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狼传说 上——三颗心

“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朗无心心一沉，冷冷笑了笑。

“你自绝，还是要本神动手。”

“废话，当然要动手，难不成你还要我连屁都不放一个就死”朗无心哼道：”老子怎么说也是三千五百多年的道行，你说让我死我就得死么？”

金甲天神面无表情，从袖中拿出一枚金印。朗无心认出那是圣帝御赐的无天封印，若被它盖在身上，不但真身会死，连元神也会散去。

“娘的“，朗无心暗骂，”秋紫杉，都是你这小娘们害的。”他骂着，往后错了一步，凝神前望。

那金印慢慢腾空，越变越大，猛的飞向了朗无心，朗无心闪身躲开，金印又转了方向，变大了一圈，再飞向他，就算不被碰到，即使是被金光照到身上，也都是炙烤般的疼痛，朗无心咬紧牙关，几次躲闪，金印已经大了十几倍，速度也快了十几倍，朗无心几乎无处可躲了，他自知难逃一死，变做狼身，大叫着，冲向了那金印。

眼前骤然一暗，一片白幕拦住了金光。一个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金甲天神，手下留情。”

朗无心舒了口气，凭他活了三千五百年的经验，他今天死不了了。眼前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慈眉善目，头发和胡须全都是白色的，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拂尘，刚才那金光，想必是被这拂尘扫开了，“好厉害的法术，竟能抵得过无天封印“，朗无心即庆幸，又惊讶。

“鉴清真人”金甲天神一愣，这鉴清真人法力无边，也不在三界五行之中，独自住在东海尽头的岛屿之上炼丹修道，圣帝看到他，也要敬他几分，想想也是千年不曾相见了，不想竟在这里见到了，他收回封印，问了声，“真人不在东海求道，怎么会来到这里？”

鉴清真人抖了抖拂尘，微笑道：“前日里，贫道掐指一算，灵湖边上正有贫道找寻之人，就赶紧过来了，不想，却遇到了金甲天神，有幸啊，有幸。”

金甲天神挑了挑嘴角，“难道真人是来找我的？”

“不是”，鉴清真人用拂尘指了指朗无心，“贫道是来找他的。”

“行“，朗无心道，”我这就跟您走。”他没见过鉴清真人，也不知道鉴清真人是何方高人，他只知道，跟他走，至少能活过今晚。

“不行“，金甲天神闭目道：”我是奉旨杀妖。”

鉴清真人道：“他不是妖。”

“他是狼妖，怎么会不是妖？”

“他应该不是”，鉴清真人走到朗无心面前，将手放到朗无心的胸前，没等朗无心说话，突然，那手直接伸进了朗无心的胸膛，朗无心大惊，却无法躲避，鉴清真人的手抽了回来，手上却多了一枚跳动的心脏，朗无心胸口一阵剧痛，倒在了地上。

“这心？”，金甲愣了楞。

“这是他的心。”鉴清真人微微皱眉，：”一半是红色，一半是蓝色，天神可信了贫道吗？”

“嗯”，金甲天神不得不点头，那心脏就算不是人的，也绝不是寻常狼妖的蓝色心脏。

“这就是了……“鉴清真人沉吟着，又道：“他……虽是狼妖，但秉性纯良，三千多年的修行，都快修得了不老人身，天神若杀了他，便是做了错事，上天有好生之德，天神还是放他一条生路吧。”

“可我是奉旨前来，不能空手而归。”

“那你就拿着这心走吧，回了圣帝，请他见谅，实在不行，就往老道身上推就是了。”

“没了心，他不是也一样活不了。”

“无妨，他叫朗无心，不知是谁给他起的名字，他叫无心，这也许……就是他的命数。”

金甲天神看了看那仍然鲜活跳动的心脏，暗自一哼，就算鉴清真人法力无边，狼妖毕竟只是狼妖，就算修成了人，没有心又怎么可能活着，听他浑说，面子上架不住而已，这样的事情，天上多了去了，忽悠人的，全他妈都是神仙，想到此处，他伸手接过心脏，说了句，“好吧，本神相信真人”，他瞥都没瞥脚下的朗无心，纵身腾云而去。

不知睡了多久，鼻尖处飘过浓浓的饭香，朗无心睁开眼，猛的坐了起来，眼前黑了一阵，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好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看看四周，房间里的布置简单却雅致，一个道童正在把托盘里的饭菜放到桌子上。

“你是谁，这是哪儿？”朗无心问。

“施主醒了”，道童放好饭菜，回身施礼道：“施主请慢用，童儿去请真人。”

“真人？”

没等他再问，道童转身走了，不大一会儿返身回来，“施主，真人在花园里等您。”说完，又走了。

“等会儿……”朗无心喊，“花园在哪儿呢？”

没人理他，朗无心有些薄怒，他下了床，走出屋子，放眼看去，竟惊得目瞪口呆。

一望无边的白色云雾漂浮在膝盖处，令人如置仙境，满目的异树奇花不说，让他惊叹不已的是那半空中飞舞的仙鹤和白鸥，两鸟通体纯白，各自舞动了宽大的翅膀，你追我赶着嬉戏，仙鹤体态优雅，鸣声高亮，白鸥轻盈迅捷，声音低沉，两鸟翩然翻飞，“舞姿“优美得让人错不过眼去，看着看着，朗无心渐渐看出了端倪，这两个大鸟儿哪里是在跳舞，根本是在搏命，那挥舞着的翅膀可不是用来扇风的，而是用来杀人的，天空中已有几片羽毛飘落，仙鹤和白鸥斗得累了，各自落在对峙着的两棵大树上，互相瞪着，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喂，你们两个别打了行么？”朗无心开口劝架，”鸟儿能长这么大不容易，什么大不了的事啊，争食么？还是争花儿戴，可犯不着这样你死我活的“。

两个大鸟听了，刷刷转过头，齐齐瞪向他。

“谢谢你们理我“，朗无心笑问，”两位妖……姑……娘……这是哪儿啊？”他看鸟，看不出男女雌雄，见她们“舞”得动人，也就叫了声姑娘，通常妖都喜欢被人称呼为人，若是叫了别的，妖还不爱听呢。

“你才是妖姑娘”，两鸟暴出人声，全部都是男子，他们各自飞离树梢，甩动了翅膀向朗无心飞来，精光一闪，两个大鸟的翅膀中各自夹了一柄宝剑，朗无心心头一惊，掉头向后跑去，挺身跑上了身后的大树，感到剑气已到身后，朗无心飞身向后腾空，自空中转了一个圈，双脚踏上了二鸟的翅膀，此举更是激怒了二鸟，他们全力飞向高处，又突然各自向相反的方向飞去，把朗无心扔到了半空，两鸟落地，化为两个白衣的青年道人，提剑向上望去，却见朗无心已经稳稳的落在两人的面前，不等他双脚着地，两鸟又挥剑刺出，朗无心躲开了，心下却是恼火，皱眉道：“老子好言好语的，怎么着，以多欺少么？大家都是妖，你们真以为我怕了你们不成。”他说着，从身后的大树上折下一只老藤，”要打，我奉陪。

两个青年互望一眼，一起仗剑冲向了朗无心。三人争斗起来，两个青年这才发现，面前这只狼妖还是很难对付的，两人讨不到上风，却十分默契，毕竟都是鸟儿，能在天上飞总是一个很大的优势，他们扔了剑，挥起了巨大的翅膀，朗无心变了狼形，四足落地，竟腾起云来，这下，两个鸟儿惊呆了，三人从地上，打到了天上，狼毛白羽的没少往下飞。

“住手，你们两个在做什么？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你们的师弟。”

听到声音，两个鸟儿立刻变做人身，飞下半空，两人跪在地上，低着头道：“师傅，徒儿知错了。”

“起来吧，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能改一改这好斗的性子。”

朗无心落在一边，定睛看了看说话的老者，突然觉得心口一闷，“是你……“他记起了这个把他从金甲天神封印下救出的“真人”，也想起了那只伸进自己胸前的手，”你……我……我的心……“朗无心把手放在胸口，感到了身体的异样，只觉得浑身无力，站立不住。

鉴清真人一摆拂尘，扶住了朗无心。朗无心推开拂尘，冷冷道：“你抓我来，想干什么？”

“你怎么和师傅说话？”两个青年道人呵斥朗无心。

鉴清真人却不生气，微微笑了笑，“我请你来，是想收你为徒。”

“收我为徒？”朗无心一愣。

“是，收你为徒。”鉴清真人说着，用手指了指那两个青年道人，”这是你的大师兄，云鹤，二师兄，云鸥。”

“如果我不愿意呢？”

“你……”云鹤和云鸥满脸都是气愤。

“你们为什么要生气？”，朗无心不解道：“我不能说不吗？我不需要师傅。”

“当然可以”，鉴清真人点了点头。

“那告辞了。”朗无心说完，转身就走，不知走了几日，终于看到了茫茫的大海，蓝得深邃，没底更没边。

四周连条船都没有，“妈的，耍我”，朗无心愤懑不已，转身跑回了原地，却看到鉴清真人正在喝茶，样子十分的悠然。

“这是哪儿，怎么才能离开？”朗无心气问。

“这是隔仙岛，以你的本事，来得了，走不了。”

“不是我要来的。”

“你说的对，是老道请你来的。”

朗无心对这样有头无尾的对话没有耐心，脱口又问，“你是神仙吗？”

“算得上半个“，鉴清真人笑道：”三界之事我老道不管，只不过哪位仙家有了难处，可能会找老道商量商量，仅此而已。”

“哼“，朗无心冷笑，心说，”人老，口气更他妈老。”

“你不服气？”

“不是“，朗无心正色道：”你拿了我的心让金甲天神交差，却留下了我的命，我明白，是你救了我，我很感谢你。”

“看来，狼王的脾气不是太好，但还不是那么不讲理”。鉴清真人捋髯微笑。

“你知道我是狼王，为什么还要把我困在这里？”

“我要收你为徒。”

“教我什么？”

“与人为善。”

“我要是不与人为善，也修不成今天。”

“这个老道知道。”

“别拐弯么角的行么？你到底想干什么？”朗无心有些忍不住了。

“老道……要收你为徒。”

“妈的”朗无心原地转了一圈，沉声道：“如果在其他的地方，你救了我，我会答应你的要求，但是在这里……”他摇着头，“不行。”

“为什么？”

“这里远离尘世，进的来，出不去，没有自由，我受不了。”朗无心目露精光，高声道：“没有自由，活着就是行尸走肉，别说是做你的徒弟，就是秋玄恒把位子让给我，我也不做，我苦修三千多年，不上天，就为两个字，自由。”

“老道懂了，但是……“鉴清真人沉吟道：“如果你暂时的付出，是为了天下苍生呢？”

“什么意思？天下苍生，关我屁事。”

“你是狼王，你的那些手下，兄弟姐妹呢？都不关你事么？”

“你到底在说什么？”朗无心简直一头雾水。

“天机不可泄露“，鉴清真人叹道：”请狼王相信贫道，我请狼王到此，必定有不得以的原因。”

“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到底是个什么原因？”

“现在还不能。”

“你……让我离开这儿”，朗无心厉声道：“不然的话，老子会让你不得安生。”

“请狼王息怒”，鉴清真人无奈，只好又道：“百年之后，人间会有一场浩劫，这场浩劫始于天庭，累及三界，世上只有一个人可以平息这场纷争。”

“难道……是我？”朗无心以为他在说笑话。

“不是。”

“那是谁？”

鉴清真人摇摇头，满脸忧虑道：“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在哪儿？只能等狼王去找了。”

“为什么是我去找？”

“因为……我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在他的命书被烧的时候，只有三个字出现在灰烬里，一个字看不清，另两个字是……‘无心‘。”

“哈”，朗无心冷冷道，“你们就是这么当神仙的？什么狗屁玩意儿？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的话，休想我留在这里，这样与世隔绝，老子宁可死。”

鉴清真人面色凝重，叹道：“既然这样，老道也就不瞒你了，几百年前，终南山后有一花妖，叫凌芍药，他是男儿之身，容貌绝美，性情刚烈，圣帝秋玄恒下界游玩，偶然遇到了他……”鉴清真人顿了顿，“个中的过程，发生了什么事，老道也不清楚，只知道……圣帝最终让人……烧毁了凌芍药的命书。”

“命书？”

“你没听说过？‘鉴清真人又道：“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命书，主其三界之身，就是阴间不得投生的厉鬼，也有他的命书，可追可循，可查可考，我有我的命书，你有你的，秋玄恒也有秋玄恒的。”

“真的？命书在谁那里，有什么用？”朗无心稍稍有了些兴趣，他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叫命书的东西。

“在一个三界之外的地方。”

“哪里？”

“不知道，听说有一扇门可以打开通往三界之外的这个地方，只有圣帝知道怎么到达那个地方，所以他才能成为圣帝，因为控制世间万物的不是圣帝的宝座，不是天神的法力，而是命书，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通过改变命书而左右三界生灵。”

“那……如果找到了这个地方，找到了命书，烧掉了，会发生什么事？”

“这个人或妖，或仙，就消失了，彻底的消失了，没有人能找得到他，就算你有再大的法力，也无法知道这个人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又怎样？”

“不怎样，但问题是，圣帝这样做是想保护他，但有人却不这样想。”

朗无心一笑，“你是说圣帝的老婆吧。”

鉴清真人没有回答，只是叹着说，“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无法挽回，各种的后果也很难控制，最终受到连累的，一定是世间无辜的生灵。”

“还是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命书生于天地，藏于天地，没有任何虚假，凌芍药的命书焚毁之时，所示的字迹，就是向这世上知道这件事的人传递的一个口讯，我们找遍世间，只有你一个人叫‘无心’。我们也相信，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凌芍药是平息一切争斗的唯一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