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君传（第二、三部）——山狸猫

连梦哑巴吃黄连，其实跟雪玉也没什么，可教主大人就是不讲理什么都不问清楚上手就先打人。

“教主大人恕罪。”

连梦一惊，自己明明没开口，却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环顾，只见辛未正在生后。她是几时从哪里冒出来的？辛未模仿人声连梦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当时未敢信，今日一见果真惟妙惟肖。无法相信自己的声音竟从别人嘴里发出来，而且还是一个女子！

教主将食指放在唇边，示意连梦不要出声。拉着她走进里屋掀开床板，竟有暗门。外面辛未已经一句一句自己和自己骂来骂去。

“小贱人，以为自己年轻又有几分姿色就了不起是不是？”

“不，不是。”

“你额头上那是什么东西啊，你不过就是一只花了脸的小花猫而已，你敢跟我抢！”

“属下……不敢。”

声音时而怨愤凄厉，狂怒中又带着悲伤和绝望；时而有前辈维诺，哀怨中又暗潮汹涌心存不甘。

跟着教主下到了密室里，教主点亮了四周的灯火后望着连梦看了很久，眼中竟是含泪。最后还是扑过来将连梦紧紧箍在怀里。温热的泪水掉进连梦的衣领，犹如断线的珍珠落在身上。

“教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从你出生到现在娘都没怎么抱过你。娘不是不想要你，只是那个时候娘不能要你。那时候娘势单力薄，娘不能让你落到那些人手上懂吗？”

“教主大人，您……您没事吧？”

“梦儿，让娘好好看看你，都长这么大了。”连碧擦干净了眼泪，使劲地眨了眨眼睛，把所有残留的眼泪都逼出来擦干，“死狐狸怎么狠得下心在你那么漂亮的脸上盖印？这种蠢事也就只有他才做得出来。他没怎么欺负你吧？”

突然如此晴天霹雳的信息堵塞在连梦的脑子里，连梦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谁？”

“当然是雪玉，他向来玩世不恭。当时交给他的时候真的担心了很久，可那是那时唯一的出路。”

“你真是我娘？”

“记不记得七年前你刚到这里，在奉仙阁门前的万能松树下我曾经问过你为何要羡慕一个区区婢童，你跟我说因为婢童有娘，而你没有。我又问你如果你的娘是奴是婢是盗是倡又如何？你只对我说你只想要娘，无论娘是什么。”

连梦想起来那年刚到这里的时候一个婢童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被揪到奉仙阁门前受杖刑，而他娘拼了命地护着她，结果两人一同被乱棍给打死了。血淋淋的尸体被拖走，可小连梦却在那面前久久地站着，不忍离去。旁人都以为这小孩见着打死了人给吓破了但，也没人管他。那个时候出来他的雪玉叔叔连教上下没有人管他的死活。不久就下雨了，就好像连上天都在哭诉这不公一样，但看着地上的血迹随着雨水被冲刷干净不留一点痕迹又觉得这场大雨只是为了抹去这段惨痛的事实。雨过天晴后，大概没有人会再记得在这里死去的那对母女。

似乎是淋了很久的雨，也可能不太久。烟雨朦胧中一个恍如天仙的姐姐撑着一把油纸伞向自己走来。下雨了所有人都躲雨去了，这时候还在外面的就只有失神的小连梦和那位姐姐。

打伞遮住了连梦头顶的天空，“下大雨了，别人都躲雨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傻站着？”

“刚才在这里死了两个侍婢，她们是母女两人。”

“恩，然后呢？”姐姐很耐心地听小连梦讲着。

“我好献媚她。”

“为什么？”

“她也有娘，大家都有娘，为什么我却没有？”童稚的声音天真无邪，明亮的大眼睛却让女子相形见浊。

“如果你娘是奴是婢是盗是倡你还想要吗？”

“为何不要？娘就是娘，我从来都没有过，我只想要娘，无论娘是什么都一样。”

这是小时候唯一一次向人提起想要娘的事情。这些事情雪玉从来都不会过问，失神也好，发呆也好，只要连梦不开口，雪玉不会去打扰他只会在一旁静静地守护着，直到连梦心情转好。不久之后就进了万花阁，在那里小连梦和苏柳儿一起被别人嘲笑是没娘的野孩子。也因为这样才和苏柳儿熟悉上的。苏柳儿是个天生的乐天派，总是说没娘又如何，野生的更壮士。他那副滑稽样总是引得众人大笑，笑过后还是叫他野孩子，他竟也不在乎。

起初只是他一个人这么说，后来他还逼着连梦和他一起说。小孩子差两岁个头差很多，苏柳儿竟也恬不知耻地以大欺小，连梦不肯说就打屁股，总是逼得连梦到最后非说不可。不过照他说了以后心情真的变好了很多，也不觉的那么的自卑了。

“为什么到现在才认我？你现在才认我还有意义吗，我最需要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可是……”

“可是为什么我还是那么高兴。明明我已经不需要你了，为什么还是那么高兴。”

这次是连梦扑到了教主的身上将她紧紧抱住。

“娘……”声音颤得厉害，几乎听不清楚。

连碧轻轻拍着连梦的背，安慰着这个终于找到了娘的可怜的孩子。

“我的好孩子，和娘一起改变连教好吗？改变这个害我们母子分别，相见却不能相认的无情无义的连教好吗？”

“好。”声音哽咽，喉咙里满是咽不完酸水。

从密室里出来的时候辛未竟还独角戏唱得好不开心，真佩服她一个人撕心裂肺地吼了那么久都不带一句话重样的。见教主终于办完了事情出来了才终于又摔了一个瓷瓶大叫了一声“滚！”来收场。

出门的时候就见门外一圈耳朵贴墙的乖乖站起来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时不时的有人还偷瞄连梦脸上的那座的五指山还有红红的眼圈。这种时候最适合跟大姑娘一样扮羞涩，过街老鼠一样地飞逃出去。

“自作自受。”落井下石的是黑羽。

虽然连梦自己说没事，但晚上云裳还是去煮了鸡蛋来给连梦搓。虽然教主自称是连梦的亲娘，但这亲娘下手却毫不留情，这一巴掌可是下足了十分的力道。第二天一早脸上的红肿是消了下去，但指甲刮伤的两道血痕犹在。

穿戴整齐后就直接去了罗生门。

“孙长老，这红鬼硬是要跟我抢人手。连梦原本就是我万花阁出的人才，他一百雀楼的人凭什么和我争？”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还再吵。想不到这红鬼蓝鬼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吵到现在还没个完。

“我可要提醒你个一夜女，别忘了在罗生门里可是不分出处的，你这不是理由。”

“孙长老，呜……你也知道，小梅只是觉得和万花阁的人在一起比较的亲切也能安心。可今年万花阁实在是可怜。那红鬼连这个都要和我争，呜呜……我不干了，坐这个位子上还有什么意思，连个喜欢的部下都要不到。长老，你干脆让红鬼把我的部下全都收编了，我也好落个清闲。”这……这……这难道是标准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吗？这居然是出自那个可怕的蓝鬼之口？

“看你，人一姑娘家你就不能让让她吗？”

“孙长老！你别被她那毒蛇泪给骗了！她只是在你面前装可怜而已。她手下人手原本就比我多了不少，我已经让了她好几次了，你还要我让她？”

“男子汉大丈夫的让让小姑娘有何不可？”

“她还小姑娘？她分明就是个老姑娘！”

“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有本事你就来撕啊！连梦！你也听到这女人有多暴力了吧，你敢跟她吗？”看来红鬼早就察觉到了连梦就在门外。既然人家已经发现了，连梦只好推门进去。

“来，到姐姐这边来，姐姐一定好好疼你。”蓝鬼对着红鬼龇了个牙立刻换了张嘴脸向连梦伸出了两只手。

“我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相信你的这张嘴。”红鬼耸了耸肩。

蓝鬼甩手就一巴掌抽了过去，可红鬼逃得快，向下一蹲让蓝鬼抽了个空还差点重心不稳摔一跤。

“看，这女人多暴力！你敢跟她吗？”

蓝鬼被气得满脸通红，红鬼却嬉皮笑脸好不开心。

“你给我过来，你站他那边去算什么意思？”蓝鬼气得跺脚。连梦已经悄悄地挪步到了炙鸡身边。

“青姐姐，实在不好意思，可是经过昨天的事情到现在我对女人还是心有余悸。”

“你！”

“是你自己吓到了人家，可怪不得我咯！”

“你串通教主吓他的！”

“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本事？”

“好了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别生气了。”孙长老发话了，这事就这么拍案定了。

“哼嗯。”蓝鬼再怎么生气，再怎么不服，孙长老这么一说也没法再反驳。

无论如何都要选红鬼，这是教主的意思，因为红鬼是教主的人。

“呼，终于抢到手了。”蓝鬼气呼呼地走掉后红鬼喘了口气。连梦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商店里的便宜货被主妇们抢得头破血流。

“小子跟我来拿东西，进了罗生门可没那么清闲。今天你马上去准备东西，明天就开工。”

“开什么工？”

“呼——”炙鸡吹了一口气，转头有气无力地对连梦说，“当然是讨伐叛徒去，你以为罗生门是干什么的？”

跟红鬼去领了腰牌衣物，果然腰牌在色泽上和苏柳儿那块有些许不同，更红润一些，符合红鬼的特征。

“这些是档案资料，你拿去慢慢看。”炙鸡仍了一大本手册给连梦。连梦翻开，里面有名字有画像还有些籍贯特征之类的描述。

“这是什么东西？”

“讨伐名册，你的任务就是把这本名册上的人都找出来然后活捉回来。”

“这么多全部？”

“没办法，我这里人手严重不足。你那点已经算少的了，别太紧张，我也跟你一起去。你是新人，我总得带你熟悉熟悉业务。”炙鸡一拍连梦的肩头，连梦被他打得咳了出来。

“今天你就回去收拾收拾出门的东西，然后好好睡一觉，这些东西路上再看也行。”

“哦。”

“那么明天辰时山门见。”

次日一早连梦就收拾好了东西在山门等。

“红鬼有点不舒服，让青姐姐来替他。来，姐姐带你下山。”

“你个家伙，事到如今还想坑蒙拐骗吗？别理她，我们走。”红鬼拽着连梦大步流星地从石阶上跃下，十几级的台阶直接就跳了下去。速度虽快，但这种下山方式实在是太惊悚太吓人，稍有偏差必定要赔上几颗门牙。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连梦只觉得头晕想吐，蹲在地上难受了好久。

“喂，你也太差了一点吧。”

“是你太强，唔呃。”干呕声。

“不想跑那么辛苦的话那么你用神使大人的招数飞吧。”

连梦吓一跳，到了连教后他从来都没有在别人面前展示过御风术，他怎么会知道？不过既然他是娘手下的人那么知道了也不算太奇怪。

“你还是让我先休息一下好吗？我现在没法集中精力。”

第十六章：蟾月

“呼，小鬼。”想不到炙鸡直接扛起了连梦就走。

“喂！放我下来。什么小鬼？你也不见得比我大很多。”

“这里还是连教的势力范围，有话跑远点了再说。”

“少看不起人了，不就是想看御风术么？”连梦拼命挣扎着，强行施展了御风术。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就花了，再出现的时候竟是在十几米的空中。

“啊——！”吓得惊叫的是连梦，果然好久不用了，居然出了岔子。

“啊。”炙鸡这声是痛的。连梦是若着陆，压在炙鸡身上。所以痛的只有炙鸡一人。

“搞什么？不行就别乱来，我有没勉强你！什么鬼地方。”

连梦这才发现竟然飞到了一处断崖之上。身后是一个不深的岩洞，面前就是高耸的断崖。无路可走。

“准备好再吐一次了吗？”

“什……”么字还没出口，炙鸡就将连梦扛上了肩头从断崖上跳了下去。

连梦趴在地上，这次不仅仅是干呕，而已吐了满地。大概昨天晚饭都吐出来了。失重的感觉实在是叫人心惊胆战脚心发冷。这种夸张的事情也就只有这只红鬼才做得出来。

莫名其妙地飞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反正周围应该也没有连教的探子炙鸡反而放心了不少。

“教主跟你提过吗？她勾画出了一幅百鸟争艳图？”

“你是说教主屋里的那幅刺绣吗？”

“也可以这么说。那是她这十几年来的心血，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

“一幅刺绣而已，有这么重要？”连梦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重要的可不是那幅刺绣，而是真正的百鸟争艳。那幅东西只是一个暗号而已。”

“暗号？”

“那幅刺绣上绣的每只雀鸟都代表着教主的一个部下。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教主准备要起事了。”

“为什么？起什么事？”

“教主没跟你说她要夺回实权的事情？”炙鸡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她只是说要我帮她一起改变连教。”

“也是，那种环境下她不敢说那么多，也是正常的。那些老头子疑心重得很。”炙鸡咬着唇，想着该从哪里说起。

“你也经历过生死台了，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奇怪？你是说百雀楼那里着火的事情。”

“不是，那是飞天峰的事情了，我是说在生死台上。不过也多亏了那场火。”

“那火真不是我放的。”连梦一个劲地叫冤枉，现在谁都说那场火是他放的。

“是不是你放的都一样，刚好利用了那场火来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铲除混杂在百雀楼里的奸细。不过我倒是相信不是你放的，当时我看到了那个人虽然是顶着你的脸，但使用御风术可比你熟练多了。应该是神使大人做的吧。”炙鸡揉了揉连梦这个小窦娥的脑袋。

“你怎么会看到？”

“有什么奇怪的，你们那里不也有黑羽看着的吗？为什么我就不能在那里。”

听他这么一说倒也是挺有道理的。

“那不是重点，你难道没有觉得要百雀楼和万花阁互相残杀很奇怪吗？即使是有百雀楼和万花阁之分，但实际上还是分数同门，为什么百雀楼和万花阁非得这样互相残杀？”

“这……”这是一个连梦从来没考虑过的问题。一直以来潜意识里都觉得百雀楼就是敌人，没有任何理由的这么认为。

“连教的意识一直被操纵着，故意形成这种百雀楼和万花阁对抗的环境。其实这根本就违背了连教最初的形态。教主的目的就是让连教回归最初的形态。”

“最初的形态是什么样的？”

听到连梦这么问，炙鸡倒是有些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