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狼传说 上——三颗心

邝晓风冷哼着推开他，“你以为你能走得出去？”

“只要你不想要哥哥的命，哥哥就能带你走。”

“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

“那你来拿吧。”朗无心又把他拉入怀中，吻着他，望着他，温柔的眸子像黑夜里的星星，闪亮而深邃，“我的命是你的，喜欢就拿去。”

“你说的。”，邝晓风说着，突然从靴子里拔出了锁心锥，奋力刺向朗无心的心口，朗无心的手抓住锥尖，眼睛因为蒙了水，更显得黑亮，“晓风，你就这么恨我么？”

四目相望，邝晓风心中一痛，手也颤抖起来。朗无心含泪笑道：“这次我不骗你，我说话算话，你也不要骗你自己……“他缓缓地松开手，轻柔地摸了摸邝晓风的头发，”……小美人儿……我可进来了……“

“哥……“这个字从邝晓风的心里冲向喉咙，那么多次的出手相救，那么多日的朝夕相处，那么多夜的销魂噬骨，想起相拥时的快乐，争吵后的真情，邝晓风的泪，滑出了眼眶……

“晓风“叶慕云在洞口喊道：”他知道自己出不去，就来骗你，别上他的当。”

“晓风“，邝建舟厉声道：”动手。”洞里没有多余的机关，因为没有机关能比邝晓风自己动手更有效。

听到这两声喝，邝晓风心头一凛，他抬头望着朗无心，眼神又再结了霜冻，“朗哥，人和妖，不可以有情，我错了，你也认错吧。”一言落地，邝晓风手中发力，将锁心锥直直刺入朗无心的胸中。

“啊……嗷……“剧痛穿心，朗无心仰天发出一声嚎叫，虽然还是人形，眼睛已变成了褐色，獠牙现在口中，一丝蓝色从眉心直到头顶，他双臂一震，洞顶被震开了一个硕大的裂缝，碎石滚滚而落，等邝晓风可以睁眼，朗无心已没了踪迹。

“朗哥……朗哥……“，邝晓风大喊着，跑出山洞，就见朗无心捂住心口，单膝跪在悬崖边上，对面是腾云而立的六个狼妖。

听到朗无心的叫声，再看到他的样子，六个狼妖知道他受了重伤，本想救他，看他摆手拒绝，便施法卷了几个仙陵弟子过来，千云峰上，人头攒动，顿时一阵混乱。

“邝晓风“，红昼气道：”你他妈有没有良心，我大哥对你这么好，你还想要他的命？”

“别跟他废话。”雪俊黑震各自举起一个仙陵弟子，”你们听着，“让邝晓风跟我们走，不然的话，老子血洗你这仙陵鬼山。”

“不要“，邝晓风跑向朗无心，喊道：”哥，不要……“

“不要什么？”雪婵气道：”你是让我大哥不要死，还是不要杀你的师兄弟……“

“朗哥”，邝晓风跪在朗无心身后，哭道：“哥……别杀人，我求你了。”

“我大哥都快死了，你还求他别杀人“，灰齐气得眼睛比红昼的头发还红，他提起一个仙陵弟子，抬手就要往崖下扔。

“住手”，朗无心站起来，摇头道：“听晓风的，别杀人。”说完，他从胸口拔出锁心锥，回身踉跄着走向邝晓风，“给你，收好了。”汩汩的鲜血从朗无心的伤口流出，染红了地上的白雪。

邝建舟和叶慕云都惊呆了，为着可以腾云驾雾的狼妖，更为着朗无心锁心锥下的生还，还有那红色的鲜血……

“哥……”邝晓风见他受伤至此，心痛如绞，忍不住失声痛哭。

“别哭了，哥哥来是救你，不是来伤你的，……”朗无心苍白的脸上，仍是笑容，“小美人儿……对不起……你保重……”。话音飘远，朗无心腾上云头，沉声道：“晓风的父亲和叔叔，你们听着，是我骗了晓风，他也弥补了他的错，如果你们再折磨他，我就杀了仙陵山上所有的活物，老子说到做到。”声音响彻群山，令人肝胆俱寒。

狼妖将抓住的仙陵弟子扔回峰顶，调转云头，转瞬间不见了踪影。

“师傅“，一个弟子来报，”魔冢那边有动静。”

“我去“邝建舟缓过神来，带着一群弟子，快步前往魔冢。

叶慕云走到邝晓风身旁，抬腿就是一脚，喝道：“给我起来。”

邝建舟在魔冢内布了些法器，压住了妖气，想来他们是听到了朗无心的喊声，才会蠢蠢欲动，但被封在阴界里，也是不可能出来的。

走出魔冢，邝建舟又安抚了众弟子，迈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了山庄，暗室里是叶慕云高声的喝骂和抽打，林少卿看到他，急着想要开口，“先生……“

“不用说了。”邝建舟大步上前，一脚踢开暗室的门，就见邝晓风抱头缩在墙角，满身是血，目光散乱，却不出一声。

叶慕云满心怨愤，还在用力挥着藤鞭。

“别再打了”。邝建舟夺过叶慕云手中的藤鞭，气道：“你是要他死么？”

“他竟然在所有的弟子面前，跪在一个狼妖面前哭，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放屁“。邝建舟用手指着门外，强压住怒火，”你先回去，我晚上找你。”

“哼“，叶慕云拂袖而去。

“少卿“，邝建舟喊道，”快拿水，拿药。”

“是，先生。”

邝建舟抱起儿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他放在床上，轻轻扯去他身上破碎沾血的衣衫。

“爹“，邝晓风呆呆看着房顶，”您打死我吧。”

“打你的事以后再说，先把伤治好了。”

“我来吧“，林少卿拿来了药。

“不用，你出去吧，我来。”

“是。”

父子间相对无言，邝建舟给儿子上了药，又看着他睡着，才一个人来到院内。

天已二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邝建舟回过头去，见林少卿手里拿了件衣服，“先生，您披上吧。”

“谢谢，不用”，邝建舟摇了摇头。

“晓风还好吧。”

“皮外伤，没事。”

“先生……“千云峰上的事情，林少卿已经听说了，他还想说些什么，虽然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劝慰邝建舟。

“睡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哦……是……“

循着灯光，邝建舟来到叶慕云门外，叶慕云早已打开门等他，叫了声，“大哥。”

邝建舟走进去，“你还没睡？”

“我在等你啊？你不是说你晚上找我吗？”

“暮云”，邝建舟低声道：“晓风是你一手教出来的，你是他的亲人，我请你不要再伤害他了，至少现在不要，他毕竟还小，已经快受不住了，真逼出什么事来，你开心么？”

“那么打他，我也不是不后悔，可这小子也太不争气了，我……知道了……以后尽量不发火了……”

“你……你就当……是为了我吧。”邝建舟说完，转过身去，想要推门。

“大哥”，叶慕云一步上前，纤长的手指握住邝建舟的手臂，颤声道：“大哥，别走了，在这儿睡吧。”

邝建舟没有回头，叹口气，说道：“暮云，我这一生……和你……就只能做兄弟了。”

叶慕云失望后便是气恼，“那你和林少卿呢？”

“朋友。”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你谁都不要么？‘

“是，我谁都不要。”

“你……还是不能忘了那件事。”

邝建舟停了停，又再开门。

“就是因为建朝带走了关山月？”叶慕云控制不住，还是说出了口，“你的亲弟弟带走了你的老婆，你就谁也不想要了么？”

邝建舟转过身来，没有暴怒，也没有激动，只有如常的淡然，“暮云，等你明白了什么是成全，你就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

“如果成全的结果是让自己难过，我永远也不会这么做。”

“睡吧，明天我们练剑。”

邝建舟来到书房坐下，眼前往事浮现，自己与妻子关山月从小一起长大，山月是师傅的独女，自己是师傅的掌门大弟子，一切由师傅做主，两个人结为夫妻，生下邝晓风，可能是因为醉心学道，冷落了娇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发现妻子和自己的弟弟邝建朝产生了不同于叔嫂的情感，他们私奔的那一夜，风大雨急，晓风一直在哭，他就抱着儿子，看他们双双离开仙陵山，师傅云游回来，追问此事，对师傅，对儿子，他什么也没说，只说他们战妖战死了，这件事也只有叶暮云知道，因为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他们下山，还以为是有什么急事，后来，为了邝建舟，也为了师傅，他对此事也只字未提，对此，邝建舟一直是感激他的，而对山月和建朝，他也希望他们能好好的生活，无论身在何方，只要快乐就好。

日出日落，仙陵山的景色和往昔一样，不同的，除了惶惶的人心，便是邝晓风，他不出门，不说话，还学会了喝酒，叶慕云只要一见到他这个样子，不是骂便是打，邝晓风不抗也不躲，浑浑噩噩的，连疼都不觉得。

“大哥”，叶慕云深夜闯进邝建舟的房间，“晓风那样，你看不见么，你怎么不管管？”

“你管了么？”

“管了。”

“有用么？”

“那……不是才要你去管，你是他爹，是掌门人啊。”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明天找他聊聊。”这段日子，他一直关注着邝晓风，也关注着山下的情形，也许，是时候和儿子谈一谈了。

日上三竿，邝建舟推开儿子的房门，屋里酒气很浓，邝晓风挡住照在眼上的光，适应了，看到父亲就站在面前。

“爹”，邝晓风慌忙站起来。

“你想把我存的药酒都喝了么？”

“我……”邝晓风嗔诺。

“走吧，和爹出去走走。”

“是。”

父子俩走在山间，“晓风”，邝建舟不经意似的问道：“那个狼妖叫什么？”

邝晓风一怔，答道：“朗无心。”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邝晓风偷眼看着父亲，即便父亲不发怒，在他心里也是无比威严的。

“说吧，说给我听听，不用害怕，我不会打你，也不会怪你。”父亲的温和让邝晓风镇定了许多。

“我们……”邝晓风将和朗无心相识的始末告诉了父亲。

“嗯“，邝建舟听完，点了点头，”看来，这个狼妖确实不坏……伤了他，你很难过是吗？”

“是。”

“晓风，爹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我？”

“是。”

“你爱他吗？”

“我……”邝晓风不敢回答，只是低头不语，眼泪簌簌地滴落在枯叶上。

“晓风”，邝建舟揉揉儿子的头发，温声道：“爹一直教你杀妖，是因为妖作恶人间，吃人血肉，虽然仙陵七侠所剩无几，但在你爹眼里，世上没有杀不死的妖，朗无心真的很特别，他不是一般的狼妖，锁心锥杀不死他就是个例证，而且他的血居然是红色的，按常理，妖的血都是蓝色的，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这七个狼妖个个法力高强，而且重情重义，爹爹很佩服他们，但妖就是妖，如此法力，若是起了恶念，必是人间大害。”

“爹爹。”邝晓风抬头看他，”朗哥不会的，他真不会，他从不杀人。”

“嗯……“邝建舟沉吟许久，终于艰难开口：”晓风……你……去找他吧！”

“找他？”邝晓风万分惊讶。

“是，你去看着他和那群狼妖，别让他们作恶。”

“爹爹，您……说的是真的么？”邝晓风心头万般滋味，不知是喜是愁。

邝建舟面色一沉，“老子骗过你什么么？”

“爹爹“，邝晓风扑通跪地，抽泣着说不出话来。

“小子”，邝建舟拉起儿子，郑重的说道：“记着爹说的，如果你也变成妖，就算自杀，也不许害人。”

“是。”

“走吧，趁我还没后悔，你也别回庄了，我去和你三叔说。”

“是。”邝晓风看了看父亲，流泪道：“爹爹保重。”

“不许哭。”邝建舟大声的喝令。

“是。”邝晓风擦了擦泪，转头就跑。

“拿着。”

“什么？”，邝晓风回身接住父亲扔过来的锁心锥，“防身用。”

“是。”邝晓风又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站起来，拔步向山下跑去。

邝建舟转过头，没有去看儿子的背影，泪浮上眼眶，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17.泣血狼王（2）

天狼山的山洞内，狼妖们七横八竖的睡着，除了雪婵自己睡在另一处，那六个大多时候是聚在一起的，朗无心胸前的伤口差不多已经愈合了，只有一个圆圆的疤痕，只是锁心锥毕竟不是凡物，被它刺穿怎么也让他元气大伤，再加上每每想起千云峰上发生的一切，总是郁闷痛苦，心情烦躁，动不动就发火，他身上的妖气越来越重，甚至开始有了些魔性，妖可以修炼成仙，也可以修炼成魔，成仙难，成魔也不容易，只是仙魔的结果却是大相径庭的，成了魔，定是害人害己。从仙陵山回来，朗无心觉得自己有些嗜血，好在他还有法力可以控制自己，雪婵也把身上的舍利子给了他，才让他逐渐恢复了神智，样子也和从前差不太多，虽然他因为心情不好，又受了重伤，时常有些喜怒无常，发起火来也很吓人，但好在有几个兄弟和雪婵相陪，逗着他，劝着他，拦着他，忍着他，再加上他自己的意志力，也就没生什么大的事端。

夜很静，睡着睡着，几只狼妖的耳朵都不知不觉的竖了起来，

“什么声音啊这是？”灰齐嘟囔，话说耳朵太好使也不是什么好事，太耽误睡觉了。

“谁啊？大晚上爬悬崖，不要命了。”

“雪俊”，朗无心没有睁眼，说了句：“去看看，要是有人想到山坳里找吃的或者采药，就告诉他没有，送他回去，千万别吓着人。”

“行。”雪俊应着，却还在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