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狼影 下——汐木

而满腹疑问的又何止是苏染夜——

“所以你就想要杀了我爸爸？”

商宇浩的心一沉，声音也充满了悲哀……事到如今，爱恨情仇都纠葛到了一起，如此的真相之下，他是不是要继续为父报仇？小夜还会亲近自己么？一切都变成了疑问句！

可是尹正龙的回答，却让问题峰回路转——

“我倒真希望是我杀了他！”

“是我……我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只想让他们停下来说个明白，可是争夺中……枪走火了……”

——那是尹殿云心里背负了多年的债，所以他最初才对商宇浩一忍再忍。

却不料，尹正龙却摇了摇头——

“错了，其实射杀商秦的那颗子弹并不是从殿的枪里射出来的，这是我在商秦火化之后才发现的——”

此言一出，三个年轻人却都愣住了，什么？

可是尹正龙却不顾他们的震惊，继续娓娓道来——

“其实当初，我向商秦拨枪的时候，心想……我必须杀了他，为沫芷报仇！我欠沫芷的，这辈子还不清了，这是商秦造的孽，而且这个人的占有欲太可怕了，这样下去说不定还会有别人遇害……既然是不死不休，我就必须让它结束！可我心里也很清楚，我是那么的爱着这个人，当时我已经想好了，杀了他、然后自杀，陪一起火化、然后两个人的骨灰混在一起、埋在一起……再也不分开，满足他这一生的心愿！可是明明想好了，望着他的满腹委屈，手却像失去控制一样扣不下去扳机，偏偏那时候听到你们上楼的声音，接着殿就闯进来，并且在劝阻的过程中、他想把枪夺过去，结果枪走火，正好射中商秦的心脏、偏偏正好那一刻、宇浩闯了进去……我当时完全乱了，明明为沫芷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可知道真正明白商秦已经死了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我爱他，可是这么多年来都不敢承认，明明在一起都不敢给他一个名分、每天让他忍受着我的自欺欺人……可是我那时候却还不能死，因为突发状况，宇浩看到了殿射杀商秦，我怕宇浩一定会报复，我不想看着两个孩子自相残杀，所以我必须活着，把他们分开、安顿好……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在安置宇浩出国的过程里，却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真相——我在那天商秦出事的房间里，望着他的遗像，日日伤心，其实商秦没有错，错的是胆小懦弱、不敢承认真爱的我，墨汁更没有错，都是没有责任感的我的错，那时候就想等把宇浩送走、让他们兄弟俩相隔远远的，安全了，我就去陪他们，去地下给他们谢罪，可是那天我却在房间里偶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在那天商秦意外中枪的附近、墙角和柜子隐蔽的位置，有一个子弹新打得洞……那天我百分之百敢打包票，殿只开了一枪！他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尤其对方还是一直把自己视如已出的叔叔，一枪出去他已经完全吓傻了，根本不可能开第二枪，而且从当时走火的位置来看，墙上那个洞就是殿那一枪打出来的……”

商宇浩、尹殿云还有苏染夜三个人面面相窥，他们都是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这个问题——

如果尹殿云只开了一枪，而那枪打在墙上……那商秦中弹、当场死亡的那一枪，是从哪儿来的？

“我后来在玻璃的一角，找到一个很小的洞，没猜错的话……那颗子弹是从外面射进来的，要把子弹从外面通过窗子的玻璃射进来、玻璃完全没有出现裂痕、还要刚好从没人会注意到的角上射进房间里的人的心脏……那是顶尖杀手所为！所以，这么多年，我没有死，我在寻找着杀害商秦的凶手……但是一直没有线索！包括殿在这边搞黑帮，当我真的不知道么？我是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因为也许有一天等我找到那个凶手，说不定会用到这些力量……”

故事讲完了，却是悬疑收场，尹正龙淡淡的看着苏染夜——

“孩子，如果你想报仇，就开枪吧……毕竟，是我的自私伤害了沫芷、毁了她半生的幸福，也是因为我的原因、他才会惨死……所以……我不会有怨言！只是殿和宇浩，希望你们今后能好好的，不要在彼此的仇视，殿不是凶手，如果有一天、宇浩你找到了杀害商秦的真凶，请一定要替他报仇……呵呵，对不起，原谅我到了最后还是这么自私，商秦为了爱我、自私了一生、犯了无数不可饶恕的错，最后不得善终，就允许我在他死后偷偷的承认一次，我也爱他，并且再为他自私一次吧……”

尹正龙终于露出一抹淡然的微笑，像是马上就要解脱似的，环视了三个孩子一眼，面对额头上冷冰冰的枪口，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砰——”

第一百五十一章：爱你，才离开你！

苏染夜缓缓的放下枪，仰着头，不知是为了不让眼框里的泪水滚落下来，还是为了看清楚他打在天花板上的那个洞——

“我永远不会认你做父亲，我跟你就当没有认识过……”

那枪打在天花板上，尹正龙怔怔的张开双眼，眼前倔强的小夜，难过的别着脸，那副样子……让他想起了那时候，为了从商宇浩家里救出自己、那个拼了命带着他逃走的苏染夜；想起了在婚礼之前、曾经羞得满面通红的改口喊他“爸爸”的小夜……

如今，面对血缘的真相，一切却都变成了过眼云烟……

这些天，有时候，尹正龙会想——

当初那么刻板、不肯接受他和商秦彼此相爱的现实，才会造成三个人一生悲剧的自己，如今面对两个年轻人那份可贵的感情，却终于低了头，愿意成全他们……这个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不是也不只是为了殿的幸福，还想以此来弥补心底的那一抹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

经过这么多年孤独的沉淀，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在那么傻了，一定会从一开始就好好的珍惜那个为了他不惜一切去疯狂的家伙……

而眼前，绝情的话一出口，苏染夜拨腿就往外跑……至少在尹正龙面前，他不想落泪！

他替妈妈死得不值，所以背负着妈妈所延续的骄傲，他不会在这个男人面前，落下一滴眼泪！

“小夜……”

这次是作为东道主的尹殿云追了出去，他再也不要落在商宇浩的后面了……现在，他们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他和商宇浩之间的仇恨，转眼间化解了，可是还能回到当初那样亲密无间的兄弟关系么？

八年了……有些东西随着物换星移，被执着的仇恨所感染……就算真相大白，也回不去了！

更何况…还有小夜！

商宇浩不止是抢走了小夜，还曾经做出那些令人发指的暴行、把小夜伤得那么深……他不知道小夜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原谅这个人，可是他无法原谅，更不会把小夜让出去……一步都不让！

大步流星的追出去没多远，尹殿云意外轻松的追上了平日里敏捷无比的爱人，因为苏染夜昏倒了！

追逐多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母亲不光被欺骗了感情，被一次次背叛，最后还被害死……苏染夜那一刻只觉得气急攻心、气血上涌，那么多残酷的真相让他突然间消化掉……太难了！

而且苏染夜运气不好，偏偏在楼梯拐角上昏倒，顺着转角楼梯滚下去，一动不动地躺在一楼的地板上。

“小夜……小夜——”

尹殿云抱起爱人轻飘飘的身体，只觉得离开自己的这段日子，他的小夜好像又变得消瘦了不少，抱在怀里不真实的手感让他突然被一阵恐慌折磨得五内俱焚，一声声焦虑的呼喊，他不要失去这个人，无论是哪种方式的失去……都不要……

然而，尹殿云没把苏染夜唤醒，倒把站在原地发呆的商宇浩喊了出来！

商宇浩心里又何尝平静得了，他比尹殿云的心更乱，所以才第一次落到了这个男人的后面，没有去追苏染夜……现在，他的立场……怎么追？

在心里藏了八年的仇恨，他是为此而活的……但是现在，突然之间，真相揭晓……他没法报仇了……那他这八年来卧薪尝胆，不惜去做毒枭，走私、贩毒、杀人越货、双手沾满了血腥和罪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现在该怎么办？

他现在对这个人世唯一的眷恋就剩下小夜了……比报仇还要重要的，心爱之人！

可是他的父亲就是小夜一直在寻找的杀害小夜母亲的凶手！

小夜……会不会就像自己当初想要报复尹殿云一样的恨他……怎么可能再靠近他？

迟疑了，纠结了，傻傻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商宇浩和尹正龙面面相窥，却被楼下传来的尹殿云焦急的呼喊惊醒了——

小夜！

等他追过去的时候，尹殿云已经抱着昏迷的苏染夜，匆匆抱进距离楼梯最近的客房，并且让下人去叫家庭医生了！

尹殿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商宇浩，变的尴尬的关系里，两人相视无言，在目光相碰撞的刹那各自别过脸去，一边一个的守着心爱的人，目不转睛却各怀心事。

幸好，家庭医生就住在别墅的侧楼里，来得特别快——

“两位别担心，是气急攻心，我给他注射了一针镇定剂，让他休息一下吧……醒来再吃药……”

家庭医生诊断了片刻之后，点点头表示没有什么大碍。

两人这才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然而，等医生离开之后，尴尬没有再持续，首先开口的人竟然是商宇浩——

“去花园里走走吧，我有话跟你说——”

尹殿云愣了一下，没有用语言回应，只是默默的帮小夜把被子又理了理，然后跟在这个男人的身后，两人悄然地离开了房间。

尹家的花园里，此时刚好是鲜花盛开最多的季节，本应拥有特别美艳的画面，只是两个英俊冷傲的男人并肩而立，全身散发的冷气让这花团锦簇的热情氛围转眼间就好像掉进了冰窖似的……

“你想说什么？”

——尹殿云觉得自己有些急，不该这么问的，他们之间现在不知该说是有说不完的话得交代清楚？还是已经无话可说……

“当你知道小夜的妈妈是代代相传的第十九代‘黑天使’的时候，还不明白么？”

——商宇浩一直抬头看天，没有看身边的人，这样身边的家伙就看不到他眼中的无奈。

“所以小夜……就是第二十代，你想说这个么？”

尹殿云对此谈不上惊讶，他听到这件事的时候，确实很震惊，也立刻明白了他的小夜不同寻常的理由！可是现在商宇浩再问……他又不是白痴，当然在之前对话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

“还不明白么？你应该记得孟买那场展示会，关于‘黑天使’盗窃‘撒旦之泪’遭遇陷阱、安然逃脱的新闻吧！”

商宇浩依旧是面无表情，或者说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可这话，却让尹殿云的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说……那时候小夜……”

那时候，刚好是小夜骗他说去楼下买零食，然后消失了好多天…如果小夜是黑天使，那么那时候小夜就是去了展会……但是为什么……

“呵呵，你一定想问，小夜为什么没有在逃脱后立刻回到你身边，而是跟我厮混在一起吧？”直到此时，商宇浩的眼中才流露出那么不甘的神情，却没有给身边的尹殿云再插话的机会，“‘黑天使’只是个代号，你当小夜真的是天使下凡、刀枪不入么？那天他中了埋伏、一枚炸弹在他胸口爆炸，而且他居然没有穿避弹衣……我们的确在他不在你身边的时候发生过关系，不过只有那一次而已，那并不是小夜情愿的，因为会场就那么大，一大票顶级保镖牵着警犬队在搜索他，我如果不用那种方式的话，根本就没办法隐藏他身上的血味儿和衣衫不整、然后把他带出会场…其实也就只有那么一次，剩下的时间，他一直在养伤，我陪着他、照顾他，可是他心里的那个人却不是我……所以，临别的时候，我只是想跟他讨一个离别的吻，却被你撞上；所以，听到你们结婚、我那么不甘心的送戒指、其实‘天使心’不是什么信物，小夜之所以会吃惊，是因为那是属于‘黑天使’的图案，或者说那是属于私密的图案，而我之所以会知道那个图案，是因为我发现我们八年前就认识，他就是当初那个黑天使的助手、从你身上骗取指纹的漂亮少年，我们曾经在天台相遇过，那串项链是他不慎遗落的……尹殿云，你这个混蛋，你知道小夜为你牺牲了多少么？他养伤的时候曾经偶然提及、如果提前一天按约定去取避弹衣就不会这么惨了！那天他全天都和你在一起，所以他做那么危险的事却不穿避弹衣是为了什么，你知道么？因为他把和你在一起，看得比自己的命都重要！可是你是怎么对他的？你自己好好摸着你的良心想想你跟他结婚，然后你怎么对他的……”

这并不是责难，而是坦白……因为一旦都说出来，小夜和尹殿云之间的误会就没有了，小夜那么爱这个男人……那以后，商宇浩就彻底没戏了，可他还是说出来了。

在听完那些过往之后，突然发现……爸爸欠小夜的，太多了……第一次明白了一件事——

爱，不是伤害的理由！

所以，望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心上人，一直觉得自己稳操胜券的商宇浩突然懂了——

爱他，不是为了得到他，而是要让他幸福！

和自己真心爱着的人在一起……才是最幸福的吧？他想让小夜幸福！

而听完这席话的尹殿云……彻底傻了……小夜……

八年前一见钟情的可爱少年，八年后一见钟情的俊美青年——他一共就动过两次心，居然是同一个人！

老天给安排了一场莫大的缘分，可是他自己却是个混蛋！小夜为了他任性的想要在一起的要求、连保护性命的避弹衣都可以不要……可是他却为了一枚情敌送来的戒指，就对小夜冷暴力，在洞房的晚上粗暴的折磨他、把他丢在冰冷的到处都是玻璃残渣和破了的结婚照的房间里……

突然觉得浑身发冷的尹殿云，想到那时候小夜心里的屈辱，顿时心如刀割、追悔莫及。

商宇浩冷冷的把男人的情绪看在眼里——

“我叫你出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情，苇一，当年杀害小夜妈妈的直接凶手、也就是那个少年杀手被我们找到了，目前代号‘肖邦’，是全球杀手龙虎榜的NO1，你、我、小夜、甚至就算翼不受伤也不是那家伙的对手，下个月有个机会跟那家伙正面交锋，但是小夜不准我告诉你，因为他不想让自己最爱的人去冒性命危险！第二，小夜他真的很爱你，那天哭着跑出去被我找到的时候，一直抱着我哭到日落，不停的说这他爱你……尹殿云，你要是男人，就给我好好的守护他一辈子，如果你担当不起来，就趁早离他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