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凄月刚刚在城镇入口处的地方就已经放开搀扶着的人,想是人来人往,众目睽睽之下不甚好意思,故而有所避忌。但他刻意将脚步放得极慢,跟在林羽凉身后,只是不时指点路途该如何去走,显得极为耐心妥当。
他引导着林羽凉走到一处精美阁楼前,上书龙飞凤舞两个大字:“欢阁”。
只是,只是……
那门口一排袅袅依依的莺莺燕燕,都恨不得扑上来了!
刚刚行走在街道上,陌凄月不作任何掩饰的清辉皓月之姿,已是引得人群阵阵骚动,但摄于陌凄月冰冷无双的气场,也无人敢多言议论。但此刻……
此地,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青楼么?
林羽凉还在恍恍惚惚着,就被一帮完全不知矜持为何物的女人拖进了这“欢阁”,而身后的陌凄月虽然所有女人的视线都围绕在他身旁,却无人敢更近一步。
武功原来是用在这里的……这么强大冰冷的气场,别说女人了,恐怕夏天连蚊子都不敢接近吧?林羽凉不着调的胡思乱想,却突然回忆起了昨晚那人魅惑无双的媚态,那样清冷的声音发出那样细碎那样销魂入骨的呻吟……ohmygad!林羽凉感觉自己下身竟然隐隐有了反应,脸一下子就红了。
陌凄月却是看见身前那人忽然之间耳根涌上淡淡的红,以为他为这烟花之地的靡乱而无所适从,只觉得他的反应显得甚为可爱。
他们二人随后在使从的带领下来到了楼上的单独隔间。
这座阁楼虽然不大设计却是精巧,楼上是中空的环形,正能对着楼下中央一座大的圆形舞台,方便欣赏节目。此刻舞台上表演的也不若是些千篇一律的歌舞,看在林羽凉眼中,除了枯燥就是无聊。
但没有过一会,舞台上的舞女们散去,竟有一个眉梢眼角藏秀气,声音笑貌露温柔的典雅女子走上台来,不由得令人眼前一亮。
而听她在台上的言语之意,说今日是欢阁第一花魁“锦色”的出阁之日,已诗论及,若是有人能以华彩篇章赢得锦色青睐,便能与之春风雨露,共度良宵。
那花魁锦色只露了一个背影,却奇特的给人以一种美艳不可方物之感。
原本喧嚣的欢阁顷刻间寂静。
很快一个个自居才子的人便高声朗诵起各自所作的诗篇,可那些诗句有些甚至连平仄都没有对上,更不用提文采了。
林羽凉在上面坐着却是越发听不下去,嘴里不由自主的以自己也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的背到:“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寻访。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酌低唱!”
坐在他身旁的陌凄月却是神色一动。
这样婉转不羁的诗词……
陌凄月自幼被上任寒轩轩主收养,除了传授上乘武功,还要学习各类古代典籍诗词曲赋。而自己遍览群书,虽不敢放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也不可能有这样文念俱佳意境上等的词句自己从未听过的。
也不知他从何处所获。心中思虑微微转过,陌凄月脸上浮现出一丝清浅的微笑,却仿若能映的天地失色。
林羽凉恰巧一偏头,这个笑容便净收入他眼底,让他为之失了神。
而陌凄月,却已开了口,轻声吟诵起刚才所听的诗句来。
这清幽玉石,月光拨弦一般的清朗之声,娓娓若有似无的道来,像一阵微风拂面,全场立即万籁俱静。
良久。
一个妩媚芬芳的声音响起。“公子真是文采风流!”一句称赞还未道完,一只纤纤素手扶了栏杆,亭亭的转过身来。
这名花魁锦色的身姿颇为高挑,却纤腰楚楚,身材曼妙。她有一双风月无边的细长丹凤眼,烟波流转间,顾盼生姿,撩人心弦。
真真是个极为勾魂的美人!
她着一身朱红罗绮霓裳,美的艳而不俗,反倒是如同一株浊世红莲,翩然盛开。
“公子可否与锦色一叙?”一弯浅笑,颜如花绽,那女子此般盈盈说道。
“然。”陌凄月轻声开口,眼中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光芒。
什么,什么情况?
林羽凉迷迷糊糊间,便眼睁睁看着事情一转眼便发展到了此步。
他心中隐隐不愿那人与那花魁接近,可此刻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自己没有任何立场阻止他吖。
林羽凉低下头,心中充斥着难以言明的难过。须臾之间,却感觉到有人,牵住自己的手。
惊愕的抬头。那个人的侧脸平静淡然。
于是,内心恍若面对一场春暖花开。
“属下参见轩主。”一进到楼上的隔间,那刚才还柔桡轻曼,妩媚纤弱的人立刻变了一副模样。“她”的声音低了些音调,仍是雌雄莫辨,却显得清亮不少。
“我没料到你竟来的如此之快。”陌凄月微微拂袖,神情却仍波澜不惊。
“若是知道我在暗庄你就不会来了吧?神色嘲弄的开口,”轩主既然被正道围攻,我再不来,难道等着为轩主收尸不成?”那人虽然口中称呼陌凄月为轩主,言语中却并不显得十分尊重,反倒十分肆意不满。
“我知你对我肆开杀戒不满,但……”陌凄月的声音低沉的像一声叹息。
“我怎敢对轩主不满?”那人却抢断了陌凄月的话,神色间的妖娆妩媚更着几分。过了片刻,“她”才忽然又开口道:“轩主今日所作的诗词格外的好呢……”
“不是我所作。”陌凄月显然又恢复了之前一贯的清清冷冷。眼神微微偏转:“是他言的词。”
顺着陌凄月的目光,那人看见了林羽凉,眼中多出的一丝玩味不加掩饰。
“哦?没想到轩主您一向孤身一人,也会去寻这样一个妙人跟在身旁呢。”
说完不及陌凄月回应,撇了林羽凉一眼,又继续开口道:“长相虽然秀气普通些,这份空灵通透的气质倒也难得。就不知是哪家烟花巷陌能培养出此等人儿,改天我也好去寻寻。”
陌凄月皱了皱眉,正准备反驳些什么,却听见一旁的林羽凉迟疑着对自己这位下属道:“呃,那个,你是男还是女啊?不会是……传说中的泰国人妖吧?”
语气极度不解,表情极度天真。
某人呼吸一窒,刚刚还显得神采飞扬的脸色立刻黑了一层:“我自然是男子!”
“那装成这个样子做什么~~~~。”林羽凉语气疑惑不解,眼神直直的定格在他红衣遮掩下高耸的胸部。“这么夸张哦,真的还是假的啊?”
一边说着,林羽凉真的伸出手在他的胸前触碰了一下。也不知怎的,或许是用力过猛,两个圆滚滚的梨便从那人的衣襟中滚落出来。
他的脸色立刻由黑转为通红。
而更让他觉得痛不欲生的点睛之笔在于林羽凉愣了半晌之后,语气无比纯真的一句话。
他说……“诶?你的胸掉了诶?”
某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一旁的陌凄月拼命忍着,嘴角还是忍不住弯起一道弧度。
第四章:泰国人妖
“小子你给我听好!我的名字叫“皇甫若锦”,不是你所喊的什么泰国人妖!”皇甫若锦气急败坏的怒吼,完全顾不得他一向最在乎的形象。
“就连声音都这么人妖……”林羽凉暗地里翻了一个白眼,以低的恰好能被皇甫若锦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
“你一路上总是这么唤我,又不肯与我说明到底是何缘由!这“泰国人妖”到底是何意?”皇甫若锦终于还是决定开口询问。
“这个,是用来形容……”林羽凉握紧拳头,表情严肃而认真。
“是用来形容那些大公无私、大爱无言、美丽动人、倾国倾城、芸芸众神赞、飘飘仙子香、天生丽质难自弃,回头一笑百媚生,哦,对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万“寿”无疆的绝世男子的词语!!!“
“恩。也还算贴切。”皇甫若锦点点头,却看着那边笑的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的林羽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此刻两人正在回寒轩的路上。
话说陌凄月原本打算亲自送林羽凉回轩,却突然有人传书给他,他看完之后便把林羽凉托付给皇甫若锦,自己却飘然而去不知所踪。
林羽凉心中很是郁闷。尤其是跟一个处处鄙视自己恶言恶语的人一起。(这是为什米呢?我只能说小凉你真的把他惹火啦……)
于是他很不心甘情愿。
于是……便有以下……场景……
林羽凉和皇甫若锦走到一处客栈暂歇。
店小二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客官,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
皇甫若锦正准备开口,却看见林羽凉清秀的面庞上又露出了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果然……林羽凉伸出手指向皇甫若锦,羞羞答答的开口道:“他想来大便……,那个出恭……”
噗……皇甫若锦头上立刻爆出若干条青筋……
世界如此美妙,我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淡定,淡定……
淡定个屁!某人你找死啊?
等好不容易气的反应过来,那个某人已经跑得不知所踪,就剩一个满脸黑线的店小二,吞吞吐吐的开口:“那个,客官,茅房在客栈后面……您还是赶紧的去吧,别憋坏了……”
……
……
好不容易追到了那个混小子,已经在心里想好各种酷刑的皇甫若锦,嘴角露出阴冷的微笑……
但是……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实际行动,却听见那个人站在街道中央大吼:
“你这个有短袖之癖还喜欢扮女装的变态!不要妄想了!我不会从了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人群立刻回首看向自己……然后,指指点点……
强忍着怒火准备冲过去把他抓过来,却在自己接近他身边的时候听见那人故意装作低低的声音:“第一,你要动我我就去向你的轩主告状……第二,你不想明天你那个掉胸事件人尽皆知吧?”
挣扎着的面目表情立刻变温和,伸出的手也缩了回来。
我继续忍……
忍……
……
如此这般,两个人都能安全的到达寒轩……
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啊……
第五章:第一眼是你
等陌凄月星月兼程赶回寒轩所在的的迟寒山时却是又已过了七天。
迟寒山地处险要,若想上山只有一条路可走,别无他法。而为了安全隐蔽起见,寒轩的前辈们早已在此路上布下奇门八卦,迷幻阵法,若不是由本轩之人带领,决计无他法可进入。
处理完一些琐事,陌凄月才有空余时间去找到皇甫若锦,问那少年的住处。
皇甫若锦此刻正在属于他自己的满目芳菲的院子里,仍是一身从未变过的的似血红衣,看向陌凄月的神色中带着几分讥诮。“莫不是轩主真的看上了他?也难怪,那般古灵精怪的人儿,怕是我见犹怜,难以舍弃吧?”
陌凄月眉宇间神色淡然,他虽是久未歇息过,却看不出哪怕半丝半毫的疲惫之意,就连唯一的那份牵挂师叔伤情的忧思,也被他掩饰的极好。
“我只是怜他孤身一人,无处可去。”
皇甫若锦妖娆桃李一般的面容却是不为所动,仿佛面前人的清绝倾世根本不存在一般。“你也会有怜惜的情感?”“一个冷血至此,绝情绝爱的人对我说“怜”,未免过分可笑。”
陌凄月为了这番尖锐的话而微微动容。皇甫若锦明明目光落在他身上,却似未曾看到一般,身子斜斜的慵懒的倚在一棵繁茂盛开的桃花树下,一地落英缤纷中,他明媚的容颜,显现出无与伦比的妖娆艳丽来。
“轩主要是无事,还是请移尊步,勿妨碍属下赏花的这份闲情雅致。”
停驻了一瞬,陌凄月本已打算离开,终还是停下复又开口道:“他在何处?”
皇甫若锦有些惊愕的看向他。自己如此的言论,他竟还能忍受么?难道说——那个古怪莫名还很让人气愤的少年,在他心中,真的有自己不曾知晓的特殊地位?
一念转至此,脸上的笑意更加魅惑几分。
“西边厢房,第一间。”
看着陌凄月足不沾尘的飞速逝去的身影,满树桃花凌乱下,皇甫若锦静然。
……
“他……在这里罢……”想着那个少年清澈自然的模样,陌凄月心中竟然有淡淡的恍惚。
那间房房门微掩,轻轻的推开,入目的却是一派干净整洁的样子。那人却是不在。
或许出去了,且等片刻。陌凄月淡然的坐在那房内的一把梨花木雕刻精美的椅子上等待,但却是一个时辰过去,仍是安静静谧,那人却是杳然不知所踪。
陌凄月心中已是有些微微的疑虑:他不曾来过这寒轩,短短时日,他又有何处可去?心中这样想着,偶然回头,他目力惊人,却是发现床铺上竟已有了一层淡淡的灰尘,若隐若现,极其细微,但在他眼中却是分毫毕现。
心中立刻为之一惊。
若锦说这是他的房间……但……
他竟久未曾睡过么……
心中愈想愈惊,顾不得许多,一拂袖便飘然而起,几刻间便看见了在大堂内的皇甫若锦。
“他不在。”
皇甫若锦起初还未反应过来,愣了一瞬便立即想起陌凄月说的是哪个,心中暗叹,面上却是满不在乎:“许是出去了吧。你就连这一时半刻也等不得?”
陌凄月的冷漠神色依稀不变,却总有些与以前不同之处。“他的床榻上留有灰尘。”
“不就是有灰尘么?掸净了也就是了。”
皇甫若锦语气状似轻巧,却在说完的一瞬间也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他不见了?怎么可能?在这寒轩他又不识得人,别说是人了,连路怕都不认识……”
他自己絮絮叨叨的说着,却全然没发现自己没有了往日面对陌凄月的尖酸刻薄,而他一边说着,声音便越低,想到其中隐藏的危险,心中也开始担心起这个前几天还让自己恨不得去拼命折磨的人来。
“你我分头去寻。”陌凄月看着皇甫若锦也是一脸迷茫的模样,便知他也不明缘由。他虽平日桀骜,
此等事情还不至于作假。丢下一句清清冷冷的话,他便出了大厅去寻找那个隐隐让自己担心不安的少年。
这一寻便已是月上枝头。
整个寒轩虽然极大,但这两人分头寻找,也是已经寻了个遍的,却始终不见林羽凉的人影。
这……
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
陌凄月心中一动,却是想到了一处。
从西边厢房往更西边走的地方却是特地建立的一个堆放杂物的所在。因为久无人管理,所以渐渐也就荒芜被人们所遗忘。
陌凄月悄然走近这里,门上了锁,看上去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陌凄月心中微微一叹。这是最后一处还未搜寻的地方,若是还是找不到……
想着,却还是有些不甘心的把门用内力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