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叛石帮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老爷子和石英对背叛都是无法容忍的,石帮成立这么多年来当然也出过叛徒,每一个的下场都很惨烈。
卓然却突然冷笑着勾起了嘴角,死吗?如果石英可以因为他这种程度的「背叛」就让他去死的话,他倒确实可以不用活着了。
「去拿鞭子来。」石英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厅里的人都震了一下,有几个年轻点的干部不可置信地看向了石英。
周炳也大声说:「少爷,也许卓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不管是多难言的隐,他都不应该对我有所隐瞒。」
「可是……」
「谁要为卓然求情,等下就一起挨我的鞭子。」
周炳不说话了,再度用力抓住了卓然的肩,但是卓然依然选择了沉默。
鞭子很快就被小弟拿了过来,大厅里的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石英拿着鞭子走到卓然背后,随后听到他最后一次问道:「卓然,你还是不打算说吗?」
卓然微侧过头,淡漠无波的目光落在石英的脸上,冷冷地说:「想用这种手段让我臣服,石英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这句挑衅的话让不少人倒抽了口冷气,甚至有人开始害怕石英会改变主意,直接杀了卓然。
但是石英没有,他甚至微微勾起了嘴角,看着卓然的眼睛里也闪动过一阵隐约可以用兴奋来形容的光芒。
鞭子落了下去,「啪」的一声,狠狠抽在了卓然的背上。
卓然在一瞬间咬紧了牙关,很疼,真的太疼了,石英手上的鞭子是石帮内部专门用来惩罚人的,打在身上不会让你血肉模糊,却可以疼到骨子里去。
连续十鞭,卓然挨不住地单腿跪在了地上,从背部传来的疼痛让他冒出了满头的冷汗,整个人都在颤抖。
那种疼痛就像是在被人抽筋剥皮,疼到了极致,而且一直留在身体上,挥之不去,直往脑子里钻。
「啪」,又是一鞭,鞭子落在卓然背部的正中间,几乎是直直抽在他的脊椎上,已经有不忍心看的人别过了头。
卓然头上的冷汗滴了下来,他的手撑在了地上,突然喃喃地开口问:「石英,对你来说……我是什么?」
石英垂目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傲然如神祗,他再度扬起手,勾起嘴角冷笑着说:「你是我的人,这一辈子都是。」
「啪」,鞭子伴着这句乍一听上去很暧昧的话落下,所有人都惊跳了一下。
石英的动作实在让人联想不到半点温柔和暧昧,甚至很多人都以为他是在跟卓然开一个冷酷而残忍的玩笑。
卓然的头更低的垂了下去,那一瞬间心里的疼痛,居然超过了从背后不断传来的,撕心裂肺般的痛。
猫因为好奇心而死,可即使如此,没有得到答案的它,如果给它重新选择的机会,它恐怕还会再一次探究真相。
第六章
卓然离开了石帮,自那天他被石英鞭打到晕过去,再醒来后,他就决然地离开了石帮,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
他是在晕过去的地方醒过来的,石帮总部冰冷的大厅里,就只有他一个人狼狈地躺在地上,外面是漆黑一片的夜色,里面是冷若冰霜的空气。
背后的疼痛还鲜明而清晰地残留着,身体每移动一寸都会带起强烈的痛楚,他咬紧了牙关,用很慢的速度站起了身。
身体冰凉,之前因为疼痛而冒出的大量冷汗沾湿了衣服,如今被冰冷的空气一浸,那股寒气便仿佛沿着骨子钻进了身体里。
卓然花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从房间中央移动到大厅的门边,那十分钟对他来说,缓慢的仿佛过了一百年。
脑海中还回荡着石英最后对他说的话,「你是我的人,这一辈子都是」。
是不是因为他是个人,所以石英说他是他的人呢,如果他是条狗的话,石英是不是会说,他是他的狗?
在石英的心里,自己只是他的所有物,所以需要绝对的服从,不允许任何程度上的忤逆,是这样吗?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卓然就觉得心口如被刀割一样的疼了起来,怎么能够接受这样的结果呢,一片真心换回一个附属物的地位,他无法接受。
所以那一瞬间想到的是彻底的离开,从此以后再也不要看到石英的话,也许他会觉得好受一些。
已经半夜三点了,总部里没什么人,留着值班的小弟在门口附近睡着了,卓然没有走大门,而是从窗户跳了出去。
「咚」的一声,卓然单腿着地,撑在了地上,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的行动变得很迟缓,不过是跳一个窗户,就狼狈的差点跌倒在地。
好一会儿后,他撑着墙站起身,清冷安静的大街上,路灯将他孤独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他失神了一瞬,扶着墙开始往前走。
穿过一个街区,他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身体很虚弱,又冷又饿,他身上却没有钱,口袋里唯一的东西,是一部手机。
卓然突然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即使他在A市赫赫有名,可以横行霸道,但是离开了石英,他甚至找不到可以容纳他的地方。
这就是成为石英附属物的下场吗?他苦笑着勾起了嘴角。
抬起头,漫天的繁星挂在遥远的天边,一闪一闪的样子此刻看起来像极了对他的讽刺。
「印卓然,被抛弃的下场怎么样?」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了讽刺和嘲笑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卓然浑身一僵,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已经恢复了原样的石俊楠。
一头凌乱的长发已经清理过了,短发让他看起来很精神,脸上虽然还留着这两年的沧桑,但是整个人的感觉已经和牢房里那个狼狈的他完全不同。
卓然冷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愤怒,「还不是你干的好事。」
阿全说过,现在进行的计划并不全是他的主意,是陈镇国和石俊楠想出来的,他不过是在参与的途中顺水推舟而已。
石俊楠也不反驳,还得意地勾起了嘴角,「不错,你是石英的心腹,不从你下手,又要从谁身上下手呢?」
对于这句话,卓然没有回答,果然在外人的眼中,他不过是石英的心腹,棋子,看门狗。
石俊楠看出卓然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再度开口:「你要知道的答案想必已经有了,怎么样,要继续跟在石英后面摇尾乞怜,还是得到自己应得的,卓然,你想过没有?」
卓然依旧保持着沉默,但是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石俊楠的脸上,印象里,石俊楠对他和石英一直很疏远,过大的年龄差距让他们之间代沟深重,除了老爷子规定的日子,他们几乎很少碰面。
偶有的几次见面里,石俊楠的态度也是冷漠的,在他眼里,石英和卓然大概永远都是不成气候的小鬼罢了。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经过这几年的这些事后,石俊楠至少应该是肯定他和石英的才华的。
而此刻卓然从石俊楠的话里,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想拉拢我真的背叛石英?」
「拉拢你是事实,但是我也很清楚你不会背叛石英,卓然,我开给你的条件很简单,你来六合门,从此不管石帮的事,我们要对付石帮的时候,也绝对不让你插手,怎么样?」
「这样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六合门缺乏像你这样的人才,卓然,就算你一直隐藏在石英的背后,但是我很清楚,你完全可以脱离石英独当一面。」
卓然微微勾起了嘴角,冷冷一笑,「很诱人的条件。」
不错,很诱人的条件,但是如果他真的踏入这个局,事情绝对不会像石俊楠说的那样简单,黑道上充斥最多的,不就是欺骗和尔虞我诈吗?
石俊楠摊开了双手,带着微笑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蛊惑,「卓然,这对现在的你来说确实是最好的出路,不是吗?」
被石英抛弃的狗,离开石帮之后将再无立足之处,而他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将这只濒临边缘的狗彻底踹下万丈深渊。
他要石英和他身边的人,全都万劫不复!
漆黑的夜幕下,路灯橘红色的光芒仿若是轻微起舞的火,那火落在卓然的头上、肩上、身上,将他整个人燃烧了起来。
「好啊,我答应你。」火焰燃尽的刹那,卓然冷笑着开了口。
石俊楠眼中禁不住浮起了一丝得意,那是阴谋得逞之后露出的獠牙,也是他激动的内心此刻无法抑制的骄傲。
清冷的街口,一道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隐蔽的角落,目送着石俊楠和卓然一同离去的背影,微微勾起了嘴角。
「卓然走了?难道他真的背叛我们了?可恶,那小子居然会做出这种事,亏老爷子和少爷对他那么好!」
石帮总部的大厅里,再度开会的众人神色比上一次更为严肃。
石英坐在老大的位子上,翘着二郎腿,单手撑着脑袋,一脸无趣地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手下,一言不发。
周炳微皱着眉,淡淡对刘庆南说:「我还是认为卓然有难言之隐,现在不要那么快下结论比较好。」
「那今天的事怎么解释,难道这还会是巧合吗?卓然刚走,对方就指名要求卓然去交易。」刘庆南大声回着话,气得涨红了脸。
石帮每年都和意大利的黑手党之间有武器交易,以前这交易一直都是刘庆南负责的,但是去年他生病时让卓然代替他去了一次,没想到,今年对方竟然指名要求还是由卓然去和他们交易。
虽然周炳很想说也许是因为去年对方和卓然的合作很愉快所以今年还是要求卓然去,但是时机如此巧合,这样的话他却不方便说了。
主位上的石英在沉思了片刻后淡淡开口:「对方除了卓然,没有其他可以接受的人了吗?」
周炳皱着眉摇了摇头,「好像是的,对方态度非常坚决地要求卓然交易。」
「那么,告诉他们,我亲自去,他们应该不会连本少爷都不接受吧。」
「这……少爷,据说意大利的黑手党之间最近也风波四起,这种时候你亲自去交易,恐怕有危险。」
「没事,交易地点由我选择,周爷,到时候你跟着我去,护卫的工作就交给你去安排了。」
「是,我明白了。」
周炳离开大厅后,刘庆南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回过神来的暴怒表情,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看向石英,大声道:「少爷,你是什么意思?和意大利的交易一直是我负责的,你现在却要把我排除在外吗?是不是从此以后石帮都不需要我刘庆南了!」
「刘爷,你的脾气实在是太冲动暴躁了,这一点别说是周爷,就是卓然你也比不上,这次的安排自有我的用意,你如果不服的话,不如去本家陪老爷子一段时间吧,他老人家最近一直说闷呢。」
微眯着眼睛,石英轻勾着嘴角留下这句话后,站起身,竟然没有再看刘庆南一眼,转身离开了。
大厅里剩下的人个个惊讶,面面相觑了半晌后,都摇着头走了出去。
现在的石帮,石英的命令就是一切,没有人会去尝试改变石英的意思,尽管,很多人都觉得刘庆南这一次被除权有些莫名其妙。
想来,也许是他一直针对卓然的言行惹恼了石英吧。
离开了大厅的石英上了车,今天来帮他开车的是包子,阿新据说是请了病假,有两三天没看到他了。
「老大,要回去了吗?」包子本来斜倚着车在抽烟,一眼看到石英面无表情地走出来,立刻把没抽完的烟扔在了地上,用脚踩熄。
石英看到他打开后车门,摇了摇头,「今天就我们两个,我坐前面就可以了。」
突然听到这样的要求,包子有些受宠若惊,石帮里谁不知道,老大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坐副驾驶座,那就是卓然亲自开车的时候。
「是,您请进。」激动的包子关上了后车门,连忙再为石英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等车上了路,没多久,石英就开始问话了,「包子,拍卖会那天晚上,你和阿新谁开的车?」
包子骤然听到关于那晚的问题,吃了一惊,但还是很快答话道:「那晚是阿新开的车。」
「卓然当时坐在后座?」
「嗯,印哥就坐在阿新后面。」
「你仔细想象,那天卓然在和对方交涉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过什么奇怪的味道?或者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做了奇怪的举动?」
「这……说起来,印哥踹开那间包厢门的时候,好像我是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那之后也没发生什么啊。」
「回家的路上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包子听到这句话微微皱起了眉,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喃喃地说:「奇怪的事?好像没有。」
石英交叠起双腿,一只手托住了下巴,双目笔直地看着前方说:「真的没有吗?你再仔细想一想。」
意识到石英是想到了什么,包子开始很仔细地回忆那天的事,可想来想去,自从卓然换到蓝宝石项链上车后到回家,路上确实没有发生什么怪事啊。
石英见他想不起来,提醒道:「那天回家的路上,你有没有睡着过?」
「唉?睡着?」
「嗯,可能你觉得只是打了个盹而已。」
经过这样的提醒,包子猛地想起了什么,张大了嘴巴楞了一下,大声说:「有过!从拍卖会出来不久我好像就觉得有点困,虽然很勉强地撑了一下,但是好像还是睡着了一会。」
「卓然呢?」
「啊,说到这一点确实很奇怪呢,印哥以前从来不会在车上睡着的,那天居然一直睡到我们回到家他都没醒,还是我和阿新一起把他叫醒的。」
「你还记得你当时打盹打了多久吗?」
「就一会,我记得当时车子就开了一点点的路,顶多一分钟吧。」
石英听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双目中渐渐沈淀出一丝了然的光芒,他想他已经有些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虽然,他还不知道卓然到底在隐瞒他什么。
「老大,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包子侧目看了石英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也许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有些越界,但是他真的很好奇。
之前还在总部的时候就听到流言说印哥背叛了石帮,包子觉得这根本就不可能,要说石帮里对老大最忠心的人,如果印哥说自己是第二,那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那个把老大放在心里第一位,连自己都可以不顾的印哥,怎么可能背叛老大和石帮呢。
「包子,你觉得卓然会背叛吗?」石英突然转过头,直视着包子的侧脸低声问道,他的声音很认真,那认真里还凝聚着一丝包子无法分辨的复杂。
包子不由得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很快地转回去,眼睛紧张地看着前方,小心地开着车,片刻后答:「不会的,老大,印哥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背叛你的人。」
石英听到这句话,勾着嘴角笑了起来,又抬头撑着脑袋,喃喃自语道:「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明白,我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呢。」
这句话包子虽然听的有些模糊,但是却还是给听清楚了,他有些惊讶地问:「老大,你相信印哥?那为什么……」
印哥被老大用鞭子抽了一顿的事现在石帮里谁不知道,说实话,像包子他们这些小弟都很为卓然叫不平,在他们看来,一直把矛头指向卓然的刘庆南才有问题。
石英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开始养神,「你们不会明白的,我有我的道理。」
听到这句话,包子暗暗吐了吐舌,不敢再多问了,石英就这样一直闭着眼睛,直到回到别墅门口,才又睁开。
进门后不久,周炳就来了电话,说意大利方面已经同意由石英出面交易,不过交易的时间比原订的推迟了两天。
「为什么要推迟两天?」
「我也不知道,对方没有说。」
「我知道了,交易地点定在我郊外的那栋别墅,到时候让他们的人都呆在外围,我们的兄弟也守在外围就可以了。」
「是,我明白了,少爷还有别的吩咐吗?」
「没有了。」
「好。」
挂断了电话,石英放松了身体靠在书房的椅背上,表情看起来却有些严肃,泡茶进来的包子看到他的表情,低声问:「老大,怎么了?」
因为卓然离开了,所以别墅这边又调了些人手过来,包子现在就负责24小时跟着石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