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此时此刻容涧脑海深处,那迷茫模糊的印记一样,朦胧着厚厚的迷雾,任他怎么回忆,也无能为力。
容涧忽然觉得有些心悸,他看见这个女子笑容的那一刻,心中就翻腾起浓重的难过和惶恐的滋味,飞快地往眼眶里涌动。
他拼命地、迫切地想要知道有关这个女子和自己过去的一切,但是什么也想不去来,想得脑袋都疼了。
像是觉得,生命里十分重要的东西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难过地喉咙堵着发干。
他将那张照片从相框里抽出来,不经意间又掉出了另一张,原来它藏在那张照片背后,不抽出来就看不见。
这张照片看起来崭新多了,里面没有女人,只有六七个男生,容涧认出自己站在最旁边的角落里,大约是二十岁出头的青涩年纪。
他个头很高,神色淡淡,看来颇有几分鹤立鸡群的孤傲感觉。
“咦?这不是——”容涧诧异地指着旁边抱臂站着的男生,那似笑似嘲的笑容,微微扬起的下巴,怎么看怎么眼熟。
温游看着他手指的方向,轻轻一笑,说道:“对,那就是你家林老板。”
第二十三章:需要刺激
“林焰修?”容涧又瞪大眼睛细细瞅了会儿,果真是他。
温游凑过去故意大声叹了口气:“大哥,你近视到什么程度了?我就站你旁边,你硬是看不见我?林老板跟你隔着好几个人呢,你一眼就看见人家了。”
“你也在?”容涧这才注意到离自己不远处的那个男生,穿着白色衬衣和浅蓝色牛仔裤,双手随意插在裤兜里,笑容亲切颇有几分邻家大哥的味道,果然正是温游。
“当然,我可是我们H大BQ校队的队长。”温游伸手指着照片背景上那个硕大的大学门招牌,“我、林焰修还有现在WT公司的老板陆挺乾,都是一个大学的。”
“那我呢?”容涧指指照片上的自己,他记得医院里的小护士说过他没念过大学的啊?
温游摇了摇头:“你倒不是,那年我们学校的校队被本市另外一所W大的BQ校队上门挑战,当时对方高手众多,咄咄逼人,当时校内群情激愤,我们战队输不起,刚巧我在一次选拔赛上碰见了你,那会儿你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容涧抬高一边眉毛:“接下来你是不是想说,你这个伯乐相中我这个千里马?”
“噗,”温游一摊手,“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哎呀,听我说完你再插嘴。”
清了清嗓子,他又继续说:“我可完全没料到那场比赛会输给你这个家伙,当然,后来认识你之后才发现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
“……这话是赞美?”容涧默默把头扭向一边。
“不要插嘴!比赛结束后,我特意找到你又跟你PK了几回,结果惨败而归,当时我们校队就想到把你拉进来,就不用怕W大了。”
“哦?”容涧点点头,“这么说,我是枪手?”
“可以这么说。”温游从他手上拿过照片,回想了一会儿,“校队的主力原本是我和林焰修还有左边这个胖子,陆挺乾那货就一打酱油的存在,要不是因为林焰修他根本不会加入我们,不过他倒是提供了很多外联赞助。”
“后来你强势加入,我们和W大的比赛赢得很轻松,简直太轻松了。”温游叹了口气拍拍对方的肩膀,无不感慨道,“我把你安排在第一个上场,原来只是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没想到你牛掰得过了头,直接来了个一穿五,对方全军覆没,一个个都输没了脾气,我们其他的队员根本就没机会上场。”
容涧眼光微微一闪,倒是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淡淡“哦”一声。
“那后来呢?”
温游沉默了一下:“没有后来了,本来我们想让你继续呆在校队里的,但是……但是陆挺乾反对,你们两个总是针锋相对,你脾气很直说话总跟个刺猬似的,我们队里除了我,你和其他人几乎都合不来……”
容涧忽然插口:“林焰修呢?”
“你……你很讨厌他。”温游停顿一下,眼光略闪过一丝复杂。
容涧一愣:“为什么?”
温游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慢吞吞打个哈哈:“少套我的话,想知道这个先赢过我再说。”
容涧转过头继续摆弄那个相框,鄙视道:“小气。”
“总之,”温游轻咳一声,“后来你就离开了,直到我们毕业你再也没来过一次。”
“哦……”容涧推了推眼镜,淡淡道,“用过就被扔掉,我还真是廉价嘛。”
他的脸色跟语气一样冷淡,温游听出他的不快,皱了皱眉无奈道:“别这么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后来不是混得风生水起么?”
容涧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又拿起了那个招财猫,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有零碎的硬币碰在一块儿发出声响。
“存钱罐?”他打开底座上的开口,瞬间哗啦一下倒出了无数的硬币,大多都是一角两角的,甚至有好些早就不流通的一分、两分钱的,零星有几枚暗黄色的五角和极少数的一元。
温游插嘴道:“你最宝贝就这玩意,旁人碰都不让碰一下,刚才我还怀疑你恢复记忆了,看来我错的离谱。”
容涧将硬币都一枚一枚收起来放好,干巴巴地问:“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怎么知道。”温游无奈地摊手,“我以前问你好多次,你都不肯说。”
手指在招财猫身上摩挲了一会儿,擦干净灰尘,容涧目光又在屋子里四处逡巡了片刻,最终也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夕阳渐渐落山。
远在市区内一间私人诊所里,诊室忽然爆发出一声惊诧的男音:
“你说什么?容涧突然亢奋恢复游戏感是因为性冲动?!”方桐脱口而出这话,就悔恨地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管不住这张嘴呢?!
林BOSS的杀人般的冷冻视线盯在他身上,方桐后背上每根汗毛都快竖起来了。
张浪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在转椅上晃来晃去,擎着暧昧不明的笑容望着林焰修:“容涧虽然失忆,但并不表示把从前很熟悉很擅长的东西完全丢掉,他只是缺少了某种契机帮他打开现在的束缚。”
“兴奋和刺激就是最好的契机,对不同的人而言,刺激点和亢奋点都不同,有的人可能是痛觉,可能是听觉,可能是——性欲,看来容涧这个闷骚属于这种嘛,哈哈,林老板你要小心了!”
林焰修就算脸皮再坚实也扛不住这样打趣,黑着脸忍不住打断他:“少说废话,有没有办法让他尽快完全习惯现在的游戏状态?”
张浪收起了不正经的笑,摇了摇头:“失忆其实是人体受到剧烈创伤时候的一种保护,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并不允许他长期保持这种亢奋的状态,要是过度的话,就会发生今早那种事情,比如抽筋。”
“……这样。”林焰修虽然猜到希望不大,但仍旧失望地沉默下来。
“好了,你们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别忘了付咨询费。”张浪拍拍衣服站起身来,经过林焰修身边的时候故意凑近小声地道,“不就是这届的NGC快到了嘛,其实让他临时兴奋一下还是容易办到的吧,林大老板就为了你的OP利益牺牲一下色相吧,哈哈哈!”
“张小强!”林焰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抢在他前面推门就出去了。
方桐跟在后面战战兢兢地问:“那咨询费……”
林BOSS冷笑的声音从老远传来:“给他一百瓶伟哥!!”
“啊?”方桐默默回头看了看磨牙的张医师,心想,老板这也太狠了……一百瓶,会死人的啊……
坐到车里的林焰修依然绷着脸,方桐回头试探着问他:“林总,还去公司吗?”
林焰修犹豫一下,掏出手机给OP的副总打了个电话,才吩咐道:“不去了,直接回家。”
得到命令的方桐开动车子,保时捷一溜烟就飞也似的开走了。
路过别墅区附近的鲜蔬超市的时候,方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身笔挺西装的林boss走进去,泰然自若地搜刮了一大堆各种食材回来,一股脑儿塞进后备箱里,又施施然上车,命令道:“开车。”
方桐一面开车一面默默地进行心理安慰,林总肯定只是顺便买的,肯定不可能亲自下厨的……他英明伟大优雅华丽的老板啊,肿么可以为容贱那货洗手作羹汤呢?!
一幻想到那样的场景,方桐就被林大boss那崩坏的形象雷到言语不能。
他好不容易抱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进家门,独自在家百无聊赖的牛奶猫瞬间就扑了上来,两条前腿扒住他的膝盖,尾巴跟小狗似的摇了摇去。
“容涧不在?又跑到哪里去鬼混了……”林焰修环顾了静悄悄地屋子一眼,腾不出手去抱它,径自走向厨房。
他的步伐向来迈的很大,于是牛奶只好维持着扒住裤管的姿势,下半身拖在地板上被一路拖着走。
要是容涧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惊喜的发现牛奶新的好处——免费环保型拖布!
可惜林焰修只是用了一块鱼骨头就把牛奶给打发走了。
他琢磨着今晚做什么晚饭,翻出特意买好的黑白奶牛斑点围裙穿上,又挽起袖子在袋子里扒拉一会儿,最后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来回回翻看——终究没有看见容某人的大头照和他发来的短讯。
“这个混蛋……”林焰修盯着逐渐黑下来的手机屏幕,盯了老半天也没开出一朵花儿来。
他的手指在按键上摩挲着,在短讯上敲了几个字:“你跑哪儿去了?”
又觉得说得太直白,好像自己每时每刻都关注那家伙的行踪似的……于是删掉重写。
“赶紧回来,晚了没饭吃!”
不行,看起来想妻子对丈夫说的话似的!绝对不行!删掉删掉!
“不就是早上说了两句重话,至于离家出走么?”
啧,万一容涧压根不在意,岂不是显得他太在意?不好不好……
林焰修就挂着那件奶牛斑围裙,蹲在厨房的洗手台下面,两只手抱着手机“啪啪啪”狂按,结果写好又删写好了又删,搞了半天腿都蹲麻了,也没发出去一条。
最后他一怒之下,胡乱编辑了一条就直接按下发送键。
事后他点开发稿箱一瞅,顿时脸色一红,悔的肠子都青了:“靠!!”
那条简讯的内容是——“混蛋你再不回来,老子就不给你做红烧肉了!”
这又傲娇又怨妇又撒娇的语气是要怎样啊?!
林焰修哀叹了一声,无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脸色似乎又开始朝蜡黄的方向开始发展。
“红烧肉你妹啊!”他恶狠狠地拿着菜刀狂剁肉,差点把肉丁都剁成肉沫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挥舞着锅铲在锅里铲得“哐哐”直响。
过了好一会儿,热腾腾的饭菜终于端上了桌,早就被香味勾引地直流口水的牛奶屁颠屁颠蹦跶过来,绕着林焰修直转圈圈。
他看了看墙壁上的时钟,差不多已经快六点了。
“该回来了吧……”
林焰修躺倒在沙发里又开始翻手机,围裙也一直挂着忘了脱。
——对方依旧没有半点回音。
“搞什么……”
林焰修拧着眉头,手指头在按键上拨弄一会儿,还是没忍住拨通了容涧的号码。
很快那头传来了机械平板的女音:“您拨的电话已关机,请您稍后再拨……”
“啧,”林焰修不信邪地又重新拨了几次,仍旧只听见这个干巴巴的声音,一怒之前把手机给甩到一边去了。
“喵~~”牛奶注意到他又开始散发的恐怖气压,从自个儿专用的盘子里面叼了一块儿肉,蹭到他腿边,一副讨好的样子望着他摇尾巴。
林焰修看着这小东西就想起捡它回家的混蛋,没好气斥道:“谁要吃猫吃的东西啊!”
“呜>_<~~”牛奶耷拉下毛茸茸的耳朵,只好伤心地继续蹲到角落里默默吃自己的,时不时远远地瞅着他。
墙壁上的挂钟滴滴答答地走着。
林焰修望着桌上热腾腾的饭菜没有感到饥饿,烦躁地开始拿着抹布擦拭家具,明明干净的没有一点污渍的地板也来会反复地继续擦。
挂钟上的时针走了两三圈,依然没有任何人按下门铃……
夜色早已深沉,灯火阑珊。
一辆黑色的跑车在别墅门口缓缓停下,两条修长的腿迈下来,停顿一会儿就走了进去。
容涧告别温游,怀里抱着那个招财猫存钱罐和两张照片,那两台电脑里外都落满了灰尘,他也用不着,就扔给了温游保管,放在那种破烂地方居然一年都没人偷,真是个奇迹。
开车回来的时候在市中心堵了好久的车,后来到了晚上两个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直接在路边找了家饭馆解决温饱问题,最后将近十点才回到家。
原本想给林焰修发简讯,没想到手机没电池了,温游那厮又忘了带手机,让容涧好生郁闷。
他刚准备按门铃,却发现屋子里黑洞洞的没有一点光亮。
“没人吗?”容涧蹙眉,暗道林焰修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到处去找他了吧?
回头瞄一眼车库,车明明还在。
“难不成这么早就睡了?”容涧自口袋里摸出钥匙开门,客厅里漆黑一片,只有落地窗流出些昏暗的月光来。
他正准备蹑手蹑脚爬上楼,忽然感觉脚下踩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伸手一摸,居然是一部手机。
“怎么又开始乱扔东西了……”容涧在玄关处的墙壁上摸索了一阵子,总算找到了灯座开关,“啪”的按下去,明亮的光线一时之间让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睁不开。
但是他仍旧一下子看见了那个窝在沙发里缩成一团的男人,容涧眯着眼睛放轻脚步走过去在沙发前站定,背着光在林焰修身上的奶牛围裙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林焰修紧闭着眼睛睫毛似乎不适应光亮而微微颤动,然而终究没有醒过来。
侧脸枕着手臂压了一大块儿充血的红印,身上除了围裙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在凉夜晚风里瑟缩着。
桌子上做好了一大堆菜,卖相很不错,明显是下了功夫的,容涧知道这家伙嘴很挑剔,轻易不会叫外卖,中间一盘红烧肉放了一些番茄酱,是他最喜欢吃的。
容涧的目光从桌上收回来,垂目望着他,望着男人红扑扑的脸颊和睡梦里都皱起的眉,心里不知觉地泛起一丝悸动。
手里的手机还没关,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着草稿箱里一条又一条编辑过的短讯,容涧一行一行看过去,尤其读到最后一条,忍不住微笑起来。
“真是……嘴硬的家伙。”容涧嘴角翘着一直放不下来,有些好笑,又莫名的有些心疼。
他把怀里的存钱罐和照片放到茶几上,轻轻伸臂捞过林焰修的颈脖子和膝盖弯,将人抱在怀里缓缓往楼上走。
“这次换我抱你上床,咱们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