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名字惹的祸——我颓了

“那我们就换名字好了。”那人冲羊小虎笑着说。因为两人脸离得很近，羊小虎本能地看男生的脸，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个头发几乎遮住上半张脸的男生长得很好看。脸小小的，皮肤白皙，两道浓密的剑眉微微上扬，一双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黑眼球很大很黑的缘故，映得眼白有些发青，窄窄的双眼皮，这样全部睁开盯着自己看的时候就会完全窝进眼窝里去，很有立体感，男生的鼻子很挺，但不是那种很男性化的僵硬线条，反而是透着些柔美的曲线，自鼻梁有一点小小的弧度，一直向下，在鼻尖处弯了一个很柔和的半圆之后，接上两片轮廓鲜明的饱满嘴唇。居然还有如此清秀的男生……羊小虎在心中如此感慨着，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名字用在他身上并没有招来嘲笑。

“不过那样你可能就拿不到毕业证了啊。”男生说完哈哈地兀自笑了起来，就那样搂着羊小虎一直走出了教学楼，“好热啊。”一出楼门口，男生大声嚷嚷。

羊小虎又扭动了一下肩膀，他不理解为什么嘴里喊着热的人还搂着他不放。

“你那么不喜欢你的名字吗？不过我倒觉得很可爱啊，小虎，我叫逗你玩，你叫我。”

羊小虎听了真生气了，伸手把男生的胳膊从自己的脖子上拽下去，“你真无聊！”扔下这句话，他扭头快步朝校门口走去。

“哎？喂！这么不识逗啊，喂，小虎~”

怎么有这种人呢？没有时间观念！打扮得像个流氓！自来熟！还光天化日之下揭别人的伤疤！自己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要不长得好看呢，否则岂不是一无是处，羊小虎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要跟那人说话。

第三章

“小虎？小虎？小虎！”

“啊？”突然听到喊声，羊小虎抬起头来，发现他妈妈正站在他房门口皱着眉头瞅他。

“怎么魂不守舍的？”

“没有啊……”羊小虎连忙摇了摇头否认。

“没有？你抱着那身迷彩服已经发了二十分钟的呆了……”

羊小虎听了低头看了一眼，果然那身刚从学校领回来的迷彩服还在他手里抱着……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只觉得无可奈何，他也不想郁闷，可是为什么却总是会遇到令他郁闷的事情和让他讨厌的人呢？

今天早晨他去学校领军训要用的服装，可还没进教室，就听见教室里有人提到了他的名字。

“你们说，这林子大了可真是什么鸟都有是吧，听说过抢钱的，抢包的，还真没听说过抢名字的……”

“就是就是，真是脸大，居然抢杨阳的名字，抢了也变不成帅哥。”

“你看他那名儿，居然叫羊小虎……姓这个羊就有够怪的，居然还叫小虎，我看那人既不像羊也不像虎，小眼吧嚓的倒像只狐狸。”

“哈哈，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啊，像狐狸……”

“……”明明天气依旧炎热，但羊小虎却觉得一阵阵凉气从后脖颈子窜上来。其实那天回家以后他也想了一下，抢着答到害那个男生没有机会被老师和同学们认识是他不对，事后被人家开开玩笑也是应该，自己不应该发那么大脾气。本来还想着领了衣服以后找那个男生道个歉，想个什么办法再让同学认识他，可现在好像已经没那个必要了。那人不仅已经澄清了名字的真相，还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羊小虎倒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做着既滑稽又无聊的表演。

“妈，我真没事，就是要去杨村军训一个月有点紧张。”羊小虎说着把迷彩服放到一边。

“小虎啊，班里有漂亮的女孩儿没啊？要是有不错的就抓紧找一个呗，上学时的感情还比较真，等进了社会啊这感情啊可就复杂了，隔壁赵姨家的儿媳妇就是他儿子上大学时找的，现在俩人可好了，你王姨家的就不行，果然……”

羊小虎应付地点着头。班里有没有漂亮的女孩子他还真不清楚，因为他根本就没机会去看，但是要说漂亮，男生倒是有一个，不过就因为这个男生，别说女朋友了，估计连朋友都交不上一个了……

“哎？是不是已经有了啊，看你一副呆样？”

“没啊！”羊小虎赶紧否认。

转天一早，小虎爸妈表达了一定要送他去学校的愿望，无论小虎怎么劝说也无济于事，最后只好由着他们。出租车开到学校时，门口已经停了好几辆大客车，周围都是穿着迷彩服等待集合上车的大一新生。羊小虎只扫了一眼，脸色就开始发白，在人群中他几乎看不到多少家长的影子，原本就够遭恨的他可不想再被人鄙视，所以尽管虎爸和虎妈依依不舍、放心不下，还是被他催促着回家了。看着开走的出租车，羊小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时他也听到集合的口令，于是赶紧背了包提了行李顺着人流朝挂着商英9907牌子的客车前门跑去。

上了车，羊小虎找了一个中间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瞄了一下周围，不管是已经找到位子坐下来的，还是那些提着行李陆续上来的同学，似乎都已经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了，特别是坐在后几排的女生，不知道是找到什么共同话题，聊得好不热闹，甚至时不时地发出几声爆笑。羊小虎看看自己身边一直空着的座位，不禁有些后悔，琢磨着这两天如果住校的话或许会好一点。

“人都到齐了吗？”刘老师这时站在中间的走道上大声问道。

“杨阳还没到！”突然一个声音喊道。

“杨阳吗？付磊你知道他为什么还没到么？”

“我们来时他好像还没起呢……”

“怎么不把他拍起来呢？谁去宿舍找找他啊……”刘老师看了一眼表，显然马上就要到出发时间了，车子不等人，那个杨阳再不来的话，就真的赶不上了。

“哎，来了来了。”那个叫付磊的男生指着窗外喊。

羊小虎也顺着他指的方向向窗外看去，果然看到一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朝他们这辆车跑了过来，接着便听到一连串蹬蹬的脚步声，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如今已经知道名字的人——杨阳。

这个人还真是喜欢被人“瞻仰”呢，羊小虎收回视线，从背包里掏出mp3。

“哟！你这可够凉快啊。”

“对啊，昨天一戴帽子跟张飞似的，就给咔嚓了。”

羊小虎听了抬眼看过去，发现杨阳已经摘掉了军帽，那头金棕色的卷发如今变成了黑色的二茬，原本就十分俊秀的脸完全显露了出来，和迷彩服配在一起显得很是帅气，他能清楚地听到身后女生那边传来的唏嘘声。

这个杨阳，估计就算叫做屎蛋、粪球也都没关系，自己这样的叫羊帅帅也没什么用，果然没改名字是对的，因为这就是现代人的审美标准，羊小虎在心中愤愤，不自觉地瞪了那不知情的当事人一眼，却没想到正好对上了杨阳投过来的视线。

“旁边有人么？”杨阳居然朝他这边走了过来。

晕……没人也不想让你坐啊，人果然不能背地里想别人的坏话，会遭报应的。羊小虎甩了甩头，想把脑海中的那些想法甩掉，却没成想……

“没人啊，那我就坐这了。”

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觉得身体一阵摇晃，身边的空位就被填满了，羊小虎又一次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香味。

汽车开始启动，他们出发了。虽然那个杨阳坐在他旁边，但羊小虎并不打算跟他讲话，所以他抽出mp3的耳机，塞进两个耳朵里，却没想到还不到两秒钟，就看到一只手横在他眼前，在闻到淡淡香气的同时，右边耳朵里的耳机就被扽了出去，他赶紧扭头，发现杨阳已经把耳机塞在了自己的耳朵里。

“你爱听日语歌啊？”

“……”

“那你怎么进英语系啊？”

“那是韩文……”羊小虎实在忍不住了。

“是么？都差不多吧。”

“……”羊小虎决定再也不说话了，刚才的，就当做自己暗地里想他的坏话的补偿吧。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有人说你抢我名字？那可不关我事啊。”

羊小虎没想到杨阳忽然说起这个，忍不住扭过头看他。

“那天拿你名字开玩笑的事，我道歉。”

完全没有诚意的敷衍口气，羊小虎重新别过脸，不打算跟杨阳继续谈论这个事情，而且车子开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开始觉得有些犯恶心，再也不敢去看窗外迅速后退的景物，赶紧闭上眼睛把头靠在后面的椅子背上……早晨还特意吃过药了，应该不会吐吧，尽管这么想，羊小虎还是把手伸进裤子口袋，摸了摸事先准备好的塑料袋。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就那么不能原谅啊……你气性也太大了吧……小虎？小虎？”杨阳皱起了眉，接着忽然一个坏笑，“你不说原谅我那我可亲你了啊。”

这个杀手锏对男生果然屡试不爽，只见羊小虎猛地睁开眼睛，扭过头一脸惊讶地瞪着杨阳。杨阳十分得意地正要张嘴说话，却看到羊小虎忽然脸色一暗，两腮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塑料袋，低下头哇哇吐了起来。

杨阳傻了，就那样一直看着羊小虎，直到对方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慢慢直起身子。

“不是吧……我还没亲了你就吐成这样啊……”

羊小虎的嗓子火辣辣地难受，他紧紧皱着眉毛扭头看了杨阳一眼，鼓了好半天气，也只能说出三个字，“我晕车。”

“倒，大哥你早说啊。”杨阳说着赶紧从书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松开瓶盖递给羊小虎，看他漱了口，又赶紧抽了张面巾纸递给羊小虎，“好点了吗？”

羊小虎吸了两口气，点点头，他早上特意没有吃早饭，就是想防止呕吐，吐了这半天也只有胃液而已，不过吐完了感觉胸口舒服多了。

杨阳没再说话，拿过羊小虎手里的塑料袋，又塞了一颗话梅在他手里，然后站起身往车前的垃圾桶走去。

羊小虎眯缝着眼睛，看着杨阳摇晃着向前的背影，原来这个男生除了帅之外，也还不是一无是处……

第四章

视野中的背影忽然不见了，羊小虎下意识地稍稍坐直了身子寻找着，却在下一秒看到了已经转过身来的杨阳的脸。就在与对方视线相交的一瞬间，他迅速移开视线投向窗外。

感觉到身边的座位一沉，自己的左手腕上几乎是同时一紧，羊小虎连忙扭过头，看到杨阳正捏着他的手腕把刚刚给他的话梅往他嘴里塞。

把左手轻轻一抬，就轻易地脱离了对方的束缚，羊小虎把话梅放进嘴里。

杨阳那只悬在半空的手，就势拉了羊小虎身前的耳机线，扯了扯，然后抬起一边的屁股，又一扯，终于扯出了那个黑色的耳机。一边塞进耳朵，一边将头靠在椅背上，挪了挪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歪好。

“你不晕了？”

一直盯着杨阳看的羊小虎完全没想到脑袋已经歪到一边的人会把两只黑色琉璃珠一般的眼睛瞟向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措手不及，“晕……”能想到的只是顺着对方的问题回答，之后就逃难般地转过头，赶紧闭上了眼睛。自己一直没有什么朋友，时间长了已经变得不太会和别人相处了。没有话题可以说，即便是有，也会被“别人大概不会感兴趣”的想法立刻抹杀掉，同样他融入不了别人的话题，冷场的尴尬总是让他害怕。照顾别人他感到无从下手，别人对他好，他也会因为不知道如何回应才合适而手足无措。这感觉并不好，却好像已经找不到方式去改变。

想到这里羊小虎叹了一口气，难道自己还没有死心吗？他偏过头，偷偷眯开眼睛瞄了身边的杨阳一眼，却发现对方居然毫无紧张感地仿佛在自家沙发上一般呼呼大睡起来，看着杨阳睡得毫无防备的脸，他再次在心中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然后也闭上眼睛，把头靠在椅背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羊小虎迷迷糊糊地听见刘老师喊到了。他赶紧睁开眼睛往窗外看去，只觉得目光所及之处仿佛复制一般，前后左右到处都是半人高的颜色发黄的荒草，透着一股苍凉感。没一会儿羊小虎就看见汽车晃晃悠悠地开进了荒草之中的一扇大铁门，大铁门锈迹斑斑，绿色的油漆早就脱落得不成样子。通过大门的时候，他暼见门旁挂着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但因为汽车开得很快，牌子本身也年代久远，所以只瞥到“训练基地”这几个字。

汽车刹车所带的惯性，让羊小虎心里又泛起一阵不舒服，他咂了咂嘴，用舌头把那个已经含了一路而没什么味道的话梅使劲一压，一股酸咸的滋味又涌进了嘴里，他觉得舒服了很多。这时汽车前门打开了，坐在前面的学生已经站了起来，开始下车，他看了一眼身边，却无奈地发现自己的这个同座居然还在旁若无人地呼呼大睡，堵在那里他根本没办法出去。 伸出食指，凑过去，在对方的胳膊上戳了戳，羊小虎小声说了句：“到了。”对方却仿佛在另外一个时空一般，对着喧嚣的车厢和自己的食指还有说话声完全没有任何反应。伸直了其他的手指，羊小虎整个手掌伸过去，加大力气推了推杨阳的胳膊，加大了音量又说了一遍：“到了。”

眼看着前面的人已经下空了，后面的人都已经站起来往前走了，羊小虎一急，使劲一推，杨阳整个人都歪了出去，他又赶紧抓了他的军服给拉回来，才发现对方终于眯起了眼睛。

“……你怎么跑我宿舍来了……”被强光刺激，杨阳抬起一边的嘴角挤上了一只眼睛，伸手揉着另一只。

羊小虎一时之间压根没反应过来对方嘟囔的是什么，凑近了身子想要再听。对方却一下子窜了起来，“哎呀天都这么亮了，迟到了迟到了，哎？这是哪儿啊？”杨阳嚷了一通，抬眼看着被自己吓到几乎挂在车窗上的羊小虎，一时之间盹儿倒是全醒了。后面有几个男生走过来，从后面削了杨阳的脑袋一下，跟羊小虎说，“你习惯就行了，这个家伙经常睡觉睡到不知身在何方。”然后一伙人大笑着走了过去。

“不好意思啊。”杨阳倒不介意脑袋被削，反而咧开嘴，边搔着后脑勺边冲羊小虎说。

“没事。”嘴里应着，羊小虎才发现，车上除了他俩已经再没有第三个人了。他不禁有些着急，不想最后一个下车被人群行注目礼，赶紧提了手里和脚边的包，想要挤出去。

“你着什么急啊，放心，不下光了司机不会开回去。”听到说话声，他才注意到杨阳正猫下——身子整个人横在座位之间，从底下拉出来一个包。看着对方把一个包扔到走道上，又费劲地更加压低身子去座位底下重新划拉着什么，羊小虎只好低头看着他忙活。

“好啦，”终于又拉出来一个稍大些的包，杨阳直起身子，白皙的脸被憋得有些泛红，“你说咱俩藏椅子下面是不是就能回家了啊？”

“杨阳快下来啊！”此时车子下面传来了女生的喊声，羊小虎回头看出去，见有几个女生就在窗户外面，边喊边伸手使劲摇着。

杨阳冲着车外面喊了句“来了来了”就提起被他扔到走道上的两个包下了车。

羊小虎有些呆呆地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厢，还有同样空荡荡的座位下面，突然想，也许自己藏到座位下面真的能回家也说不定。看到司机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张望，羊小虎赶紧拿了脚边的行李和座位上的双肩包，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