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茗妃,这笔账朕跟你记下了。
李太医忙低头笑道:“请陛下宽心,微臣这就去了。”说罢,他领着一群太医躬身行礼后退了出去。
“陈之,替朕去临王府将醉公子请来。”靖帝面无表情的吩咐着陈之。
“可……殿下,临王近日不在帝都。”醉公子那可是临王心尖子上的人,自然也是个不斐的人物,要真说起来,这醉公子和华琅公子之间还是颇有些渊源的。说起来,四皇子还得叫他一声师兄呢。
“不在帝都?昨日临王不是还在宫中?”靖帝的眼神说不出的凛冽。
“禀陛下,前日醉公子听闻晋城有人拍卖一株‘醉美人’便匆匆赶去了。临王殿下也已经于昨日出宫后赶去晋城了。”
从安妃死亡到靖帝回宫,然后是对四皇子的挑衅惩罚,下毒再到醉公子离开帝都最后是收买太医。茗妃啊茗妃,你手段怎么用才算用尽呢?陈之默默叹息。靖帝的脸色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唔……”秦华琅揪着靖帝明黄色的衣袍低声呻、吟。一直忍着疼痛的他强打起精神使劲扯了扯靖帝的袖口。靖帝的神色在低头的那一刹那转为温柔平静。
“怎么了,华琅还是很疼?”靖帝的手探入秦华琅的衣服内缓缓抚摸着,靖帝的大手温热而有力,一下一下,那滑腻的触觉让他不觉一震,而秦华琅也是同样震惊,这样轻柔的抚摸无关其他,只是带着满腔的温柔与怜惜。
他斜斜看了靖帝一眼,那苍白的脸庞与怒目含嗔的明眸恰似那一眼的风情格外勾人。靖帝心中不觉荡漾……好吧,靖帝当然不是只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急色昏君,他始终保持着淡漠而严肃的神色。
“……是……断肠……”
“什么?”秦华琅的声音太虚弱以至于靖帝只能凑近他的嘴边,他的呼吸急促而虚弱,引得靖帝又是一阵心疼。
“……这毒,是……断肠……,让人把我的包裹……拿来……”秦华琅断断续续的说着,靖帝立刻吩咐了下去。
此刻他也想起了临行时医仙给秦华琅准备的满满的包裹。
“陛下,茗妃娘娘身边的宫女求见。”门外传来了小太监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室内原有的温和宁静。
茗妃……这次你又想做什么呢?
靖帝并未答话,只是陈之扬声道:“陛下正忙着,若是无什么要紧事就回吧。”
“回陛下,皇长子殿下病了……娘娘想请陛下去看看呢。”门外是春桃刻意矫揉造作的声音。
哼,皇长子也那么巧就‘病’了么?
“朕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太医院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在皇长子那里了吧?朕又不懂医术找朕做什么?”靖帝一声冷哼,语调平淡却蕴含着恼怒。
“是……奴婢这就告退。”那春桃看起来也是个伶俐人,听出了靖帝的不悦,匆匆告退。
与此同时。
啪——
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跌落在地的声音显得如此干脆,可在这样的环境下只会徒增焦躁。茗妃沿着桌边来回走动着。帕子捏的紧紧的,似乎已经传来丝帛撕裂的声音。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呢,到了这个时候,就是急也没有用了。”春柳倒了一杯菊花茶端给茗妃。茗妃水袖一甩,将拿杯茶水狠狠甩在了地上。
“不急?哼……安妃那个贱女人,连死了都不安生么?早知道,早知道当年就该掐死那个小贱种才好!!”
“娘娘,这不是您的错,谁知道那四殿下会突然得到陛下的垂青呢?”
“哼……春桃回来了吗?”
“回娘娘,春桃已经在宫外候着了。”
“候着了……也就是说她没有请到陛下咯?”茗妃斜躺在贵妃塌上,脸色阴晴不定。
“娘娘恕罪啊……”春柳立刻跪下,低声为春桃辩解道:“娘娘,这全都是四皇子惹的事呀,春桃说了,陛下下了朝就直接回了长乐宫陪四殿下,说是还宣了太医呢。”
“太医……哼,那些个死顽固全都被本宫留了下来,以李太医为首的那群人不是也被本宫收买了么。听说醉公子似乎去了晋城,这本宫倒是想看看了,他苏篱中了断肠,要如何活下来!”
“是……娘娘说得极是。”
“起来吧,去,给本宫准备些糕点,陪本宫去看看我那可怜的皇儿。”
皇长子病了?笑话,他不过是被秦华琅揍伤了脸,不敢出门罢了。
34、四皇子,半魂!
秦华琅的包裹被顺利取来,陈之为他摊开放在龙床上,只见少年用手指了指,靖帝便极为默契的拿起了那红色的瓷瓶。
“此为何物?”
“……师傅做的解药……几乎能解百毒……”
“你那师傅倒是有心了。”靖帝叹了一声,便将手中小小的瓷瓶打开。瓶中透出一股浅淡的药香,仔细一看瓶中不过放着三枚小小的药丸罢了。
“取一粒出来就好。”秦华琅已经疼得不行了,额头与靖帝的手心相触,只觉得他的手心一片冰凉。秦华琅在心中自嘲,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力量吧,毕竟血脉相连,这样看来他或许对自己还是在乎的吧。
就像秦华琅梦中的那样,他记住的不是那个男人无上的权利也不是他绝情的手段,而是那双宛若枯木般的眼神和那端坐龙椅的寂寥身影,以一种绝对俯视的姿态看尽人间百态,却又用最残忍的方式告别私情。
是夜,靖帝躺在秦华琅身边睡去了,月光渗透地上的金砖,格外温柔。
秦华琅在床的另一侧听着靖帝绵长的呼吸声,只觉得心中一片宁静。腹中的疼痛已经逐渐缓解,而靖帝也因为输出过多内力而疲惫不已。
秦华琅侧身躺了很久,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与靖帝同塌而眠了,像是做过千百次般熟练而契合。这个怀抱,温暖得让秦华琅心慌。靖帝从背后拥着他,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腹部,秦华琅心下一动转了个身。身边的男人立刻收紧了双臂,将他的身子牢牢锁在自己怀中。秦华琅叹息着,看着男人俊朗刚毅的面容,还有眼底印着浅淡的青色。
伸出一只手沿着靖帝面容细细摩挲,他们的眉眼细看来总有三分相似,只是秦华琅的眉形略长,如此便觉得温润,而靖帝的眉略粗,如此便觉得刚毅。他们的眼都是来自苏氏皇族最完美的凤眸,时而凌厉时而缱绻。然后是鼻尖,秦华琅不禁想若是自己捏住眼前这人的鼻子,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又罚他跪宫门?最后是唇,靖帝唇很薄,颜色是略深的朱色。这个男人无疑相当有魅力。即使已经是多个孩子的父亲也依旧保持着完美的姿态。仿若天神。
在这样的抚摸下,靖帝却依然睡得沉稳,这是极少见的事。或许是太累了的缘故,早朝批阅奏折还要不间断的输送内力帮他缓解疼痛,也或许是因为太熟悉身边人气息,带着淡淡的药草清香,安稳而沉静。
秦华琅不是傻子,他自然也知道靖帝对他是什么心思。
没有一个皇子可以住在长乐宫,因为长乐宫是历代帝王的寝宫。
没有一个父亲会在每日清晨的时候借机吻上自己儿子的唇。
没有一对父子会是像他们这般相处,暧昧而彼此不信任。
所以他们至今只能是父子,不是情人。
他其实并不是太介意靖帝曾经对于他的不闻不问,因为那给了他一个很好的锻炼,一段自由的时光。不会因为小事被靖帝训斥,因为根本不会有过多的机会见到他。不会被过多的事物所劳累,虽然生活的清苦了些,可除了一些白眼与流言,慑于他们皇子皇妃的身份,还是不敢做得过份。他唯一不能忍受的,只是靖帝对于安妃死讯的隐瞒和对于他开始接近的心怀不轨罢了。
可独独就是这两样,足够将他驱逐出境。
月色下,秦华琅神色复杂。
夜风轻轻吹拂,带动着绣有龙纹的纱帘柔和舞动。
“呵……”
秦华琅不禁抬头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明黄衣袍的男子从暗处缓缓浮现,他的面容俊朗与靖帝有着三分相似之处。
没错,就是用飘的。因为来人的身体明显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质感。
“谁?”秦华琅警惕的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靖帝,然后向来人问道。
“哟,小家伙~”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来人先是退后了一步,然后笑得异常明媚的与秦华琅打着招呼。“你看得见我?”来人明显一惊,随后神色转为兴奋,他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的,本以为两人都是看不见自己的存在。他已经漂泊了够久了,久到记忆都模糊成了空白。那些深爱过的任何事在他眼中都是虚无罢了。
“当然。”
“嗨,我说,你不要这么冷淡嘛~”
“你是谁?”
“我??”男子诧异的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将视线转移到靖帝拥着秦华琅的手臂上。“哎?……这里应该是长乐宫吧?你是又是谁,为何深夜在此呢?若是我没有记错宫规的话,长乐宫应该是不许人留宿的。”
“我只是在此养伤而已。”秦华琅答得坦然。
“养伤么……好吧,小家伙你是什么看见我的?”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您应该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吧?”
“我是帝国第十八任皇帝——苏戎,当然也不介意你叫我一句爷爷哦~~”说着男子还不忘眨了眨苏氏一族特有的狭长凤眸。秦华琅不禁抚额……“好吧好吧,小家伙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可以看见我呢?”
“我是苏篱,至于为什么能够看见你大概是……因为我拥有沈家血脉的缘故。”沉默了片刻,秦华琅最终选择这样一个似真非真的答案。
“沈家么……那也难怪了。”来人想了想,点点头算是认同了秦华琅的说法。
“您……一直滞留于此是为了什么呢?”
“滞留?这儿是我家呀,我不呆在这要去哪里呢?”男子笑起来,带着些许自嘲与凉意。
“不,您的灵魂应该不完整吧?”秦华琅一针见血。
苏戎神色复杂的看了秦华琅一眼,随后低低笑起来。“……不愧是沈家血脉。没错,我不过是部分魂魄罢了。”
“若是我没有看错的话,您的另一半灵魂已经进入轮回了罢……您在此滞留的时间愈久,他活的时间便愈短。”
“我知道啊。呵呵,小家伙别担心哦,我留在这里只是想要找一样东西呢。”男子笑得格外温柔。
“那么……您找到了吗?”
“找到了,只是我无法拿到罢了。”男子的神色晦涩忽而又转为欣喜。“说起来,我也应该是你爷爷吧!”
“自然。”
“那么,小家伙帮你爷爷做件事情如何?”
“您是想要那个吗?”秦华琅用手遥遥一指,指向了殿外的一株梧桐木。窗外月华如水。
“呵呵……真是聪明。那么,去吧,替我取回树下的东西我便要离去了。”
秦华琅笑笑,算是应下了他的话。正要从靖帝怀中脱出,却始终摆脱不了靖帝的桎梏。只能被靖帝牢牢锁在怀中。
“呵……我来帮你吧。”说罢,手一扬,靖帝忽然松开了环住秦华琅的双臂。秦华琅不禁看了一眼苏戎。
“放心吧,他好歹也是我儿子,我又如何会害他呢?”苏戎好脾气的笑笑,朝着秦华琅挥了挥手“去吧。”
秦华琅深深看了他一眼,起身随他向殿外走去。
此时不到深秋,梧桐的树叶仍是深绿,刚走到树下,秦华琅便觉得一股灵气袭来。“要如何做?”秦华琅问道。
“你只需要用手心的血滴在泥土上便可。”
秦华琅看了他一眼,接过他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枚柳叶刃,毫不犹豫的划破手心,嘀嗒——嘀嗒——血液渗入泥土。
秦华琅的身子本就单薄,何况是白日中了断肠,还很是虚弱,一下子又放了不少血此刻有些晕眩……
“够了么?”他撑着树干,手心的血便沿着树干缓缓滑落。
“够了……”苏戎的语气带着一丝兴奋。
一个小型的法阵出现在秦华琅脚下,金色的纹路以他和梧桐木为中心向外扩散,一直包围着整个皇宫,随即消散。一个木匣子随之浮在空中。苏戎伸手将它拿在手中。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了,居然真的有人可以打开这个法阵。小家伙,多谢你了。”
“这是什么?”秦华琅好不容易有些血色的脸庞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
“呵……这只是一个故人留下的凭证罢了。这个法阵是沈家先祖留下的用以清除一些污秽的东西。从而保护整个皇宫。不过自一百年前起便再无人可以使之从新启动了。”
“它对你很重要,让你不惜请人分裂了一半的灵魂也要将它埋在阵眼?或许,我可以说这应该也是一半灵魂?”秦华琅扬起一抹仓促的笑意。
闻言,苏戎深深笑起来。“小家伙,你果然够聪慧。”他看向木匣的神色温柔而宠溺。“我们说好的,要生死与共,他死了我又怎么可以独活呢?所以我留下了他的一半灵魂养在这里,等我死后便随他而去。一半灵魂总会找到另一半灵魂的。好了,不说了,我们该走了。而你……”苏戎向身后的宫殿看了一眼,只见宫殿内的烛火通明。“他醒了找不到你,应该是会很着急的吧。”
他……什么时候醒的呢?望着烛火通明的宫殿,恍惚间看见靖帝只着单衣仓促而出,还有他身后仓皇失措的宫人们……
呵呵……小家伙,好好把握住现在的时光吧。你们……
一阵天旋地转,秦华琅靠着梧桐木缓缓倒下,树上那些原本已经凋谢的梧桐花仿佛一夜之间重获生机开得明艳,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靖帝恼怒的眼神,和他用力而温暖的怀抱。
35、公子爷,信件!
晨间,秦华琅靠在龙床上趁着靖帝早朝时收拾着自己的衣物,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原来自己已经在这间原本冷漠的宫殿留下了这么多的痕迹……
可只要想想茗妃的得意洋洋的眼神,秦华琅便觉得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用抱过别的女人的手每晚拥着自己睡。
两人同居时的亲昵都是在自己的默许下存在的,允许他每日揽着自己去殿外散步,允许他一勺一勺亲昵的喂饭,允许他替自己脱衣,揽着自己入眠。这样的生活早已成为两人共有的习惯。而此时茗妃怀孕这个消息不啻于在秦华琅心底埋下一颗炸药。
原来人的喜欢真的可以如此肤浅吗?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一丝决心又匆匆被摧毁。
自从那晚秦华琅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后靖帝便一直对他采取冷淡而强硬的措施。虽然不与他说话,但一定要在夜里抱着他入睡,始终不肯放开。那日其实是秦华琅的生辰,自回宫起靖帝便未招人侍寝了,那晚靖帝和他因为无双佩的事再次吵闹,于是甩袖而出。一个人在御花园饮酒。茗妃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衣衫诱惑而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