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狼传说 上——三颗心

“你想说什么？”

“你这都听不懂还敢称仙陵弟子，我的意思是说，你要活，妖也要活，在你眼里，妖抢你吃的，他该死，在妖眼里，你抢他吃的，你也该死，都一样，没有对错，只不过立场不同。”

“问题是，妖把人当成了吃的。”

“你也可以把妖当成吃的。”

“我吃不下去。”

“那是你的事，关妖屁事。”

“你在胡搅蛮缠你知道吗？”邝晓风气得青筋暴现。

“我哪句话说错了，你给我说出来。”朗无心指着邝晓风的鼻子，一脸的怒气。

“朗无心，我告诉你，你他妈不是个好东西。”

“我不是好东西，还用得着你告诉我，我早就知道，让你赶上了，算你倒霉。”

“你……“邝晓风拿起桌上的蔬菜就扔向了他。

“你……你……“朗无心一边躲，一边拿起一卷绿菜扣在头上，佯着气急败坏，”你这小子……你……你……你……你浪费粮食。”

看他滑稽的模样，邝晓风的气一下子泄去半截，他走到床边，小心的坐下。

“不生气了吧。”朗无心蹲在他的面前，抬头看他，那眸子，黑亮得出奇，四目相对，”滚远点儿“。邝晓风抬起腿来，踢了他一脚，却把自己疼的呲牙咧嘴起来。

“晓风。”朗无心站起来，抱住他的头，”你还想去天狼山吗？”

“想。”邝晓风推开他。

“为什么？”

“雪狼女妖拿了我们仙陵山的东西，我要把舍利子抢回来”

“舍利子？”朗无心一愣，想起了雪婵手上的珠串。

“嗯。”

“人家要是不给你呢？”

“我是杀妖的。”邝晓风目露寒光。

“我拜托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行吗？”

“你不想去就在这儿待着吧。”邝晓风开始收拾东西，“我从天狼山回来，会到这儿来找你的。”

本来朗无心是一肚子气的，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心里受用了，嬉笑道：“那哪能劳您多跑腿儿呢，我跟您一块儿去。”

“那走吧。”邝晓风从地上捡了些吃的，抖抖土，收在袋子里，”路上吃。”

两人打开门，门口都是等待的村民，”朗兄弟，你太神勇了，一个人杀了那么多妖，你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阿，别走啊，再多住些日子……“村民们照着朗无心早就教好的话说。

“大婶，你们村子一共多少人。”邝晓风问一个老妇人。

“一百多。”

“一百多少。”

“差不多一百四十个人吧。”

“多谢。”

说完，邝晓风挤过人群向外走，朗无心对村民们赔了陪笑，寒暄了几句，也挤着跑出去，追上了他。

“你问多少人干什么？”朗无心问。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救了多少人，我就给你当多少天老婆，一百四十天，我当。”

“然后呢？”朗无心脸一绷。

“然后我回仙陵山。”

“那我呢？”

“你随便。”

朗无心又气又痛，站在那里，半天都动不得步子，他快步撵上邝晓风，拉着他转过身来，喝问，“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我没说清楚么？”

“好，你说得很清楚，一百四十天，看我弄不死你的。”

邝晓风冷冷道：“随你便，你不弄死我，你就不是人。”

“邝晓风，你也太没良心了，为了你一句话，我命差点没搭上，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因为我不相信你。”

“为什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你让那么多人替你说谎，当我傻子么？”邝晓风气道：“你自己想想，从我们认识到现在，你说得话有没有一句是真的？”

“有。”

“什么？”

“我爱你。”

邝晓风呆住了，柔情闪过心头，嘴角却略过一抹苦涩，转身又走。

“你敢说你心里没有我么？”朗无心追着他问。

“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能不能的问题，我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你……你怕什么呀？”朗无心都快被他急死了。

邝晓风不理他，闷着头走。

“你是不是怕挨打呀？”

邝晓风驻了足，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如果我说是，你会信吗？”

“我信。”朗无心拉过他的手，”我真的信。”

“是么？”邝晓风抽回手，“你信？”

“我为什么不信，我也怕挨打，没人不怕挨打，疼有谁不怕，不怕疼的不是人，是死人。”

“你真啰嗦。”，邝晓风想笑，又笑不出，手抓着自己的胳膊，微微用力。

“怎么了？疼？”朗无心拉过邝晓风的胳膊，把袖子撩了上去，干净的手臂似乎和洗澡那天看到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同，和昨夜也不相同。

“没事。”邝晓风甩开他。

“是那胎记。”朗无心奇道：”怎么没了？”

“那不是胎记“，邝晓风道：”是守宫砂。”

“砂，什么砂？”

“我爹和三叔不许我和人好，因为干了那事，不能练焚心剑，我……“

“这个什么砂没了，他们就会知道你跟了我好？会打你？”

“嗯，会打死我。”

“啊？你爹和你三叔有病吧？”他活了这么久，还是头回听到有这样的事情。

“闭上你的嘴。”邝晓风勃然大怒。

“好，好，好，我不说，他们没病，我有病。”朗无心赔了礼，又道：”那……你打算怎么应付？”

“不知道。”

“我给你出个主意。”

“你？”

“可不是我，除了我，谁还能为你这么费心？”

“你少废话，快说。”

“要不然……咱俩找个地方，过日子吧。”朗无心说着，揽住邝晓风的肩膀。

“你别老跟我拉拉扯扯的，行吗？”

朗无心火气上来，没控制住力气，一把将邝晓风推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把他提了起来，替他掸掸身上的土，温声道：“你这小子，就是欠打，怎么样，没事吧？”

邝晓风站定了，一掌扇向朗无心的脸，朗无心闪身躲开，把邝晓风的两手别在身后，竖着抱了起来，大步向前跑，一边跑，一边抬头笑道：“知道怎么当老婆吗？就是得听话，你自己也说了，这一百四十天，你就是我老婆，我去哪儿你就得跟着？挨打挨骂也得受着，我算是想明白了，以后你就甭想我再跟你商量什么？我说什么，你照做就行了。”反正邝晓风也不可能拧得过自己，自己说了算就得了，省得累，也省得吵。

“王八蛋，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在邝晓风的咒骂声中，朗无心扛着他，一溜烟的跑出了好远，跑到后来，邝晓风已经不骂了，反正自己每迈一步，身后就疼得厉害，朗无心有力气，就让他扛吧，路上没什么人，有人也不认识自己，他索性把脸一埋，就当骑驴了，骑着骑着，还就睡着了。等他醒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肚子咕咕的叫，好像有日子没吃饭了。

朗无心点了柴火，还烧了水，煮了粥。

“这是哪儿啊？”邝晓风看看四周。

“我家。”

“你家？”

“还没到，过了这个山头儿就到了。”天太黑了，抱着邝晓风翻山越岭，他怕出事，倒不是怕掉下去，是怕万一有个闪失，自己还得用法力救他，别的没什么，就怕眼睛会变色，招了邝晓风更深的怀疑。

邝晓风站起来想走。

“你干什么去？”

“回仙陵山。”

“你不是怕挨打吗？”

“怕是一回事，躲是另外一回事。”

“你给我坐下吧。”朗无心把邝晓风按着坐下。

“我……我饿了。”邝晓风摸摸肚子，自从认识朗无心，他觉得自己是又怕疼又怕饿，话也渐多，不知道是怎么回子事。

“吃吧。”朗无心用木头掏出来的一个碗，给邝晓风盛了碗粥，“小心烫。”

“知道。”邝晓风吹了吹，喝了一口，“这么好喝，比林大哥煮得还好。”

“林大哥？林大哥是谁啊？”朗无心瞪着他问。

“你管呢？”邝晓风就是讨厌他这个口气。

“说，谁啊？”朗无心用脚踢他，热粥撒出来，烫得邝晓风直甩手。

“我们山上的师兄弟。”

“你们山上有多少师兄弟？”

“好多呢！”

“那你怎么就记得他啊？”

“你管呢？”

朗无心一脚把粥踢翻了，喝道：“告诉我，你是不是在仙陵山有相好的才总想回去的？”

“你……“邝晓风气坏了，“有没有，你管得着吗？”

“我还就管你了。”朗无心说完，从地上拎起邝晓风，把他扔到路旁的草垛里。

“你干嘛？”

“干嘛？你不听话，还气我，活该挨着。”

衣服从草垛中飞了出来，邝晓风生怕有人路过，双手抓着旁边的蒿草，压抑着呻吟，也没有反抗。

“这就对了，给男人当老婆，就得温柔点儿。”

“朗无心”，邝晓风恨声道：“你要是再这么说……我……“。

唇被封住，威胁的话咽了回去，气愤也随着最后的释放散去了不少，邝晓风摸着衣服，飞快的穿好，他饿死了，又受了一番折腾，真没力气再去吵架了，粥也凉了，他蹲在那儿喝了个饱，回身给朗无心递了一碗，“给你。”

“我不饿。”

天边放光，邝晓风看到身边高耸的山岩，楞道：“我们……要翻过去吗？”

“是啊。”

“我……这能翻吗？你们家住天边儿么？”

“能”，朗无心一伸胳膊，“我抱你翻，你可以继续睡觉。”

“随便你。”

被人横着抱，绝对是邝晓风不太能够接受的，但他挣不脱，也就算了，就像朗无心说的，继续睡觉。

山那边，是另一番景象，有一座房子，几亩田地，还有一口井。

走得近了，房外的院子里，有菜有花，有鸡有鸭，屋子布置得非常舒服，也很干净，朗无心暗赞穿山甲道行真高，兄弟们手脚更利落，尤其是雪婵，那些细节的布置，绝对是出自女人之手。

“这是你家？”邝晓风瞪着他。

“是啊，好吧。”

“你女人呢？”

“女人？”朗无心笑道：”我昨天刚吃完醋，今天换你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邝晓风指着那些鸡鸭道：”别说你家里没人，你要是有人过日子，就放我走，我什么事都没有？”

“没人。”朗无心道：“我就是让我那几个师兄弟过来帮忙收拾了收拾，等我带你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

“我杀蛇妖，你睡觉得时候。”

邝晓风找了个石凳坐下，神色有些苦闷，“朗哥，你跟我说句实话行吗？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这样的避世之地，除了仙陵山，他还不曾得见。

“重要吗？”

“重要，我不想天天被人耍。”

“我哪有？”朗无心走过去，把他拉起来，拥在怀里，轻轻亲吻他的唇，柔声道：“晓风，我是坏人么？我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么？……没有，对吧？……我请你，相信我，把你自己交给我，全都交给我，跟我在一起，我不会让你再吃苦的。”

朗无心的目光，那么温暖，那么清澈，像阳光一样，让邝晓风心头的坚冰，化了一圈，又一圈，他猛地拉低朗无心的脖子，用舌头撬开了他的唇，用力的吸允，真实的感受，来缓解心中的不安，把自己交给一个人，无条件的信赖他，对邝晓风来说，是一件那么奢侈的事情，十八年的艰苦磨砺，心胸宽广如他，不会真的在乎做朗无心的“老婆”，只是他必须确定自己的付出和容忍是正确的，是值得的，是可以向父亲和三叔交待的，这样的离家，绝对是迫于朗无心的淫威，对这个人品“低劣“，手段强悍的朗哥，他现在也只能妥协。

13.仙陵之耻（1）

日子一天天的过，爱是一回事，习惯是另外一回事，邝晓风长在深山，修道十几年，对寂寞没有抵触，更不需要人哄，所以一点也不觉得闷，倒是他沉默的性情总是让朗无心闷到内伤。

从早上吃完饭，邝晓风就一句话也不说，躺在床上看天。

朗无心收拾了碗筷也打扫了院子，其实他干活很简单的，趁邝晓风不备，用点法力就全搞定了。没事干了，朗无心也坐在那儿坐着，坐了一会儿坐不住了，看看这儿，摸摸那儿，屋里屋外进进出出，没半刻闲着，他觉着怎么着邝晓风也该问他一句“你想干什么？”或者“你累了吧，歇会儿”，哪怕是“你烦不烦呢？”之类的话，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邝晓风完全当他是空气，就愣愣的在那儿看天。

“喂，你烦不烦呢？”朗无心终是忍不下去了，冲着邝晓风发起了飙。

“怎么了？”邝晓风坐起来，一脸的不解。

“从早晨到现在，你怎么连屁也不放一个，就他妈晚上叫得欢，是不是非得把你扒光了，你才出声儿啊？穿上裤子就成哑巴了？”

这样没来由的谩骂，让邝晓风又羞又气，“你发的什么疯，我怎么得罪你了？”

“放个屁。”

“没屁，放什么？”邝晓风也急了。

朗无心拉了个椅子，坐在邝晓风对面，沉这个脸：“我问你，你是不是看见我就觉得特别无聊？”

“我懒得理你。”邝晓风站起来想走。

“我问你话呢？”朗无心手臂微微一用力，直接把邝晓风推到在床上，头撞在墙上，邝晓风眼前都冒了金星，大声气道：“没错，我他妈看见你就觉得无聊。”

“你说的是真心话吗？”朗无心指着他问。

“是。”邝晓风说完这个字，就被朗无心一掌扫在脸上，憋了好几天的气了，朗无心一下子撒了出来，这一掌太重，打得邝晓风趴了好半天都没起得了身，但他也不想去哄，气鼓鼓的又踢倒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