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绊 上——小龟物语

不得不说，这是一家光用看就知道绝对价格不低的高档餐厅。

二人在靠近舞台的一张二人桌旁落座，带路的waiter看见张宁远手不方便，很贴心地想帮他拉开身后的座椅，却被郝俊阻止了。他将背在身后的吉他先靠着墙壁竖着摆放好，才绕到张宁远的身后，帮他拉开椅子。

张宁远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用右手挠挠脸，看看四周还没有什么顾客的样子，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时间是四点半，这家餐厅的晚市从五点整开始，由于并不提供下午茶，所以这个时段的客人并不多。

在张宁远打量四周的时候，郝俊和低着头的waiter似乎在小声的交谈着什么，随后，那waiter便点着头走了。

“你和他说了什么？”张宁远问。

“你忌口的东西，你的伤口还在长，有些对伤口不好的你不能多吃。”

张宁远点点头，想开口询问晚餐的价格，却又觉得这样对郝俊似乎不太尊重，硬是忍了下来。二人相对无语，张宁远觉得有些尴尬。

刚过五点，餐厅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不时看到一些手执红玫瑰的年轻男子进入餐厅，由waiter带领到早就预定好的座位上落座。

“这家餐厅看起来生意很好的样子。”张宁远随口问道。

郝俊点点头，“是啊，这家的主厨是专从法国留学回来的，做得法国菜非常地道。环境又很高雅，特别适合情人节晚餐。”

张宁远这才想起来，今天正好是2月14号，一年一度的西方情人节……

这时，穿着衬衫马甲，手里还挂着一条白方巾的waiter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这是二位的冻开胃菜，法式鹅肝。”

只见，桌子上摆放着两个巨大的白色盆子，每张盘子的中央摆放着两块正方形的鹅肝，配合着淡黄色的起司，并且还点缀着一些紫色的蓝莓酱。

张宁远拿着叉子轻轻戳了一下鹅肝，肉质松软，放进口里入口即化，在鹅肝的清香气中还夹杂这些许奶酪的味道，却并不觉得腻味。

张宁远曾经上过不少高级的酒店餐桌，法国菜也吃过不少次，感觉这家的味道确实可以与一些星级酒店的法国餐厅相媲美。

“这是二位的主菜。由于张先生不能吃海鲜，所以主菜是红酒牛排。另外，这是两位的红酒。”

依旧是雪白的盘子上，摆放着两块不足巴掌大小的圆形牛排，纹理清晰的肉质，中间还夹杂着几丝鲜红的血丝，五分熟的牛排，最是新鲜可口，也没有那股子生食的血腥气，是张宁远最喜欢的。

虽然牛肉应该趁热吃，可是张宁远看了下自己的左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高脚杯，打算先喝一口红酒。

“等等……”郝俊阻止，然后一脸羞赫地解释道，“这红酒还是等吃过牛肉之后再尝吧。”

“我也想啊……”

张宁远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郝俊叉起一块切完的牛肉，伸到张宁远的面前。张大叔瞬间石化了，用余光瞥了眼周围渐渐多起来的客流，用眼神警告对方不要乱来。

可是青年明显不为之所动，依旧我行我素得可以，并且用一双黑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脸的期待，犹如大型犬类动物一般，让张宁远不忍拒绝，只好硬着头皮，将脑袋凑前，闭着眼睛将肉块整个咬进嘴里。

郝俊看了，得意地一笑，继续低头切起牛排。

张宁远见了，突然想到一个在微博上看到的笑话，说是俩爷们去餐厅吃饭，正好见着一对小情侣在互相喂饭，于是俩爷们各种羡慕嫉妒恨。过了一会儿，整个餐厅的人都开始吐了起来，因为那俩爷们开始互相喂饭了……

想到这里，张宁远嘴角一抽，立刻出声警告，“我警告你，不准再来第二遍！”

郝俊笑而不语，只是不断地将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也幸好这牛肉肉质极好，没一会儿，就切完了。他端起盘子，伸手将自己切好的牛排和张宁远面前的一盘完整地交换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地切起自己面前的牛排。

“我说……你其实不用这样的……”张宁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

“今天是难得的情人节啊。”郝俊抬头笑得灿烂。

“那不是更奇怪么……你应该和你的女朋友一起过节啊。就算没有女朋友也应该和同龄的女孩子一起过不是么……”

郝俊一双黑亮的眸子认真地看着张宁远的眼睛，随后，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有情人的今天就过情人节，有敌人的今天就过‘狄仁杰’，而我有恩人，所以今天就过感恩节。我只想今天请你吃一顿好的，和今天是什么日子没有关系。”

张宁远皱眉，“那你也不用这样打肿脸充胖子吧。你还在上学，怎么负担得起这么高级的餐厅。”

郝俊又笑了，两只好看的眼睛迷城一条弯弯的曲线，露出一口白牙，他担心笑得太大声而显得素质低下，就干脆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张宁远见青年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欢乐，心里有些不爽，明明是好心的关心，却被对方当作笑话来对待，怎么想都有些不愉快。

郝俊笑了一会儿，才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几滴鳄鱼的眼泪，道，“宁远，你先喝口红酒。”

张宁远白了对方一眼，抿了一口红酒，还想问郝俊有什么话好说，就觉得嘴里的红酒味道有些不对劲。和自己经常喝过的波尔多有些不太像，没有那种喝惯的葡萄酸味，倒是有点像……

“有点像长城对吧？”郝俊说着眨了下眼睛。

张宁远老实地点点头。

“我在超市买的，正好搞促销，五十块。”

张宁远被郝俊这样一说，有些懵了，看了看手里的红酒，闻了闻味道，又喝了一口，虽然自己对品酒并不太在行，可这确实是普通国产红酒的味道。

郝俊被张宁远的动作逗得一乐，接着解释道，“你看到那里有个舞台了不？”

张宁远点点头。

“我以前在这里驻唱过一段时间，这里到了晚上八点就开始作为酒吧营业，我在这里做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所以和这里的老板还算熟悉。正好开在大洋广场附近，东西又好吃，我就想干脆带你到这里来吃晚餐算了。

“因为关系比较好，所以我和老板商量，让他把午市的套餐卖给我。原本是没有问题，不过偏偏今天是情人节，所以他原本有些犹豫，后来我好说歹说，外加一场免费的演出，他才同意了。

“不过红酒却不能免费送，所以我就事先买好红酒，交给这里的waiter，让他直接倒好了拿出来，省得让别的客人见了说我们外带酒水。”

张宁远听了，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郝俊，然后伸手抄起盘子里装饰用的西兰花，往郝俊的头顶扔去。

“喂喂，宁远，没你这样的，这可是高档餐厅！要讲究素质，素质！”郝俊一边将头顶上的西兰花拿了下来，一边阻止张宁远去拿盘子上的胡萝卜。

“你丫的不知道和我说一声么！？老子我第一次吃饭吃得这么胆战心惊的！要是真吃出个天价，我都不知道是帮你付账好还是看着你去洗盘子好！！要是真帮你付了，保准你隔天就得跟我急，说我薄了你的面子！”

郝俊盯着张宁远气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心里暖暖的，他不知道原来张宁远会这样担心自己，英俊多金的男人恐怕第一次在吃饭时为饭钱担忧，想想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噗”的一声，又捂着嘴巴低头笑了起来。

张宁远越发觉得胸闷气短，瞪大着两只眼睛，瞅着郝俊，用叉子叉起一块郝俊切好的牛肉，放到嘴里不停地嚼啊嚼啊嚼，仿佛嘴里咬的不是牛肉，而是面前青年的肉似的。

这时，餐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每张餐桌上的小台灯亮了起来，服务员拿着一根蜡烛，挨个儿点亮客人餐桌上爱心形状的小蜡烛，留给情侣们一个私密的空间。

餐厅中央的舞台亮了起来，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着整齐的黑色西装站在舞台中间，手里拿着话筒，“先生们，女士们，非常欢迎你们来到‘unroserouge’，恰好今晚是情人节，本餐厅为各位准备了一系列节目和美食，祝大家享受一个浪漫而美好的夜晚。”

舞台灯彩色的灯光打了下来，正好照在郝俊的侧脸上，看着青年英俊的脸庞，张宁远突然觉得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太真实……

第四十五章：玫瑰人生

舞台上的女歌手用法语唱着香颂，用略显低沉的音调，慢慢地吟唱著名曲“LaVieEnRose（玫瑰人生）”，女孩的歌声与钢琴演奏出的音乐配合的恰到好处，一些情侣按耐不住，牵起恋人的手，在舞台前的舞池区里慢慢摇动起身子。

由于是缓慢的曲调，更加给情侣相拥在一起，慢慢调情的好时机。

张宁远坐在座椅上，看着面前一些窈窕淑女扭摆着腰身，忽然觉得自己和郝俊两个大老爷们待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不太妥当。

他转头去看郝俊，却见他正专注地看着舞台上动情演唱的女歌手，那女孩差不多二十多岁，虽然声线略显成熟，脸蛋却清新可人，长发披肩，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长裙，显得优雅而有女人味。

长而密的睫毛向上弯曲，随着她的吐句而轻轻晃动，在白的透明的皮肤上印上一道阴影。涂得鲜红的双唇一开一合，从中吟唱出让人沉迷的甜美歌声。

这样的女孩确实配得上郝俊这样的男孩。

张宁远想象着郝俊和这女孩站在一处时候的模样，突然觉得那画面有些刺眼，让人不由得迷起眼睛，不愿去张望。隐隐约约的，张宁远觉得心脏的地方有些难受，估摸着是因为晚餐吃得有些太多了而撑着了，便没有多想。

他转过头，见郝俊还在望着舞台，只好转过头，也跟着对方盯着舞台发呆。

渐渐地，他想起来似乎自己曾经也看过这部名叫“玫瑰人生”的电影，追求着真爱的女歌手，长相虽不讨喜，也没有出色地出身背景，却意外地获得了世界歌迷的喜爱。

从二十几岁初登舞台，成为众人喜爱的小云雀，到最后孤独地死去，虽然在事业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却和一个又一个心爱的男人擦肩而过。

张宁远记得自己最终也没有忍心去看这部电影的结局，只是依稀还记得小云雀最后退去华丽的外表，驮着脊背的苍老模样，以及印象中躺在白色的大床上那张满脸病容的脸庞。

玫瑰人生，虽然华丽，却易逝。

张宁远又望向舞池里搂抱在一起的男女，他在思考着自己的人生，一直以来，他的顺利是他人有目共睹的，这也是他曾经最自以为傲的地方。他这一生都是站在顶端的人，念书时的优异成绩，毕业后的高薪职位，他几乎很少吃过败仗。

可是这样平淡的生活，又是不是他想要的呢？

他开始羡慕电影里的琵雅芙，至少她为了自己的梦想去努力过，从酒吧里的驻唱小歌手，到闻名世界登上国际舞台的“法国小云雀”，而郝俊会不会也像她那样，成为破茧而出的蝴蝶，飞往自己所触及不到舞台？

张宁远想着想着有些心酸，再转头去看郝俊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离开了座位，向着舞台上站着的女孩走去。

张宁远心里“突”地一跳，猜想着，莫非郝俊要去告白？

却见郝俊只是走到女孩的面前，朝着女孩笑着点点头，接过对方手里的麦克风，深吸了一口气后道，“我不知道在场的有没有经常晚上过来的客人，如果有的话，或许有谁对我还有那么点印象。”

人群里开始骚动了起来，张宁远听见有女孩兴奋地大叫了一声，“天啊，是好帅！”“噗，什么好帅，人家明明叫郝俊！”

四周随之笑声一片，郝俊站在舞台上也笑，“很感谢大家还记得我，我刚刚坐在下面听Lisa的演唱，才几个月不见，她的唱功越发渐长，虽然和我比还差了一点。”郝俊说完，朝着舞台边站着的女孩眨了眨眼睛，收到对方无情的一个白眼。

郝俊又笑，道，“我听说这个暴力女终于有人接收了，于是我想在这谢谢那位勇敢的男士，为广大男同胞们降了一个祸害。”

舞台下传来许多人的低笑声，被提到的女主角则是愤恨地瞪了郝俊一眼，而听到这话的张宁远却不知不觉地松了一口气。

“好了，话不多说，我今天是受了老板之命，来为大家演奏一曲的。既然今天是情人节，那我就为大家来上一曲‘Iloveyou’，希望大家会喜欢。”郝俊说完转头向身边的键盘手做了个手势，随后，与电子琴链接的喇叭里传来钢琴声，清脆的音乐声在整间餐厅里回荡起来。

郝俊坐在舞台中央的吧台椅上，手里拿着话筒，侧着脑袋，张开嘴，前奏过后，伴随着音乐声，慢慢吟唱，

“I love you

say we‘re together baby

you and me

I can only give my life

And show you all I am

In the breath I breathe

I will promise you my heart

And give you all you need

If it takes some time

If you tell me you don‘t need me anymore

That our love won‘t last forever

I will ask you for a chance to try again

To make our love a little better

I love you

Say we‘re together， baby

Say we‘re together， woh

I need you

I need you forever baby

You and me”

张宁远听过陶喆唱的《爱很简单》，虽然英文版的这首歌张宁远有听说过，却从来没有听谁唱过。这次倒是第一次听见。慢摇的钢琴声中，混合着一些吉他的声音，伴随着鼓点，在柔情中带着些许激情，就如同爱情一般。

而郝俊的歌声也配合着音乐，慢慢地柔情哼唱，到了“Iloveyou”的副歌部分时，却多用上几分力，仿佛渴望着表达内心的满满深情。

郝俊抬起头，保持着握着麦克风吟唱的姿势，眼睛却瞟向坐在一边的张宁远。使得张宁远有种错觉，仿佛这首歌只为自己吟唱一般，那一遍又一遍循环演唱着的“Iloveyou”，就像郝俊在对着他反复的表白，这个认知让张宁远的脸一红，暗暗警告自己快些把眼光从那舞台中央的人身上移开。

只是试了几次都未能成功，张宁远知道，自己似乎在慢慢沦陷，陷在青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间交织出的情网里面。

第四十六章：结婚就得去荷兰

第二天，张宁远一大早就出了门，跑去公司。

昨夜和郝俊一起去的那家餐厅，八点以后就变成了酒吧。由于郝俊的表现出色，老板很是满意，便决定晚上两人的酒水免单。当然，仅限鸡尾酒。

于是，有点High的二人都喝高了，尤其是张宁远，到了最后甚至连意识都有些剥离，最后直接的郝俊扶着他，在酒吧的门口叫了一辆出租车，而自己上车后，就枕着郝俊的肩膀彻底昏睡了过去。

张宁远自知自己并不是一个酒品好的人，他曾经有喝醉后又哭又闹又吐的经验，所以在大多数场合，他都很少喝酒。

只是，昨天的气氛有些与众不同，再加上被青年放电电了一天，便也想着放纵一下自己，好摆脱青年有意无意间放出的电流。

只是今早，当张宁远在青年怀抱里醒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整张老脸都泛起了红晕。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明显是昏迷后被别人换上的睡衣睡裤，连内裤都是干净新换上的。这使得张大叔再次恨不得就此找个坑，把自己埋了，免得再一次丢脸丢到姥姥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