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依靠肩膀抖动的力量,将好巧不巧挂在树梢上的衣服领子小心地取出,陆八灵巧地单膝落地,向前缓冲了几个小步之后,正式安全地降落到混乱的中心。
举目四望,却沮丧地发现,这里虽然离半兽人部落很近,但是他并不认得去那里的路。周围还是大树倒塌的声响,但是因为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边,所以周遭的一切异常诡异的平静。陆八迟疑地往前走了两步,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粗喘!
警觉地猛一回头,一双粗糙的大手就在此时捂上他的口鼻!
“唔!”陆八瞳孔微微缩小,手肘一拐吗,下意识就做出一个防卫动作。身后的人空闲的另一只手轻易地化解他的小小偷袭,发出含糊的陌生言论。
这熟悉的嗓音让陆八一愣。
定眼一看,整个人才放松下来——眼前的人,正是他要寻找的阿尔!
[是来找我的么?]松开捂住他的手,阿尔向下压压手掌,示意陆八小声。明知这人听不懂,却还是忍不住低声询问,语气中,无不带着一丝丝的期待。
“跟我走!”陆八听不懂这时候这家伙还在说些什么,拽住对方强壮的手臂,拽了拽,示意对方跟自己走,谁知一拽之后,却看见阿尔原地未动,只是看着自己,之后微笑着摇摇头,笔画了下远处,又说了些什么,之后,推了陆八一把,意思很明显,是让自己先走。
“你白痴?我先走我还下来干嘛!老子之前在天上安全得很!”陆八压低声音,不顾一切地骂他个狗血喷头,可惜,阿尔还是听不懂,只是变回巨狼状,已经没有时间跟他多说!
前爪还没买出一步,蓬松毛茸的大尾巴被人从后面毫不客气的一把拽住!
阿尔惊讶地回头,正巧对上陆八,后者挑眉淡定地看着自己。
阿尔无奈叹气,只得伏地身子,陆八屁颠颠地坐上去。
大狼轻车熟路地沿着回部落的路往回赶,陆八在猜想,是不是有什么人被遗落在后面,所以不得不返回救援?
……
“……”算了,先不说这个。揉了揉胃,陆八忽然觉得中午不应该吃那么多的。
一路回去,顺利得让陆八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惜只是灵光一闪,却一时半会怎么也想不起来!
到了快接近村庄的地方,阿尔忽然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往前伏地前进,陆八心有灵犀,敏捷地从他背上跳下来,猫着腰紧紧跟住。
……
拨开前面的小树丛,眼前的景象让陆八惊讶地看了眼身边的巨狼。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过起田园生活了?
大狼回之无辜的一眼。
……
熟悉的小屋前,如同来到了花园一般,无数的植物围绕着小小的屋子,植物似乎还会开花,无数的花骨朵如同向日葵一样,方向统一,而阿尔的小屋,则是观众视线中心的那个太阳。
屋里有人。
透过特殊材料做的窗栏,陆八清楚地看见了那天在阿尔家一同吃饭的那对姐弟,此时,两人一脸惊慌失措。
……
没有敌人,干嘛要伏击?陆八正弄不清楚怎么回事,忽然,花园的植物中,其中的一个花骨朵动了动。
陆八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然后所有的花骨朵都动了起来。
……这次不用揉眼睛了。
陆八嘴角抽搐,看着那些植物扭动着转向,面朝自己的方向——
“啪——”
一阵整齐的如同撑伞的轻微声音。
所有的花骨朵在那瞬间绽放!开放的花毫不掩饰地露出了花骨朵里的尖锐獠牙,和滴滴答答像口水似的粘液。
陆八:“……”
好吧,自从来到瓦特尔,一直是人、见、人、爱。
……
这回总算是凑齐了花、见、花、开。
第二十九章
不约而同地,陆八和阿尔默默地用“都怪你”的眼神瞥了一眼对方。
然后由阿尔打头,第一个跳出草丛,稳稳地四脚着地,英姿飒爽。
……
身后草丛一响,下一秒看见一个人影与自己擦肩而过,阿尔一愣,回过神来时,陆八已经冲在前面,左右手握着不知何时抽出的小刀,交叉利落挥动,刷地砍下最前面的怪花脑袋!
动作是很帅,只不过被恶臭粘稠的迎头盖脸喷了一身。
大狼在后面不厚道地呲牙笑了,让你不摆好POSS,知道错了吧……
呼吸一口气就能闻到从自身散发出来的恶臭,陆八恼怒地回头一刀削向从后面瞄准他空隙袭来的怪花,没有像第一下那么利落地将头削下,却也把怪物削除一道深深的伤口,伴随着嘤嘤的尖锐怪叫,透明的粘稠液体再次如同泉涌般喷出,因为不知这粘液究竟对人体有没有害处,陆八侧身险险闪过——
就在侧身的那一瞬间,脸颊忽然有碰到绒毛的触感,定眼一看,却是阿尔不知何时也冲了上来,弥补了他身后的要害空处,大狼爪子一拍,顿时将那朵被陆八砍了一刀的花拍得四分五裂。
陆八默默地看了眼自己手上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向内翻卷刀刃的匕首,又一次明白了小米加步枪与坦克的区别。
此刻,代号“坦克”的巨狼横冲直撞,碾平一路,所到之处利爪飞扬,横尸遍野。怪花的哀嚎此起彼伏,热闹非常。陆八反倒是落在了后面,两人位置相互调换,陆八紧紧地跟在阿尔身后,挥刀解决大狼身后的一切威胁。
这一切被屋内的姐弟俩尽收眼底。
弟弟瑞肯:[姐,看,上次那个哈提拉。]
瑞兰一巴掌拍向弟弟的脑袋:[老娘看见了。]
说话之间,只见陆八一个横踢直接将砍了一半的花脑袋踢离茎体腾空飞落几米远处,瑞肯一脸膈应:[他是我见过最凶的哈提拉……]少年用“孺子不可教也”的表情啧啧了两声,下结论:[他可能比你还难嫁。]
瑞兰微微一笑风情万种:[老娘不是嫁不出去,老娘不屑!]
瑞肯趴在窗户上,隔着玻璃看外面的战斗,先前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自顾自地说:[我想到了老爹给我讲的白马王子的故事,]说着,在窗上戳了戳陆八的方向,[白马,]又戳了戳阿尔的方向[王子。]
瑞兰挑眉。
瑞肯指了指自己的姐姐:[公主。]
瑞兰:[我预感下一句你的狗嘴里就要吐出狗血了。]
瑞肯:[对,事实就是王子与白马双剑合并最后相爱了,公主孤老终身。]
瑞兰眯眯眼,一脸淡定:[我杀了你。]
瑞肯吹了声口哨:[族里长老一直希望你和阿尔成婚,诞生下来一个羽族和狼族的后代。]
瑞兰一怔,脑补了下长着翅膀的大灰狼形象:[阿尔对羽族的羽毛过敏,每次我变成原身他喷嚏就打个不停,如果生下来的孩子也继承了他的毛病,那该有多悲剧?]
瑞肯很认真道:[不会是长翅膀的大灰狼形象。]
瑞兰:[那是什么?]
瑞肯:[狮鹫。]
瑞兰眯眼,下颚一紧:[……以后离泰迪远点。]
瑞肯很委屈:[我觉得他很幽默,你不觉得吗?]
瑞兰很淡定地陈述:[那只是因为他忘记吃药了,药不能停你不懂么。]
……
就在姐弟俩站在窗前腰不酸背不痛地悠哉聊天时,小屋的大门被一掌推开,瑞兰一惊一把将瑞肯揽至自己身后,秀眉紧皱,举起手中的弓弩毫不犹豫地瞄准门口。
[放下那玩意,别用它对着我,瑞兰。]还带着野兽喘息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瑞兰定眼一看,首先进来的是陆八,凌乱的衣物和满身满头的粘稠臭液让他看起来狼狈至极。
陆八抬腿让了让,一只大狼从他的左腿边钻出个头来,显然就是方才声音的来源。阿尔把陆八挤向一旁,独自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屋子里,前爪向前伸,后背拱起伸了个懒腰,之后大嘴一张,咬住陆八裤子的边缘拽了拽,含糊不清地对屋里人吩咐:[给这家伙拿点香狄叶子来,烧点热水,他快臭死了。]
瑞肯捏着鼻子去关了门,走过陆八身边的时候像观赏珍稀动物一样地看着他:[哈提拉不应该上战场的,那是雄性的活儿。]
[这时候谁还管这个。]阿尔大爪子揉了揉鼻子,打了个喷嚏,这些花实在是太臭了!扭头看向一脸茫然的陆八,大狼耳朵动了动,露出一丝愉快的意思,[瑞肯,这家伙的身手不错。]
[你要是娶他,法尔大叔在天之灵会哭的,]瑞肯微笑着看向陆八,后者满以为他在友好地打招呼,于是淡淡地对他点点头,瑞肯回头望阿尔,笑意满满:[我快爱上这种当着别人的面说人家事儿的感觉了。]
话一刚落,就被毛茸茸的大尾巴不轻不重地抽了下后背,阿尔呲牙:[外面还在打仗,你去帮你姐的忙,等把他弄干净,我们就该上路了。]
[真的很急的话你也不会带他来洗澡了。]已经准备好一切的瑞兰从厨房里走出来,挑高下巴冲着陆八勾了勾手指头,陆八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阿尔。
阿尔趴在地上,哝了哝鼻子:[他那么臭,我才不驮他,恩?水够么?我能不能也洗洗?]说着立刻站起来,颠颠地跟在陆八脚边,陆八一推开瑞兰身后的门,大狼就立刻像泥鳅似的、无比灵活地窜进门里。
等陆八也跟着进去了,大狼这才想起似的,摇着大尾巴,又转身回来,长嘴一推,扭身后腿一蹬——
望着呯地一声在自己鼻子跟前毫不犹豫被关上的木门,瑞肯一脸黑线:[我第一次发现,其实阿尔也是很无耻的。]
瑞兰摸摸下巴:[这才是他的本性,你看,他竟然可以无耻得那么自然顺畅。]
……
浴室里水汽氤氲,巨大的木盆放在中间,盆子边上搁着一个小凳子,凳子上方放着一个编制的简陋小篮筐,里面盛放着晒干的植物叶子。陆八走近看了看,好奇地伸手捏起几片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立刻被扑鼻而来过于浓郁的香味呛了呛。
身后响起阿尔半兽不兽的嗤笑,陆八老脸一红,勉强维持镇定地回头瞥了他一眼,心中默默安慰自己:地球泡澡用沐浴盐,冲澡用沐浴乳,再不济也用香皂,植物都是浮云。
阿尔走到篮子旁边,叼起篮子的一边,甩了一下,大半框子的树叶状植物就被甩进澡盆子里,陆八抿唇,有些肝疼:一次就用这么多啊!
大狼站立起来前爪趴在盆子边缘,高度绰绰有余,于是伸出爪子去盆子里搅了搅,木盆内的水随着温和的搅动,渐渐变为淡绿色,而本来漂浮在水面的植物的绿色正在慢慢退去,然后变白,变透明,只看得见经络,最后融化在水中。
陆八伸手试了试水温,被撩起的水带上更多的水蒸气,水蒸气中还带着隐隐约约的淡淡植物香。就好像要提醒他一般,也不知哪吹来一阵风,将头发上衣服上粘液的恶臭带入陆八鼻里,这让他更加迫不及待,伸手捞起衣服边缘往上拽了一半——
忽然,动作一顿,只因为身后射来的一道灼热的目光烧得他背后发毛。
“……”
陆八扭脸望大狼。
“嗷呜——”
大狼呜咽一声乖乖原地蹲下,歪着脑袋,耳朵倒下,大眼睛水灵灵地巴巴地望着他。
眼睛纯良得仿佛刚才的热烈视线全部都是幻觉。
第三十章
“……装大狗也没用,老色狼。”陆八皱眉。虽然在部队和学校的时候都是公共澡堂,一群大老爷们在澡堂子里脱起衣服的速度和比赛似的,时不时还会玩“比大鸟”游戏。
……但是,陆八可以发誓——从来没谁用这么热烈的目光盯着他的屁股过。
大狼耷拉下耳朵,嗷呜地呜咽一声,忽然站起来,走到陆八腿边贴着他蹭了蹭,顺带的,蓬松的大尾巴还很费力地努力甩了俩甩。
“……”陆八心软了。
他想起了在部队时候养过的那条德国狼犬。还记得当年他要离开训练基地的那天,那条名叫黑子的德国狼犬也是这么走到他身边,耷拉着耳朵蹭他的裤腿,咬他的裤脚往后拖,在他上车之前,人般高的黑子把爪子搭在他的腰间,给了他一个最后的拥抱。
陆八记得,他从没有教过黑子那个拥抱的动作。
那一天,当车子开启时,十几条军犬在后面追,一直追到大门口,陆八很清楚的记得,车子上平日里不拘笑颜的兄弟们,很多人都哭了。
……
就这样,阿尔最后被允许留了下来——虽然连阿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个卖萌的动作打动了眼前的人。
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背着自己脱衣服,脱裤子。
……
就算是背影,也很性感啊,看起来让人很有食欲。
——这是大狼的总结。
当最后一层内裤脱下来时,陆八觉得背后的目光能在他屁股蛋子上面烧出俩坑。于是不得不捂着二两君,千辛万苦地爬进木桶里——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木桶边缘设计得那么高,阿尔家竟然连个踩脚的凳子都没有。
殊不知其实大跨的动作已经让阿尔将一切想看的东西尽收眼底。
大狼满意地呜呜两声,在地上扒了扒爪子以示庆祝——这家伙还是新鲜的,那个机械变型族还没来得及吃掉。
得意地瞥了眼被刻意遗忘于浴室角落的桌子下面,此刻正默默流泪的踩脚小板凳,阿尔绕着浴桶走了一圈,忽然用后脚站起来,趴在浴桶边,近距离观察了下男人白皙的皮肤上因为舒适和温度而产生的淡淡红晕,之后又跳下去,绕着浴桶又溜达两圈,耐心地等待陆八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将满是粘液的头发洗了一遍又一遍。
……
于是终于在陆八第三遍将洗头发的植物精华倒到头发上时,阿尔有些不耐烦了。……暂且不说阿尔,连陆八也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要被抓爆了!可是试探性地将指尖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还是忍不住皱眉——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味道就是洗不掉。
冲水,正准备洗第四遍的时候,忽然,手臂被一个圆滑的东西戳了戳。
手背将眼前的水擦掉,陆八一睁眼,眼前出现一张近距离放大的毛茸茸狼脸。
“……”
“……”
大狼嘴巴裂开出一个状似微笑的弧度,舌头一伸,大舌头结结实实地在他鼻尖刷了一个来回。
陆八被吓了一跳,猛地往后窜了窜。
啪地一声,原本叼在大狼嘴里的木质小刷子掉在水面,眼看就要沉下去。
阿尔眼疾手快地伸出爪子拍了拍水面,将刷子重新叼回嘴里。
屁股顶到浴桶的另一面了,陆八这才回过神,发现,那个叼着一个刷子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大狼,不是阿尔又能是谁?
此时,阿尔一脸兴奋地叼着刷毛的刷子,脑袋往前伸了下。
“……你自己不会变成人形洗啊?”陆八下意识地嘟囔,后来又想到什么似地,摇摇头,“算了,你还是保持这个样子我比较有安全感。”
当然听不懂这家伙在自言自语什么的阿尔只关心陆八到底要不要帮他刷毛洗澡。
所以当陆八将他嘴里的刷子以比较温和的态度接过去之后,大狼愉悦地哼哼了几声,转身又从洗手台下翻出个职务果核做出的小盆子,一样的姿势,一样的眼神,叼在嘴里,趴在桶边。
“……小样,还带全套的。”陆八撇撇嘴,不清不愿地接过,直接舀了一大瓢水,也没商量,劈头盖脸地浇到阿尔身上——烫死你。
后者皮粗肉厚当然没有被烫死,相反,倒是挺享受地抖了抖毛,放松了身体。陆八无奈地从盆子底下捞出沉底的刷子,孜孜不倦地给阿尔一下一下地认真刷毛,将大狼原本身上打结的毛一点点地耐心解开,弄到最后陆八也不膈应了,权当是在洗他那辆停在车库连陆老太太都不愿意开出去丢人的老爷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