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姜澜岛
叶苒和金毛阿天找遍了疗养院的角角落落,仍然没有看见林西真的身影。
叶苒以为林西真刚刚看到郁槿,受到了冲击,不知道跑到哪里难过蹲墙角去了,就叫金毛阿天再在院子里多转两圈。
“可是,老大,他不会又走了吧?”阿天刚找了一圈没找到,觉得再找也没有用。
叶苒误会了刚才林西真抱着自己胳膊的意思,断然说,“不会,你再去找一下,这傻孩子指不定现在躲在哪里犯倔呢。”
“你看他包还在这儿呢,如果是躲起来犯倔,估计一会儿就自己回来了。”阿天心细眼亮看到了林西真放在副座的包。
拉开拉链一看,却奇怪,歪头琢磨了一会儿,阿天问:“老大,林西真不说一会儿去打球吗?你看他这是啥意思?”
叶苒接过包一看,长方的阿迪运动包里,装的却不是林西真打球常用的毛巾,球鞋之类,而是几本课本,笔记簿,放在书房桌上的相框,几大张叶苒和林西真两人的大头贴,一套Canucks冰球队的闪卡。
这套闪卡是林西真的宝贝,叶苒不止一次看到他趴在书房的桌上对着光兴致勃勃的研究闪卡上的签名并试图模仿。
闪卡令叶苒的心脏猛的一凛,想起林西真在来的路上依偎着自己的样子,恍然大悟,原来林西真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在撒娇,而是早已经决定要走,所以才会依依不舍的腻着自己。
“Fuck!”叶苒的粗话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自己骂的是谁,他急忙命令金毛:“你赶紧去疗养院的监控室去看一下刚才大门的录像。”
录像显示林西真已经走了三十分钟,一切似乎都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次,叶苒没有发动保镖们去找林西真,他只是烦躁不安坐在书房里,连着骂走了几个不长眼的倒霉蛋。
天色已暗,书房里一切都已变得模糊,书架沙发变成了一个个黑魆魆的影子。
再没有人敢以身试法,只剩下叶苒在黑影里默默的坐着。
林西真的态度如此坚决令叶苒不安,他隐隐的感觉到,就算他像以前那样用蛮力再把林西真抓回来,他们之间也会不一样了。
开头是因为郁槿,再以后呢?
把林西真据为己有的原因已经可以忽略不计,只剩下了强烈的想要把他拥在怀中,护在羽翼下的感觉。
可是林西真却决定离开他了。
叶苒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悲催的老爸,眼睁睁看着儿子的成长而无能为力,自从卡特斯湖回来以后,虽然在喜欢大头贴纸啊,闪卡呀这些东西上林西真一如既往的孩子气,然而他越来越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叶苒却仍然在怀念那个听到郑灏的噩耗之后,像只小猫一样扒在自己身上的林西真。
李叔敲敲门小心翼翼的走进来,问:“Ip,老头子那里又来了电话,邀请你去姜澜岛寿宴呢。”
“都说了我不去,为甚么还问。”叶苒爆怒,这也就是对李叔,如果换了是其他人,手边茶杯镇纸之类的东西早甩过去了。
“可是,”李叔低头看看自己手里拿着的一个快递信封,递给叶苒:“电话那边说如果你看到这个也许会考虑去。”
叶苒接过沉甸甸的信封,皱皱眉头,信封上没有正常快递应该有的地址,发信人,收信人什么的,只用英文拼出了叶苒的名字。
“这个什么时候送来的?”叶苒问
“今天中午。”
叶苒哼了一声,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咬了咬牙,“好吧,回电告诉庞爷,我去。”
信封里,是林西真的电话,背面贴着他和叶苒的大头贴。
李叔出去了,只剩下叶苒在黑暗中象狼一样闪着眼睛,咬牙切齿:“好你个老庞,同样的招式又用了第二遍。”
温哥华的西边,是浩瀚的太平洋,太平洋的海面上,像不知被谁遗失的珍珠一样,散落着许多不知名的岛屿。
这些岛通常很小,几个公顷的都有,岛上往往森林密布,也有高高的丘陵与广阔的沙滩。加国是个地广人稀的国家,这些小岛大部分就这么荒芜着,保持着最原始的状态。
这些岛屿常常以非常便宜的价格被加国政府卖出来,岛屿的价格便宜,但如果想在上面生活度假,那就贵了。
岛上没电没水,打井发电就是个不小的工程,如果想建房子,一木一瓦都要从陆地运来,花费巨大。
因此姜澜岛上的这个燕式屋檐层层叠叠的古老大屋就显得格外的矜贵。
老屋已经有了几十年的历史,还是四五十年代的式样,低矮,宽大,白色的墙,黑色的屋檐,顶上的黑瓦已经有了残破的痕迹。
但老房子自有老房子的恢弘,这个老屋绵绵延延伸展出去,占满了丘陵的顶端。
面向东方的宽大书房,落地窗直对着惊涛拍岸的大海,双层窗的隔音良好,听不到海涛的声音,只见到一波一波的海水击打着岩石,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脆弱的花,绵延不绝。
房内并没有太多的家具摆设,宽大舒服的老式沙发,摆着笔墨的大案,占满一面墙的书架,没有多余的装饰,光秃秃的像红楼梦中宝钗的闺房。
庞爷坐在沙发上,仍然是那身老式的装扮,道貌岸然的穿着对襟褂子配老布鞋,手里捧着一只广东人最喜爱的小小的茶壶,里面是浓得恨不得能毒死人的功夫茶,时不时的对嘴喝一口。
中医齐医生笑咪咪的坐在一旁,正说的高兴,脸上乐得大括号套着小括号,括括有理。
巴巴地站在庞爷背后的还是那个三十多岁的人,刚刚受到庞爷的夸奖,满面得色,恨不得自己有条尾巴摇一摇。
齐医生的手里捧着个小巧玲珑的紫砂茶杯,吸溜喝一口,就着刚才的话头说:“要说小黄还真算是不错了,这么短时间就训练出了三四十人,毕竟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到哪里去找那么多愿意拼命地人。”
庞爷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主意两年前我就有了,可惜人员总是跟不上,现在过来的移民多是搞技术的,刚过加国,难是难点儿,但没什么事逼着,是不会走这条路的,现在的留学生,大多花爹娘的钱,吃喝玩乐可以,其他就不行了,黑下来的,只想打个工,挣点钱,谁愿意为你去打打杀杀,最多能帮着种点儿大麻,真怀念2000年之前有越南难民的时候啊。”
被叫做小黄的,死白的一张脸,急忙摇尾表功:“这批人是我的一个关系,作蛇头陆续偷渡过来的,中间我又发展了一些幽灵,训练的时间确实有点短,要不上次伏击也不能被Ip逃了,还损失了不少人。”
庞爷摆出一副先知脸:“让他逃了就对了,让你们在那个地点伏击,我料到就是这么个结果。那会子,Ip的整体势力还没有削弱,他手下那些人也不白给,只打死他一个,自然有人顶上,对我们根本没有什么用处,打那场伏击的目的是削他的势力,弱了以后再消灭他,这样就一劳永逸了。”
小黄又开始显示他的马屁功:“庞爷真英明,先打场伏击,让Ip损失了几员大将,同时伏击的时候用越南话喊话,令Ip怀疑黎文,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互掐,真是一箭双雕啊,这段时间他们两家基本没消停,再加上其他帮派的人趁火打劫,估计这会子两家的人员地盘都损失不少。”
庞爷抚今追昔感慨万千:“三年前,我最失策的就是只对付了Ip,忘记了黎文和乔阳东他们,用印度人打Ip的结果,反而促成了黎文和Ip的联合,这次,先收拾乔阳东,接着搞垮黎文和Ip的联盟,再加上小黄训练的这批人……”
“等等,”齐医生急忙说:“我可只知道乔阳东是地狱天使灭的,怎么老庞你……”
小黄忍不住接口:“齐医生,这您就不知道了,灭乔阳东的是地狱天使,但地狱天使是为吴晰报仇的,因为姓乔的动了吴晰看着的一个孩子,可是乔阳东为甚么会去动这个孩子呢?”
齐医生恍然大悟,笑了,把大小括号脸笑了个稀巴烂:“敢情是老庞派人挑拨的?哈哈,老庞,你可真够阴的!”
够阴的庞爷微微一笑:“在温哥华读书的大陆官宦子弟这么多,姓乔的喜欢动,我就给他指条明路。”
“这次,只要Ip和黎文能来,必死,现在是在岛上,他们逃无可逃,咱们训练这些人对付他们,应该绰绰有余了,收拾了他们,再回到温哥华就可以顺利的把他们的人马和地盘都接收过来了,恢复咱大圈在华埠的地位。”小黄把话说得很满。
“这次,有把握Ip和黎文都会来?”齐医生问。
“应该会来,黎文同我一直没有撕破脸,我叫他来,他一定会来,至于Ip嘛……”
小黄接上去:“Ip肯定会来,因为林西真在我们手上。”
四五十年代样式的老房子的地下室,通常是在地下一部分,地上一部分,关着林西真的这间,就及其典型。
极浅的米色地毯,淡咖啡色的墙,是四五十年代最流行的小情小调的配色,在距地面近2米的地方,是一面宽1米,高仅四十公分的窗。
林西真把靠在房间另一边的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推带拉地弄过来,蹬上去拨开窗帘向外看,很沮丧的发现窗玻璃外面横七竖八的钉上了些木板,推一推,纹丝不动。
从木板的缝隙里可以看到窗户紧贴着外面的地面,林西真扒着窗台看了一会,看到几只穿厚底高腰军靴的脚走过去,似乎是有人在外面巡逻的。
看来就算自己力气大到可以推开窗口的木板也难逃出去。
林西真又退回来,坐在床上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来了这里多久,他只记得在船上,有人进来给自己喂了两片药,然后就睡着了,之前的那天晚上被朱迅关在警察局里,只顾听老头讲故事,没有合眼,那漫长的一天,只有在卧室等叶苒的时候迷糊了一会儿,因此吃了药之后的这一觉,他睡得混天昏地,梦里不知世上事,连自己怎么到的这个地下室都一点印象也没有。
林西真摸摸自己身上,平时并没有像叶苒那样带把刀的习惯,就算有也被那些人搜走了,电话也不见了,似乎自己一被掳到车上,电话就被拿走了,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自救的用具。
突然他的指尖在衣兜的角落碰到一个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那是朱迅送给林西真的定位用的小领扣。
林西真把领扣拿出来仔细地看,这个领扣是个小枫叶旗的形状,似乎是国庆期间,志愿者通街派送的纪念领扣,如果认真找一找,几乎每个加国家庭都可以找出几个这样的领扣,连林西真这个只在加国住了两年的人,书桌抽屉里都有一个,然而自己手上的这个比普通的国旗领扣要重很多,国旗做工精美,国旗后附着一个厚厚的圆片,圆片的一边带有一个上下拨动的开关。
也许现在就是要用到这个领扣的时候了。
林西真皱着眉头看这个领扣,在自己没有拨动开关的情况下,朱迅不是也可以看到自己的位置吗?自己睡了这么久,估计在海上也走了不少时候,为什么一点警察的消息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现在所处的位置太正常了,不能引起朱警长的怀疑?
如果这个领扣的定位是采用的GPS定位的话,那么还存在一个可能,也是基本上所有GPS定位的通病,卫星信号,频率高,波长短,对水下与厚重的遮掩没有穿透能力。
林西真过来的路上是被关在位于水下的船舱内,舷窗很小,基本相当于密闭的,现在的这个地下室也一样,不过当自己被人从船上搬到屋内时,中间应该有一段路上是暴露在天空下的,定位器可以找到卫星信号,但也许时间太短,还没有准确定位就已经又进入地下了。
那么如果想要求救信号发出去的话,要么自己跑到房子外面去,要么把窗户敲碎,从木板的缝隙把这个领扣扔出去。
林西真歪头想想,当然是后者难度要小一些,只要自己小心一点,不要把整块玻璃打碎,而是只把窗角打破一个洞,别人就不会发现。
说干就干,林西真在房间里满地乱转,想找到一个稍微硬点的东西,他可不认为单凭自己赤手空拳就可以把玻璃砸出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洞。
可是房间里太干净了,只有一张被林西真挪到窗下的床,似乎这房子以前是空的,只临时放了张床来关自己。
转了一圈,只在地毯边缘的缝隙里找到了一根不到2寸的螺丝钉。
林西真拿着螺丝钉仰着头,看着窗户上的一角发呆,严肃地思考用一根螺丝钉在玻璃上打出一个洞来的可能性,忽听到门锁哗啦一响。
“出来。”有人在门口粗暴的喝道。
28、挑拨离间
姜澜岛是个珊瑚岛,岛的南部是大概三公里长的细密绵软的沙滩,沙滩上修建了浮桥,以供船只停靠,岛的其他三面全部是陡峭的石壁,裸露的岩石占据了岛上的大部分面积,只有岛的东北部,被茂密的冷杉树林所覆盖。
老房子占据了岩石顶部的大部分地区,在老房子的后边,微微低下去一点的地方,另有一排平房,用来储存海滩上的用具和停放暂时不用的小型船只。
现在,这些平房中间的几间被打扫出来,住上了人,因此平房前借着岩石平整出来小小院落就变得十分拥挤,院子的一角散乱的丢着历年不用的沙滩遮阳伞,沙滩椅,野餐桌,划水用具,冲浪板等一系列海上运动用具,甚至还停着一辆可坐四人的快艇和几辆单人水上摩托。
三十几位精壮的年轻人就这么站在这个杂乱拥挤的小院子里,听着姓黄的死白脸讲话。
姓黄的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广东话,手臂挥舞,情绪激昂:“兄弟们在丛林里这几个月辛苦了,不过这辛苦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只要明天咱们大家齐心合力灭了Ip和黎文,华埠就是我们的天下了,那时候,愿意拿钱回家的,之前应承的报酬一分都不会少,愿意跟着庞爷的,我们兄弟一起捞世界,雄霸华埠,吃大茶饭!”
人群里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听的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向往的神色,他们背井离乡,漂泊万里偷渡来到加国,不过就图多挣几个钱或混个出人头地,黄头儿这几句话,句句戳在他们的软肋上。
小个子激动地捅一下泰国佬:“喂,兄弟,我昨天说什么来,果然吧。”
泰国佬低着头,正在魂游天外,被捅了这一下,一惊:“你昨天说什么啦?”
“我靠,居然在想心事,”小个子的手又伸到泰国佬的兜里去掏烟:“你小子越来越小资腔了,自上岛以来,心事渐长啊,点嘛,跟兄弟讲讲吧。”
泰国佬一把打掉小个子的手,自己从兜里掏出几乎还是一整盒的烟扔给他:“大家一样发的烟,偏你抽得零舍快,当心抽死呀你。”
“抽烟抽烟,当然是烟死我不死。”小个子笑嘻嘻的说。
“喂,泰国佬,该你俩巡海滩了。”一个人站在小院的门口喊。
黄头儿把这三十几个人两人一组分成了十几组,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巡视海滩和大屋的外围,至于岛上的其他部分,则只在岛的最高处派了个了望哨,了望驶近姜澜岛的船只,因为那些部分的悬崖过于陡峭,风大浪急,外来的船根本靠不上去,就算是游泳,也有可能被海浪甩到峭壁上摔死,从守卫的角度来看,姜澜岛相当的得天独厚,是个拥有天然的保护屏障,易守难攻的小岛。
泰国佬和小个子在沙滩上走着,正是落潮的时候,银白的沙滩比涨潮时宽阔了很多,一直伸展到岛的另一边,海水温柔的在沙滩的边缘涌上又褪去,水与沙的边缘异常的平整,俩人走过,留下了清晰的足迹。
两人走了一阵,几乎到了伸到海中的栈桥脚下,他们边走边跟桥上守卫的几个人打招呼,桥的另一边迎头也来了两个巡逻的人,看到他们,伸臂打招呼,掉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