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雪逝觉得被人这样管着很烦闷,便皱着眉站了起来,嘴里嘟哝着,“出来都没有自由,真是堵心……”
起身之后,幕雪逝还是朝那地面看了看,观察之前所见到的那个烧暗的轮廓,又用手量了量,刚才他坐到地上就是打算自己躺在上面试一试,看看那身长是否正好和一个人差不多。
皱眉思索了一阵,幕雪逝觉得自己的方法太笨了,得想个方便快捷,准确率又高的办法来验证。
“有了。”幕雪逝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滚圆滚圆,里面冒出几道精光。
尚德公公有些不解。
“装上香露,我们走人。”
尚德公公应了一声是,也兴高采烈地跟着幕雪逝身后走,他巴不得幕雪逝早点儿回去,在外面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现在毫发无伤地回去,这一天就算熬过去了。
一路上,幕雪逝雄纠纠气昂昂,出去没多久就朝尚德公公说:“给我在这方圆几里找个尸体过来,或者去县府衙门一类的地方找被处死的犯人。”
尚德公公一惊,“大人是要把尸体带回沁怡别院么?”
幕雪逝眨了眨眼睛,“谁说我要回小院?我要去断事府,那小院再好也是别人的地方,断事府才是我们的家啊!”
尚德公公听后崩溃,他这个断事大人都已经做了个把月了,也没见他什么时候去过断事府,估计他连自己的家在哪都不知道……
果然,最后是尚德公公把幕雪逝领去的。
进了断事府,里面一阵鬼哭狼嚎声吓得幕雪逝险些提前从马上掉下来。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咱们府还闹鬼啊……”
尚德公公哭笑不得,赶紧把幕雪逝扶了下来。
“大人,那是武偲啊,您吩咐接过来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大人就给忘了么?”
幕雪逝咽了口吐沫,莹润的小脸恢复了血色。
“原来是这样啊。”
暂时避过了那间传来嘶吼声的屋子,幕雪逝进了正厅。
“我这断事府也不错呢,里面的东西都值钱么?”幕雪逝一会儿摸摸这,一会儿敲敲那,故意做出一副专业的表情。
尚德公公一笑,朝幕雪逝说:“大人您说呢?不值钱的东西,三殿下能叫人送过来摆着么?您刚才摸过的那座玉佛像,足足值几百两黄金啊!”
幕雪逝掐着手指头算了一下,十几辆的白银就够卖几年的猪肉,几百两的白银岂不得卖几辈子?那几百两的黄金得买多少头猪啊!……
“天啊!”幕雪逝惊呼,“太值钱了!如果把这卖了,岂不是又能打赏很多人?”
尚德公公的嘴角牵动了两下,笑容再也挤不出来了。
第十九章
“大人,尸体已经给您抬过来了,现在正放在院子里。”
幕雪逝点点头,吩咐禀报的那个侍卫说:“先把这个尸体放到一间空屋子里,一会儿我过去处置。”
“是,大人。”
那侍卫退下后,幕雪逝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破案这件事情真不是好干的,一天到晚要和死人打交道。
“尚德公公?”
“奴才在。”
“你派人帮我找些九原碳料来,越快越好。我先在这里吃点儿东西,最好等我吃完了,东西已经找来了。”
“好,小的这就派人去宫里拿。”
说完,尚德公公走了出去。
尚德公公走出去之后,幕雪逝在每个房间都转了一圈,暗叹皇上真是大方,竟给了这么好的府邸。只可惜他没有时间住在这里,要是能把三皇子叫过来就好了,那样一来他就是主,三皇子是客了。
在每间屋子都走了一圈,每个凳子都坐了坐,床也躺了一小会儿,幕雪逝的心里算是没什么遗憾了。他从正屋走出去之后,直奔了伙房。
“啊……啊……”
又是熟悉的几声尖叫,幕雪逝吓得差点儿没坐在地上,整个人的脸都白了。等回过神来才想起来这是武偲在叫,不是抬进来的那个死人。
调整了一下情绪,幕雪逝继续朝前走,耳旁传来的那一阵阵叫骂刺得幕雪逝耳膜发疼。他总有一种感觉,武偲是想表达什么。
……
“有什么好吃的么?”幕雪逝偷偷走到一个侍女的身后,探着脖子往灶台上面望。
那侍女一转身,发现是幕雪逝,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她一跪到地上,那些剩下的那些侍女瞧见了也纷纷跪倒在地。
“奴婢没看到大人进来,实在该死,请大人恕罪。”
幕雪逝在心里面叹了口气,这地方的礼数真是累死人,一天到晚跪啊跪啊不说,还整天把恕罪挂在嘴边。不就是没看到么!这也能算是罪?
“好了,都免礼吧,以后记住了,别人我不管,看到我决不能下跪,也不能一点儿小事就要我恕罪,违令者砍头。”
那些侍女面面相觑,都是一脸惊诧的表情。
看到伙房的人继续有条不紊地做事情,幕雪逝也放松了下来,他从一个侍女的身边走到另一个侍女的身边。如果看到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便直接伸出手捏起来一个放进嘴里。
那些侍女很多都是宫里招进来的新人,不曾想自己的主子竟是这么不拘小节的一个人。
就这样,幕雪逝围着长长的案板转了好几圈,见到什么熟了,都过去拿一点儿吃。
“好烫……”
“大人一定要小心啊。”
“嗯,这个炸得好酥,真好吃。”
“……”
尚德公公接过一个侍卫刚出宫里拿出来的九原碳料,直奔伙房而去。
“断事大人?”
幕雪逝就站在离尚德公公不远的地方,根本没听到尚德公公叫他,就一个劲地在那里吃。
尚德公公有些哭笑不得,又朝前走了几步,试探性地朝幕雪逝叫:“大人?”
幕雪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原本白净如雪的脸蛋已经吃得油汪汪的了。
尚德公公直接站在幕雪逝的身后,斗胆喊了一声,“雪公子!”
幕雪逝终于有了反应,流光溢彩的大眼睛四处瞄看了一下,没发现身后的尚德公公,于是继续埋头吃。
站在幕雪逝身边的那个丫鬟忍不住了,小声朝幕雪逝说:“大人,您身后……”
“我身后?”幕雪逝晃了一下脑袋,这才发现站在他后面那和蔼可亲的尚德公公。
“尚德公公,你找我什么事?”
“大人难道把刚才吩咐下去的事情忘了么?”尚德公公说着,就把手举了起来,把下人刚送来的九原碳料展示给他看。
幕雪逝瞪大了眼睛,赞叹道:“他们也太快了吧,我这还没吃完呢,就给找来了,快去给那些侍卫每人发一两银子。”
尚德公公叹口气朝幕雪逝说:“大人,已经不快了,都一个多时辰了。”
幕雪逝有些惊愕,暗想自己都吃了一个多时辰了么?肯定没有吧……最后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原因。
“我知道,尚德公公,当然少不了你的,赏他们一两,赏你二两不就得了,别不高兴。”
“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幕雪逝压根没搭理尚德公公的话,欢欢喜喜地跑到刚出锅的果子甜饼前,吸溜着小舌头尝了起来。
等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幕雪逝才恋恋不舍地朝外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叮嘱门口的侍卫,把这些点心送到武偲的房间一些。
幕雪逝走到存放尸体的房间门口时还在犯嘀咕,难道自己真要亲眼去看火化么……
就在这时,尚德公公忽然唤道:“断事大人!”
幕雪逝的心狂跳不止,热切希望尚德公公能说一句小的帮您把这事办了,那样他会感动得痛哭流涕的。
“大人不要忘了拿九原碳料。”
“#¥%&…*”
幕雪逝和两个手下一起走了进去,那两个手下是皇上钦点到幕雪逝身边的验尸官,对尸体早就司空见惯,于是所有的动作都由他们两个人执行,幕雪逝只管在一旁指挥。
即便这样,幕雪逝仍旧觉得毛骨悚然。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屋中传来一声大叫,紧跟着一个身影如同离弦的箭一样从里面窜了出来,满头的大汗地朝院子的一角跑去。
尚德公公赶紧朝幕雪逝的方向追了过去。
幕雪逝一只手拄在树上,另一只手按在胸前,有种想吐的感觉。
“雪公子没事吧?”尚德公公用丝帕帮幕雪逝擦了擦头上的汗。
幕雪逝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朝尚德公公说:“那……那人被烧得都冒白骨头了,肉都烧黑了,呜呜……”
尚德公公拍拍幕雪逝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一会儿您再去看就什么都没有了。”
幕雪逝出来之后,那两个手下也跟着走了出来。幕雪逝被尚德公公领进了屋中,一边喝茶一边安稳心神。
第二十章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幕雪逝就听到了外面一声招呼,跟着尚德公公走了出去。
“报告大人,那人已经烧得只剩下白骨了,小的们把那些白骨收走了,现在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这么快!”幕雪逝禁不住感叹这九原碳料的威力还真猛。
这下地上什么都没有了,幕雪逝也就不再害怕了。他和两个手下一起进了那间屋子,朝最初摆放尸体的地方走去。
一看到地上的景象,幕雪逝彻底愣了,这和太师府地上的那个轮廓相比,简直太不规则了。因为烧了将近半个时辰,地上的印记深一块浅一块的,中间的颜色最深,往四周就越来越浅,到了边际的地方,就是凸一块凹一块的。
很显然,就算是死了的人,烧得时候也会越少越短,到时变得不足半人长,也就是中间烧得最深的地方。
而幕太师被烧之前还是活着的,就算是昏迷了,被烧的时候也应该有本能的挣扎吧。即便像死人一样不挣扎,也不能烧得那么整齐啊!
这样一来,幕雪逝觉得应该不是九原碳料的作用了。
难道是被很重的东西压在身上了么?
可就算是那样,身体在烧的时候仍然会蜷缩啊,而且那么重的东西一定是金属,能烧得连渣滓都不剩么?这种招数也不合常理啊!想烧死就直接灌迷药将他迷倒,然后再烧不是省力得多,哪需要再找块东西压在身上……
想来想去,幕雪逝的头越来越大,总觉得无法理解这行凶者的心理。
“我们回太师府,我还得去那里侦查一下。”
尚德公公一听脸都变了,小声在一旁劝说道:“断事大人,还是明天再去吧,这天都要黑了,您再不回去殿下会不放心的。”
幕雪逝长出了一口气,朝尚德公公说:“你吩咐手下去殿下那里禀报一下,就说我一切安好,晚些回去,要他不要担心。”
“可……”
“没有可是,我今天必须得弄明白了,不然睡觉都不踏实。”
尚德公公只能叹了口气,按照幕雪逝的命令去做。
到达太师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幕雪逝一袭白衣,乌黑色的帽纱在风中飘舞着,在夕阳的映照下显露出翩翩公子的神韵。
在这里,幕雪逝再一次见到了宇文滔,如果不是王管家提醒,他都快忘了这个人,幕太师生前的挚友。
“草民叩见断事大人。”
“快快免礼了。”
幕雪逝对宇文滔还是很敬重的,放到现代,他还得尊称他为一声叔叔,虽然他并不是幕雪逝本人。
宇文滔上下打量了幕雪逝一番,眼睛里冒出几道欣喜的光芒。
“少爷如此争气,幕兄在天上一定会笑开怀的。”
“哪里哪里……”幕雪逝被说得有些飘飘然。
宇文滔收回笑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自少爷洗冤之后,老夫本以为这个案子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少爷还一直记挂在心上,你爹若能知道这一切,该多么欣慰啊!”
这句话幕雪逝听着就有些不对味了,幕太师若是活着,知道他占据了自己儿子的身体,估计得气得发疯。
“不知今天伯伯来家里,为的是何事?”
宇文滔听幕雪逝主动叫自己伯伯,顿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因为在太师府进进出出十几年,脑中都是幕雪逝以前那清冷的形象。后来听说幕雪逝失忆,还有近段日子来的一系列传闻,才试着用另一种眼光看他。
“哦,老夫是给幕兄上柱香,也过来看看夫人。”
幕雪逝点点头,客气地请宇文滔进屋喝茶,宇文滔推辞着说不用了,天已经黑了,他要回家了,幕雪逝便没再挽留。
宇文滔走后,幕雪逝迫不及待地进了正厅,点着油灯去看中间的那块地面。
“你们觉得怎么样?”幕雪逝扭头看向身边的下人。
那刚才帮着幕雪逝火化尸体的两个下人也纷纷摇头,“一点儿都不像是被烧的。”
幕雪逝站起身,把油灯放在大案上,自己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其中一个下人忍不住说:“烧得这么整齐,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而且这一定不是普通的话,是不是……鬼火?”
另外一个人立刻打了个寒噤。
这次幕雪逝反倒没有害怕,还朝那两个人安慰道:“哪里有鬼火?再说了,就算是有,怎么那么巧就烧到了我爹身上?”
那两人一下不吱声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外面一声禀报,紧跟着跑进来两个人。
幕雪逝一瞧,是张厚德和李忠志。
“草民……拜见断事大人。”
幕雪逝一声免礼,就带着疲倦的声音朝他们问:“二位何事?”
“大人让小的找的那些下人,小的全给找到了,现在那三人在外面候着呢。”
“那就请进来吧,你们二位下去领赏。”幕雪逝勉强打起了精神。
过了一会儿,一个老妇人和一个年轻的丫鬟,另外还有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拜见断事大人。”
幕雪逝觉得自己之所以累,大概就是免礼说多了。
“你们还记得自己最后一次见到老爷是什么时候么?”
那老妇人先讲话,“草民记不得了,草民一直在绣房做针线活儿,很少出去的,平日里看老爷的次数就少。”
“草民也是,草民是在柴房做零活儿的,本身就又脏又累的,能和老爷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瘦削的男人也跟着讲道。
幕雪逝顿时觉得自己赏出去的银子真是破费啊!早知道走的人都这么无关紧要,他就不派人去找了。
看向最后一个眉清目秀的丫头,幕雪逝有气无力地说:“你是不是也不记得最后见到老爷是什么时候了?”
“奴婢记得。”
幕雪逝将眼睛微微睁大,没想到还有一个记得的。
“是什么时候?”
“就是老爷遇害前的一个时辰。”
幕雪逝猛地就坐直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丫鬟看。
“你当时是在哪看到的?”
“在伙房,当时老爷亲自过来熬汤给夫人喝。”
幕雪逝的表情一下紧张了起来,“熬汤……熬什么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