不耐烦地说到,“说好这三个月都不打架,怎么又吵起来了?”
“谁叫阿拉乙和隔壁的小孩子乱搞?你知道我最看不惯这种事了。”亚利亚耸耸肩。
“是吗?”红发克利斯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兴致盎然地问阿拉乙,“搞了多久?做了几次?感觉怎么样?”
“克利斯!”阿拉乙脸涨得通红,很尴尬地吼道。
亚利亚爆笑。他指着陈潘说,“被他打断了。”
几双目光同时转向陈潘,陈潘一阵头皮发麻。
一道残影,克利斯突然出现在陈潘面前,他笑呵呵地冲陈潘伸出大指拇,很赞赏地冲他说到,“敢打断阿拉乙干那事,你厉害。”
陈潘望着他,额头上冷汗直冒。这个人好强的气势!气势强得有如实质般,陈潘甚至隐隐约约在他周围看到淡淡的火焰。
在他的气势下,陈潘觉得自己弱小得像只蚂蚁。
“克利斯,你恢复了?”亚利亚惊讶到。
“还没呢。”克利斯舒展舒展身体,有些遗憾地说。
“该死的摩纳!那个老不死的家伙!”阿拉乙破口大骂。
“应该过不了多久了。”一直在左上角没有动静的人开口。
“路易斯,你也醒了?”阿拉乙惊讶到。
“动静这么大,就是死人也该被吵醒了。”隐在阴影中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他很干净。
这是陈潘的第一感觉。干净很正常,但是在遍地乞丐装的囚牢里,这么干净就很不正常。
白白净净,细长的眸子,路易斯给人的感觉是非常斯文,如果放到现代,他就该是戴着金边眼镜,穿着浅色西装,一脸斯文地站在讲台上上课的人。
“感觉怎么样?”克利斯又坐回他的地盘,仰头问到。
路易斯摇摇头,“解不开。”
“看来只有老老实实地过了狩猎场这一关,才能离开斗兽场想办法。”亚利亚无奈地叹了口气。
“摩纳那个死老头,存心想羞辱我们!”阿拉乙一拳打在栅栏上。
“我们四人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不就是杀了几个小杂碎吗?有必要这么折腾我们?”
“摩纳的本意是把我们交给官方,按照他的理解,以我们的所作所为肯定会被判死刑,但没想到我们选择了斗兽场,感谢我们的贵族大人们吧。如果不是他们有这样的嗜好,我们也不可能有恢复自由的一天。”路易斯冷笑。
“真好啊。一个囚犯或者奴隶,只要活过一场场决斗,就可以得到新的身份,还可以重获自由。”克利斯笑眯眯地看向陈潘,让已经缩到角落里的陈潘避无可避。
他硬着头皮走出来。
克利斯笑眯眯地看了陈潘半晌,转头对阿拉乙说,“这个孩子不错,你以后不用找别人了。”
“克利斯!我没这个嗜好!”阿拉乙脸涨得通红,狠狠地瞪向克利斯。
“那隔壁那个是怎么回事?”亚利亚抱胸嘲笑。
阿拉乙怒视他,半晌,小声说到,“这不是没女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