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通道之都市狼踪 上——洗尘的细雨

林彬看了鬼焱他们一眼之后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中，脸上渐渐地浮出悲伤，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不知该从哪里说起，这已经是很久前的事了。”

“不急，你慢慢说。”鬼焱笑眯眯地道。他连几千年不见天日的岁月也能熬过去，听一个故事能占用多少时间？

“我与路紫苏初次见面是在六十一年前，也就是公元一九三七年冬季，正是这片土地饱受战火蹂躏之时。一直隐住在深山的我，被同类流出的血唤起了血性，融入人类之中当了一名士兵。当时我参加的是国民党军，以为战争会很快结束。那天的清晨很冷，天空飘着柔软的雪花。我所隶属的部队被日军狙击伤亡惨重，长官们下令撤退，可惜在日军的追击下，周边的士兵们四处逃窜，伤亡人数迅速上升。眼看我们就要溃败了，这在这时，有一个人骑着一匹藏青色的马掠过我身边，他高举着军旗大声唱着：‘头可断，血可流，是男儿血性不能泯，保家卫国决不退缩’。渐渐地他身后多了许多追随的人，他们冲入了日军中，大雪中硝烟弥漫，歌声一直洪亮地响彻着。我也返身奔回去，举起手上的枪射向日军。在战场上，我看到了他身上笼罩着淡淡的荧光。我一眼看出他是道家的修道者，在战场上却宛如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修道者不能杀生，他已经违背了修道者的本义。但是，这样的他我觉得很帅气。当我的刺刀上沾染了敌人的鲜血时，早已斩断身为修行该遵守的道义，我想，既然已经入了世就不应该想在乱世中求得永生。那一役到最后活着的人剩下我们两个，他率先伸出手对我说：‘战友，我们一起把日本人驱离中国’。我与他本该是天敌，却因时势成为战友。从此以后，我跟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副官，一直辅助他转战南北，他因战功赫赫威名远播，在他身边发生过无数次暗杀事件。日军中也有厉害的法术者，他多次身受重伤，几乎濒临垂危。他虽然有法力，毕竟只是人类，无法保全自己，他的身体变差了。后来日军投降，抗日战争结束，我们以为可以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谁知道内战又爆发了。他不想参与内战，以受伤过重为由辞去军职，我们去了台湾养病。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他的家人找来了。他们一直以为他在国外求学，想不到他偷偷潜回国取了一个假名当了军官参加抗日战争，更想不到他身边有我这个异类。他的家人们勒令我离开他的身边，我们发生了争执，我一怒之下打伤了他小叔路留。从此，路家门人没完没了地找上门来打闹。我们没办法只好离开台湾，四处逃避路家门下的追捕。我们在国外四处流浪却还是觉得很幸福，但他在战争中受过重创的身体不行了。无法看着他逐渐衰老下去，我把自己的血与力量注入他的身体内延长他的生命。想不到他小叔带着一群高手赶到破坏我的法术，让他身上的道家禁锢迅速反噬，吞食了他的人性，他妖化了。路家的高手运用祖先流传下来的禁忌法阵把他传送到妖界，而我身受重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眼前消失。我逃离了路家高手的围捕倒在小巷子里，是昕，你的笑声唤起了我求生的欲望。当第一缕曙光射进巷子时，我觉得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与紫苏再次相见，我想去妖界找他。”

“呜呜呜。”林昕哭了起来，大哥……你好可怜哦。

想不到林彬当年参加过抗日……黄随云对他改观了，忍不住发言：“要去妖界很简单，你去路家让他们再弄一次那个法阵不是可以把你送去妖界么？”

“我去过，根本潜不进路家的本宅。也曾问过路家的人，得知那个禁忌法阵只针对路家被妖化的子弟。”

“太没人性了，怎么可以弄一个这样的法阵出来对付自家人？”林昕捶打着沙发扶手。

章显摇头：“道家高手一旦妖化，其妖力比自行修炼的妖类更强大，是不容许存在人间的异象。”

“喂，你是不是自已人啊！这时大家应该一起大声谴责路家的人才对。要不是他们突然出现紫苏才不会有事呢。大哥跟紫苏本来可以快快乐乐生活在一起的。”

25

“昕！”林彬感动啊，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贴心啊。

“喂，女孩，林彬不是你亲大哥，你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鬼焱的意识直接闯入林昕脑中。

林昕翻了一个白眼，擦掉脸上的泪痕道：“我知道我是弃婴。”

“你知道？”从不主动探查妹妹思维的林彬，吃惊地反问。他没跟昕提过她的身世。

“嗯，从我懂事起，大哥的容貌没有变化过，我老早就想过大哥不是普通人。小时候生病需要输血时大哥没输血给我，那时我就想到我们不是亲兄妹。大哥养育我十几年，是不是亲生的根本不重要。”

林彬笑了，摸着自己的脸道：“这副容貌是紫苏年轻时的样子。”

“啊？”四名听众惊叹。

“你当年幻化成什么样子？”鬼焱好奇地问。

“我下山后遇到一个普通人与他成为朋友，后来我借用了他的容貌。我第一次看到柳逐阳时吓了一跳，他跟当年的我长得一模一样。我来到中国调查了一下，才知道他是我那位人类朋友的外孙。”

“柳逐阳？谁啊。”林昕回忆了一下，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柳逐阳——黄随云认识，不由得笑了起来，难怪林彬对酒吧老板很好。

身后传来压抑的嗥叫声，林昕回过头一看，吓了一跳。噢，上帝！她不由自主地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她看到了什么？雪狼，雪狼居然在笑！是的，它在笑。当然，她不是在否认动物有情绪，会伤心流泪，会愤怒，自然也会喜悦。但是，她所看到雪狼左边的狼爪子捂着狼脸，笑得狼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这绝对是人类才有的动作与姿态。林昕仔细地揉揉眼睛，可以肯定她没眼花也不是出现幻觉，她清楚地看到雪狼笑得全身颤动。噢，上帝，在一匹狼的脸上见到了人类的动作与表情，这，这也太怪异了，难道它听得懂人话，或者它是狼超能力者……上帝，今天是什么日子？怪异的事全集中在一起来了，听得懂人话的梅树；有着人类动作的雪狼……大哥，难道跟你打交道的没有一个正常的人或者说正常的生物？

见林昕面容扭曲地盯着自己，黄随云立即闭上嘴。

鬼焱哈哈笑着拍打他的头，黄随云不满地扬起头对他咧着白森森的牙齿。

林昕扭过头去，很想笑，抬头却看到大哥悲伤的脸，笑意立即隐去。大哥的往事极其惨美，这一人一狼还笑得出，真没同情心！于是，她回头恶狠狠地瞪了雪狼与少年一眼。唉，不是当事者无法体会大哥的心情吧，可怜的大哥与可怜的路紫苏，可惜自己晚生了许多年，见不到他们纵横战场的英姿，好可惜哦。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章显好奇地问林彬。他的本体为枫树，虽然隐身人间多年学会了人类的动作与语言，甚至摹仿某位风流男子的轻佻，其本性却无法理解人类、动物那重于生死的情爱。

林彬瞳孔收缩，冷笑道：“既然路家的人来到北京，如若知道我在这儿，肯定不会放过我。既然这样不如由我先发制人。哼，离开路宅，没有祖先遗传下来的阵法与结界保护，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些没穿衣服的婴儿。论单打独斗，我相信路家没有一个是我的对手。”

“大哥，不要这样，他们毕竟是紫苏哥的亲人。”林昕叫道：“中国不是有俗语‘冤家易解不易结’么？”

“昕，是他们不肯放过我啊。”林彬叹气，人与妖类又怎能和平共处？昕，你是不会明白的。

“喂，先别说大话，先前在那个胡同，你不是说他们的符咒很历害么？”鬼焱吐他的槽。

“不行啊，那里是一无大师他们住过的四合院，我不准你在那边动手！”黄随云忍不住开口说话了。林昕再次回头，眼睛一翻差点儿昏过去，她听到雪狼在说人话，难道它就是传说中的狼妖？

“是的，他就是狼妖。”她脑海里多出了一个声音，这一次她真的昏过去了。

“引他们出来。”林彬原指望不怕道家符咒的黄随云能把路家的人诱出四合院的进入自己布的异空间，现在觉得他靠不住只有自己亲自采取行动。毕竟黄随云跟他有心结，不可能帮忙，何况有狡猾的九尾狐跟在他身边，最好别存心算计他们。他指望九尾狐有朝一日找到通往妖界的门。

“引他们出来？怎么做？”章显很有兴趣地问。

“只要看到我这张脸，路家的人肯定会露面。”林彬胸有成竹道。

“呵呵，老朋友，我站在你这边。”章显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对他而言，生命过于漫长需要一些好玩的事打发日子。

该站在哪一边？黄随云为难了。听了林彬的往事，他觉得路家的人太过份。可是，路家的人与一无大师又有渊源，万一路家的人敌不过林彬死在他手上的话也太可怜。有什么办法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林彬的能力他尝过，非常强大，现在的自己绝对斗不过他……“啪”的一声头上又挨了一巴掌，两只狼爪子抱着狼头，他嚎道：“你干什么又打人啊？”

“错，是打狼。”鬼焱纠正道。“蠢，凭你还想干涉他们的事，自不量力！”

“想想都不行啊。”黄随云恼火地跃起来，一窜之下跑到门外，一不小心，落脚点没选好，脚掌落在尖锐的石头上，哇塞，好痛……

跟在他身后的鬼焱摇头叹息：“太弱了！糟蹋一副好狼身，我决定了，从现在开始要把你训练成举世无双的狼妖！”

“我不是狼妖！我也不想举世无双。”他的心愿即不崇高也不伟大，只想做一个混日子的小老百姓，为啥达成愿望这么难呢？

一直没离开房间的灰狼听到他这句话从窗口跃出来四肢稳稳地落地，仰起狼头，双目闪闪发亮盯着鬼焱激动地道：“请把我训练成举世无双的狼妖。”

鬼焱摸着下巴围绕灰狼兄转了三圈，点头道：“抬起前爪给我瞧瞧。”

灰狼兄听话地举起俩前肢。

鬼焱弯腰看了看灰狼兄前爪上的厚茧，扭头对黄随云道：“蠢，抬起你的前爪给我瞧瞧。”

黄随云不理他，俯身卧在地上。

鬼焱伸手捞过他的爪子，两下一对比，大笑，一个是白白嫩嫩新生的肉掌，一个是磨砺成铁块的硬茧。

“啪”的一声对着两只狼的屁股各踢了一脚，喝道：“给我绕着山跑！身体强横才有机会发挥灵力的极限。跑！”

黄随云不想跑，他不是傻子，跑跑步绝对不会成为狗屁高手。可是，他惊恐地发觉，他的身体不听使唤。当鬼焱叫起“跑”字后，他的身体跟离弦的箭一样，脱离精神上的掌控，追随着灰狼一起往前奔跑。

今晚的月亮还是很圆，高高兴兴地挂天边，携带着数不清的星星看热闹。

“这样不好吧。”章显蹲在鬼焱身边看着远处墨色丛林里白色小点儿的小云。“乱折腾下去小云会死的。”

鬼焱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充沛的灵力锁在脆弱的躯体里是浪费也是罪过，不加强外壳的强化训练，迟早会让它吃足苦头。它现在辛苦，那是不懂得如何使用灵力，不懂把把灵力揉入血肉之中，不懂得把身体内的灵力外扩延伸为身体的一部分。”

“说起来容易，练起来难。咱们当妖的没有受过正统教育，全靠自己胡乱摸索。”

鬼焱撇嘴，木头桩子果然笨：“悟性，悟性懂不懂？！天地初始，何人何物为师？当然是靠自身领悟天道，只有‘悟出大道，修行不止。天地万物，道道皆道’。”

“什么意思？”章显傻眼，鬼焱说话好酸，顶着小云的嘴脸一本正经地说八股，怪模怪样。小狐狸，人类不讲八股好多年……好想笑……不过，仔细琢磨这些话……听起来蛮有道理，如果能说得浅显易懂会更好滴。再说，有道理不等于容易做到。

鬼焱“啐”了他一口，不耐烦道：“自己去想。”

“悟性高低造就能力高低。领悟天地法则，即为天地之主，物竞天然。是大地法则之一。雪狼不悟道，不求道，何不顺其自然？”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只漂亮的鹦鹉无声无息出现，最后收起翅膀落在鬼焱肩上。

“凤凰绯鱼。”章显自动打招呼。

绯鱼向他点了点头。

“你吸收了大量灵气，灵力快凝结成型了吧？”鬼焱问绯鱼。

“是的。”绯鱼点头。

“灵力……咱们是妖，妖的力量应该称着妖力吧。”章显故意吐槽。

26

“吸取天地之灵气，有可与神灵相当的神奇力量当然是灵力。”鬼焱喜欢斗嘴抬杠的个性深埋几千年也不见有所收敛。

章显咧嘴，跟鬼焱说话牙痛。为了小云得跟鬼焱据理争论，鬼焱想要训练小云，他举上四肢赞成。可人类不是有句俗语叫做‘欲速则不达’不能‘操之过急’。“我觉得对小云的训练应该循序渐进。”

“循序渐进？哪是什么东西？”鬼焱讨厌这根木头对自己所有物表现出的热诚，居然还想对雪狼强化训练指手划脚，活得不耐恼了！

“鬼焱。”与人类混生无数年的章显苦口婆心地劝道：“修炼得有系统性，不如咱们商量一下，拟定有效的计划表，让小云快乐地进行修炼。”

“哼！”鬼焱抱着手臂看远方，以高深莫测的口吻说：“那头蠢狼，不把它逼到极处，它才懒得动。”

章显眨眼，这是实话。他不明白小云为什么抗拒变强，一天到晚懒洋洋的，别说做妖，就那态度做人也是要不得的。“小云不笨，可能有什么原因使他害怕变强。鬼焱，你不知现代人类的事儿，能考上北大的少年很少，他能考上也算有点小聪明。”

“雪狼没有身为狼妖的自觉，他认为自己是普通人类。他不笨，需要时间来适应能力。”很少开口说话的绯鱼一针见血指出黄随云心态有问题。

蠢狼不笨吗？才怪！笨得象条狗。生存之道，强者为尊，弱肉强食，天经地义。没有生物不想变强的，只是局限于自身条件。它自身条件那么好，稍加引导就能变强，为什么不想？笨蛋才不想。这个鬼地方，不适合妖类生存，灵气少，废气多。蠢狼不能不变强，不然，他怎么能跟自己去异世界闯荡？强，一定要变强！鬼焱睨了一眼这个多出来的木头桩子，别墅里嗅不到林彬的味道：“你蹲在这儿干什么？林彬呢？”

“为了对付路家，他孤身修行去了。”林彬离开，他太无聊才凑在鬼焱身边看小云傻乎乎地跑步。“鬼焱，你隐世沉眠千年，对现代人类有没有了解？”

“木头桩子，你小看我了。虽然我的能力没恢复（其实是没办法修炼，现在好不容易有了身躯，先熟悉了再说），可灵识一直对外开放，该懂的事绝对比你多。从明天起，我会亲自陪蠢狼修炼，务必在短期内见效果。”

绯鱼不眨眼地盯着远处的黄随云，突然用意识与鬼焱交流：“你与雪狼共用过一躯，它体内是否有与众不同之处？”

鬼焱狡猾地笑道：“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