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邂逅——杜月

呃……这……结果亚力克还是傻傻地跟着苏珊下楼穿鞋，直奔目标而去。

第二十一章

车子一路急驶，景色如风一般地逝过，但在车上，苏珊与亚力克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路，明明就是森然蓊郁的杂树林，连半点人迹都没有，看来就是那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连乌龟都不上岸的地方，这种鬼地方会有那种高科技的产物吗？

到了林中最深处，他们赫然发现一栋三层高的建筑物，而且很少人来过的模样。

亚力克与苏珊蹑手蹑脚地下了车，紧握口袋里的枪，姑且不论射的中的机率，反正带了就是安一点心嘛！

门口居然自动地打开，这更让亚力克与苏珊感到紧张，但还是好奇地进入屋内，电梯也像欢迎似地等着。

亚力克看了苏珊一眼，鼓起勇气地先走入电梯当中，苏珊也随后跟进，电梯自己启动，直接就到达了顶楼的电脑主控室。

「哇塞！真够酷的！」门口一开，就让苏珊大吃一惊地尖叫，这对电机系的学生是而言，是再也熟悉不过的景象，活活像电脑的内部配置，只是巨大化了而已。

亚力克比苏珊稍加镇定点，但是放眼望去，就是没看到那个家伙的存在，不免有一点失望的感觉，自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吗？

苏珊满心欢喜地走到萤幕墙前，却发一个人形趴在控制台上，她心里猜想，应该是CPU没错。

长长及腰的黑发遮掩了他大半的侧脸与身形。

苏珊的手，轻轻一拨开，那脸庞就出现在眼前，五官的比例犹如人工计算后的完美，手腕上还缠着几条光纤电缆，证实了他的身份与苏珊的猜测。

苏珊如获至宝般地笑了，这么好的人型电脑主机，怎么可以放在这么偏僻的烂地方呢？自己说什么都要把它带走。

「亚力克，你过来好吗？」苏珊轻声唤道，脸上有着灿烂的笑容。

「什么事？」亚力克狐疑地问道，苏珊那一脸的甜笑，让人心惊胆跳，心中的预感——这绝对没啥好事！

「我想把它带走。」苏珊指了指趴在控制台上的人，温柔地说着，笑地更灿烂，可是眸中的神情却绝非玩笑。

「不……不行啦！它又不是我们的，这样做，算……算是偷窃耶！」亚力克被惊吓地吱吱其词，不行！这绝对不行的！！

「拜托！这根本没半个人好不好？」苏珊收起亮眼的笑容，没好气地瞪着亚力克说着，她知道亚力克那一般性的原则个性又发作了。

「就算是没人，它也不是我们的呀！」亚力克再度坚持地说着，不是自己的东西哪能任意拿走，不告而取，那是叫做偷耶！太违反他一般的道德性思考了。

「那就把它丢这？没人管没人问？」苏珊挑眉问道，利用亚力克那愚蠢可笑的同情心和愧疚感，应该是最快的方法了吧？

「不是这么说，或许会有人来修呀！」亚力克仍然坚持不愿意，他没办法凭着自己的意思，去改变另一个『人』的生活，自己没有办法给它任何的保证，那就最好维持现状……

亚力克忽然觉得，自己总是很驼鸟似地去解决，有关它的所有问题，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不敢面对的情感吗？

「别傻了，它一定是采用自动维修系统，现在，所有的程式都在我们手上，又有谁救得了它呢？」苏珊再度说道，嘴角轻扬起一丝笑，这是对自己判断的自信。

「它的程式编写者呀！」亚力克出自于心虚地说道，却在心中想着：这……这有可能吗？如果有的话，应该早就来修了吧！

更何况，它每天负责起晶体这组织的所进行的庞大交易，不要说是几个小时，大概连一分一秒都不能少了它的存在的。

「你忘了？那封信里它说它没有主人！」她就等亚力克这句话，苏珊在心中窃笑，逼不死你才不信呢！

「那……那……」亚力克开始犹疑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真的得带这个大麻烦回家？

「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带走它。」苏珊再度露出自信的微笑说道，像是一切都有她承担，这绝对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似的，那笑容，让人的疑虑瞬间地消失，亚力克只觉得她只差没拍胸脯保证了。

「呃……好吧！」亚力克叹了一口气，好像也只能这样了，自己不小心害了它一次，这次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他非常无奈地帮助苏珊将它搬动到车里，准备启程回家。

亚力克背着CPU它，一步步地跟在苏珊的身后，到了门口时，却没想到苏珊忽然地停了下来，害地自己也差点撞上她。

苏珊讶异地看着前方挡在她面前的黑色跑车，突然间，那辆车子竟然开口说话了。

「你们好，我是黑飒，是CPU的朋友。」单调的电子合声响起，吓坏了亚力克，却引起苏珊极大的兴趣，不由得又走近了它一步，细细地瞧了起来，好奇地问道：「真的吗？晶体派你来的？」

「不是！我本来就在这里的地下车库，门与电梯都是我下指令帮你们开的。」车型的黑飒说道。

苏珊更靠近它了，看到驾驶座上的人影，诧异地说道：「你也是电脑生化人吗？为什么帮我们开门呢？」苏珊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界上有这么多的人型电脑吗？亚力克也不禁好奇地探头看看，苏珊到底在和它交涉些什么？千万别让人给发现呀！他们是没有任何武力去对抗晶体的。

「不是，你误会了，你看到的人影是假人，车子才是我真正的模样！我知道你们是来找CPU的。」黑飒以它单一的声调解释着。

苏珊有点失望地喔了一声，说道：「喔！原来是这样呀！那你现在到底要干么？」随即又想到这辆会发声的车子，应该也是拥有人工智慧功能的，那它一定是有什么意图，才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吧？苏珊想道。

「我想跟你们一起走。」黑飒平稳地说道，却极度地震惊了苏珊和亚力克两

个人。

「为什么？」亚力克率先发言，一来是怀疑它的来意，二者是又多了另一个麻烦，他瞪了苏珊一眼，半是责怪，半是埋怨，更懊恼着自己当初本来就不应该答应她的。

「是呀！为什么呢？」苏珊漫不在意地接受了亚力克的白眼，装傻似地再问了一次。

「因为，CPU当机后，资料都是我在处理的，那堆人类不找主设计者来，对我还嫌东嫌西的，说什么我处理地太慢之类的。」虽然，身为机器，黑飒也是有怨言的，自己本来就不是负责这方面的资料处理，忙地连常驻程式都快没记忆体用了，那群家伙还三不五时地寄E-mail来胡闹。

够了，它不干了！这根本不干它的事！它也不想等着那堆人发起火来，把自己砸烂报销，送进废车场，当废五金。

「听起来很像是过度剥削劳工的问题。」苏珊听完后，点了点头，同意似地说道。

「可是，你不属于我们的所有物呀！怎么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亚力克翻了翻白眼，心想：拜托！别又再增加一个麻烦了！回家后，凯伊看到会怎么想？

「CPU也不是你们的呀！你们还抱走它，那这怎么说？更何况，我是自己跟你们走的耶！就人类的自由意志选择标准而言，我比它有资格多了！」黑飒就理论上说道，所以亚力克也只好默然。

「如果，你也走了，那晶体的交易资料由谁接手处理？」苏珊忽然开口问道。

「没有人！资料将会乱成一团，内部开始分崩离析。」黑飒据实以告。

「那晶体会派人追踪你们吗？」苏珊再度问道。

「应该会，但在目前的状况下，不太可能来追缉我们。」黑飒说道。

「为什么？」苏珊继续追问道。

「因为，主设计者们目前都是不知踪影，组织内没有人，有这方面的专业技能，来进行追查这种动作，现在再加上，他们以往习惯的作业系统全毁了，光是后续的作业，就够他们焦头烂额了，没有其他的力量，去进行大规模的搜索计划。」黑飒说道，它也是经过衡量计算，才敢一赌这次的风险。

「很好的解说呢！黑飒，我很欣赏你，我们走吧！」苏珊转身拍了拍讶异万分的亚力克，示意道。

亚力克呆呆地望了苏珊一眼，说道：「真的吗？」好像还是不相信的模样，心里想着，那有这么荒谬的事情！有意志的机器车要跟自己回家？

「当然！走了啦！亚力克，你很爱发呆喔！」苏珊干脆地说着，顺便再消遣他一番，洒脱地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亚力克只好无语问苍天地跟着苏珊的脚步，慢慢地走着，而身后的黑色跑车，也发出车子启动的声响，连车头灯都亮了起来，一同启程回家。

第二十二章

坐在汽车的后座里，亚力克五味杂陈地拨开它的发，那比例完美的五官，令自己想起那纯粹的笑容，唇边总是弯起一道刚刚好的弧形线条，犹如计算过的准确抛物线，还有，曾落在自己唇上的吻……

亚力克摇摇头，不禁苦笑，自己怎么老对它想一些有的没的，甚至是存在跟生死这种蠢问题呢？

以后，它一定会活地好好的……亚力克在心中想道，并且用一种倾慕似的眼光，凝视着CPU它，第一个有意识存在的高科技生命体。

亚力克轻轻地碰过它的颈子，它的胸膛，之前那股莫名的失落感，竟像水蒸气似地蒸发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温柔的怀念，还略带点安心，那些令自己气地要死的病毒程式、恶心叭啦的对话，还有一个个滴溜跑着的小脸，瞬间充满心中的回忆，或许，自己没有想像中那么讨厌它吧？

甚至是，有一点点的好感……

亚力克禁不住好奇，想碰碰它的躯体，重新认识它的存在，他的手，开始探索起所谓生化人的躯体，摸过腹部与腰间，接下来是……大腿根部……

亚力克的脸颊蓦地羞红，慌张地想收回，却又想一探究竟，这是生为科学研究者的好奇心，自己真的很正常！他不停地催眠着自己，找寻合理化的藉口。

他的手，还是战战兢兢地碰触到了，想起它当初整地自己那么惨的模样，谁也不会相信吧？甚至是自己都不敢相信会有这种事情的发生，跟生化人做爱？真是笑话！

那时它还说了什么？想知道做爱的感觉？更不幸的，自己就是这场闹剧的参与者！荒谬！

还能说什么？说什么也不能表达自己现在这样混乱的心情吧？亚力克摇头苦笑着。

还恨它吗？不知道！亚力克只知道，此时此刻对它所产生的愧疚与怜悯大于仇恨的力量，其实，自己早就没那么生气了……

当知道它是生化人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它，面对自己心里的感觉了……

亚力克又叹了一口气，看着它睡着似的模样，让人半点气也生不起来，连记恨这回事都忘了，唉！果然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认识它跟苏珊呀！

「亚力克，它住你家可以吧？」苏珊忽然开口说道，惊吓打断了亚力克的沉思。

「什么？」亚力克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家不方便啦！带一个男人回家，我爸妈一定高兴地发狂尖叫。」苏珊皱了皱眉头，她现在总算考虑到现实层面的问题，以她家那对疯狂的养父母来说，就算不知道实情，光看到CPU的模样，也会兴致勃勃地要求自己和它交往，更进一步探听到底什么程度，搞不好，还会要求说明一下房事的和谐与否，一想到这些，苏珊的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为什么？」亚力克很有疑问地看着苏珊。

「他们一定会说亲亲小宝贝，我最可爱的苏珊，你终于长大了，需要保险套吗？你们俩都没问题吧？诸如此类的蠢话。」苏珊很无力地推衍出父母那种无意义的对话，她才不想受到那样的骚扰呢！

「嗯……原来你家不只你奇怪而已呀……」亚力克似乎是有所领悟似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后面那辆车子呢？你要怎么解决？」

「这……就说我打工赚来的好了。」

「那他们会相信吗？」亚力克很讶异地问道。

「会啦！我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的！这是我家的信任态度。」

亚力克心想道：呃……基本上，那叫做放任……而不是……信任，算了，事情解决就好。

「嘻……那就这么说定了！帮它跟你哥做个介绍喔！」苏珊笑嘻嘻地说道。

「可是，我哥他会相信吗？」亚力克歪着头想道，这件事要诚实地说出来，一定要大费一般功夫。

再说，凯伊一定不能理解生化人的，更何况它又是晶体里的主电脑说……

「那就骗他说是你朋友好了嘛！又不用说出实情，省得麻烦。」苏珊照样提出她的馊主意。

「这……这也行啦！可是要怎么说呢？」亚力克游移了一下，最后还是同意了苏珊的提案，他已经习惯了苏珊向来疯狂的提案，再者，如果它能以『人』的身份活下去，不也很好？

「华裔混血，中文名雷修，英文名雷，最近申请到我们学校当一年的交换留学生，这样够完整了吧？」

「好，那就这样吧！」亚力克笑了笑，赞同地说道，低头看着它，摸了摸它的脸颊，在心中祈祷着：希望你有一个新生，雷修。

第二十三章

回到亚力克家，两人就匆匆忙忙地把黑飒那辆黑色跑车给安顿好，接着把CPU给带到楼上来，可是，任凭两个人怎么找，也找不到灌输程式的地方，心情越来越焦躁，尤其是亚力克。

两人真的是很努力地、很用力地给它东翻西找，就只差没把它的裤子脱了检查，但是，找寻越久，挫折感也越大，沮丧感更油然而生，苏珊与亚力克好想要放弃。

亚力克叹了一口气，失望地往床上一坐，甚至是开始后悔，把它带回来这种决定。

苏珊看了亚力克一眼，想也知道亚力克沮丧的心情，却仍是轻松地说道：「别这样，等下一定会找到的。」

亚力克看了苏珊一眼，无言以对。

苏珊撩起CPU那黑瀑般的长发，看着它紧闭的双眸，冷冽精确的五官，给人一种超乎完美的不自然，但是，它现在停止的状态下，倒有点像人类睡眠的模样。

苏珊无聊地胡思乱想，忽然忆起自己小时候听过的「睡美人」童话，长眠的公主被温柔地吻醒……

那……如果，它是童话里的公主，那王子就应该是……亚力克！

想到这，苏珊觉得非常地有趣，反正，试一试也无妨，她迫不及待地坐到亚力克的身旁，说道：「亚力克，你听过睡美人的故事吗？」

亚力克被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搞不清头绪，但还是答道：「听过呀！」

「那你知道结局吧？」苏珊再度地问道。

「知道。」亚力克回答，更觉得苏珊的态度诡异，心中不祥的预感再次大作。

苏珊站了起来，走到CPU它身旁，用手指了指它，笑容满面地说道：「那它像不像童话中沉眠百年的公主呢？」

亚力克扁了扁嘴，无趣但肯定地说道：「不像。」

「亚力克，做人要有点想像力和浪漫好不好？」苏珊瞪了亚力克一眼，说道。

「别胡闹了，再没有办法的话，干脆送它回去。」亚力克有点赌气地说道，心中却有很苦涩的感觉涌出，他自己也不喜欢这个决定。

「那你吻它吧！」苏珊低声地说道。

「什么？」亚力克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心里想道：苏珊她开什么鬼玩笑？这完全不合逻辑嘛！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或许，主设计者在创造的时候，多加了一点浪漫及幻想，否则，这完全不合电脑上的功能构造。」苏珊冷静地述说着。

这会儿，换亚力克面红耳赤，他可以理解苏珊所说的，但是，在别人面前吻它这件事，令自己觉得非常地害羞尴尬。

「不愿意？和机械亲吻，让你觉得非常地奇怪？」苏珊挑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