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陌匆匆赶来安赏宫,仰头看着站在楼顶栏杆上的北影赏,一脸的忧心:“小赏,你先下来,冷静点!”
北影赏晃着脑袋看着楼下的顾景陌,忽然笑出声,喃喃:“小赏……小赏……嘻嘻。”
“把王叫来,快点!”顾景陌对身边的人说,继续抬头看着北影赏,说道:“小赏,涯快来的了,他就来。”
“涯……嘻嘻……哥哥!”北影赏甜蜜一笑,在栏杆上蹦跶一跳,下面的人都倒吸一下凉气。北影赏还是稳稳站在栏杆上,笑着走来走去,不断喃喃:“哥哥……哥哥……”
北影涯刚要睡着的时候,青豆便急急忙忙把他叫醒。他揉着眼皮,一脸的倦意。
“赏妃,赏妃疯了……”青豆急忙说道。
北影涯便立马醒了,瞪大了满是红丝的双眼,马上翻身起床。
颜子澄一行人还在凤萦殿守的时候,小六擦着汗跑了进来。
白枭看着狼狈的小六难得地挑傥道:“小六,现在可是阴凉天气啊!”
小六还来不及把气喘顺,便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赏妃……赏妃他……他跑上了顶楼……好像……好像要跳下来……”
待消化了小六的话后,颜子澄的脸色还是不变,依然坐在床边。
“走,去看看。”白枭对颜子澄说道。
“不去,老狐狸还没醒。”颜子澄说道。
“他没什么大碍的,很快就会醒的了,留琳子看着他就行。你是后,不能不出现。”白枭解释道。
颜子澄看向琳子,琳子微笑着点头,然后从白枭身旁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对颜子澄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白枭跟着颜子澄一同前往,看着一路上匆忙的人,不禁皱眉。
夜子然一觉醒来,搂着浅唯郁的手加紧。
浅唯郁觉得身边的人动了动,一下子就有了意识,眼皮动了动,正要睁开的时候觉得眼皮上有点痒痒的软软的触感,他便唇角上扬。
“唯郁,我们一起走吧!去隐居!”夜子然突然说道。
当命运把机会再一次推到你面前的时候,即便是冒险,你也不能推却。在他到王宫的前一日,浅唯郁说过可以和他走,他拒绝了。
浅唯郁的眼皮依旧闭着,脸颊浮上淡淡的粉,点头。
第二十七章
北影涯跑到安赏宫的时候,顾景陌还在努力安抚着北影赏的情绪,只是他一时大喜一时大悲的反应都令众人抹一把汗。
北影涯伸手拉住顾景陌,示意他不要急,而他自己,早已怕得手心冰凉了。北影赏,是他唯一的亲人。
北影涯扬起头说道:“小赏,乖!下来!”
北影赏晃晃脑袋,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傻乎乎地笑着。
“到底怎么回事?”北影涯压低了声音,问旁边的顾景陌。
“好像,疯了。”顾景陌答道,然后继续说道:“听说是因为积郁成疾。”
“郁?”北影涯难以置信地望向顾景陌,他的小赏,总是那么的快乐那么的活泼,怎么会有郁呢?
突然想到了前些天北影赏骗病的事,自己已经好些天没和他说话了,也没到过安赏宫。是因为这些吗?
北影涯满脸的懊悔,走前几步扬起头:“小赏,是哥不好,你下来好么?”
“呵呵,秋菊!哥哥你看,秋菊!”北影赏突然对旁边的空气说道,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那一花园的秋菊,笑容耀眼,仿若璀璨的烟火,带着一点不知何时便要毁灭的意味。
茫茫的淡黄色,小孩扬起脸蛋笑得一脸的灿烂:“哥哥,我喜欢这种花!”
“听说,这是秋菊,是专门培植的呢!”另一个大点的小孩说道,摸摸小孩的头。
“那哥哥你记住,小赏最喜欢秋菊的了!记住哦!”
“嗯。”点头。“哥哥记住了!”
大点的小孩到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伸手摘下一朵秋菊,递给小孩:“拿着!”
“喂,你们两个小孩在干什么?叫你们来干活你竟然偷花!”不远处的一个壮汉喊起来。小孩惊得立马眼泪汪汪的了。大点的小孩马上抱起他,急速跑了起来,边跑边说道:“小赏,乖!不哭!他抓不到我们的!”
小孩点头,看着后面追着的壮汉喊道:“哥哥,跑快点跑快点,他要追上了!”
“小赏,看!秋菊!”北影涯走上了顶楼,看着站在栏杆上的北影赏,笑得宠溺,把手上的一朵秋菊递上前:“小赏最喜欢的就是秋菊了!”
北影赏看着北影涯手上的秋菊笑容加大,然后眉头拧起来,摇头:“小赏最喜欢的不是秋菊……不是……”然后一直喃喃着:“不是……”
“那小赏最喜欢什么?我都给你找来!”北影涯肯定地说道,伸手想要捉住站在栏杆上的北影赏。
北影赏却突然坐了下来,坐在栏杆上,长长的双腿轻轻晃动着,仿佛有着节奏般充满着愉悦,轻薄的长外套随着他的摆动在脚步飘开来,长发也轻轻飘扬开来,就像从画中走出来的少年,美妙而烂漫,他的笑容很是耀眼:“我最喜欢的,是哥哥!哥哥!”
北影涯努力笑着,眼眶里却满是眼泪,他柔声说:“哥哥就在这里啊!你过来,好么?”带着一点乞求一点脆弱。
北影赏转过头去,定定看着北影涯,眼神有点迷离有点空洞,没有笑容,仿佛就是一尊雕得极其美丽的象牙像。然后突然淌下了眼泪,嘴巴张张合合:“你骗人……你不是哥哥……”
“哥哥是不会不要我的……哥哥是最爱我的……”北影赏低下了头,肩膀一抽一抽的,眼泪一颗颗滚下来。
“哥哥没有不要你,哥哥是最爱你的!”北影涯看着北影赏这样不禁心头一紧,悄悄走近。
“骗人!都是骗人!”北影赏突然大喊起来,腾地站了起来,对着北影涯嚷了起来:“全部都是骗人!你走过来干什么……你不要过来,你走开!”眼睛泛着泪,也泛着可怕的红,只是,依旧带着点空洞和迷离。
“小赏,冷静点冷静点!”北影涯一惊,但还是尽量压低了语气,温柔得就如初升春日的语气。
“记得吗?村子里那只花猫,它很黏你的呢!它被大胡子煮了吃的时候你有多伤心记得吗?你说过,你不会令人这么伤心的,你说你体会过,你知道的!现在,哥哥很担心你,很很很担心,你就要让哥哥担心了吗?”北影涯不断说着话,他怕他一停,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就要划过脸颊。
“种红薯的老爷爷呢?你不想他吗?他说,他很想小赏,他把好吃的红薯都存起来了,等着小赏去吃!哥哥放下所有工作,陪你去!好么?我们一起去!”北影涯越走越近,声音也越来越轻柔。
“哥哥会伤心的……会的么?”北影赏说着扬起了头,看着北影涯轻点着头,然后颤抖着伸出了手,喃喃:“小赏不要哥哥伤心……不要……”
北影涯看着北影赏正要伸出来的手,眼眸泛着光。
“颜子澄!颜子澄!”北影赏又突然疯了一样喊起来,本来打算伸向北影涯的手伸向了颜子澄的方向,白得看得清节骨眼那一抹浓黑的手指指着颜子澄,恶毒地喊起来:“你抢了我哥哥!你怎么还没死!怎么可以……不可以……”
刚走过来的颜子澄一脸的疑惑,定定地看着北影赏,听着身边的窃窃私语。
“你去死!你去死!”北影赏说着整个身子向前倾,双手疯狂地向前伸着似乎要抓破颜子澄的喉咙。
“不要!”北影涯大喊起来,整个人扑上去,抱了个空。
北影赏的身体已经如脱枝的樱花般下落,北影涯只看得清一抹淡淡的粉色渐渐离他越来越远,耳边响起刺耳的尖叫声,忙乱的奔跑声……只有他无力地张着手,看着渐渐下落的身影。
颜子澄看着下落的北影赏,他的眼神始终看着他,带着怨毒。颜子澄后退了一步。
“哒”的一声。北影赏重重落在地上,衣服散开来,头发散开来,晕着一圈鲜红。他的头微微侧着,瞳孔无限张大,没有任何色彩。
颜子澄后退着,踩着了白枭的脚,整个人便软了下去,跌在白枭的怀中。抬头,看见了带着另一种意味的眼神,也带着怨毒,来自北影涯。
来来往往的人,不断发出的声音。颜子澄都看不到听不到,只是定定地看着北影涯,迎着那同样看向他的目光。
白枭扶着颜子澄,一脸的担忧,看向周围,发现了躲在树后的一个身影。那个身影好像也看到了他,一惊,急忙转过身跑开了。
第二十八章
慕凌雪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看着面前朦胧的身影,喃喃:“子澄……”
“凌雪哥,你醒了?”琳子笑着开口。
慕凌雪看清是琳子一笑,看向周围:“只有你?”
“他们有点事出去了。”琳子说着倒了杯热茶,继续说道:“你发烧了,子澄哥很担心!”
“是么?”慕凌雪牵起干涸的嘴唇,笑着。
颜子澄回来,看见了活动自如的慕凌雪,开口:“醒了?”有点心不在焉的感觉,然后又转身回到房间去。
正准备关门的一刹那,慕凌雪伸手挡住了门,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颜子澄一定,然后瞪着他:“慕凌雪,你是觉得我好欺负吗?你是觉得我迁就你就能得寸进尺了吧?”然后冷笑一声。
慕凌雪眉头轻扭:“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这么想过?”
啪的一声,颜子澄把门关上。倚着门,想了一下还是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伸脚把能踢的都踢烂踢翻,想起了北影涯的眼神,他便又疯了一般地打翻所有东西,大喊一声:“凭什么我要为北影涯你的一个眼神这么冲动!”
突然又想起了北影赏从高处落下时的眼神,是比北影涯的怨毒十倍的眼神,就像,就像那一年,他看着和他表白的那个女生,手一挥把她要送给他的巧克力打翻,说道:“表白之前不是都要照镜子的吗?我最恨吃猪肉。”那个女生突然哭了起来,在一众的嘲笑中突然看着他,就是那样怨毒的眼神。
一个小时后,那个女生自杀了。他听到后还只是当笑话,直到看到她的尸体被盖上白布,她的家人不断诅咒他,他才收起笑容,一脸的木讷。之后,他的父母替他转了学,他还是活得那么的没心没肺,只是,他又多了一样怕的东西,那样的眼神,他受不了。
当一件大事情发生后,所有东西就会变得莫名其妙地平淡起来。
北影赏的丧事举行了三天,全国哀悼。北影涯三天不离安赏宫,始终守在北影赏的尸体旁。颜子澄只是去过一次,循例鞠躬。他看也没看北影涯,只是看着北影赏的画像默默鞠躬。
王宫中闲言闲语很多,都是说着颜子澄的狠毒,无一不是与祸国害人的狐狸精拉上关系。颜子澄只是听着,不屑一顾。
“真的要走?”颜子澄看着收拾行李的白枭,淡淡说道。他现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劲。
白枭停住了动作,抬起头看着颜子澄说道:“颜子澄,有时,你是很强,但是你也是人,会因为感情而身处险境都不知道。”白枭看着颜子澄那仿佛没有听着的表情,继续说道:“北影赏的死,不简单。他明显不是心理病,他是中了毒。”
“那又怎样?与我无关。”颜子澄说着一笑:“走好。”然后转过身去正要往外走。
“你也是这个王宫里的人,因为我怕会牵涉到我,我才要走。”白枭说道,然后看向另一边的房间,那里,琳子还在收拾着:“我很珍惜他,不能就这么看着是危险都往里陷。”
颜子澄站住了,头也不回地说道:“谢谢关心。”然后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他说:“把老狐狸也带走吧,他留在这里也没有用。”
“没有用了吗?”慕凌雪突然开口,站在了不远处。
颜子澄看向他,一笑:“与其徒劳,不如潇洒点,自己走。”
“你到底怎么了?”慕凌雪走上前,抓住颜子澄的双肩说道:“从北影赏死的那天就这样,你究竟在想什么?”
“没有想什么,只是,只是觉得现在的我变了,变得不像我。如果不能回去地球,就在这里抑郁到死算了,没什么打紧的,至少不用别人因为我而死,我也不用因为要做着那些无聊的判断题而哭得一塌糊涂,不是很好吗?”颜子澄说着伸出手把慕凌雪的手指一根根拔起来,看着他一笑,继续说道:“如果我以前真的爱过你,那就好了,那我现在就会像个傻子一样笑着和你牵手,接吻。可是,没有,从来没有。”
慕凌雪依旧站在那里,不动。
“还不心息吗?看来你挺不要脸的。”颜子澄说着走了出去。
老狐狸,以前的事就都忘了吧!你找你的新生活去,我就守着那个还不愿意和我说话的王,等他放下心结。
爱情不是买卖,不是只要你肯花钱就是你的了。颜子澄以前不懂,觉得爱情不就是一件儿戏荒唐的事,就是两个人,互相说着谎言,许着所谓的未来。但是,当那个人变得恨你的时候,你便会开窍,懂得会衡量。
“北影涯,我爱惨你了。”颜子澄喃喃,看着天空。
“我就说过你爱他。”顾景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颜子澄的身后,说道。
颜子澄回头,看着单身一个的顾景陌,歪头:“找我?”
“夜子然和浅唯郁已经安全在宫外住下了,我之前派出去的杀手,都已经遣回来了。”顾景陌说着,然后看向颜子澄一笑:“现在,你可以全心爱涯了吧?”
颜子澄不答话,只是看着顾景陌那英气的眉眼说道:“你明明就那么爱他,怎么会舍得把他让我?”
“很简单,因为他爱你多过爱我。这个理由足够充分。”
“真伟大,不折不扣的一个傻子。”颜子澄摇头,继续走了起来。
第二十九章
颜子澄看着外面点点的雨,对小六招手,小六便顺从地在他旁边坐下。
“慕凌雪走了,浅唯郁走了,夜子然走了,白枭走了,琳子走了,小六,不如你都走吧!”颜子澄说着看向小六,小六摇头,坚决地摇头。
“怎么你不走,我爱北影涯,所以才不走,你是不是爱上谁了?”颜子澄指着小六,一副逼供的架势。
小六摇头,说道:“因为我要一辈子伺候子澄哥啊!”
颜子澄有点别扭地看着小六,啧啧地说道:“还是你对哥好啊!”
北影涯坐在书桌旁,看着面前的文件发呆。顾景陌便上前去,把北影涯面前的文件拿开,说道:“还是我来吧!”
“陌。”北影涯突然开口,然后看向顾景陌,眼神有点阴森森的,继续说道:“你看见由由了吗?小赏的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