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城曾偷偷拉过小师妹,让她离小江远些,告诉她小江不寻常,白妍斜眼对大师兄说:「你是嫉妒他,才会这般中伤他!」
嘲弄的话语,还有鄙弃的眼神犹如一根刺深深扎入叶青城的心,很痛很憋屈,看待小江,更加的痛恨。可他潜意识地又害怕小江,只能离得远远地,看自己心爱的小师妹整天欢天喜地的围着小江,一口一个小呆瓜。
你这个怪物,一定会不得好死!
站在远处的叶青城,内心阴暗地诅咒着。
终于到了点苍山,与师父白川会合之后,叶青城松了一口气,见师父对小江颇感兴趣,叶青城再也憋不住,于夜晚,把他曾看到的事情一一告诉师父。
白川闻言异常震惊,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不断地呢喃:「竟真有此事,竟真有此事!」
「师父?」
叶青城狐疑,白川深吸一口气,告诉他,「世间有一种奇药,吃下去之后,不仅有起死回生的效果,还能强身固体,只要身体受伤都会自行愈合,最重要的是,这种药会使人功力倍增,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奇珍异宝,可惜,至今还未听说有人见过。」
「是什么药?」
白川望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一字一字地说:「回天珠果。」
「师父,你怀疑那个小江就是吃了这种东西?」
白川望着灯火陷入深思,最后,呢喃一般道:「找机会,再多试几次确认一下。」
白川的血液流得飞快,心脏也怦怦直跳,已经年过不惑的他控制不住接连不断涌上心头的激动,若小江真的是吃了回天珠果,那他实现愿望的那天指日可待。青山派一直是中流门派,于江湖众多门派之中,可有可无,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多少人知晓,而白川的愿望是让青山派成为天下第一大门派,他则成为武林盟主。
青山派的武功并不出众,也不特别厉害,在真正的武功高手眼底,顶多是有强身健体的功用,要想一鸣惊人,简直是痴人说梦。可是现在,机会来了,若是能吃到回天珠果,即便是再寻常不过的招术,也有让人胆寒的力量,近百年的功力,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何其惊人,届时,不止是光大门派,武林盟主之位更是手到擒来。
这个本来根本不能实现的梦这时候突然变得清晰,白川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这时,已经渐渐知道他心中想法的徒弟叶青城在一边忧虑地道:「若是已经没有这回天珠果怎么办?」
眼见梦想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白川眼底只有不甘失败的疯狂:「没事,他人在就行,他若真吃了回天珠果,他的血液就仍保留药效,吸干他的血就行,对,吸食他的血!」
叶青城看着自己的师父,久久不能言语。
正想着如何安排云南的生意,恰巧一张请帖辗转送入自己手中,打开一看,原来是武林盟主周炎之子周墨潭大婚,便派人送上喜帖邀请渡厄城城主任鹏飞。
蜀地离云南有段距离,任鹏飞内力已失,唯恐被人看穿横生波折给渡厄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这段时日已是鲜少离开城中,多半隐于幕后运筹帷幄,更多事情交由已经对城中之事日渐上手的弟弟任程飞。但武林盟主派手下弟子亲自送来喜帖,可见对邀请任鹏飞一事有多重视,若任鹏飞推辞,并不仅是驳了周炎颜面这般简单,身为武林盟主,周炎在江湖中的地位可想而知,渡厄城在江湖风雨中飘摇,要想屹立不倒,便不能得罪周炎。
反正云南那边生意正好出了点事,任程飞曾在那边出事,任鹏飞仍心有余悸,轻易不舍再让人过去,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出马,顺便参加周大公子的喜宴。
花了些时日安排打点好城中诸事,任鹏飞正要动身,弟弟任程飞担心全无半点内力的兄长,本想代他前去大理,却让任鹏飞以城中离不开主事为由硬是留下。
「程飞,你这段时间把城中诸事处理得很好,大哥很放心。」
对上兄长欣慰的笑,任程飞难得谦虚的害羞,白皙俊美的脸颊微微发烫,很快又被对兄长的担心掩盖,他不放心地道:「哥,你现在内力尽失,就这么出行,我实在不放心。」
内力已失的事情任鹏飞知道瞒不了弟弟多久,已经向他坦白,至于内力尽失的真正原因却没有说明,只道是练功走火入魔。现在知道任程飞为自己担忧,任鹏飞笑着拍拍他的肩,反道:「大哥这次出行自然会有安排,更何况,为兄办事你难道信不过?」
任程飞顿时哑口无言,和做事莽撞的自己不同,他这个哥哥可是稳重多了,别说出什么大事,连小祸都少有,反而多半是自己惹出的麻烦牵扯连累了兄长,这么想来,确也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哥,你一路小心。」
任鹏飞笑着颔首,撩起衣摆坐上早已等候多日的马车,任程飞目送马车远离,直至马车消失在眼前,才转身回府。
凤娇娇死在青山派弟子手中的消息很快便由武林盟传至全江湖,青山派因此得到的风评和武林盟赏下的千两白银不作谈,白妍对此事却颇有微词,但此事被父亲软硬皆施硬是把功劳压在门派弟子叶青城身上,且事情已经传遍整个武林,已是回天乏术,白妍只能闷闷不乐,转头对小江满心抱歉。
小江仍旧傻乎乎地该干嘛就干嘛,丝毫不以为意。武林盟主儿子大婚,他们去领赏银正逢时机,便被安排在一处厢房等喝喜酒。
白妍向父亲抱怨无果,回来见小江坐在饭桌前喜呵呵地吃下武林盟主府上杂役送来的点心,一副不知世间忧愁的样子让她心中闷气顿消,坐在旁边用手指戳戳小江光洁的额头,嗔笑道:「小呆瓜,你真是个小呆瓜!」
小江不解地抬眸看她一眼,低头一口吞尽一块甜糯的凉糕,呵呵地笑,嘴角黏上一块糕屑,尤为可爱,白妍不禁噗哧一笑。
周墨潭公子的婚期在即,白川对小江的试探越发密集,趁白妍不注意,不时指使他去干一些危险的事情,抑或是暗中下黑手致使他不断受伤,然后看他身上伤口自动愈合,在最后,终于下定决心。
那一日,白川打发叶青城绊住喜欢缠着小江到处转的女儿,给小江端去他最喜欢吃的食物,里面放了不少迷药。
小江不疑有他,开心地如数吃下,可白川等了又等不见小江昏迷,以为自己买错了药,可又不甘心就此放弃,在小江不注意转过身去之时,点住他的穴道,让他无法动弹。
末了,扶小江上床躺好,关紧门窗,扭身望向小江之时,一副势在必得的凶狠嘴脸,小江这才隐隐感觉不对,可身子却怎么也动弹不得,只能望着眼前的男人坐在床边,取出一把小刀划开自己脖子上的血管。
鲜红的血液汩汩而出,白川眼中贪婪的绿光乍现,低头张嘴就吸入腹中,顿时觉得吸入的血液流经之处,都烫得不可思议。
小江受痛,眼中的光芒渐渐变得不一样,但白川早已看不见,眼中只有让自己觉得血脉贲张的红色腥热液体,更没察觉小江的手指正缓缓收紧,最后化为爪,深深陷入他肩膀的骨肉之中。
白川痛得脑门直抽,忍不住大吼一声,更让他惊恐的是,他苦练多年的功力正像水一样源源不断流失。
「不——不——」
白川发出一声又一声惨叫,声音冲破门墙传入正在不远处的小院里的人耳中。
当时白妍正不耐烦地与叶青城交谈,本想离开去找小江,却硬是被叶青城以种种理由留住,现在听到小江屋里传来父亲的惨叫,顿时心一惊,抛下叶青城先一步冲过去。
可等她赶到时,屋门紧锁,她冲不进去,叶青城赶到时用力一脚把门踹开,出现在眼前的一幕让二人皆惊。
白川原本乌黑的发变成一头银丝,因为长年习武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人此刻比七十老翁还要虚弱苍老。
叶青城反应过来扑过去把师父拉开之时,只见手里形容枯槁的师父眼白上翻,身子狠狠地抽搐几下,便直接咽了气。
「师父!师父!」
听闻叶青城惨痛的呼喊,白妍才回过神来冲进屋中,待看见父亲已断气,她怔怔地望向呆坐在床上的小江,他的脖子被划开一道口子,血液染红衣领,可现在,血已止住,伤口在自行愈合。
再看向父亲,看他死得凄惨,看得心伤欲裂,最后坐倒在地上。
那一日,小江被抓住关押,罪名是谋害青山派掌门白川,叶青城以及弟子悲愤不已,要求武林盟主主持公道,并直言小江体质不寻常,非一般人似妖物,才会致使他们的师父内力枯竭致死。
在武林盟主之子大婚在即之日突发这等事情,不仅怒了周炎,更红了上门喝喜酒的各个门派中人的眼,小江为现行犯,被当场抓住,证据确凿,江湖众人义愤填膺,要求武林盟主即刻处罚犯人。
江湖中人百无禁忌,尽管喜宴之期死了人是为不祥,但犯人如能绳之于法,更能大快人心。周炎与其他门派掌门商议之后,决定在第二日于众江湖中人面前以棍杖之刑处死小江。
朝廷虽有民间不能动用私刑的律法,但面对强大的武林中人,此类事情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危害朝廷,便任由他们私自解决江湖纷扰。
正在各大掌门商议怎么处死小江的时候,被绑起来的他明白自己犯了错,正郁闷地想应该怎么办,丝毫不知道自己处境之危险。
可是当天深夜,披麻戴孝的白妍出现在小江面前,红着眼睛,也不多看他一眼,把绑住他的绳子逐一割断之后,带他逃出地牢。
「小江,你快逃吧,他们要杀了你。」
白妍哑着声音指着某个方向,示意他快些离开,小江有些呆然,傻傻地想伸手去碰白妍颊边晶莹的水珠,却被她一把推开。
「你快走!」
白妍狠狠地瞪他。
「走啊,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因为我会亲手杀了你!」
杀父之痛,她如何能忘记,可她也明白定然是自己的父亲有不轨之心在先。这一次让他逃,到底是为什么,她也不知,可下一次,她会不留任何情面,杀他为父报仇!
小江被推离,傻傻看一阵悲痛欲绝的白妍,终不敢再上前,退后几步,踉跄跑入夜幕之中,消失不见。
白妍看他走远不见,泪流满面,终是忍耐不住跪地痛哭。
第七章
接到武林盟发出的追杀令时,任鹏飞已经踏进云南境内,正朝大理赶去,周墨潭的婚期将近,生意也只好先放一边,免得到时候赶不上参加婚宴。
武林盟此次发出的追杀令悬赏银两多达千两,与杀了数十人的凤娇娇不相上下,看见追杀令时,任鹏飞还以为是哪个作恶多端的恶人,仔细看来,不禁莞尔,武林盟此次会开出如此之高的价钱,恼羞成怒的成分居多,毕竟人居然是在武林盟总坛跑出去的!
被杀之人是青山派掌门白川,任鹏飞印象中,这个年逾不惑的掌门并无多少本事,在江湖中连个熟脸都混不上,任鹏飞之所以会知道这人的存在,是因为身为中原第一城的城主,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连系,若想在江湖中混得不错,就得知己知彼,就算不能知道所有人的事情,至少得清楚整个武林总共有几个门派,在江湖中地位如何,他们的掌门分别是谁,免得得罪了人也不自知。
这样的一个小门派的掌门,若是平日真被人杀了,估计也不会引起多少人注意。可这次他居然是死在武林盟主的府中,并且还是在武林盟主之子周墨潭即将大婚的时期被人杀害,周炎大怒,江湖中人义愤填膺,也不乏起哄凑热闹之徒,原本只有三分的事情,也被闹满十分,更何况,这人明明都被抓了,眼看就要受刑了,这节骨眼上居然跑了!
武林盟主的府中,各大门派掌门多半在场的时候,一个不怎么会武功的小小犯人,就这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跑了,这些人没气出毛病来算好了,一怒之下,也不管这人犯的到底是何罪,总之是赏银千两,不论死活逮住就行!
任鹏飞并没有亲历此事,但看完追杀令再派人出去打听一番便能把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虽然赏银千两是个无比诱人的数目,但任鹏飞丝毫不以为然,一是这些银两他这个中原第一城的城主根本不放在眼里;二则是这次出门在外,一切事宜他只打算速战速决,根本不想再牵扯更多麻烦;三嘛,他私以为这个叫小江的青年也蛮倒霉的,且不论他为什么杀死白川,单位这事惹上整个武林这点,就真是倒霉到家了。
被官府抓住顶多以命抵命,被江湖中人围剿,那些人仗着正义之名玩出的手段却能教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实在话,在江湖中混久了,任鹏飞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中的肮脏,只不过向来不点破罢了,免得成为众矢之的,引来灭门之灾。
任鹏飞没把心思留在悬赏追杀之事上,到了一处驿站换车换马休整完毕,便又出发。
此去大理,有水路陆路可选择,走水路,便去岸口乘船直上前往大理然后再换马赶到点苍山,比起陆路来多费不少工夫,但任鹏飞思及追杀令一事,想来这段时间江湖中人在一路上设下抓捕小江的陷阱肯定不少,走陆路会更麻烦,便只好改走水道。
从大理治下的某个小县穿过赶往洱海岸口途中,马车惊扰一个穿街而过的小孩,任鹏飞的手下扑出去把人抱住护稳,任鹏飞闻声揭开车帘询问:「可有撞伤?」
「回城主,无事。」
「给小孩留下些银两,咱们赶紧出发。」
「是。」
短短的停留之后,一队人马又继续赶路,却不知一个一身是血、蓬头垢面之人出现在他们方才停留的地方焦急转望,把周围的百姓惊吓得四处逃窜也不自知。
这人就是从武林盟主府上逃出的小江,这几日一路上他好几次险些被人抓住,又以一身让人瞠目结舌的敏捷身手侥幸逃离,却在逃跑途中被飞出来的暗器所伤,现在身上都还埋有几把飞刀,每当他一行动就不断深入,让他的伤口无法自行止血更无法愈合,血流得他嘴唇发白。
每次身上见血,他都有狂躁杀人的冲动,可都被他硬忍下来,经过白川一事,小江已经隐隐察觉,杀人是不对的。
小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个小县城里,然后躲在小巷中痛苦地调息,在半梦半醒之间,似乎听见让他眷恋不忘的声音,便再顾不上身体的伤,以最快速度来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可除了街道上见他可怕模样不断逃窜的平民外,他根本未见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在哪!在哪!在哪!
小江焦急的在原地乱窜,无意间对上一个瑟缩躲在街角的小孩的双眼,他正是方才差些被任鹏飞的马车撞上的那个小孩。只见他又惊又怕地看了一阵双眼通红的小江后,突然意识到小江想要找什么,便伸出手,指出任鹏飞马车离开的方向。
「他、他们往那边去了……」
小孩话未说完,小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眼前,小孩不由一呆。
任鹏飞压根没想到后头有人正朝他们追来,为了在日落前赶到岸口便一路快马加鞭赶路,终于在原定的时间赶到目的地,然后他让属下与船家联系,不久后租得一条船,赶着马车上了船后,任鹏飞便让船家快些开船,自己则钻进船上小房间里睡觉。他没有内力,好几天的赶路几乎消耗尽他的体力,他必须趁这个时机好好休息。
船离开岸口约两三百米后,一个脏兮兮的人影终于奔到任鹏飞刚刚停留的地方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逮住人就问:人呢,人呢!
小江就算脚程比马快,也被身上的重伤拖累,加上失血过多,便慢下不少,更有好几次差点站不起来,仅仅是凭心中的一股急切和毅力坚持到现在。
岸边的人见小江如此焦急,且这日来租船的也就任鹏飞一行人,马上明白什么,便指着远处的小黑点道:「你来晚了,人都走这么远了。」
小江望向江面的小黑点,甩开手中的人,扑通一声跳入水里,直把岸边的人吓得够呛,还以为他想不开跳水自尽。正要下水救人时,小江又冒出来了,朝着船只离开的方向拼命地往前游。
只不过小江划水的速度没有在河边长大真正会水的人快,人家在水里划拉两三下就把小江给拉住往回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