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亭礼原本满脸愤怒的看着孙超然,但孙超然说出这两个字后让薛亭礼有种惊愕的错觉。曾经好像也有这么一个人满脸淡漠的对自己说过这两个字,而且不止一次。忽然间眼前的东西随着这个人的身影在心中渐渐闪现而开始模糊。是什么在顺着脸颊滑落?对面的人影开始模糊,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型和这个人好像。是他回来了么?是他坐在对面吗?是他因为自己的思念而奇迹般的出现了么?
“怎么不吃饭?”孙超然淡漠的声音将薛亭礼拉回残忍的现实中。
薛亭礼双手抱膝缩蜷缩着坐在那里任凭泪水滑落不去理会孙超然的话,孙超然看着薛亭礼消沉的样子开口说道:
“若想知道战楼严的消息就把饭吃掉。”
冷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瞬间抓住薛亭礼的心,薛亭礼惊愕的抬起头来看着孙超然。孙超然依旧在自顾自的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处理文件,薛亭礼心中不再多想,伸手拿起桌上的碗筷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告诉我楼严的消息。”薛亭礼快速的将一碗饭吃掉后说道。
“你没看我还在吃饭吗?”孙超然继续吃着饭不理会他。
没有经过细细咀嚼而胡乱吞下的饭让薛亭礼本来就不舒服的身体更加难受,胃部翻腾的也更加厉害。薛亭礼努力忍耐终于等到孙超然慢吞吞的将饭吃完,孙超然看了一眼薛亭礼急切的神情后从旁边的一件文件袋里拿出一个挂坠丢给他。
“这是今天刚送回来的,勘察人员在交火现场的地上找到了这个。”孙超然看着薛亭礼说道。
薛亭礼拾起那个链子断掉的挂坠托在手中,银白色的戒指内侧依然刻着两个人的名字,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发黑,隐约间还能闻到硝烟和血迹的味道。薛亭礼的手难以抑制的颤抖着,双眼的目光因为眼前的东西而变得呆滞,看着手中的挂坠薛亭礼脑中一片空白,眼泪不知为何不再流出,只留下一对空洞无神的双眼。
“他不会死的。”薛亭礼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当时有炸弹袭击,现在散落的残肢很多,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能找到这东西也算是奇迹了”孙超然依旧面无表情的说道“相比之下武宵那边要好一些,起码还找到了两具尸体。”
“不要再说了。”薛亭礼惊恐的捂住头顶的双耳不想再听孙超然的话,原本残破的心现在像是被人用钝刀捅了几百下似的。孙超然怎么可以用这么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和战楼严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难道就真的一点情谊都没有吗?
“呕——”薛亭礼又一次冲向浴室,刚刚吃下还不到十分钟的饭被他吐的一干二净。
身体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水龙头里的水还在哗哗流出,薛亭礼的泪水像是被水声引导出来似的缓缓滴落在地上。轻轻抚摸着手中的戒指,薛亭礼将脖子上的挂坠取下将两枚戒指穿在一起重新带好。将两枚戒指握紧,脑海中不断回闪着曾经的过往。
为了重新赢得自己的信任,他不惜整日假装醉倒在衣柜门口只为骗自己接近,好把自己抓进怀中。第一次出去玩他就恶作剧的将自己的帽子摘下,并且大庭广众的和自己摆着造型让别人拍照。为了炫耀自己,不惜像小孩子似的和仲孙辕吵架。被绑走的时候亲自开着飞机营救,还奋不顾身的将自己护在身下躲避子弹……还有很多,真的很多……
孙超然见薛亭礼久久未出来,起身朝浴室走来。
“你要带我去哪?”看着孙超然将自己拽出卧室,薛亭礼惊讶的问道。孙超然不语,依旧抓着薛亭礼走着。
“辛大夫。”孙超然将薛亭礼带到老宅的医务室和辛大夫打招呼。
“孙先生,您刚刚打电话叫我准备的我已经准备好了,让他过来吧。”辛大夫恭敬的对孙超然说道。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薛亭礼害怕的问道。
“只是做个检查。”孙超然说完便将薛亭礼控制在身边,防止他逃走。
“孙先生,您猜得没错”检查完毕后辛大夫对孙超然说道“这孩子确实是怀孕了。”
“你说什么!”薛亭礼只觉得心脏在咚咚作响,大脑中一片空白。
“果然如此”孙超然看着薛亭礼皱眉道“现在事情有些麻烦了。”
“放开我。”薛亭礼突然挣扎起来。他不知道孙超然得知这个消息后会对自己做什么,本能的恐惧让薛亭礼伸手护住腹部。
“孙先生”辛大夫小心翼翼的说道“要是做流产会危及他的性命,您是不是——”辛大夫看着挣扎的薛亭礼心有不忍的对孙超然撒谎。
“这你就不必管了。”孙超然在心中思索了一般说道,随即拉着薛亭礼回到卧室中。
“你刚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我叫厨房重新给你做了饭,是周妈亲自下的厨。”孙超然看着躲在角落里的薛亭礼说道。
见薛亭礼不肯接近自己,孙超然将饭送到他身边的地上。薛亭礼定定的看着地上的饭思索良久终于吃了起来。这晚,孙超然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和自己一起睡在床上,而是搬到了沙发上睡觉。不知道幸还是不幸,尽管薛亭礼现在被孙超然监禁,但自从第一次被战鹏威派来的手下打断后,孙超然再也没对自己用过强,两个人晚上睡觉也是各躺一边。
第二天一早,孙超然早上刚起就打算带着薛亭礼出门,听孙超然这么说薛亭礼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我哪里也不会去。”薛亭礼躲在窗边抓着窗帘说道。
“你倒是很敏锐”孙超然看着薛亭礼说道“我不会让你留着战楼严的孩子,你最好别心存侥幸。”
薛亭礼刚要开口反驳,门外传来手下的声音。
“然哥,家主那边有急事让你过去一下。”
“什么急事?”孙超然打开房门问道。
“仲孙辕给我们惹了大麻烦,家主那边已经焦头烂额了,正急着叫您过去呢。”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孙超然将手下打发走以后回到屋内。
“看来你还是有些小运气,不过我已经联系好廖胖子了,他最近就在国内,等我忙完这边的事情就带你去做手术,乖乖待在这里不要想跑。”孙超然警告完将房门锁紧离开。
薛亭礼无力的滑坐在地上,抬头看了看四周,根本没有可以逃走的地方。孙超然做事滴水不漏的性格在这间屋子里淋漓尽致的展现出来,不仅窗户和门毫无死角,就连通风管道都处理的一丝不苟。看着偌大的屋子,薛亭礼心中从未这样绝望过。意外之喜来得太快,也太不是时候,难道这个孩子还未出生就要和这个世界擦肩而过吗?若换做以前薛亭礼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要生孩子的事实,但如今的状况让薛亭礼无论如何都想保住这个孩子——他和战楼严的孩子。
直到晚上孙超然都没有回来,但是孙超然的三个手下按照他的命令将薛亭礼带出了老宅,四人乘车朝廖胖子的地方驶去。
“然哥遇到什么麻烦了?看他这一天都在书房里忙的不可开交?”一个手下问道。
“你没听说,仲孙辕那个混世魔王——”
“上层的大事不是我们随便议论的,不该说的别说。”一直在开车的人教育到。
二人听完随即不再多话,薛亭礼坐在后座脑中飞快的运转着,怎样才能逃走?这恐怕是唯一的机会了。
第100章:绝处逢生
“宽哥停下车,我想方便一下。”坐在薛亭礼左边的人说道。
“你小子怎么这么多事?忍一忍吧,就要进市区了,到了廖老板那里你再去。”开车的人说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薛亭礼右边的人说道。
“你们怎么那么多事,每次出门办事都给我添乱子,忍泡尿能憋死你们不成?”宽哥很是不耐烦的说道。
“宽哥求你了,我快忍不住了。”小弟求饶道。
“好吧好吧,快去快回别耽误了正事。”宽哥无奈的将车停在路边,两个小弟一溜烟的钻进茂密的树林中不见踪影。
“警告你别想着跑。”宽哥透过后视镜观察着薛亭礼说道。
薛亭礼趁着两个小弟离开之际不断打量两边的车门,但无奈驾驶座上的人正紧紧盯着自己,让薛亭礼无计可施。
“哎呀!”伴随着树林里传出的惊呼声,似乎又有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随后从树林里传来一声枪响。
宽哥忽然意识到不妙,下车将车门锁好后飞快朝树林里奔去。薛亭礼见三人都已离开,奋力的开着每一扇车门,遗憾的是宽哥下车时已经将车门锁好,薛亭礼把四扇门拽了一遍也没能打开。就在薛亭礼正四处搜寻有没有可以打破车窗的东西时,汽车忽然发出两声解锁的声音,车门应声而开。
薛亭礼看着打开的车门愣了愣神,忽然反应过来立刻下车。静谧的夜色中隐藏着诡异的气息,那三个人在树林里再也没了声音,薛亭礼小心的观察了下发现周围依旧是空无一人。没有埋伏,没有圈套。薛亭礼忽然这迈开脚步飞奔起来,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逃。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跑到了哪里。胸前的两枚戒指在叮当作响,心脏像要脱离身体似的跳的飞快,身体疲惫但依旧不能放松步伐。郊区的一处加油站旁,一辆长途大巴正在加油,车上的旅客要么在睡觉要么在加油站旁的便利店吃着宵夜。。几个孩子在车下放行李的地方翻找着什么东西,放行李的车门大敞四开着。几个孩子找完东西胡乱的将行李一塞,随即拿着玩具开心的跑远了。
薛亭礼小心翼翼的观察了一下,趁四周无人飞快的钻进大巴存放行李的这层中。在众多行李箱中爬了一阵终于将息体缩到最里边,伸手摸了一下身后,似乎是司机随意丢的毯子被遗忘在角落中,薛亭礼欣喜的打开披在身上,一阵混杂着汽油的味道钻入鼻孔,薛亭礼难受的干呕了一下。
“这几个孩子,我不是和你们说拿完东西记得把门带上么!”司机埋怨的声音响起,随即砰的一声,车门被司机扣住。
在薛亭礼昏昏欲睡时汽车重新开始发动,坐在满是让人恶心的汽油味中,还要忍受旅途颠簸,并且黑暗的空间内一丝光亮都没有。尽管如此,薛亭礼现在依旧是很高兴,不知不觉间小猫温柔的握住两枚戒指裹着毯子睡着了。
“小孙,把行李卸好后就不用管了,一会儿客户部的人会把行李拿走。”一个嗓门极大的声音将薛亭礼吵醒。
睁开双眼,一阵光一从外面投进。此刻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子正独自把众多行李朝外拿着。薛亭礼一阵心慌,要是被发现怎么办?眼看车里的行李越来越少,薛亭礼越发的紧张起来。
这时,如同天籁般的手机铃声响起。刚刚还在卸货的小伙子拿出手机走到旁边接听起来。
“我们的事怀膛是两清了么?你干嘛还给我打电话?”小伙子不满的声音响起,依稀间电话里还传来一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声音。
薛亭礼小心的瞥了一眼随即偷偷溜下车,小伙子还在应付着电话中的人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状况。薛亭礼躲在另一辆车后粗略观察了一下,这里似乎是某个酒店的停车场。此刻正是凌晨五六点钟,几乎没有车辆从这里进出,那个小伙子不耐烦的打完电话后继续卸着行李,薛亭礼裹着毯子小心绕过可能会有人出来的地方离开了停车场。
这里似乎是别的城市,薛亭礼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他尽量挑人少的道路走,并把头上的毯子压低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尽管如此,还是有几个人对薛亭礼怪异的举动面露疑色。薛亭礼漫无目的的走了一天,此时的风景已经不是华丽的市中心。夕阳西落,就像薛亭礼愁云惨雾的心情一般。忽然一句话钻入薛亭礼的耳朵,抬头看云,一家面包店的老板娘正在站在门口对店里的服务生嘱咐道:
“昨天做的面包打烊前要是还卖不掉就丢在后巷的垃圾桶里吧,走的时候记得把门窗锁好,水电煤气也关好,我今晚去见朋友就不回来了,要是没什么生意就八点半下班吧。”
“知道了老板娘。”服务生说道。
老板娘说完抬头招了一辆计程车离开,薛亭礼听完老板娘的话立刻快步绕到面包店的后巷,在堆满杂物的货物中躲了起来。自己自从昨晚逃出来后就一直都滴水未进,听见老板娘的话薛亭礼肚子忽然不停的叫了起来,饥饿感也排山倒海的袭上来。
“只要等到晚上就好了,他们八点打烊。”薛亭礼在心中默默的念叨着,等他们将不要的面包丢出来后自己就可以解一时之忧,当务之急是先撑过今天。
时间如此难熬,薛亭礼从未这么期盼过夜幕的降临。终于,在后门轻微的开户声中,傍晚的那个服务生拎着两个黑色塑胶袋走了出来,将垃圾丢进墙角的垃圾桶里后,服务生又回到面包店。薛亭礼等了一会儿,隐约见到巷子口的灯光消失。刚刚那个服务生此刻换了一身便装从后门走出将门锁好后离开。薛亭礼又稍稍等了一会儿,终于不再有任何响动后,薛亭礼偷偷从角落中走出奔向垃圾箱。
在夜幕的掩护下,一个娇小的身体在偌大的垃圾箱里翻找着。不一会儿,薛亭礼找到了那个装有面包的袋子。看了一下四周,薛亭礼拎着袋子回到角落中。里面的面包虽然有些发硬但还好没有坏掉,薛亭礼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吃了面包后,饥饿的感觉缓解了很多,薛亭礼将剩下的面包藏好。等到午夜时分左右,原本在面包店后巷的小身影悄悄来到附近的公园内,薛亭礼找了好久才发现公共饮水处。打开水龙头,像小喷泉一样的水柱朝上翻涌着又缓缓落入水池里,薛亭礼立刻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咳咳。”安静的公园里隐约回荡着薛亭礼因为急切喝水而咳嗽的声音。
夜,安静的有些叫人害怕。望了望四周空旷无人的黑夜,薛亭礼将毯子裹紧迅速的回到面包店后巷躲藏起来。幸好现在是夏季,即使在夜晚天气也不会冷。
薛亭礼将身体缩了缩,手中握着那两枚戒指忽然觉得很心酸,冰凉的戒指被身体捂暖,但冰凉的心又有谁来温暖呢?眼泪无声的顺着脸庞滴落,很想他,真的很想他。心中每次想到战楼严,薛亭礼都不禁泪流满面。曾经潇洒温柔脸庞已经不再自己身边,自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自己的第一个家随着父亲的去世而支离破碎,第二个家又随着战楼严的生死不明而烟消云散。但是为了这个人,也为了和这个人的孩子,薛亭礼无论如何也要活下云,这就是自己的决定。
夏日的空气里吹来一缕微风,轻轻扫过薛亭礼带着泪痕的脸庞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找不到?这就是你们的答案吗?”孙超然冷冰冰的看着眼前的阿宽三人,语气里似乎酝酿着不可小觑的暴风雨。战楼嵩坐在一边微笑的看着热闹,薛亭礼跑了?那自己就有机会了,只要在孙超然之前找到他就行。
“然哥,我们已经将事发附近的区域找了个遍,还派警犬一起云追踪,但是在郊区的加油站那里就断掉了。”阿宽心惊胆战的解释着。
“你们当时做什么去了?已经过了一天,人早就跑远了还能去哪里找?既然是在加油站断掉的,那就说明他坐着某辆车离开了,如此一来你们要到哪里去找?”孙超然冷漠的说道。
“然哥,我们当时确实受到了伏击”阿宽解释道“这两个小子当时急着下车方便,我见快到市区就没着急赶路让他们下去了,可没一会儿树林里就传来枪响,等我过去时他们俩已经被打晕了,我刚觉得不妙就被人偷袭,醒来后已经是过了几个小时,回到车边时那小子早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