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牧原目视着呻吟的男人,微微露出一痕冷笑。他从怀里掏出枪,几步走到那男人身前,将枪筒抵在他左边膝盖上,毫不犹豫地一枪贯穿。那男人扭曲着身子,嘶声哀嚎。
展牧原移动枪管,又抵在他右边的膝盖上:“张律师,我只问一遍,倪家的遗嘱是真的吗?”
“别……别开枪,我说!我说——”张律师连嚎带哭,“那个遗嘱是假的,是我在倪家大少爷的授意下伪造的。”
“当着倪静安的面,这话敢说吗?”展牧原的枪依然顶在他的右膝盖上。
“敢……敢说!展少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求求你,别废了我!求求你!”
“倪家老爷子真是病死的?”展牧原问。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展牧原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手枪往他膝盖上用力顶了一下。
“啊——”张律师吓得失声惨叫,“别开枪!别开枪!……我,我听说……我听说是被倪静安掐死的……他们的家庭医生知道真相!我当时不在场,我不知道详情!我真的不知道详情啊,展少!”
展牧原收起枪,揣入怀中,掉头就往外走。
阳光很好。柳树已经抽出了嫩芽,在风里飘着,如烟如梦。花园的一角爬满了烂漫的迎春花,好像只是一夜之间,它们就全开了。花园正中有一株古老的杏树,还是展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种下的,此时捧出了一树灿烂的洁白。树枝下垂着秋千,倪洁安穿着雪白的羊绒衫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悠着,手里抱着一本书在看,就像一个盛开在花蕊间的美少年。
展牧原站在不远处,定定地看了他很久,好像要把这幅景象刻进脑子里,永不遗忘。倪洁安的美貌是带着丝妖气的,即使不笑不怒不说不动,也是别样的妩媚。可他又明明是个孩子性情,让人觉得他就是个刚刚修成人形的小水仙小花妖,赚人疼宠,魅人心魂,惹人怜爱。
他漫步走过去,弯下腰,看了看书的名字《簪花的少年郎》。他唇边浮现一丝微笑,这书的名字就好像是为倪洁安而写的,浪漫唯美的,写意妖娆的。
倪洁安将书拢起,在展牧原脑袋上敲了一下:“你傻笑什么?”
展牧原将他拉起来,自己坐到秋千上,又把他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两人一起荡悠着。展牧原一手握着秋千的绳索,一手揽住他的腰,下巴垂在他肩膀上,淡声说:“念一段我听。”
倪洁安翻了翻手里的书,又合起来,昂起素白的小脸看了展牧原一眼:“我背下来一段,你要不要听。”
展牧原点头。
倪洁安低声朗诵,声音是珠圆玉润的,带着男孩特有的洁净忧伤:“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酒醒时候……”展牧原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下巴,模糊地轻笑和叹息,“倪洁安啊,下辈子托生个女孩吧,我娶你做太太。”
“那这辈子呢?”倪洁安警觉地挑起眉毛,又是要吃人的眼神了。
“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展牧原低声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倪洁安搂住他的脖子,笑得蜜糖似的:“这样不好吗?我就喜欢这样儿!永远这样儿!”
“那你们倪家岂不是要绝后?”展牧原在他鼻尖上轻轻啃了一下。
“不是还有我大哥吗?”倪洁安满不在乎的。
“你大哥可没指望了!”展牧原将他扶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两人搭肩搭背地往客厅里走去,“你不是跟我说过,你爸爸很早就立了一个遗嘱吗?”
“嗯。”倪洁安点头。
“还记得那个律师是谁吗?”
“废话,这还能忘?”
“打电话给他,让他带着遗嘱过来。”展牧原不容置疑地说。
“你要干什么啊?”倪洁安有点烦了,“过两天安静日子不好吗?”
“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展牧原与他耳鬓厮磨着,“听话,快打电话。”
倪洁安不情不愿地打了电话。早饭过后,那个姓杨的律师就提着公文包,如约前来。他一边打开公文包翻找着遗嘱,一边说:“我一直等着小倪公子找我,今天终于等到了。大少爷那种做法,老爷子泉下有知,怎么闭得上眼啊。”
“哦,找到了。”杨律师将遗嘱双手递交倪洁安。
倪洁安接过来看也没看,直接又递给了展牧原。展牧原也不客气,撕开密封,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果然和倪洁安说的一样,倪家的财产一分为三。
展牧原连着看了两遍,确认无误后,三把两把地把遗嘱撕得粉碎。倪洁安站起来就抢,结果只抢来一把碎片,气得大叫:“混蛋,你把我唯一的证据毁了!”
展牧原没搭理他,绕着杨律师慢步走了一圈,一掌搭在他的肩上:“难怪倪大少要反,原来老爷子把所有的财产都传给了倪洁安倪二公子啊!”
“啊,这……”杨律师刚想反驳,展牧原放在他肩上的手,用力地抓了下去。
“不是的,展牧原……”
倪洁安傻乎乎地分辩,展牧原一挥手打断他的话:“坐下,没你的事!”
展牧原弯腰凝视着杨律师的脸,阴沉沉地说:“杨律师,你说倪静安那种赶尽杀绝的兔崽子,也配得到倪家的财产吗?”
“当,当,当然不配!”
“很好,你果然识时务!”展牧原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兜里掏出一张纸笺,展开,铺在杨律师面前。杨律师凑上去一看,这又是一份遗嘱,笔迹和倪老爷子一模一样,在这份遗嘱里,倪家所有的财产尽数归倪洁安所有。
“签个字吧。”展牧原拿起笔,递到他面前。
杨律师战战兢兢地直冒冷汗。展牧原把笔直接塞进他手里:“我能找人伪造倪老爷子的笔迹,自然也能找人伪造你的笔迹。你是想活着自己签字,还是想死了找人代替你签?”
杨律师知道自己这是没有退路了。再一想那倪静安也确实不是东西,活该有这样的下场,便一横心,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倪洁安抢过签了字的遗嘱一看,大惊失色,一把扔在地上:“我不要!我不做这种事!”
“你知道你爸爸是怎么死的吗?”展牧原捡起遗嘱,轻轻吹去灰尘,交给杨律师保管。
倪洁安怔怔地看着展牧原,展牧原一字一顿说:“是你大哥,亲手掐死了他!”
“我不信!”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展牧原也不多做辩解。
第二天一早,展牧原就带着倪洁安,杨律师,警察以及足够的人手,去了倪家。倪静安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好。但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并不怕倪洁安兴师问罪。展牧原是个单刀直入的性格,倪静安也不是个啰嗦的,所以谈判很快就进入了正题。杨律师拿出那份遗嘱宣读以后,倪静安很镇定地指责遗嘱是假的。
然后,遍体鳞伤的张律师就出场了。他不敢看倪静安的眼睛,只低着头,把倪静安找他伪造遗嘱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你诬蔑!”倪静安有些沉不住气了,“你们看他遍体鳞伤的,一定是展牧原将他屈打成招,不足为信!”
“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最清楚吧?”展牧原淡若云烟地说。
“你什么意思?”倪静安问。
“你自己说。”展牧原冲张律师示意。
“对不起,倪少爷。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出卖你,可是你为什么要派人追杀我。要不是展少救了我,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既然你不仁我也就不义了!”
倪静安气急了,指着他直发抖,却说不出话。
展牧原又适时把倪洁安退到他面前:“倪静安,当着你亲弟弟的面,你就说句实话。你们家老爷子是怎么死的?”
“我爸爸……我爸爸自然是病死的!”倪静安心虚地后退了一步。
倪洁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眼睛,他简直迎视不了这样尖锐的目光,只能别过头,垂下眼帘。而倪洁安看他的神情,就了然于心了。他热泪盈眶地上前揪住了哥哥的衣襟:“连爸爸你都敢杀……你还是人吗!你还是人吗!!”
倪静安甩开他的手:“你不要含血喷人!”
“倪二公子没有含血喷人,我可以作证!”倪家的家庭医生大步走了过来,他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在展牧原掌握之中,不敢不说实话。
“你……”倪静安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你胡说!你这王八蛋,为什么冤枉我!你有什么证据!你有什么证据!”
“我当时说用毒比较人道,”家庭医生说,“可是你怕露出马脚,偏要亲手掐死他!”
“你撒谎!明明是你让我掐死他的!你说用毒会改变骨头颜色,容易……”倪静安说到一半,猛然顿住了。
所有人都用鄙视又冷冽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知道大势已去,扑通一声跪下了,抱住倪洁安的膝盖:“救救我,弟弟!救救我!我是不得已的!我是不得已的!弟弟……”
倪洁安傻愣愣地站着,任他摇晃,手足无措。
他忽然目露凶光,把手伸进怀里,掏出手枪,就要顶上倪洁安的肚腹。展牧原早就预料到他会有这一手,飞起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手枪滑出老远。
几个警察群拥而上,将他铐了起来。
倪洁安依然是定定地站在原地,一副失魂落魄不知所为的样子。展牧原将他拥进怀里,摩挲着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说:“没事了……乖,没事了……没事了……”倪洁安呆呆得流下了两行热泪。
“展少,”一个警官靠过来,小声说,“我们现在就把人带走吗?”
“等一等。”展牧原把倪洁安交给杨律师,让他协同杨律师把交接仪式办完。
倪洁安抱住他的胳膊不放:“展哥哥,我害怕……”
“别怕,你现在是倪家的当家人了,不能再说害怕了,知道吗?”展牧原给他擦掉眼泪。
“在你面前也不能说吗?“倪洁安撅着小嘴。
展牧原微微浅笑:“傻小子……”他用力抱了他一下,又拍了拍他的后背,便大步走了出去。
在一处偏室里,展牧原见到了戴着手铐的倪静安。
倪静安就像一条斗败了狗,红着眼睛,嘶哑地问:“你想把我怎样?”
展牧原没有说话,他脱下外套,解下手表,弯腰从倪静安腰上抽出牛皮腰带,狠狠地抽在他身上。倪静安疼得抱着头,满地打滚。展牧原面无表情,皮带甩得虎虎生风,把倪静安抽了个稀巴烂。
他蹲下身子,用染血的腰带挑起倪静安的下巴,阴沉沉地说:“我的人你也敢动?瞎了你的狗眼!”
“别杀我……别……别杀我……”
“看在你弟弟面子上,我不杀你。你就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吧!”说着,一皮带抽在他脸上,把他抽晕过去。
60、情变
倪家再次易主,照样是要大宴宾客的。想到以后再也没人做得了他倪洁安的主了,他也是有些小兴奋的。兴奋之余,又有些烦恼。大事小事的,都要向他请示,可他又不大懂,只能依仗叔伯。他饶是再笨,也知道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被架空。所以他也存了个心眼儿,遇到难以决断的问题,就打电话给展牧原,向他求救。在展牧原的提点下,他结结实实地办了几件让人刮目相看的大事,也算初步稳定了自己的地位,心中窃喜不已。
今天晚上展牧原也要来参加他的宴会,他兴致勃勃地出了门,想要给他买一套换季的晚装。他知道他不缺衣服,但看他穿着自己亲自给他挑选的衣服在宴会上潇洒周旋,想想都是甜的。
他在ARMANI专卖店挑了一个多小时,从外套到衬衫到领带,从材质到款式到色调。虽然搭配已堪称完美,但是他还是不太满意。订制已经是来不及了,不满意也只能凑合了。他刷卡付了账单,正要推门出去,一个女人迎面走来,与他打了个照面。他觉得这女孩十分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可那女孩却想起了他,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你……你不就是从楼上摔下来那个……倪……倪二公子?”女孩惊喜地说。
倪洁安一下子想起来了,她就是那天站在展牧原身边的那个女孩,遂也露出了笑意:“你好,我叫倪洁安。”
“我叫慕容雪。”慕容雪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你的伤……”
“没事了。”倪洁安用大拇指向后指了下服装店,“你来买衣服?”
慕容雪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我给我未婚夫取衣服,前几天在这里订制的。”
“那好,不耽误你了。”倪洁安没兴趣和女孩搭讪,“今天晚上我家里有宴会,没事的话去玩吧。”
“我会和我未婚夫一起去的。”慕容雪说。
“太好了,那我们晚上见了。”倪洁安把衣服甩上肩头,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倪洁安直接把衣服送到了展牧原的办公室,他推门进去的时候,展牧原正在打电话。他合上门,吊儿郎当地走近他,从后面环住他的腰,在他脸颊上叭得亲了一口。展牧原冲他无声一笑,继续讲着电话。
倪洁安把手伸进他的衬衫里,轻轻挠着他的痒痒。他想笑又不能笑,用力攥住倪洁安不老实的手,坚持把电话打完了。他放下电话,放松地靠在椅子里,似笑非笑地凝视着倪洁安。倪洁安双手撑住椅子扶手,脸越埋越近,两人的鼻尖轻轻碰触了一下,他们微微偏过头,闭上眼睛,交颈热吻。吻着吻着,就有些走火了。倪洁安一把将他的衬衫从肩膀上扒下来,低头啃噬他光滑结实的肩头,舌头滑下去,又噙住他胸前一点,逗弄不已。
展牧原深深吸了口气,有些意乱情迷地拉开裤链,将倪洁安的脑袋按了下去。倪洁安手嘴并用,很快就让他在他嘴里缴了械。事毕,倪洁安用湿巾纸帮展牧原收拾干净,自己又去洗手间洗脸漱口。水淋淋地从洗手间走出来,他发现展牧原颓顿地窝在座椅里,直愣愣地瞅着前方出神儿。
“怎么了?”倪洁安把手上的水抹在他脸上,“发什么呆?”
“倪洁安……”展牧原握住他的双手,微微叹了口气,“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倪洁安凑上前,骑在他的大腿上,长睫毛就像蝴蝶翅膀似的忽闪忽闪的。
“我……”展牧原刚想说,倪洁安的电话突然响了。他一边掏出电话,一边从他腿上下来,对着话筒嗯啊了几声,把电话一合:“公司里有事找我回去。做这累死人地董事长真他妈没意思,我还想跟你一起吃午饭呢!”