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殇(卷一)——乱水倾天

作者:乱水倾天  录入:10-30

玄衣金边,华贵雍容。

温雅的眉眼,对上了他温润无波的眼眸。良久玄衣华贵的少年人欣然一笑,令人如沐春风:“聆水,你来了。”

黑巾蒙面,夜色如沉。

无法看清那清贵少年的表情,却见那双无瑕若碧的眼眸里光华流转。他说:“我来了。”

声音依旧清冷如月辉,那双眸子里流露出的淡然令人心安。这世上就是有这么种人。他无需一言一语,仅是一个眼神,就足让你打消一切顾虑毫不迟疑地选择相信他。

而宇文饰非觉得,曲聆水便是这种人。

直到确认了此人绝非刺客,年轻的武将这才收了剑:“得罪了。”

“我便知聆水你定然会来。”温雅的友人将他引入殿内,淡笑着做了开场白。

余光瞥见桌上散乱着几本《战国策》、《军献》,曲聆水心下顿时明了几分。但觉时间紧迫,他已无暇顾及其它。只得直奔主题:“圣上为何关殿下禁闭?”

面对友人的直接,宇文饰非顾左右而言他:“聆水莫不是不知,自古最是无情帝王家。纵是父子,也未有什么不可能的。”

闻言他蹙眉,友人分明是不愿说实话。偏他无法勉强,只幽幽地叹了口气:“殿下,你不肯说我又如何帮你?”

“你亦帮不了我,聆水。”玄袍少年长身而立,道不出的无奈:

“虽然我知,自小——你一直站在我这边。”

第十六章

虽我知,自小——

你便站在我这边。

然而……

“那是因为,你做的是对的。”曲聆水打断他,语气平淡而真实。

在他看来,宇文饰非一直是一众皇子中的翘楚。不论是处事方式,亦或是能力。恩威并施德刑并用,既服了人心又达成目的。他相信他日若是登基,必然是个能有一番作为的君主。

“是么?”宇文饰非淡淡温吞地笑,眉眼间竟一改往昔的自信与决然:“聆水,其实我……并非做每件事都是对的。有时我便在想,是不是有什么做错了?”

他忽道:“有。”

音量不大不小,却干脆利落地掷地有声。玄衣少年明显蓦地一怔,没料到友人如此直接。

那往日里贯了白衣素锦、锦绣琳琅的少年人,此刻一袭夜行衣衬得愈加瘦削。然而,那清隽面容上却有一种可悲称之坚毅的情愫:“不论如何,殿下不当与圣上顶撞闹至禁闭的地步。生生给太子一党,落井下石的机会。”

“聆水果然还是这般不留情面……”玄衣少年继一愣之后,温吞一笑:“不过其实,围猎那日之后父皇已经赦了我的禁闭。只不过是,我自己倦了罢……”

“明日朝堂之上,我定会让聆水看到个和以往一样的宇文饰非。”

“如此便好。”曲聆水暗叹口气,却又隐隐觉得有何不妥。

夜凉如水,二人间便突然静默下来。

许久,忽听玄袍的少年人问:“聆水,我听闻你答应了与九妹的婚事?”

那样慎重的语气沉入这凝重的夜里,划碎一时寂静。

他颔首回应。

“聆水,可是爱九妹的么?”他问的时候,心跳些微乱了频率。

闻言那白衣清贵的少年只是轻浅一笑,并不做任何言语。

没有否定与肯定,只有宇文饰非懂得这便是他的答复。这男子眉目柔和,朱砂多情。却同时也冷情地,连一句拒绝的话也不肯给。

“殿下……”他又道:“我只记得,潇湘苑的小容儿已经早夭了。绮容她……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

“你的记忆……?碍,果然你能记得的,真是愈发少了……”宇文饰非突然干笑,却无法掩饰其中的尴尬。“早夭的容衍,是绮容的同胞哥哥。四岁那年……得天花逝了。”

曲聆水静默听着,一言未发。

当真……只是天花那么简单么?传言当年的小殿下可是深得皇帝的喜爱,据说帝王曾有意立幼。帝王的宠爱之下,又有谁知那样幼小的生命要承受多少恶毒的诅咒?宫帷之争——

所行往往令人发指,但如此丑闻必定影响皇室声誉。因而便有了种种欲盖弥章的说法。历朝历代中,凡是牵涉到立储之事早夭的龙子龙女。不是亡于意外,便是夭折于疾病。真相又有几人能知?就算知晓,又有几人能在乎那夭亡的生命?

“我一直很疼惜这个妹妹。”他道:“母妃逝后的绮容,便孤身一人。虽然绮容看起来任性了些,本性却是不坏的。记得那时容衍夭后,潇妃便得了疯病。医治无效不久后便香消玉殒,她才四岁。”

再然后……便是姐姐奉旨入宫。那时,他五岁。

那时他,再聪明伶俐再能言善道,也还只是个孩子。他忽然怜惜起这个女子:“我会好生待她一世。”

良久,宇文饰非只看着他幽深的瞳子。最后他摇了摇头:“聆水,我更不愿看到你勉强自己。”

仿佛多年达成的,友人之间的默契。他不愿说,那么他便也只是心照不宣。宇文饰非只见那清贵如神邸的少年即使一身沉郁黑色,也掩不去那一身的温润莲香。仿佛只是看着,也能给人以无尽的力量。

他忽然很想问问他:如若有一日,他做了一件连他无法挽回的事。到头来却又发现,根本就是错的一塌糊涂。那时,你还站在我这边么?

然而,最后他却又忍住了。直到——

门外传来武将‘时候不早’的提醒。

“告辞。”在手搭上门的一刻,清贵少年顿了一顿。声音依然清冷如月魄:“殿下。无论何时,你也只须知道,曲某必定会站在你这一边。”

话音迅速同消瘦的身形,一并消融在夜色中。

诺大的宫殿内,只剩玄衣少年一人孑然独立。他微仰头,高冠束发,发际鬓角刻着温雅与高贵。晦暗的,看不清任何物的夜。却从宽袖里探出的修长指节覆上眼眸,隔绝一池凄凉。

我已不敢如此奢望……

良久的,仿佛从暗夜里传来一声低不可闻地叹息:

“若有那么一日,我盼你……莫要恨我。”

第十七章

埋头苦研《战国策》、《番略》十日之后,八皇子宇文饰非提出的对番政策受到朝野的一致重视。

广殿之上,玄袍的少年长身而立,眉宇间的意气风发,与他自身的雍容华贵相得益彰。

帝王笑问群臣可有何见地,冷锐的眼里高深莫测。

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然而眉宇间的神色却是赞赏的。

方出殿门,他遥遥便见到一身暗红衣袍的青年迎面而来。

那夜,清冷月辉下的那一袭暗红武将衣袍的绝丽青年抱剑而立。背影虽颀长消瘦,却有身经百战的属于武将的挺直和干练。

他性子本冷清,淡扫过一眼后决定悄然离开。谁知绯衣武将似感应到背后之人,忽然回过头来。一个欲走,一个不知开口。一时之间,二人怔在当场。

气氛顿时尴尬。

借着月辉,他望见方才执剑肃杀的青年武将。

一张绝美的面容似乎融进了月魄的清冷,艳丽的动魄惊心。

这便是,那大破北钺十万兵锐的魅上将军了么?少年人的心底叹服,却忽想到若说凤陵的狐狸是艳丽腥红的张扬。

那么眼前这位魅上将军,便是暗红近玄的沉郁。

魅上绯的眼睛带有军人的特质,黑曜石般的瞳孔冰冷而坚硬。

沉郁地,又载着与自身的美艳极为和谐的杀戮与血腥。那双眸子仿佛正贪恋少年人身上的清贵与温润,又或是出于自身的戒备而久久不曾移开。

“将军。”

青年武将不置可否地点头,并无多少歉意的成分:【方才得罪了。】

【将军的青城,确是把好剑。】白衣素锦的少年公子忽道。眉眼间沾染了夜色的清隽风华,细看之下蒙昧不清。

魅上绯微一错愕,随即平整了那张绝丽面容上的表情:【多谢。】

【告辞。】

【……恩。】

——只一面之缘,双方对彼此的印象却是深刻的。

他忆着他身为武将悍然的气势,他则震惊于他绝世的风华。

他在百级阶上望见他,他亦是。

“将军。”在错身而过之前,曲聆水礼节性颔首。

他回以:“……公子。”

平淡,且真实。

而宿命——

往往如此。

第十八章

方回到府中,曲聆水便觉得不对劲。是了。

——今日的天策府内,一派详和。

果然,某只狐狸是扰人清幽的祸害。清贵的白衣公子啜饮一口清酒,心道此后定要将冷香善加利用。闲看庭中一池春水的日子,实在是惬意呀。直到——

某狐狸出现之前。

悲叹:果然,药量还是下得轻了么?

“凤王昨夜休息的可好?”

“好,自然好。”某只狐狸不满地哼唧。

无谓:“喔。”

狐狸:……瞪……

公子:……无视……

几个回合下来。狐狸自知浪费眼力,只得悻悻作罢:“我说小聆啊……”

雪衣公子饮尽杯中清液,侧眼:干嘛?

“天气这么好,明日同本王一齐去踏青吧!”某狐狸弯了双凤眼,一脸讨好。

瞥他一眼:不去。

闻言,狐狸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弃妇模样:“小聆怎的如此绝情?本王如此诚心诚意的邀请了,小聆怎么忍心拒绝?”

眼见泪眼汪汪的某狐狸,爪子都要搭上来了。白衣公子清隽的面容上,直觉黑线密布。刚欲再度一口回绝,谁知又来了个难惹的主儿——

“聆水哥哥要去哪儿?我也要去~”

还没进门,宇文绮容小鸟雀一般的叽喳声便先传进入人耳中。果不其然见到狐狸一脸不爽,宇文绮容立时眨着双盈眸先发制人:“怎么,好像凤王不希望绮容一同去的样子?”

一个待嫁的姑娘家整日往男人那跑自然不妥,更何况她乃当朝公主一言一行关乎皇室颜面。不过二人关系已是朝野公认,况且以曲聆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又有谁敢说什么?

最最关键的是,崇明帝睁只闭只眼态度暧昧。既然连帝王都默许了,还有谁敢非言?于是小公主隔三差五的到天策府一游,便也不足为奇了。

“公主真爱说笑,本王怎会这么想呢?”狐狸就是狐狸,立刻敛去面上不豫风流一笑。语气诚恳的让人觉得要是再不信,便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就带绮容一起去~~!”可惜小公主喜欢的不是狐狸这范儿,丝毫不为所动。除了初见时,出于小女儿家心性,见到风度翩翩举手投足便是仪态万千的表兄有些害羞外。怀着对未来夫君的专一,现在对某狐狸倾倒天下女子的笑靥已有了免疫。

——额,也不知是祸是福。

“并非本王不愿意,只怕本王和小聆踏得这青……”狐狸眼意有所指的一挑:“公主可是无论如何,也去不得的。”

小女儿家双手叉腰,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有本公主去不得的地方?!

闻言,狐狸笑的愈发奸诈:这地方,公主当真去不得。

偏就不信:那你说,是什么地方?

“公主怎不问小聆去?”某狐狸坏心眼地扔烫手山芋。

曲聆水:瞪——

宇文绮容:聆水哥哥,到底狐狸说的是什么地方?

曲聆水:我……我不知道。

“既然如此,本王就告诉公主吧。”狐狸叹气,一副我是好人的表情。

然而,谁能告诉她这突然的凉气是怎么回事?

狐狸凤眼弧度更深,显得高深莫测:“本王明日邀了小聆一同去踏~~青~~楼~~!”

曲聆水:……——b

某公主石化之。

剩始作俑者凤陵狐狸一脸得逞,心中此时恶劣地如是想:哼哼,本王看你还来不来?

宇文绮容石化了的得逞笑容,僵住了没能缓过来。

有这么明目张胆的当着人家未婚妻子的面,大言不惭地说我要带你家夫君去逛窑子的人么?恐怕这世上,也就他凤陵王一人了!要知道,这可是很不道德的行为!(水:其实吧,我觉得公主乃拆散人家CP才不道德……)

(乍闻作者天音)宇文绮容欲哭无泪:(耽美女主炮灰对待!)天理何在呀?!

但她宇文绮容是什么人?发挥耽美女主不屈不挠的优良精神,芙蓉面上一扫僵硬,笑得一脸小女儿家的天真神态:“凤王真是爱开玩笑~~绮容几乎要当真了~~”

曲某人无语问苍天:你们……不要每次一见面就官方啊。

凤陵狐狸继续乐呵:本王怎敢跟公主开玩笑?

笑面如花:凤王怎客气了起来?入秋之时,定要请凤王来观礼呀~~

狐样:本王定当备份厚礼~~!

……。二人继续官方发言中……

只余下本应是当事人的白衣素锦的公子,闲淡的勾了一壶清酒倚栏而立。一截秀美腕子,一双如画眉目,一点多情朱砂。勾勒了,风华绝代。

庭院外——

烟波转,池鲤越,水声溅起。

他忽笑曰:

天气不错。

第十九章

“驾、驾驾——!!!”

铁蹄声起落间,滚起猎猎烟尘。他被男人揽抱在胸前,避着冷箭齐飞一路逃亡。

宽大的斗篷也无法阻止烟尘前赴后继的扑在他苍白的面容上,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虚弱。然而虚弱的人大睁着一双浅淡的眸子,一刻也不敢大意。他越过拥着他的男人的肩骨,望见他们身后丈远领着追兵紧追不舍,穷凶极恶的男人。

那男人的狡猾与残忍,光是想想就足以叫人心生恶寒。

那双冷酷且阴枭的瞳子似乎也望见了他,寒意竟像穿透这浓烈烟尘般直透进他心里来。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几乎是反射性地蜷缩进身后男人的怀里。以齿抵唇几乎咬出血来,细瘦的指将男人胸前的衣襟纠的愈紧。对——

只有逃出去,他方能活下去!

仿佛是感应到怀中人的颤抖,华服锦袍却也难掩倦意的男人低头瞥见他用力至发白的指。颠簸于马上数日,他本就几无血色的唇色愈加的浅淡起来。胸口多了几分怜惜,搂紧怀中的人他扬鞭策马:“驾——!!!”

不,决不能被捉回去!

他还记得銮殿之上对峙时,那个男人一脸得逞般的笑意。仿佛他们这一走,便是落入了一个无止境的圈套中。

他承认若论心计,他敌不上这位哥哥。此番他携了亲信带他出逃,甚至直逼上銮殿对峙。如若被捉回去……他倒罢,无非以谋逆之罪处死。他却不同,恐怕等待他的会是更加凄惨的炼狱。

——所以就算是为他,说什么也不能束手伏诛!

【云峥辉,只要你现在还肯束手就擒……放了他。我还可当你是兄弟,此事一笔勾销。】

銮殿之上,兄弟持剑相向。男人一派雍容气度,看似好言相劝。却终将他惹恼——

【云歌迁!少在此惺惺作态!今日便是我云峥辉败了,你要杀便杀!但若是要我降,却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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