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年——旖草

就这样“分手吧。”“再见。”，然后一切就全都结束了。

空虚，夏然突然觉得好空虚。

之前的一切就因为这样一句“再见”就烟消云散了。

夏然莫名地觉得好可笑，无论什么，都好可笑。

本来是可以当做笑话一样的话，或许，在自己还未察觉的某个时刻，就已经浮现在对方的脑海中。

曾经那么在意过的，曾经那么重要的，就这样简简单单，就像人的生命一样，脆弱。

倏然又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却让人感觉仿佛从来都只有自己一人一样，越发寂寞空虚，却又异常亲切。

夏然摸不清自己究竟是怎样想的，只是觉得，或许，只是或许而已，现在这样比较好。

有时候，夏然会觉得自己当初其实并不是真的想和姜海分开，只是，那句话说出了口，就已经无法收回。

而且，到最后，姜海也没有问过一句为什么。

所以就算是后知后觉，就算像肖磊的死一样毫无征兆、甚至没有察觉，但是夏然也明白，这句话，就算他不说，迟早有一天，姜海也会说的。

只是，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却也意外地，并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

夏然常常会想，所谓人生，其实有时候不过是一场闹剧，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让你哭笑不得。

夏然几乎已经忘记了，甚至是在脑海中搜索了很久很久也只有一丁点的模糊印象。

大一军训结束时那条曾经以为是发错了的短信，竟然真的是发给自己的。

夏然突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人在刻意地恶作剧，否则为什么在这样的时刻，让他的人生中不断经历这样的事呢？

但即使想把这当做是老天跟自己开的玩笑，夏然也无法笑出来了。

夏然不记得对方说了什么，只是长长的短信，就像是大一时那样，密密麻麻地记录了对方很多心情。

被一个完全不知名的人默默注视了这么久，夏然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感激，还是该觉得害怕。

只是，心中潜藏的情绪全都被那封短信勾起来了。

通过旁人一点一滴的描写，夏然能够回忆起的竟全部都是跟姜海在一起的时光。

夏然甚至有些恨发短信的那个人，如果再早一些，他还可以笑着甜蜜地回味，或者，如果再晚一些，他也可以淡淡地一笑而过。

可是偏偏，是在这样不早不晚的时间，放不下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于什么的时候。

夏然觉得，自己这样的人，或许只能用自作自受来形容了。

只是碰巧，就现在的情形来说，他只是提前避免或者减小了将来可能对自己造成的伤害。

但这些也不过是想想罢了，夏然并没有责怪过那个人，其实，这个时候的夏然心里是觉得有些感动的。

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夏然给那个人回了一条信息。

“谢谢，还有，一路平安。”

那位甚至没有停留在夏然印象中的同学，成为了夏然大学生涯中，第一个要离开学校的人。

夏然看得出对方是想要更多鼓励的话语，但是，除了那几句简简单单的话，他又还能说什么呢？

人和人，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们都只是彼此的过客而已。

（29）

夏然其实很满意现在的生活，虽然和自己最初的想法有所差异，但是他和姜海还算是朋友。

姜海是第一个，在分手之后依然和夏然保持着联络的人。

其实夏然觉得那种感觉很奇妙，说不出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好或坏。

只是自然而然的，就发展成了这样。

夏然想，这或许是因为他们同处在一个班级吧，接触总是避免不了的。

寒假的时候，夏然的失眠依然没有好转。

有时候夏然会躺在床上想些有的没的，不过多半时候，更多的应该是种自嘲。

曾经想过要多依赖一些，曾经想过失眠的时候或许也可以找到一点事做。

但是到最后，也还是要学会一个人面对寂静的夜晚。

如果说分开之后没有一点感触是不可能的，夏然有时候会觉得有些遗憾，偶尔也会有情绪低落的时候，但是说到后悔，即使当初自己心里并不是那样坚决，夏然其实也不觉得后悔。

虽然说起来或许有些可笑，夏然是个信缘的人，所以这种时候只能潇洒地说一句，“我和他没有缘分罢了”。

夏然虽然一直没说，但心里对于将姜海带入这个领域还是有一些介意的，毕竟，如果不是自己，他可以活得更坦然一些，所以，这样或许是好的吧。

他们的人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生，恋爱也好，分手也好，永远不会像电视上那样充满了奇幻和戏剧的色彩。

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无趣的，很平凡，很普通，没有什么波澜，却也是像无数个普通人一样。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有时候夏然会自嘲自己其实是个更适合孤独的人，因为在独自一人的大三时光中，夏然的人生在各方面都莫名其妙地达到了小高峰。

期末时，夏然的成绩取得了专业第一，也被评为了“三好学生”，有很多甚至想都没想过的荣誉倏然之间都落在了夏然的头上。

一夜之间，夏然似乎成为了学院的名人，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学弟学妹们都嚷嚷着要以夏然为榜样，各种活动中也总爱邀请夏然作为嘉宾。

大学时光进行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本该是闲适的，可以偶尔偷偷懒什么的，但夏然却意外地变得忙碌。

可是到了放假前的时候，开过年级动员会，就连夏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该有所行动了。

大四的时候，对于绝大多数大学生而言，最重要的事，应该就是找工作了。

暑假回到家，夏然算是认认真真地找了一份实习，就连夏然自己都觉得意外，可是最近的确是变得积极了起来。

夏然突然不想再去为了别人的事而烦恼，毕竟，自己的人生还得继续进行下去。

或许该说是变得自私了，但是那一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以自己的生活为中心的。

到了该返校的时候，单位和夏然都对彼此十分满意，夏然想，自己的人生或许就要这样定下来了。

只是在安心的同时，有时也会觉得，难道人生，就该是这个模样吗？

可是回到学校，夏然好不容易补足了一觉，就立刻被辅导员叫去了。

夏然觉得奇怪，大四的时候明明就没有什么事的，难道又是那些活动吗？

夏然不由得叹了口气，大一大二时参加的那些活动已经够多了，为什么只有自己，都快毕业了还不得不去配合那些低年级的同学呢？

然而事实却是出乎意料的，不是任何活动或者演讲，夏然被保研了，学校仅有的一个名额，虽然不是很热门的专业，却是保送去了国内最好的学校。

从办公室里出来，九月的风卷着一股热浪吹在脸上，夏然的脑子里还是懵懵的。

夏然试着掐了掐脸颊，但是手指也没舍得使太大的力气，脸上只有微微的痛觉，。

夏然是不相信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的，但是不得不说，或许那一年，夏然真的有莫名的好运气。

好运降临的时候，夏然不知道别人都在想些什么，夏然只是想，或许自己该去买张彩票，而夏然也的确那么做了。

只是最后证实，就算真的有好运气，夏然也是属于那种没有赌运的人。

回到宿舍，夏然还什么都没说，保研的事就成为了整层楼最轰动的消息。

也是在那时，夏然才知道，姜海已经决定考研了。

记得在暑假里的时候，因为学校要落实户口信息，夏然曾经给负责这件事的班委姜海打过电话，那时候只是听说他有这个打算。

夏然打电话的时候，姜海正在自习室里学习，而夏然以为，那只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想到，一直不怎么好学的姜海竟然真的要考研了。

在那之后不久，夏然才听别人说，姜海交了一个女朋友，是他们同一专业小一届的学妹，在假期里时就经常看见两个人一起去上自习。

听完之后，夏然顿时有了种恍然的感觉，原来，这就是他的动力啊。

夏然其实说不上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虽然为姜海高兴，但心里也还是有些微妙。

不过不管怎样，他们都已经过去了，姜海有姜海的人生，而夏然也有自己的人生。

因为保研的学校很好，夏然和父母商量了一下，礼貌地回绝了实习公司的签约邀请。

不用忙着工作，也没有考研那样的压力，夏然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轻松了很多。

但是比起其他专业，学工科的夏然他们还是有很多课要上，不过一周五节课，比起大一大二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空余的时间也很多。

老师们总是说应该乘着大一大二的时候多学点东西，专业知识也好，感兴趣的知识也好，还有应用技能和语言什么的，可是之前的时间，夏然他们都在忙忙碌碌地奔波于教室之间，直到最近，夏然才想起来，或许可以学点什么来打发时间。

那一年，感觉起来，夏然似乎是他们专业最闲的人了，以至于其他人总是有很多这样或那样的借口不去上课，而夏然却必须全勤。

夏然记得有一次全专业只有不到五个人去上课，在偌大的教室中一目了然。

那次老师大发雷霆，对着仅有的几个人讲了一整节课的思想教育。

以至于下了课，夏然他们统一决定，下次如果还是这么少的人，他们就集体逃课，免得要替那些没来的人挨训。

越是到了最后，时间过得越是快。

期末的时候，夏然他们有课程设计，就算是以考研面试为借口的同学也不得不天天出勤了。

在夏然的印象中，自己或许已经有一个学期没有见过姜海了。

哦，不对，应该说是他们有一个学期没有这么面对面地见过面了。

那时候夏然才刚刚得知姜海交了女朋友，那天晚上是替别的同学去上选修课，从食堂去往教学楼的路上，夏然远远地看见了姜海的身影，他的旁边并肩走着一个女生。

夏然看不清对方的容貌，而姜海似乎也没有发现夏然，夏然只是默默地跟着两人身后，一路走了很久。

其实并不是刻意地跟踪，只是因为去往教学楼的路，刚好都是那一条罢了。

有时候夏然会想，或许这一点一滴的心情变化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从分开之后已经过了大半年，夏然觉得，其实一个人的生活也很好，这并不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而是真的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

课程设计的时候，老师有时候会来得比较晚，实验教室的门没有开，同学们就不得不站在门外等候。

夏然一向来得都比较早，教室外只有一群女生在聊天。

夏然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意外发现了姜海的身影，对方正在走廊的窗边打电话，看见了夏然，笑着示意了一下。

夏然笑着点点头，然后靠着门边的墙壁望向走廊深处。

其实就连夏然自己都觉得意外，他们之间的交流还可以如此自然。

只是，夏然很久没有听见过姜海打电话时的声音了。

夏然不知道姜海打电话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这样温柔，但是那种带着宠溺口吻的声音，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了。

一瞬间，并不是难过，只是有些恍惚地跌入了回忆，但也只是一瞬罢了。

老师急急忙忙地赶到了，同学们簇拥着进了教室，课程设计什么还有很多内容要忙呢。

（30）（完结章）

转眼就是大学期间最后的一个寒假了，夏然虽然不明白，但是那个假期似乎莫名地变成了某种分水岭，就仿佛迈过之后，他们的人生就将进入另外一个阶段一样。

而这一点，似乎对于大家都差不多。

过完年回到学校，大家闲聊时最多的话题莫过于相亲之类的事。

夏然总觉得结婚什么的离自己的生活很远，尤其在这样开放自由的现代，但事实上，有些事，不分年代，家里的长辈们都会格外热心。

夏然觉得自己还算庆幸，只是假期里偶然被爷爷的一句“想抱曾孙”的想法吓了一跳。

而其他同学，不分男女，有很多则直接去拉去相亲了。

大四的时候，有很多之前觉得不可能甚至是可笑的事都变成真的了，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感慨。

对于快要毕业的夏然他们来说，星期、日或月的概念其实有时都是很模糊的，只是好不容易体验了一下完全没有课的生活，夏然又得开始为毕业设计和论文忙活了。

四月中旬的时候，学校里的树上开始飘杨絮，漫天都是像棉花一样轻盈的物体在飞舞，夏然其实很不喜欢那种感觉，总是像什么东西粘在脸上身上似的，痒痒的，不舒服。

某个瞬间类似厌恶似的情绪令夏然产生要逃离的想法，然后转念一想，又快要到假期了。

大四的五一，夏然突然想要去一个人旅行，这种想法莫名地坚定。

收拾好行囊，踏上旅途，夏然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去哪儿，或者想去哪里，于是也只是漫无目的地到处闲逛。

夏然曾经觉得独自旅行是件很尴尬的事，但是真正用自己的眼去见证那些走过的路，夏然却觉得，这种感觉其实很棒。

虽然说是旅行，但夏然并没有去什么景点，那种人山人海的地方，夏然其实也没多大的兴趣。

所以用夏然的话来说，他只是体验了另一个城市里的人的生活，看他们脸上的喜悦、哀伤、甚至愤怒，坐着公交或者地铁去感受城市里的氛围。

没有相机，没有日志，只用一双眼，去记录那些最为琐碎的细节。

这样简单的旅行让夏然觉得很满足，仅有的三天独自旅行的经历也让夏然感觉很充实。

回程的时候，车站里的人多得让夏然也不禁吃了一惊。

本来是想着坐出租车能够快一些回到学校，洗个澡，缓解下疲劳，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一觉睡得第二天天亮。

结果，就连排队坐出租的人都排成了三列，长长的队伍慢慢悠悠地前行，夏然无聊地玩着自己的手机，四周的人群挤在一堆，散发着一股热流。

交谈的声音此起彼伏，混杂着“嗡嗡”地在耳边回响。

那样的时间似乎过得特别漫长，好不容易坐上车，夏然倏然有了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夏然放下背包，舒展了一下身体，车窗外的街景像慢速的回放一样从眼前溜过。

眼角的余光像是瞥见了什么，夏然突然回过头去确认。

汽车因为信号灯缓缓地停下，夏然快速地掏出手机，可是在翻开电话薄的一瞬却又停住了。

夏然觉得自己似乎是看见了姜海，虽然并不确定，只是想要打电话过去问一下，却倏然想起，姜海的电话已经换了号码。

夏然记得假期里是收到了姜海换号码的短信的，可是想着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联系，所以夏然没有存。

信号灯闪烁了几下，然后跳成绿色，汽车也缓缓发动。

回过神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出了很远，他的身影也早已消失在视线中。

夏然其实并不肯定那个人就是他，只是夏然认得那件衣服，那是很久之前，他为他挑的，但是又或许，夏然只是遇见了恰巧穿了相同衣服的人罢了，而且他的身旁还并肩走着另一个陌生的身影。

天色渐渐沉沦，夏然心中莫名有些感伤，车水马龙随着霓虹的光芒在眼前一闪而过，勾起了许多关于往事的回忆。

不是难过，不是失落，只是在想起往事时特有的那份心境，像沈淀的积水一样，荡起或深或浅的涟漪，静静地、一圈一圈，在心中荡漾。

再次见到姜海，已经是快要入夏的季节了。

夏然没有想到，两个人会再有这样面对面交谈的机会。

可是照毕业照的那天，姜海突然叫住了夏然，声音到收尾时似乎迟疑了一下，突兀地停在空气中，莫名有些尴尬。

姜海手里拿着一本不算厚的相簿，犹豫了一下，然后郑重地交到夏然手中：“这是肖磊留下的。”

夏然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翻开那本相册，一页一页，像是有某种隔阂的不真实感，却又倏然之间觉得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