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老衲放开方丈 上——花生佛

蓉儿是个瑕疵必报的人，无邪居然让她如此难堪她又怎会善罢甘休，何况还是这么个‘不识抬举’的小小少年。

这天无邪被吵醒，无故被人扰了清梦无邪自然不满意，忍不住睁大眼想要瞧瞧来人随便来个当头大骂却发现站在床前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女子。

这女子施施然超他行礼，非常礼貌且公式化地开口，“麻烦公子跟我走一趟。”

无邪不明就里，伸手摸摸光溜溜的脑袋，弯着那双黑溜溜的眼眸上下打转。聪明的无邪自然知道这一趟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是转而他又忍不住放宽心想，他和那个叫玉沁的无冤无仇，她还能把他怎么样？

这样想着也就挺起胸当跟着女子往外走。

无邪早就知道魔岩岛非常大，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常常在这里迷路。可是他完全想象不到魔岩岛原来这么大。无邪没有去过皇宫，可是他觉得即便是皇帝老儿住的地方大概也不过如此。若不是有婢女带着，只怕咱们无邪早就迷路了。

长廊后面是一片竹林，而那婢女显然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既然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那么无邪也就只有硬着头皮跟着。他搞不明白这玉沁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毫无疑问，这个玉沁的女子勾起了无邪的好奇心。

他忍不住又想到了墨炎以及墨炎说的那些话，无邪想不管如何墨炎是他朋友，而他无邪又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即便是刀山火海他无邪也要去闯一闯。

正这样想着，他们已穿过了竹林，竹林后面是一排排房屋，比不得前面的大气磅礴，但是却别有一番静雅滋味。

在过去就是一个八角亭，无邪抬眼就看见一红色的身影，是个妙龄少女。她趴在椅子上正俏皮的朝着无邪眨眼睛，风声把她腰间的铃铛吹得叮咛，叮咛作响。瞧见这女子，无邪就觉得头开始有些疼。

还不等无邪在心里嘟囔怎么遇上了这女杀星，空中却突然响起了悠悠扬扬地琴声。

这琴声仿佛有一股魔力，能让人想起往事，还是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不知为何，听见这琴声无邪突然觉得悲从中来，想起了往事过往。小时候的事情，无相疼着自己宠着自己，为自己配黑锅给自己生病的时候给自己煎药熬药夜夜不寐在床前守着他，还有是兄弟两第一次吵架……

很多很多……

心突然很疼，仿佛要撕裂了一般。无邪脸色突然煞白，他忍不住弯着腰，捂着胸口，手狠狠地揪着胸口仿佛要把这颗不听话疼痛的心给揪出来。

原本带着无邪的婢女早就退了下去，红衣女子坐在椅子上，瞧着突然发狂的无邪脸色大变，回头望着端坐在琴前，面无表情的女子，忍不住张了张嘴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再回头望着不远处捂着头躺在地上的少年的时候眼里却多了一丝不忍和同情。

无邪觉得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境。这个梦境是那么熟悉，曾经出现在他的梦里很多次，只是每次都不完整，到了关键时刻就被人打断。现在他又进入了这个梦境……

第039章：情念难断

小师弟已走了又一个月又三天。每日打无邪房门前过，无戒就忍不住长吁短叹，平素无邪虽然总喜欢拿话挤兑他，可是他心里却是顶喜欢这个小师弟的。

小师弟走的这段日子，他师兄的变化他可也是瞧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师兄一向沉闷的很，现在更是沉闷的厉害。

最近的天气仿佛也变得和他心境一扬，阴沉沉的，无戒抬头望了望天色，忍不住叹着气，“只怕又要开始下雨了。”

最近下雨下的勤，连来烧香的香客也变得比往日烧了，无怪他也觉得这寺庙变得特别的清净，平素被他师弟吵闹的烦了，这会儿却又无端开始怀念起往日吵闹的时日来。

自己况且如此，他师哥无相只怕更要有过之而无不及了。无戒忍不住望了望天色，似自言自语道，“无邪啊无邪，你倒是走的轻轻松松，可叫师兄们难受呢。”

最近庙里事不算多，难得的清闲之日却让人发慌。无戒又回屋埋头在了那一推甘草药里。无相从外面回来，淋了一场大雨，晚上发了发了烧，烧的迷迷糊糊的，恍惚中就出现了幻影。

曾经多次出现在梦里的清净好像突然变得真切起来。断断续续，瞧不真切，睁开眼仿佛看见了熟悉的人，忍不住欣喜张嘴道，“无……无邪……”

无邪离开的这么些日子，他可谓是被心里的思念折磨的够呛。外表装的再无情，就算骗得过所有人，可是又怎么能够骗得了这颗心？晚上他都不敢回房不敢睡觉，就害怕一躺下一闭眼就想起那张没皮没脸又幸灾乐祸地笑脸来。

思念如魔，日日夜夜缠着他，如今就连再念起静心咒也不管事了。再抬头看佛祖，那般庄重威严，却叫他自惭形秽。

他去后山，坐在后山无邪常坐的山石上，望着湖面总是出神。有时候一坐就是一整天，一整天也不见得他换一个姿势。后背里，他师兄师弟们忍不住偷偷耳语，“主持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着了魔？”他却充耳不闻，唯独一人对着湖面叹气。

后不后悔？

无相从来不敢过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只知道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空，这么痛，这么无助。

无戒还能把对无邪的思念口口声声的说出来，放在台面上。有时候在饭桌上，说起无邪，下面就长吁短叹，他握着筷子的手却一顿，脸色惨白的可怕。而后就在众人不解又困惑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哪怕只是从别人嘴里听见无邪这两个字也能让他心疼好久好久，仿佛都要窒息了般。

这入魔的思念，就这样侵蚀他的全身，渗入到他的骨头间。

这天无相又去了后山，坐在山石上出神，突然下起了雨，少年主持淋着雨回了庙，不曾想晚上就发了烧还做了个梦。

这个梦是他曾经经常做的那个梦，关于九天之上的世界，关于前世爱恨……

第040章：庙门出事

无戒发现，只从他师哥那日淋了雨大愈之后仿佛变了个人。用胖小沙弥地话来说就像是突然开了窍。

这矮胖小子鬼灵精怪，就跟当年的无邪是一个样儿，每次这胖小子也会叫无戒没有法子。

这天无相突然将无戒等人叫进屋，一派认真严肃摸样，让一众和尚摸不着头脑。

穿着红色袈裟的无相坐在佛像前，那双漆黑明亮眼眸淡淡扫过他们，最后才听他缓缓开口，“今日叫你们来，是有事要宣布。”

那日无相说的话当真是像在交代后事似的，此后无戒回想起，都不得不佩服他师哥当初的英明智慧。等到数十年后，当静悟寺已不再是当初那小小寺庙，而是全国最大香火最旺弟子最多的时候，当上主持方丈的无戒这么对他的门生说着曾经的方丈无相。

“他啊，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最聪慧的人。也是个最伟大最懂得隐忍自己心思的人。”

门生们有些人不服气，忍不住窃窃私语，“您说的无相，不就是当初那个违背佛门，和自己师弟……”

后面还要说大不敬的话，却在无戒无悲无喜淡淡扫来的眼神中闭住了嘴。无戒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是淡淡一笑，道，“人生在世，孰能无过。无相师兄为我寺做出的牺牲和贡献，以及他的精神，也该是值得你们学习的。”

听了这话，后生们却都闭上了嘴，开始沉默。

当然，时光回到现在，还处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疆国和大靖国僵持不下的局面。

那日无相叫来庙里的和尚，语调平和的问他们，‘有没有人愿意还俗的。’

无相突然说出的这话，无疑如平起的炸雷，将原本安静的佛堂突然炸开了锅。接着就开始出现了窃窃私语的议论之声，这声音开始还很小，到最后突然变得很大声，只听一人冷哼一声，道了一句。“荒谬！”

这个突然下的决定确实是荒谬。

无相淡淡扫了一眼，等了一会，才又开口，“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原本就是个保个人的，我们身在这小小寺庙内，不知道山下的局面形势……如今，疆国的战火也已经烧到了我们的山脚城门下……”

刚刚还议论纷纷的佛堂，这一刻却突然变得安静了，只听得见无相掷地有声的说话声。

“现在我要告诉你们，就是这小小的寺庙也已经不太平了……”

无戒抬眼望着自己师哥那张平静的面目，藏在衣袖里的手却已握了起来，他忍不住又想起了三日前，那群蛮夷之兵闯入寺庙的情形。

为首的沈安上一刻脸上还挂着笑，可是下一刻就翻了脸，挥舞着手就要搜索寺庙，嘴里还口口声声嚷着，“寺庙里藏着敌国贵族叛徒……”这沈安嘴里说的倒是义正言辞，可是他心里打得那点算盘无戒总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无相坐在佛堂，任由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他的屋，大肆搜查翻看。慎言在门外急的跳脚，可是在看见蛮夷土匪手中的尖刀矛盾的时候闭上了嘴。

无戒知道这群人是又要来闹事了，似乎上一次这叫沈安的要他师哥去府上，说是讲解佛经，明眼人却都知道这一定是场鸿门宴。无相不卑不亢，断然拒绝了沈安的相邀，那会儿沈安气红了眼却没有法子办他，只得忍着气回去了。可是无戒知道，这家伙一定不会是善罢甘休的主。

无相又何尝不知道呢，沈安接二连三的来寺庙闹事，这打得什么主意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他就是要给静悟寺……更确切的说是给无相一个下马威。

这和尚太傲气，也太不识抬举，难得他沈大人看得起他，居然还敢不给他面子接二连三拨他的面！这口气，沈安怎么咽的下。

“所以，若是你们要走，我也不会留着你们。”无相淡淡开口，有道是狡兔死走狗烹，那群蛮夷之兵针对的是他这个方丈，他没必要让其他人也跟着自己受累，何况……

“师哥……”旁人都走了，唯独无戒没有走。“你怎么……”

无相抬头回望他，淡淡一笑，道，“原来是无戒啊，你怎么没走。”

无戒眼圈有些红，这个他一向敬重的师哥啊，因为无邪的离开人也已瘦了一圈，可是却还在强颜欢笑，不知为何无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会儿他才总算明白当初无相对于无邪的离开会那般决绝，甚至可以算是他无相将无邪逼出寺庙的，原来却是为了这个么？

无戒忍不住红着眼开口，“师哥啊……你怎么……这么傻呢……”

是啊，他无相怎么就这么傻，平白让小师弟误会不说这会儿他倒是做了好人，却凭的留下违背佛祖的名声。

无相仿佛洞察到了无戒的心思，朝着他释然一笑，道，“无戒，还记得地藏王菩萨说的话么？”

无戒听了这话，眼里已含着水光。无相这话的意思，他懂。

当年地藏菩萨经常去低于去超度罪恶的亡灵，劝道他们来世做个好人。但是低于是何等黑暗无比，他的弟子就劝导他叫他不要去，可是他却对他弟子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无相这么说，定然是已做好了最坏的决定。无戒最尊重他师哥，他知道只要无相做了的决定就很难改变，所以他点点头，含着泪道，“好，我懂。”

那天晚上，无戒回了屋，抱出了那些甘草，就着月色点了火把把甘草药给烧了。火光的噼里啪啦声响中，无戒听见了脚步声，回头就看见一个胖溜溜的圆脑袋从柱子后面露出来，忍不住张口叫，“无华，过来。”

无华是胖小沙弥的法号。

“你怎么没离开呢。”无戒问。

小胖子吸了吸鼻子，难得的严肃摸样，“无戒师哥，咱们寺庙是不是遇上了大麻烦。”

无戒伸手用自己胖胖的手摸了摸小胖子胖胖的脑袋，叹着气道，“你又从哪里听来的话。”

小胖子摸了摸鼻子，一副人小鬼大的摸样，“上次那群官兵来，我可是看见了。而且我当时躲在窗外，他们说的话也听得清清楚楚。今天方丈说的那些话，定然是和三日前的变故脱不了干系。”

无戒训斥他，“明知道如此，怎么还留下来，莫非你不想要小命了。”

却不想小和尚把脸一横，雄赳赳昂地开口，“阿妈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不讲义气。”

无戒被小和尚认真的摸样忍不住惹笑了。

他伸手摸着小和尚的头，小和尚不解，闻着他烧的甘草味，忍不住问，“师哥，你烧的是什么？”

“一味药材。”无戒双目灼灼生光。

“哦……”小和尚点着头，“什么味，真好闻。”

无戒却只笑不语。

“啊，师哥……我好困，晕死了。”话一说完，小和尚头一歪，就晕倒了。

第041章：大火烧庙

无华醒来的时候是在潮湿的地窖里，他完全不知道他已经在这地窖里睡了一天一夜，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寺庙早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等到他从地窖里爬出来的时候，被眼前的清醒惊呆了，引入眼帘的是漫天的火光，火光照的夜晚恍如白昼。

无华张大嘴，睁大眼，显然还没有从眼前的状况带给他的震惊中醒过来。他听见争吵声，叫骂声，杂七杂八地声音吵得他耳朵嗡嗡响，不断有脚步声来回在他眼前跑，若不是这地窖上面上满了花花草草作为掩饰，只怕他也早就被发现了。

“报告将军，没找到人！”

“混账东西！”他听见一人呵斥，那声音很熟悉，接着空隙他看见了一双牛皮软靴，很好的质感，他记得不久前透过无相的窗户他还看见过这双靴子。靴子的主人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有一双犀利如鹰地眼眸，那种眼神是小胖子无华不喜欢的。

“就算是给我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到人！”那人还在大喝，也不只是谁惹得他生了这么大的气。

“可是，这火势……”底下的人忍不住开口提醒。

那人冷哼，“好你个臭和尚，敬酒不吃吃罚酒……你当真以为放火烧了这寺庙就能逃过这一劫了么？”虽然无华看不见那人的面容表情，可是他还是能够想象得到，那人此刻一定已半眯起了那双犀利如鹰地眼眸，里面含着让人不颤而栗的杀气。他听见那人几乎咬牙切齿地道，“我沈安看上的人，还没有人能逃得出手掌的……我就不信，你还这舍得死了……”

接着，天空突然下起了雨，雨下得很大，几乎要遮挡住人的视线了。雨水稍稍减小了火势……

无华在地窖里呆了三天三夜，地窖潮湿昏暗，又没有吃的喝的，加上惊惧害怕，最终他还是晕倒在了地窖里。等到醒来的时候已是三天之后，此刻雨已停，天空也放了晴，那群野蛮之兵也已走了。无华从地窖里爬出来，眼前的寺庙早就被火烧的只剩下灰烬了。望着消失在眼前的寺庙，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悲伤，无华扑在废墟上，哭得撕心裂肺，几乎要叫人肝肠寸断。

“师哥……师哥……”他从地上爬起，颤颤巍巍地在废墟上翻看，扳着石头，仿佛要找出他师哥的尸体。可是大火烧了两天两夜，就算是尸首，只怕也早已成了灰烬。无华不知道这短短两天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知道无相无戒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他突然很恨自己，怎么就在这关键的时刻晕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