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俗。”
“晨晨?”
“太土。”
“要不就叫霖霖。”
“听着像女孩名。”
“嗯……球球?”
袁一诺瞅了他一眼:“楼下老赵家的波斯猫,就叫球球。”
向嘉丞“砰”地合上厚厚的新华字典,缀缀地盯着袁一诺:“那你起。”
袁一诺仰着头拧眉皱鼻地寻思了半天,眨巴眨巴眼睛:“狗剩子。”
“你滚!”向嘉丞笑骂,“你才是狗。”
“哎呀。”袁一诺不耐烦了,“不就是个名字吗,关键要好记要说,我闺女叫小核桃,这就不错,听着多顺耳。”
“那是你正吃核桃,随便起的。”
“那你也可以随便起嘛。”袁一诺低头瞅瞅自己切的细细的土豆丝,“就叫土豆子吧,贱名好养活。”
于是,向宜霖小名就叫土豆子了。
小土豆子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对这群大人们意味着什么,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痛快了就哭。他特别爱哭,动不动就嚎一嗓子,偏偏嗓门还挺大。特别是晚上,总也睡不好,放下就哭,就让人抱在怀里。
前两天向母还能坚持住,第三天就受不了了,太累,虽然也想带,但是有心无力。向嘉丞提出雇个保姆,袁一诺想了想,说:“这样吧,干脆让妈跟咱们一起住去。这边离得太远,妈身体不好,我爸我妈还得带着小核桃,照顾不过来。”
向母觉得跟他们俩住在一起有点别扭,可犹豫一下,还是答应了。于是一家三口,带着孩子,浩浩荡荡地搬回了向嘉丞和袁一诺那处180平米的房子。
有孩子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付出和奉献。两个人在母亲搬来之前,彻彻底底把屋子收拾一通,不适宜摆放的全部收起来,不适宜露面的就得隐藏好。向嘉丞往箱子里拾掇那些情趣衣服的时候,袁一诺还觉得挺遗憾。他长长地叹息一声,道:“这下完了,估计别说每周二,就是每月,都够呛能玩一回。”
“那没办法。”向嘉丞抖落起一件豹纹色的紧身皮衣,“有取就得有舍。对了——”他一转身,对上袁一诺的眼睛,“我警告你啊,把那些小毛病都收起来,别当着我妈面动手动脚的,我怕她受不了。”
袁一诺摸摸下巴,坏笑道:“什么叫动手动脚?我咋就不明白呢?”
“明不明白自己清楚。”向嘉丞不搭理他,一本正经地拎着暗红色的丁字裤,“反正你收敛点就对了。”
大狮子双臂抱在胸前,仰头打个干干巴巴的哈哈:“我就怕某些人,控制不住自己,欲求不满,主动求h,那可就说不准喽。”正说着,眼前忽地一暗。他手快一抓,正是刚才还在向嘉丞手里的那条丁字裤,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大狮子一回头,向嘉丞已经欺身上前,捧住他的脸,深深吻下去。两人都有些动情,鼻尖蹭着鼻尖,彼此眼中波涛汹涌,呼哧呼哧直喘气。向嘉丞探出舌尖,沿着袁一诺棱角分明的唇线舔了一圈,濡湿温润的感觉让大狮子一股热气直冲到头顶,双手用力掐住向嘉丞的腰。
向嘉丞从眼角斜睨着他,带着几分媚意,修长的手指在袁一诺的胸前流连,慢慢解开一颗纽扣,绕一绕又解开一颗。另一只手握住袁一诺的,按向自己的臀缝中,低低地道:“我现在就有点痒……”
大狮子眼睛都鸀了,嗷一嗓子直接把向嘉丞扑到,痛痛快快里里外外吃个过瘾。
向嘉丞回到制衣店,正是两个星期之后。丹丹一看见他,就把他留下的手机取了出来,道:“向哥,那位左先生找你好长时间了。”
“哦?”向嘉丞一挑眉,“他来过?”
“是啊,你刚走的第二天,他就来了。我说你出去进修,行踪不定,他又开始打电话,我一见是他的名字,也没接。”小姑娘虽说不太了解向嘉丞和左天之间的关系,但多多少少也能看出来那么一点。她特讨厌这种跟年皮糖似的没羞没臊的人,也就不爱搭理左天。
向嘉丞一笑,冲着丹丹点点头:“做得很对,这两天辛苦你了。”
丹丹得到老板表扬,很是开心,抿嘴笑道:“反正你回来就好啦,这半个月,我们都跟没有主心骨似的。”
“晚上安排一下,我请大家吃饭。”
“还要唱歌。”小姑娘顺杆爬。
向嘉丞只好道:“好,还唱歌。”
丹丹一声欢呼,跑出去通报好消息。向嘉丞坐在办公椅上,看来电显示。前几天左天打得最为紧密,后来又淡下来,但一天也有两三个。过了一个多星期,又紧密起来,想必他家老爷子得到消息,就是在这个阶段赶回来的。向嘉丞暗自冷笑一下,沉吟片刻,给左天打了个电话:“听说你急着找我吗?太不好意思了,临时决定去s国进修,没有及时告诉你。“
左天叹了口气,声音疲惫而倦怠,还带着几分愧疚,他低低地道:“嘉丞,你出来一下好吗?我有事情和你说。”语气近乎哀求了。他从未这样跟向嘉丞说过话,以往都是颇带优越感的,有一种高高在上的腔调。
“好。”向嘉丞一口应允,“我看,还是上次那个茶楼吧。”
61、决断
左天看上去很憔悴,似乎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眼底发暗。向嘉丞问道:“你没事吧?”
左天苦笑,摸了一把脸:“怎么说呢,恐怕得让你看笑话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我父亲从t国来了,对我们俩的关系十分不满意。”
“哦。”向嘉丞低下头,淡淡应道。
左天疑惑地瞧着他:“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
向嘉丞转动着手里天青色的瓷杯:“其实,是我告诉令尊的。”他抬眼望向左天,“你还记得么?那天也是在这里……我让人拍了照片。”
左天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是……是你?!”
向嘉丞平静地点点头。
左天一怒而起,指着向嘉丞的鼻子:“你这算是什么意思?”
向嘉丞轻轻叹息一声,慢慢地道:“左天,你陷得太深了,我觉得继续下去,对你对我都不好。”
左天冷笑,盯着向嘉丞,他忽然发现眼前这位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在这一刹那陌生得可怕:“这么说,那天你找我出来,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了?还有,还有帮我系上围巾。”
向嘉丞坦然对视:“是,既然你不能理智,总得找个人让你理智。”
左天狂怒,气急败坏地挥拳而出,打向向嘉丞的脸。向嘉丞早料到他会有这一手,蓦地身子后倾,堪堪避过,拳风扫过面颊,带来一阵火辣辣的痛。左天一拳落空,用力过猛,差点趴到桌子上,碰得瓷碟瓷碗稀里哗啦一顿乱响,茶水四下迸流。
没有人理会那片狼藉,左天面色铁青,像只斗败的兽:“向嘉丞,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你这样对付我?!难道喜欢你爱上你就是过错?!”
向嘉丞闭了闭眼睛:“左天,我感谢你这样看得起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知道,一诺到底为我付出过什么。即使你再有钱,再对我恋恋不舍,可在你心目中,总有比我更重要的。”
“胡说八道!”左天“砰”地打在桌子上,“我对你掏心掏肺,你还想怎么样?要说给你帮助给你保障,给你所有的一切,袁一诺能比得过我吗?”
向嘉丞笑了一下,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他问道:“听说,令尊让你回去结婚?”左天扯开领带,不耐烦地道:“这还不是拜你所赐?”
“你的回答呢?”
左天被问住了,趴趴头发,半晌才道:“我不能不回去,老爷子要断我的后路,甚至要把我赶出家门。”他仍是缀缀不平,声调却降低了不少。
向嘉丞抿一口杯子里的茶,温润而苦涩,回味却是甘甜。他说:“当初我家出事的时候,袁一诺放弃军队的前程,放弃自己的信仰,做了个‘逃兵’;而我,早在上大学时,为了能和他在一起,不惜和父亲出柜,最后不得不出国留学。”他唇边含着浅笑,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往事,“那时真年轻啊,年轻到可以舍弃一切,只要有那个人。”他直直对上左天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所谓承诺,做了才是;不做,就什么都不是。”
左天愣住了,他猛地想起同样是在这里,他曾说过的那句话:“他能为你做到的,我也能。而且,不用你为我付出。”此时此刻,这句话是多么富有讽刺意味。他甚至还没有遇到更多的惊涛骇浪,不过是父亲的反对,经济制裁而已。
怒火燃过,剩下的只是灰,左天颓然坐回椅子上,像是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让我知难而退,明白自己永远比不上袁一诺。”
“不,你不是比不上他。”向嘉丞语气诚挚,“只不过,你还没有遇到能让你真正付出一切的人。”
左天低下头去,双手按住额角,手肘撑在桌边,一动不动。向嘉丞好整以暇地啜饮,品味其中的醇香浓郁,回味悠长。
好半晌,左天缓缓地道:“我输了。”他坐直身子,无奈地轻笑,“我输了,心服口服。”
“无所谓输赢吧。”向嘉丞微笑,“不过是适合不适合,总有一天,你会找到真正适合自己的。”
左天摇摇头,目光飘得很远,渀佛要穿透墙壁,看见大学时青涩的自己,“我们太成熟了,成熟到已经开始衡量感情,而不敢付出。”他陡然回转过来,盯住向嘉丞,“你该庆幸,那么早就认识袁一诺。如果是现在,根本就不可能这么纯粹。”
向嘉丞沉吟片刻,一笑:“也许吧,幸好我们还不懂得衡量时,已经在一起了。”
左天凝视着向嘉丞,目光胶着而顽固,好像要把他整个印到脑海里,永远消散不去。过了很长时间,忽然问道:“还是朋友?”
向嘉丞一挑眉:“当然,除非你不愿意。”
左天伸出手,悬在半空。向嘉丞犹豫了一下,也伸出来,二人相握。左天陡然用力一拉,向嘉丞猝不及防,身子前倾,要不是有桌子挡住,非摔倒不可。他暗吃一惊,却见左天满脸纠结地道:“要是他敢对你不好,哼,一个电话我就飞回来!”
向嘉丞失笑出声,连连点头道:“好,我一定把这话转告袁一诺。”
向嘉丞可不是说说就算,他真的把过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重复给袁一诺听。袁一诺在听到王跃海偷偷去拍照时,眉头快拧成麻花;听到向嘉丞回忆往事时,还觉得心里有点小得意;一听到最后左天那犊子居然还敢威胁出来,大狮子立刻不愿意了,一摆手:“滚他妈的蛋!再过来纠缠不清,腿打折!”
向嘉丞摸摸大狮子的脑袋,“他就那么一说,你就那么一听,别当真不就完了?”
“哼!”大狮子依旧缀缀不平,“你等着我以后再见到他的,哼!”
向嘉丞瞧着大狮子边念叨边围着自己团团转,就差画个圈标注所有物了,心里暗笑,过日子嘛,适当吃醋也是必要的,有点危机感也是好的,这样才会更珍惜,不是么?
当然,现在他俩最需要面对的问题,绝对不是之间那点小情情小矛盾,而是小土豆子。这个小土豆子实在太让人头疼了,从早到晚就是哭,只有抱起来才算消停。累得两个大男人外加老太太,个个人困马乏精神萎靡。
不但白天得抱,晚上睡觉还得抱着,一宿得哭个四五回,平均一个半小时一次,比闹铃还准。袁一诺和向嘉丞怕向母累到,把孩子放在他俩的床边。晚上袁一诺这觉就不用睡了,刚打个盹,孩子哭了,哄半个小时放下,挨枕头刚睡着,他又哭了。
难为袁一诺,人高马大魁梧结实的一条汉子,被个小宝宝弄得半点脾气都没有,臂弯像小船一样搂住小土豆,一边晃悠一边哼着没调的催眠曲。向嘉丞借着夜光表一瞧,正好凌晨两点半,他实在看不过去,悄悄地道:“还是我来吧,你睡一会。”
“没事。”袁一诺呵呵笑,“在部队那几年都习惯了。”
“那也不能抱一宿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向嘉丞有点生儿子的气,哪有这么折磨人的。
袁一诺坐下来靠着床头,把小土豆小心翼翼托在怀里:“你去睡吧,明天还得上班,精神不好开车容易出事。我那个卤味摊,摆不摆的都无所谓。”
向嘉丞白天做衣服,一站就是一天,也实在疲惫,只好打着呵欠又睡下。等他一觉再醒来,天色已经蒙蒙亮,袁一诺还是保持着靠在床头的那个礀势,头垂得低低的。怀里的小土豆捏着小拳头,爷俩相对睡得正香。
这个小东西,可把袁一诺给折腾坏了,他沉沉地睡着,浓重的眉眼在晨曦中显得异常柔和。向嘉丞心头一软,忍不住凑到近前,吻了吻袁一诺的面颊。
袁一诺一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哦,天亮啦?”
他一说话,怀里的小土豆又被弄醒,张开小嘴哇哇大哭。向嘉丞忙接过来:“我抱吧。”
“好,我去热奶。顺便给你做点饭,简单吃一口。”袁一诺充分表现出军人的素质,手脚麻利下床去厨房。
那边老太太也醒了,在门口问道:“孩子又哭啦?”
“是。”向嘉丞把小土豆抱出去,“妈,咱雇个保姆吧。”
“我看行。”向母接过孩子,“要不然咱都得累垮,幸好还有一诺在家帮我。可挺大个老爷们,总守着孩子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袁一诺呵呵笑道:“我倒没什么,不过雇个保姆好一点,能比咱们有经验。”他说话手下也不闲着,热完奶递给向母,紧接着在蒸锅里热馒头,用泡好的黄豆打豆浆。再煎三个鸡蛋,拌点小菜,早餐就算齐活。
向母瞧着袁一诺有条不紊地忙活,她和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多多少少也看出点门道来。自己儿子基本上啥也不会,除了做衣服赚点钱,其余里里外外袁一诺一手抓,连带孩子都有模似样的。老太太在心里琢磨着,嘉丞虽说不可能再有媳妇,不过这也算是有福气了吧,不像老大嘉天……对了,嘉天呢?
向母转过身冲着向嘉丞道:“你给你哥打电话没?”
向嘉丞正在刷牙,道:“啊?没有啊。”
“瞧你。”向母皱起眉头,“这么大的事,也跟你哥说一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向嘉丞不以为意,随口答道:“知道了,今天我就打电话。”
向嘉丞早知道哥哥的脾气,那人就顾着自己开心,怎么可能为弟弟有个孩子就高兴?别说弟弟了,就是他哪天突然冒出个儿子来,一定不是高兴,而是嫌麻烦。他哥眼里只有自己,别人全都靠边站,亲生骨肉也不行。
不过老妈的话还是得听的。这一天工作还挺忙,直到晚上快回家时,向嘉丞才想起来打电话。没想到一接通对方竟是廖涵。
刚开始向嘉丞还没听出来,是廖涵自报家门,然后道:“你找你哥吧?嘉天他……嗯,他出了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